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璇
白芳的照片掛在殯儀館204房間正廳,上面用一塊黑色的布條罩著,四周是雪白的花圈。白芳的亡靈看著自己生前的這張照片,世事無常這句話有著極其的概括性準(zhǔn)確性。就拿這張照片來說,那還是她生前參加培訓(xùn)時用的工作照。當(dāng)時拍出來的時候她并不是十分滿意。然而這張出現(xiàn)在各種表里的照片,這時竟作為遺像出現(xiàn)在自己的葬禮上。照片里的她還是微笑著,當(dāng)然依舊是年輕的、美麗的。只是任何人見了都會惋惜得掉下淚來。
這個亡靈穿越殯儀館的大廳,看到白芳的同事還有學(xué)生們臉上都掛著淚珠,有的甚至還在抽泣。她想看看此刻的劉偉怎么樣了,會不會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要你死了,我會興奮至極、會大唱三天大戲、舉杯相慶一星期……這個亡靈太想看看此時的劉偉是不是那樣。
劉偉一點也沒有高興啊,更沒有要唱戲的意思,只見他張著大嘴哭得一塌糊涂,鼻涕和眼淚順著臉汩汩地流。一點也不瀟灑,他身上的睡衣和主人的狀態(tài)一樣皺巴巴地一團(tuán)臟,這更不是他以往的模樣。他被弟弟劉義扶著,誰都能看出,如果這時劉義一撒手,劉偉就像一團(tuán)泥一樣,軟軟地癱倒在地,隨意一踩,就是一個餅。
亡靈繼續(xù)在劉偉的頭上停著,因為她還想看看兒子。
她看到白芳的兒子了,他坐在凳子上,臉色灰白,他成長的速度仿佛就在一夜間,就連他臉上的淚水也不再是小孩子淚水,而是一個小男子漢般地在眼眶里噙著,噙著,當(dāng)再也噙不住的時候,只聽咚的一聲砸在地上,放出深于地面的一朵花來。只見他還木木地看著墻上的照片,嘴里機(jī)械地重復(fù)著兩個字:媽媽,媽媽……亡靈再也不想看下去了,她飛了出去。
4月28日凌晨的皇家小區(qū)B座,初春的陽光很大方,早早地把人們久盼的溫暖毫不吝嗇地撒開來,晨練的人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動作中,誰也不知道,這時10樓窗口的那個女人再次照了照鏡子,穿上那件淡紫色的連衣裙,在涂過唇彩的唇上又仔細(xì)地抹了抹,然后她確信自己最后的容顏依舊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接著她又看了一眼兒子、陽臺上的花、書柜里的書,還有她為兒子準(zhǔn)備的早餐,她怕自己太貪戀人間,如果再有片刻的猶豫,她說不定會改變主意,于是她用極快的速度撲向窗口,用決絕和緊閉的眼,帶著一團(tuán)紫色的弧,縱身躍了下去……
巨大的一聲悶響讓晨練的人們停止了動作,人們相互張望著、打探著并從不同的方面快速地來到響聲發(fā)出的地方。飛身墜樓的女子的周圍很快籬笆一樣聚集著一群人,有些膽小的老人和女人在遠(yuǎn)處隔著籬笆狀的褲腿往里看,從衣著斷定這一定是個年輕女人。
只見她俯臥在地,雙臂張開,她在空中一定是飛翔姿勢,或者是擁抱的姿勢……她的腦漿迸出來了,鼻孔、嘴里流出黑色的血來。也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穿著睡衣哭喊著從樓上跑下來,抱起墜樓女子:我的媽呀!你這是為什么?。磕阍趺匆@樣啊……哎呀……啊……
這時有人認(rèn)出了這女子,說是群山小學(xué)的白老師,是個氣質(zhì)優(yōu)雅美麗端莊的女人??上Я税】上Я?,人群里發(fā)出了悲痛的惋惜。有個老太太一聽是那個漂亮的小媳婦,皺著眉頭說,再不用給我孫子補(bǔ)課了。說完不由得哭出聲來。
不一會,警車、救護(hù)車鳴叫著從不同方向駛來。
很快,警察用紅色的警戒線把現(xiàn)場圍住了,人們在線外張望著,緊接著這家的男主人在接受警察的詢問。
再次傳來男人恐怖的干嚎,是醫(yī)生宣布了那墜樓的女子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只見這個男人抽打著自己的頭,臉,說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你走了我可怎么辦???
