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溪
強(qiáng)巴告訴我他捕豺的具體步驟是:在山谷口的枯黃的蒿草叢里撒些硫磺,將裝著幼豺的柳條筐放在山谷中段;豺群過來營救時,強(qiáng)巴引燃蒿草叢。豺群必然往江邊逃;我把江邊唯一的鐵索橋上的木板抽掉幾塊。最后,豺群不是被背后的野火燒焦,就是從橋上跌下怒江,被浪濤吞噬。
濃煙起后的幾分鐘,刀疤豺母果然帶著驚慌失措的豺群涌到橋頭。它們看著前面的一段空心橋面,不住地哀嚎。
刀疤豺母踏著碎步跑到橋中央,然后它躺了下來,四條腿往外趴開,露出柔軟、易受傷害的脖頸,搖著豺尾,發(fā)出輕柔而又凄慘的嘯叫。我知道這是豺向?qū)Ψ角J(rèn)輸,祈求放生的姿勢。
我的心顫了一下。我本來就對強(qiáng)巴為了那只被豺群害死的藏獒,就要把這群珍貴的金背豺全部消滅這樣做不認(rèn)同。
我猶豫了一下,立刻將一塊木板伸過去。我還沒放穩(wěn)木板,豺們就一只接一只地飛躍而過了。刀疤豺母是最后一個離開的,經(jīng)過時它在我褲腿上輕輕磨蹭了幾下。
事后,我對強(qiáng)巴撒了個謊,說木板上的鐵絲擰得太緊,我解了半天才抽掉一塊木板,那時,豺群已到了橋上。
后來的一天,我們在山南一塊平坦的牧場上發(fā)現(xiàn)一群野驢。強(qiáng)巴從羊皮袋里掏出絆馬索示意我去活捉一只離群的母驢。
強(qiáng)巴用絆馬索纏住了那母驢的蹄子。我和強(qiáng)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它按翻在地。母驢躺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叫著。
這時,四面八方傳來吭吭的驢叫聲。我抬頭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什么時候,驢群已經(jīng)將我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了。我一看勢頭不對,忙對強(qiáng)巴說:“放了吧,別惹麻煩?!睆?qiáng)巴只好無奈地解開了繩索。
但我們沒想到,驢群并沒有散去,而是在縮小包圍圈,突然,野驢紛紛轉(zhuǎn)身開始尥蹶子,草葉紛飛,塵土漫卷。別說逃出包圍圈了,我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鐵錘似的驢蹄就會無情地落到我們身上……
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坡頂傳來一聲尖厲的豺嘯,大部分野驢像聽到了敲響的喪鐘,立刻停止了尥蹶子,驚慌地抬頭張望。我循聲望去,哦,是那群金背豺,它們正從坡頂穿越而過。野驢怕豺,就像老鼠怕貓。
領(lǐng)頭的刀疤豺母朝我們這邊望了望,隨后吐掉口中的食物。它直起脖子長嘯一聲,發(fā)出行動的指令。
夕陽西下,豺群金色的背毛上映著艷紅的晚霞,像一片流動的火焰。驢群紛紛奪路而逃,包圍圈一下子潰散了。
圣日雪摘自《刀疤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