文丨吳 楠
電影《假如我是真的》作為臺灣導演王童的早期力作,一直被譽為華語電影的銀幕佳作,這也表明臺灣導演的視角并不像很多人認為的那樣很受局限,只會關(guān)注小島上的事情。本片通過特殊歷史時期的一樁普通事件,揭示了中華民族有史以來的民族劣根性,具有很強的現(xiàn)實意義。影片改編自沙葉新先生的同名劇本,可算得上是中國版的《欽察大臣》,雖然拍攝于上世紀80年代,但從今天的視角看來,仍有許多值得思考的地方。電影本身除了精巧的臺詞設(shè)計和電影語言運用之外,在敘事結(jié)構(gòu)方面尤其是的敘事的戲劇性方面也有許多值得稱道的地方。
影片中的茅臺酒是一直貫穿始終的,李小璋因為一瓶的真的茅臺酒而請到了十天假期,進城之后,他因為沒錢買真茅臺,于是便干脆買了個茅臺酒瓶,然后向其中灌入廉價的燒酒——這瓶披著茅臺外衣的燒酒便開始了自己精彩的輾轉(zhuǎn)之旅:先是送給女友明華的父親被退回,然后又被送給了趙團長;趙團長去孫局長家吃飯時又送給了孫局長;孫局長為了能升職,又把這瓶酒送給了錢處長,希望錢處長能在吳書記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最后,錢處長又把它送給了即將要離開的李小璋(這個時候應(yīng)該叫李長城)。
影片結(jié)尾的時候,這瓶假茅臺酒從李小璋的包里掉到地上碎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導演所用的一種暗示:虛假之物終究會被毀棄,真東西無論被怎么應(yīng)用,自會有它的價值——畢竟李小璋是靠著那瓶真茅臺才請到假的。酒瓶的碎裂還象征著李小璋的西洋鏡的破碎。還有一個地方,就是李小璋從錢處長手里接過那瓶茅臺酒的時候,他有沒有想到那其實就是他自己的“作品”呢?這一點很是耐人尋味。
我們可以列出這瓶茅臺的去向軸:明華父親——趙團長——孫局長——錢處長——李小璋,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了李小璋手里,真的有些諷刺的意味在里面。
其實在茅臺酒這個象征符號下,蘊藏著電影的真正線索,那就是李小璋想從農(nóng)場調(diào)回上海,這是他一直拼命竭盡全力所想要達到的終極目的,劇情推進一步,他也就離這個目標近一步,但最終隨著西洋鏡被戳穿,這個目的終究沒有到達。
其實李小璋對自己的“冒充行動”是沒有計劃的,他一直都是見機行事,隨機應(yīng)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善于利用整合各種有用的信息,所以李小璋的確是個聰明人,只是沒有把這種聰明用到正經(jīng)處。
李小璋冒充的身份是高干子弟,他為這個身份編造了一個新名字,李長城,從此他就有了兩個身份,普通工人的兒子李小璋,高干子弟李長城,在電影中這兩種身份是不斷交替平行推進的,推進到最后是這場鬧劇的悲劇性收場。
其實李小璋的女友周明華一直是最清醒的,她始終對李小璋的做法心存疑慮,但由于種種原因沒有勇氣把這一切阻止下來,最終落得投河自盡的命運,又可憐又可惜。
周明華也是李小璋有了李長城這個身份后,對他真實身份的最有力的見證者,李小璋總是想辦法跟明華偷偷見面,回報自己的輝煌戰(zhàn)績,并保證自己的回調(diào)一定沒問題,在給他點時間他就能搞定,明華畢竟是質(zhì)樸的,她不要什么高干子弟,她只愛李小璋。
這部電影是有些“戲中戲”的意味的,在影片中,并不僅僅只是有李長城在表演做秀,其余的人不照樣也在做秀嗎?影片開始時趙團長對李小璋說,給他預(yù)備了最好的位子,在第一排;可等文化局孫局長帶著女兒來之后,她又立刻改口說,給他們預(yù)備了最好的座位,在第二排——而對待普通的觀眾,這位趙團長則是惡言相加,活脫脫一副勢利小人的嘴臉,可這是由于她個人的原因造成的嗎?
趙團長在電影里起著重要的中介作用,她向李小璋介紹認識各色各樣的官員,還有意攛掇劇團最漂亮的女演員喬弘跟李小璋建立戀愛關(guān)系——可能讓很多人沒想到的是,喬弘即使在知道李小璋的真實身份后,還是沒有嫌棄他,并到獄中探望李小璋。
李小璋變成李長城之后,游刃有余的利用自己的小聰明,步步為贏的施展自己的計劃,他不斷切換著這兩種身份,大有心理學意義上人格分裂的味道,但他就是能很巧妙的把握住這個度,他實際上是很清醒的,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就是要調(diào)回來,其他的目的沒有;而且即使有喬弘的秋波暗送,他還是依舊愛著周明華,從這個意義上看,李小璋實際上是很重感情的人。
影片中有三個人是對李小璋那個所謂高干子弟身份深信不疑的:趙團長,吳副市長和錢處長,而正是這三個人給了李小璋很大的便利,為他解決了不少難題。
趙團長是個頭腦比較簡單的人——實際上李小璋的高干身份是在她自己自問自答的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的,于是李小璋便有了一個身份:總參謀長李達的兒子。也正是她,對李小璋極盡諂媚之能事,積極的為李小璋營造廣泛的人脈網(wǎng)絡(luò),并希望從中得到利益。吳副市長是個粗獷魯莽的人,好色,脾氣也大,正是他向李小璋毫無保留的講述了自己跟老戰(zhàn)友李達的革命史,從而讓李小璋在面對吳書記的質(zhì)問時顯得那么從容。后來李小璋甚至利用他來為自己了解私仇,打擊情敵,還利用他和吳書記的不合來為自己回調(diào)的事情掃除障礙。錢處長是這三個堅信者中權(quán)力最大的一個,她的丈夫是市委書記,獨當一方。錢處長對李小璋的身份是深信不疑的,她出處為李小璋開綠燈,還把他接到自己家里來住。
而吳書記無疑是片中最堅定的質(zhì)疑派,他始終對李小璋的真實身份持懷疑態(tài)度,還故意設(shè)陷阱盤問他。但也是這個唯一的質(zhì)疑派,它的權(quán)力指數(shù)是最高的,所以能夠制衡那三個堅信派,從而讓李小璋的計劃沒有進行的那么順利。
總之,這是一部相當精彩的社會諷刺劇,導演巧妙地通過李小璋的行騙和被戳穿的過程,對干部中存在的特權(quán)現(xiàn)象予以無情的剖析和辛辣的嘲笑,體現(xiàn)了劇作者出色的喜劇才能.作家通過一系列的情節(jié)安排,戲劇手段和人物語言來達到強烈的諷刺效果。比如,一開始李小璋雖然有意行騙,卻并沒有一套完整的計劃,甚至也沒有立即想到要通過詐騙來達到從農(nóng)場調(diào)回城里的目的,他起初只是為了騙得兩張戲票。但一旦開始行動,他的騙局卻會連連成功,而且看來簡直是輕而易舉,更多的不是精心謀劃,只要順水推舟就行了,關(guān)鍵是他已經(jīng)掌握了特權(quán)階層的弱點和他們的交往原則,交往語言,這不僅反映了現(xiàn)實社會存在的特權(quán)特行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而且尖銳地揭示了以權(quán)謀私,相互利用的職權(quán)的腐敗之風的危害。從這個角度講,本片所透視出來的深刻社會意義,是值得我們反思的。
(南陽理工學院文法學院,河南南陽 47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