……過了很久,又來了一輛靈車,把這個女子拉走了。
后來警察在調(diào)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女子的遺書。
那是一張A4紙,在最上角寫著短短的幾句話,像詩,又像從文章中的摘錄,幾個警察確認(rèn)了好半天,最終認(rèn)定是遺書。只見上面用娟秀的字寫著:我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得沒有路可走了……我惟一的要求是:不要把我離去的事告訴母親……
小區(qū)人們紛紛議論和猜測,弄不懂這個優(yōu)秀的女人為什么要帶著一團(tuán)紫色的弧從窗口飛出去。
死者叫白芳,是群山小學(xué)三年級的班主任,在周圍人眼里,這個不太愛說話的女人在任何一個場合都是靜靜地、優(yōu)雅地,而正是這種獨特的美構(gòu)成她特有的氣質(zhì),讓人過目不忘。
白芳確實是個好看的女人,她的眉毛濃而黑,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不像有的女人是雕的紋的那種。還有她的那雙眼睛,不是黑的,而是幽藍(lán)幽藍(lán)的,如一湖深不見底的水,只是這湖水里總藏著一絲淡淡的憂郁,除了有點迷離之外,還有著讓人琢磨不透的一絲神秘。她還有著的細(xì)高的個兒,纖長的脖子。像這樣的女人常常是沒有胸脯和屁股的。而上帝的手仿佛對她做了特別的處理,恰恰相反,她的胸部和臀部圓圓鼓鼓的,難怪對門的鄰居看見她一回說一回:簡直是個模特,簡直是個模特。這還不算,她的皮膚還透著那種干凈的白,那是許多女人羨慕的。所有這一切,讓她在舉手投足之中,那種自然而然的優(yōu)雅就會花香一樣整個地傾瀉出來,她出現(xiàn)在哪里,焦點就在哪里。無論男人女人老的小的,都愛盯著她看。這時,她會露出淡淡的羞赧,然后笑笑,要不就用纖細(xì)的手撫下頭發(fā),這些動作完成的時候人們覺得還沒看夠,直到她的背景消失在人們的視線外。
白芳來自農(nóng)村,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到了群山小學(xué)任班主任。丈夫劉偉在工商局。他們有一個九歲的兒子。這樣的家庭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經(jīng)濟(jì)實力都優(yōu)于平常百姓。所以他們敢住在皇家小區(qū)。當(dāng)初兩人選擇買此處住房就是奔著一種品味和一種心里想要的那份需求。
豪華的房間,卻不一定透著幸福,不久,在這某個房間常常會傳來女人的哭泣聲和男人惡毒的罵聲。那種聲音在寂靜的夜色里分外刺耳,當(dāng)然有時還夾雜著歡快的樂曲聲。叫人覺得很滑稽。
劉偉在工商局工作多年了,一直是個辦公室的副主任。他想當(dāng)正的,并在多年里用各種手段來為這次競聘做努力。最終他以兩票之差敗給了別人。那天他鐵青著臉回到辦公室,把桌上的物品用力一揮。杯子,筆筒,還有書本快速地朝屋子里的各個角落奔去。他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整個臉扭曲得十分恐怖。
而白芳卻在這時評上了優(yōu)秀班主任,還拿下高級教師的職稱。工資遠(yuǎn)遠(yuǎn)高出他一大截。按白芳的年齡和資歷,下一步可能就是副校長的最佳人選。按說這時的劉偉應(yīng)該高興才是,可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白芳的每一個動作或者是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劉偉都覺得是在嘲笑自己、挖苦自己。
那天白芳交完物業(yè)費進(jìn)門回家時說了一句,這小區(qū)里住的凈是些頭頭腦腦人物,沒想到教育局的張局長也住這……她的話剛剛說完,劉偉說你什么意思?
白芳立刻住了嘴,而劉偉并沒有表白完他的疑問。你的意思就我什么也不是?是不是?一個辦公室的小副主任竟然也敢住這里?這是你的潛臺詞是不是?白芳說你這是怎么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劉偉說,沒那個意思你說這話干什么?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我之所以今天還這樣還不是因為出身不好,你以為我愿意這樣……白芳見他的嗓門越來越大,關(guān)上了窗戶,誰知劉偉竟然說,是怕你的局長聽到了心疼是不是?白芳急了,你講不講道理……我就無意間一句話,怎么惹出你這么多事?
劉偉說我多事,是你多事,你明明心里有鬼……白芳說跟你說不清楚,這時锃锃回來了,他很害怕。白芳擁著他說,寫你的作業(yè),沒事的。
劉偉說,看你媽媽,多會演戲啊!明明是她嫌棄我,竟然不讓人說話。白芳咬著牙,無可奈何地?fù)u著頭。這種情況 不是一天兩天了,白芳不知道這日子是怎么了。
他們竟能為一個電視節(jié)目而大打出手。
那天是周末,白芳播到了文藝頻道,她喜歡音樂,喜歡看《歌聲飄過30年》。那天正是江濤唱《愚公移山》。劉偉見她正在看,他立刻就搶了遙控器換到了體育頻道。不到一分鐘,體育頻道是廣告,白芳就又轉(zhuǎn)換過去。劉偉說你是不是看上了這個唱歌的,白芳說你怎么說話……我是喜歡他,可又能怎么樣。
劉偉咬著牙說,虧你想得出, 這話也能說出口。
說完他推了白芳一把,白芳腳步錯亂地朝茶幾撞去。隨后茶幾上的茶葉還有杯子毫不客氣地掉到地上,既而發(fā)出不同的聲音。白芳回敬了一句:野蠻。
我是野蠻,怎么地?你才知道嗎?然后不由分說,抓起白芳就打……
還有那回,是因為白芳和兒子先回來了,兒子餓了,兩人沒有等劉偉就端起碗吃了起來。正在這時,劉偉回來了,外面下著雨,白芳把他的雨傘接過來放在衛(wèi)生間里。這時的劉偉看了一眼飯桌?;饸庖幌伦泳蜕蟻砹?。說沒有他的筷子和碗,說明沒有把他當(dāng)回事。還說這分明是瞧不起自己,家里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的意思。
白芳不敢說話,因為她已經(jīng)深刻領(lǐng)教了劉偉的喜怒無常,她更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怎么解釋他都會有他自己的一套理由。索性就不吱聲。誰知劉偉又說,你不說話這分明是想采用冷暴力……更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日子就這樣過著,白芳一到下班回家就莫名地恐懼。她真的是太害怕了。一是怕嚇著兒子;二是怕鄰居們笑話。更怕他沒頭沒臉地打自己,自己每天要面對著四十多雙眼睛,身上、臉上的任何一丁點的變化都逃不過孩子們……
白芳和劉偉在一起盡量不說話,因為她說什么都能引來劉偉的不滿。所以她每天沉默著,沉默著。整個房間里的空氣窒息得讓人心驚肉跳的。終于有一天,劉偉說白芳一定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怕了……要么就是心里早就預(yù)備好了就是用這種冷暴力來殺他……這是她的最后目的……
他們一吵,兒子锃锃一會哄爸爸,一會哄媽媽,這時的劉偉不會聽兒子的,而是變本加厲地罵白芳,罵兒子,娘倆不說話是結(jié)盟瞧不起他;頂撞他就會動手。兒子幾次跪下求他別打媽媽,可是他竟對兒子說,你為什么要護(hù)著她。咱家不就是因為她才這樣,你知道嗎,爸爸今天什么也不是也是因為她……
白芳知道劉偉一直對白芳的出身耿耿于懷,常常拿人家的老丈人說事。這次沒有如愿就是說白芳家庭沒有背景。白芳為了這話也沒少挨打。她還知道劉偉還有一件更要命做法,那就是他每天要算計著時間上班,甚至計算到幾分幾秒,他這樣做就是要和史局長一同出現(xiàn)在單位大門口。從局長下車到單位大門口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分鐘。可他為了這一分鐘,可謂是煞費心機(jī)。早了,就躲在單位辦公樓的拐角處;晚了就在下公交車時沒命地跑……白芳問他有必要嗎?把工作做好,不是最好的說明嗎?
而他說,你不懂,像我這樣無背景無根基的家庭,做多少工作領(lǐng)導(dǎo)都看不到的,只有他早來的時候,我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并且要為他開車門為他開大門,才能證明我每天除了他以外是第二個到的……記得那時白芳曾愣愣地看了他好半天。后來,他的脾氣越來越壞,動不動回到家里就罵人,罵同事,罵朋友,看個電視出現(xiàn)了不順眼的人,他也會罵上半天。
白芳曾在劉偉態(tài)度好時,也勸說他不要把位置看得那么重,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比什么都強(qiáng)。他說白芳沒有志向,只是個婆婆媽媽的小女人……有時發(fā)過火之后,或者說是打過白芳之后,劉偉也很后悔,常常在數(shù)日后自言自語地給自己解釋:我一上來那股勁就必須要爆發(fā)……我好像是控制不了自己,過后,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白芳讓他看下心理醫(yī)生。白芳那天說完這句話,看見劉偉眼睛瞪得比整個走廊都大,她頓時把勸說的話生生的咽下去,因為這時她已經(jīng)聽到劉偉胸腔里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把陽臺上那株橡皮樹的葉子煽動了。
你是不是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你說……
那天白芳在試一件新買的裙子,劉偉正在看電視,他看看白芳左扭一下,右轉(zhuǎn)一下就來氣了。因為前一天白芳剛剛買了個筆記本電腦,今天又買了新衣裙,他覺得白芳是在自己面前故意炫耀:自己工資高了嘛!當(dāng)然他還有著更尖銳的一套理論:女人之所以買衣服打扮就是給男人看的,也就是用這種手段去勾引男人。要不女人費那些心思做什么?
于是他像瘋狗一樣準(zhǔn)備下口,可是他不能直接對著主題,他依然用白芳的出身來做開頭。
當(dāng)初如果找個有能耐的老丈人也不至于到今天,可惜找了個農(nóng)村老倒。他陰陽怪氣地說。
白芳聽了這話, 她的手立刻停止在半空中。她感覺他三天不找茬打架就難受,這又是挑釁了??墒撬某錾硭约菏遣荒苓x擇的,居家過日子孩子都這么大了總拿這個說事做什么。她用她當(dāng)老師的語言回?fù)舻溃簺]有能耐的男人才說這樣的話……再說,這世上有多少人是阿斗,找個有能耐的老丈人也不一定能扶……那個起字還沒有說完,劉偉就讓白芳沒聲了,因為他已經(jīng)沖過去了,用足了全身的力氣當(dāng)頭一拳,白芳的左臉立刻涌出了一片紅云。她捂著臉看著他,淚水一串串地滴下來,你根本就不是個人,還指望別人來扶持……劉偉咬著牙,操你個媽的,還說,你再說,看我打不死你……我讓你美讓你美……白芳抱著頭,用那個裙子護(hù)住自己,只見劉偉啪啪沖著白芳的臉打著響亮的耳光,他討厭白芳的哭聲,于是他又抓起那個裙子,伴著幾下嘶嘶的聲音,裙子在一瞬間就變成一塊一塊的碎布散落在地板上,凌亂地訴說著恐怖的情節(jié)。
白芳不敢再哭了,她蹲在地上聽劉偉的叫罵,劉偉見她不還口,不還手,便一把推倒了她,隨后用腳踩著她的頭說,你錯沒?你錯沒錯?白芳不說話,只見他加大了力氣,整個身體加上憤怒的力量狠狠地加在白芳頭上,白芳拼命從胸口里擠出一口氣說,我——錯——了。
你再說一遍。
我錯了……
白芳的生活就這樣掉進(jìn)了湍急的漩渦之中,她無法掌控?zé)o法順應(yīng)。家庭中的暴風(fēng)驟雨和那種膽戰(zhàn)心驚的日子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兄妹。每天,她還是早早地來上課,用柔美的微笑來對同事和學(xué)生,她用這一切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緊自己的傷口。只是她眼神更加憂郁,更沒有了課堂上的聲情并茂,整個人變得木木的。有時站在講臺上她會突然捂著胸口,好半天出一口氣。同學(xué)們不知道,他們心愛的白老師怎么了?
今天也同樣,她沒有吃早餐,昨晚又哭了一夜,頭在裂開般地疼,她有氣無力地坐在辦公室剛剛喝了點水,胃里卻翻江倒海地往上涌,她不得不跑到衛(wèi)生間哇哇大吐。同事小趙神秘、狡黠地看著她,那意思你是不是又有了。
而白芳心里清楚,自己可能是腦震蕩。是昨天劉偉沒頭沒臉地狠命踩的、摔的。
下班的時候,她還在批改作業(yè),她想讓自己有太多的事做,一是打發(fā)時間;二是死死地壓住心底里的悲涼,她不允許它們趁機(jī)躥上來。她要死死地壓住,壓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真的,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她還和往常一樣一樣的。
當(dāng)初劉偉追求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公寓里住了三年。按說她的條件不是沒有人追她,而是太多了,同事們介紹的,家長牽線的,主動約她的……這一切倒讓她生出了厭倦和麻木。她就是淡淡的一句,我要讀研……她用這句話學(xué)會了拒絕。當(dāng)劉偉在同事的婚禮上見過這個美麗的伴娘時,他一刻也等不了了。第二天,他就出現(xiàn)在群山小學(xué)門口,一直跟蹤到她的公寓。當(dāng)白芳還是冷冰冰地那句話時,誰知劉偉竟說,我也讀研啊,我是來向你請教的。白芳沒有理……第二天,他還在她身后……
后來學(xué)校里知道有個帥氣的小伙子總來接她,就知道她戀愛。半年后,他們結(jié)婚了。而婚后不久,白芳覺得兩人之間有太多的差異。白芳喜歡讀書看電視劇,而他喜歡打牌和飲酒。常常和同事們玩到半夜。再比如他不喜歡和白芳上街,原因是人們都把目光拴在白芳身上。他不舒服。加上白芳的農(nóng)村親戚總是隔三差五地來,這讓劉偉極不喜歡。在白芳的家族里,她是他們的驕傲和榮耀,有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到城里找這個她這個有出息的人。不是老人住院就是打工找活。她又沒有時間,多少次她想讓劉偉出面幫忙,而劉偉有多大的能力都不會使出半點來,用他的話說,農(nóng)村人永遠(yuǎn)不知好歹,幫了七姑還有八姨,幫了八姨,還有老舅……這話噎得白芳當(dāng)時的淚水就在眼眶里晃。記得她問,當(dāng)初明知道是這種情況那為什么還娶自己?劉偉說,你要不是老師誰娶你?還不是為了將來有了孩子會教育……
兩人之間有矛盾是白芳不喜歡做飯。她在公寓里常常是對付一天是一天,自己很少開火。可是嫁了人就不一樣了,她漸漸地學(xué)著做,可是燒出的菜端到劉偉面前,劉偉不會動一下。白芳就下決心專門參加了廚藝班,而這時劉偉在外的應(yīng)酬更多了。
好在這不是矛盾的出發(fā)點。轉(zhuǎn)眼就有了兒子锃锃,轉(zhuǎn)眼锃锃又上了小學(xué),家務(wù)兩人一起做。小夫妻過日子也慪氣,拌嘴,可劉偉從來沒動過手。而自從這兩年來,他仿佛幾天不動拳頭就癢癢。
直到晚上八點鐘,白芳還在備課。這時她的手機(jī)響了,她看了一下,是劉偉打來的。響了幾聲后,她接了。
劉偉還是陰陽怪氣地,和哪個老爺們在一起呢?白芳握著手機(jī),渾身再次哆嗦了一下,她沒有說話,這時只聽劉偉又說,我限你十分鐘之內(nèi)必須到家。你聽見沒?
白芳不敢再停留了,她怕他到學(xué)校來打砸一通,那讓自己更沒有面子。
她到家用了二十六分鐘,一開門,她就倚在門框上,臉色蒼白地喘息著。劉偉冷笑道,別跟我裝弄出個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我心疼?白芳搖了搖頭。依舊不說話。這時锃锃從房間出來了,他知道爸爸總是不開心,所以他很小心也變得很懂事,尤其是今天,因為剛剛考完試,他的成績是后幾名,如果讓爸爸知道了……他有點不敢想。
說怎么這時候到家?
白芳說我出門打不著車……劉偉見白芳臉色已經(jīng)由白轉(zhuǎn)青,沒有再說什么。白芳也沒有吃飯,她看著锃锃的作業(yè),盡量不說兒子的不是,如果讓劉偉聽到,兒子也會跟著遭殃的。
當(dāng)白芳疲憊地對著鏡子洗漱準(zhǔn)備上床的時候,劉偉斜視著眼睛正在仔細(xì)地觀察她。他覺得這個時候她還有照鏡子的心思,絕對不正常。
一星期后,劉偉知道了锃锃的成績,那天等锃锃放學(xué)推門進(jìn)來的那一刻,他一個耳光迎了上去,锃锃的小臉立刻腫了,但他不敢哭。
說為什么只考這點成績,說——
锃锃說,我下次一定要考好,你不要生氣爸爸。我向你保證……跟在兒子后面買菜回來的白芳看見兒子跪在地上,兒子見了她哇地哭出了聲。劉偉說給我憋回去。
白芳說不要哭,哭是無能的表現(xiàn)。
锃锃果然不哭了。
劉偉更來氣,這娘倆不是站在一條戰(zhàn)壕里嗎?他去衛(wèi)生間里拿出了一把廢舊的掃帚把。
兒子锃锃這時卻說,爸爸,你要是不高興你就打吧,我死了,只要你出氣就行……
白芳聽著這話,流血的心碎成一條條的,只見劉偉朝兒子打了下來,落地的聲音讓白芳暈了過去……
她是伴著兒子的哭聲醒來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兒子懷里。锃锃對她說,媽媽,我們?nèi)ニ腊?!我怕,我怕??!白芳止住眼淚,不怕,有媽媽在!
白芳掙扎著坐起來,反過來抱著兒子,兩人就在迷迷糊糊中挨到了天亮。
白芳要起來做早飯的時候,劉偉也從客廳的沙發(fā)上起來了,他過來一下子按倒了她,白芳知道此時的他要做什么,她主動快速地脫了褲子,上衣,胸罩。然后說來吧。劉偉狠命地摔著衣服,惡狠狠地?fù)淞松先ァ?/p>
白芳的身子隨著他的動作在動著,她看著天花板,如果這時來場地震該有多么好??!
五·一休假的時候,劉偉單位局長的兒子要結(jié)婚,他頭幾天就和白芳說一同出席局長兒子的婚禮。那天一大早,劉偉就起來了,他讓白芳換衣服,白芳沒有自主權(quán),別說這事,她任何事情都沒了自主權(quán),她像是被人遙控了的機(jī)器一樣,木木地聽他遙控。劉偉說這個不好看,她又木木地脫下。又從柜子里拿出一件。又說舊了。白芳覺得自己就是個喘氣的尸體,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離婚的念頭在她心里無限地蓬勃著,她想在合適的時候提出來。
他們一家三口出現(xiàn)在婚禮現(xiàn)場的時候,引來了同事的驚叫聲,那些小年輕早聽說劉偉的妻子是個十足的美人,可是沒有機(jī)會見,今天白芳蒼白憔悴有氣無力的樣子卻越發(fā)的嫵媚動人。她強(qiáng)笑著打著招呼。不知是誰說了句,娶這樣的漂亮的妻子,活一晚上都值了。這話讓劉偉聽了,他狠狠地把討厭的目光投向了那個說話的人。
劉偉拿過白芳的包,說是老婆我怕你累著。兒子锃锃也弄不清爸爸今天心情怎么這樣好。
他揚起臉對著白芳說,爸爸今天怎么了?白芳說,小孩子別問那么多。
吃飯的時候,他一個勁往白芳的碗里夾菜。引得同事們開他的玩笑。這時他說,我在家也是這樣,習(xí)慣了,讓大家見笑了。白芳看著他想,如果他是個演員的話,會不會拿國際大獎?
他喝了不少的酒,白芳看著直哆嗦,她怕他在這個時候暴露出他的本來面目。白芳輕輕說不要喝了,他說好了,我不喝了。聽老婆話的永遠(yuǎn)是對的,不喝了。
晚上回來時,他還沒等锃锃睡下,就急不可待地脫衣服,說,我要嘗一晚上,看看我值不值得。白芳推著他說,等一下。孩子還沒睡。
我不管這些,他是男孩,應(yīng)該早知道這回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芳讓锃锃快點回自己房間,锃锃小心地看著爸爸媽媽,乖乖地回到自己房間。他側(cè)著耳朵聽那房間的動靜,一顆心要跳出來。還好,他沒有聽到叫罵,只聽到爸爸大口喘息的聲音……
白芳終于抓住那天劉偉的情緒特別好,她小心地說,偉,你說,現(xiàn)在離婚的人怎么那么多,那些小年輕三十好幾了也不成家,卻遍地的處朋友。
劉偉說,這充分說明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人們更注重精神世界,五六十年代哪有幾個離婚的,是人們的思想不夠解放。白芳說是這樣……那你說,你愛我嗎?
廢話,我不愛你?你是我這世上最愛的人。沒有第二個人像我這樣愛你。白芳說那你為什么要打我。劉偉嘆了口氣說,男人你不理解……你又好看又那么優(yōu)秀,如果你再往上升,我受不了……白芳又說,其實我也不是個好女人,依你的條件,你會遇到更……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聽這個,我說了,沒有人比你再好,你瞅瞅大街上那些女人,一個個歪瓜裂棗的,還自以為天下第一美女,有的甚至還要作出嫵媚的樣子,一看就惡心,哪個也不能和你比。
可是那你跟我在一起幸福嗎?
這句話白芳說完后,小心地看著他。劉偉說,幸福不幸福說不好,我要是在仕途上再走遠(yuǎn)點,我想我的人生更精彩,你只不過是我的一半,我還需要有另一半。
白芳不想聽了,她還想說,可是又咽下了。同這樣一個把仕途看得比命都重的人,還能有什么愛、親情?離婚,他是不會同意的,甚至還會認(rèn)為她有了外遇。如果再發(fā)生家庭暴力的話,一定要到公安局的或是婦聯(lián),可是那樣,自己還有什么尊嚴(yán)?還怎么站在講臺?甚至兒子怎么去面對世人的眼光?看他小小年紀(jì)每天嚇得……要不去死吧,這日子生不如死。自己死了,他或許就不會這樣了,省得兒子每天這樣心驚肉跳。
這是最好地選擇了。
她凄楚地想到這里,洗碗的雙手被淚水打得生疼。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產(chǎn)生這個念頭距她離世還不到十天。她真的去了。冥冥之中,這一切是不是注定的。當(dāng)然沒有人回答。
那是個陽光很好的周六,白芳出去買菜還沒有回來,她電話響了。是劉偉,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起,白芳把電話簿里劉偉兩字刪除了,因為她怕這兩個字,她不想讓手機(jī)里有這兩個字。當(dāng)那排數(shù)字出現(xiàn)的時候,她心頭還是一緊。
你在哪?
我在早市。
你能不能回來?
我一會就回來。
我要你立刻回來。
什么事,你這樣急?
你趕緊回來,如果你再問,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白芳覺得天又要塌了,她怕,誰能救自己!誰能!那種猙獰的面孔又出現(xiàn)了;那種歇斯底里的打罵聲又出現(xiàn);那種顧頭顧不了腳的疼又出現(xiàn)了……救救我?。?/p>
她拿不動?xùn)|西了,更走不動了,她就站在人潮如涌的路上喊出了聲,哭出了聲。她像個傻子似的站著站著,手機(jī)一個勁地唱: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哎……從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長……
她是被劉偉拉著上車的,劉偉還會對著出租司機(jī)說,我怕你累著,特意來接你。你說非得來早市……能便宜幾個錢……讓我這樣著急。那個司機(jī)看著這兩人還說了句,你們小兩口真恩愛……
進(jìn)了電梯,白芳不想進(jìn)去,劉偉一把推著她進(jìn)來,吼叫道,我怎么都沒想到,你是個不正經(jīng)的下三爛。白芳不明白。只聽劉偉帶著風(fēng)聲的語氣說,你不見棺材不掉淚。
兒子啊,兒子,白芳哭喊道。如果兒子在家,兒子會護(hù)著她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強(qiáng)啊。
可是兒子的房間里靜靜的。
你不要叫了,兒子不在。
進(jìn)了門,劉偉做好了準(zhǔn)備,把電腦的聲響開到最大,然后他揪住白芳的頭發(fā):學(xué)會了放騷了啊!真沒有想到啊,白老師……白芳依舊是不知所以,她只是本能地抱著頭。但見劉偉在她面前晃動著一個生殖器的模型。白芳愣住了,只見那個模型青筋暴露,碩大無比。劉偉冷笑著按了那個模型的開關(guān),那個東西竟如蛹一般的轉(zhuǎn)了起來,還發(fā)出女人叫床的聲音。白芳說,你從哪弄的?
劉偉把那個快遞單上的簽字單舉到白芳眼前,這是不是你的字?白芳說是的??蛇@東西是同事小趙買的……她昨天沒有來,讓我替她簽收的。劉偉這時加大了揪打她的力度。白芳沒喘上氣:你怎么能打開……這是別人的東西。
真是狡辯,你反應(yīng)可真快。看來你嘴硬還是我拳硬。他幾拳下去,白芳站不住了,然后劉偉又說,你需要這個東西,那就來吧!劉偉抓起白芳,把她丟在床上,然后撕去了她衣服,任憑白芳怎么叫喊他都如一只饑餓的狼一樣瞪著血紅的眼睛,電腦的音樂正在播放《荷塘月色》。劉偉不顧她的哀求和慘叫,把那個東西塞進(jìn)了白芳的下體。
白芳暈了過去……
劉偉狠命地掐著她的人中,醒來時,問她,這個東西讓你很舒服是不是。你說……我能不能和這個假的比。你是不是太騷了,太風(fēng)流了,你真他媽的下賤……
說完,他又騎在了她身上……
這確實是小趙網(wǎng)購的東西,那天她沒有來上班,她在電話里告訴白芳說自己買了一套化妝品,今天能到。讓白芳替她簽收一下。白芳怎么知道,沒有結(jié)婚的小趙怎么會訂購了這種東西。她下班回來時就把這個包裹帶回來并放在茶幾上……劉偉一早醒來知道白芳去了早市,當(dāng)他拿著電視遙控器準(zhǔn)備看電視時,看到茶幾上的那個包裹。他拿過來仔細(xì)看,上面寫的是趙君收。而下面的地址竟是安徽某市化妝美城。他不知道趙君是誰,他覺得這一定是個男人的名字,那男人的包裹怎么到了自己家……
他打累了罵累了,然后在床上呼呼大睡。白芳望著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笑了一下,她下了床,搖晃著去了衛(wèi)生間,兩腿間有鮮紅的血流了下來。她還是笑了下,然后她照了照鏡子,鏡子里的那個人眼睛是腫的,臉也變形了。她的耳邊突然想起一句話:明天我把這個東西送到校長室,讓你單位的人看看你們白老師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她已經(jīng)是個性饑渴的騷女人。這種女人怎么還能當(dāng)班主任……騷女人——騷女人——送到你單位———送到你單位——送到你單位——
耳際只有這幾句話,讓她喘不上氣……
她巡視著家里的一切,她是多么愛著這個家啊,每一個角落她要擦啊抹啊,每一件物品都是她親手置辦的。還有兒子,他那么小,那么小,他怎么能失去媽媽。
白芳默默地看著,哭著,然后她躺在了兒子身邊,她要最后一次挨著兒子。
天快亮的時候,她找來一張紙,她想寫很多話,給兒子的,給媽媽的,還有同事的,還有學(xué)生的……這時她聽到了劉偉翻身的聲音,放屁咬牙的聲音……她覺得她沒有時間了,他要醒了。他醒了,就沒有她的活路了。
她在心里驚恐地嚎叫了一聲,竟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坐在兒子的學(xué)習(xí)桌上,看著兒子的作業(yè)本上的劉锃锃三個字,覺得自己的遺言不應(yīng)該留在兒子的本子上。她從書柜里抽出一張打印紙,握著筆半天也沒有一個字。
就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母親,她有半年沒有看見她了,也不知道她的腿好沒好,那些藥吃沒吃完……以后沒有人再給她買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一刻太幸福了,塵間的一切一切她都放下了,放下了,她覺得這時有人指引著自己飄了起來,似夢似幻,如舞輕飛,她愜意極了,當(dāng)然她還是笑了笑。
她換上了那件紫色的真絲連衣裙,那天劉偉撕了她的裙子之后,她就沒敢再拿出來。
這是一件飄逸的長裙,領(lǐng)口和下擺有著好看的一圈花,那天她在鏡子前旋了一個圈,那個大大的弧形把自己包圍在其間,她看著自己,覺得鏡子里的那個人婷婷玉立,像電視里的播音員一樣……當(dāng)她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她慌忙地脫下來,后來再也沒敢穿它。
今天她穿上它,然后把頭發(fā)綰成一個緊緊地圈,用皮筋牢牢地扎住,再拿起一支發(fā)夾用前齒叩開,插到頭發(fā)里。這時鏡子里的那個人又恢復(fù)了一種高貴和典雅,她輕輕地用手拭了點面霜,像以前一樣均勻地抹在臉上,房間里再次傳來劉偉翻身的聲音,她想這時他會馬上起床的……
她展開了雙臂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方向奔去,裙裾很舒服劃過自己的雙腿,她前額的劉?;蝿又蝿又w著,飛著……當(dāng)然也旋起一個好看的流線好看的弧……
一年后的這一天,白芳的亡靈來到10樓,她看見劉偉十分蒼老疲憊,那臉是灰的,胡子也沒刮,蠅子屎一樣地沾在臉上,就連眼神也是木木的。此時他正在看一張紙,那紙是一張心理醫(yī)生開的診斷書,他看得很仔細(xì),很認(rèn)真,還自言自語地說我真的是有病的人?
然后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對著白芳的照片,雙手拍打著墻壁,鄉(xiāng)下女人一樣地哭著,你怎么就那么丟下我,芳,我對不起你??!你知道我多么多么想你??!我沒有珍惜你啊!老天??!為什么讓我備嘗這份苦?。 谋翘榱髁撕瞄L一段,顫顫著要掉下來誰知他喘息了一下,又完全吸了回去。
亡靈看見陽臺上的花沒有幾盆了,死的死蔫的蔫,在一角還有好幾個花盆堆在一起,摞起一種無法挽救的破敗相。亡靈又來到锃锃的房間,房間里很亂,兒子埋在被子里睡著,身高又長了。墻上是锃锃定的學(xué)習(xí)計劃,還有名次表,兒子的名字竟排在前幾名。
三年后的這一天,亡靈又來到了10樓,只見房間里有個女人,看不出她有多大的年齡,只見她矮矮的胖胖的,兩只乳房無力耷拉在一條花圍裙上。這種系法在農(nóng)村出現(xiàn)過。她在廚房里很熟練地忙著,臉上停留細(xì)密的汗珠。
過了一會她走到窗口,然后對著更加蒼老的劉偉說,她是不是就從這跳下去的?劉偉輕聲地說嗯。然后又好像是說是的,又好像是自言自語,她可好看了……我沒有一天不想她。接著他的聲音哽咽了。過了一會,他又繼續(xù)說,我想她想得都不想活了,多虧你……那樣子很可憐,一點也不兇。女人把他的頭抱在自己懷里,心疼地?fù)崦缓笏f這房子畢竟發(fā)生過這種事,咱們換房子吧……我想讓你忘記這里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
劉偉還是溫柔地說我聽你的,樣子像個孩子,這是劉偉從來沒有過的表情。
亡靈再沒有多待,她飄忽出來就到了鄉(xiāng)下,她看見一個老婦人瘋癲癲地抱一個枕頭在大樹下喊著,芳??!你回來?。》及。∥以趺纯床灰娔惆?!別走遠(yuǎn)??!……
亡靈再沒敢多走下去,她打了一個旋遠(yuǎn)了,從此她再也沒有來過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