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啟代

疑問

天哪，人一向前，你便后退

一退再退，天天空出來

好大的孤獨，所以，你就叫天空?

地哪，內(nèi)心休眠著多少條山河

天同覆，地同載，多少歲月也吃得下

從不喊飽，所以，你就叫大地?

是否寫詩的人都叫詩人?可我

不知道什么才叫詩?活在天地之間

我該如何，如何給萬物命名?

電腦屏幕上的魚

這一缸春水，一冬天的陽光

喂養(yǎng)著，幾尾嬰兒般的魚

那小嘴，舉著忘憂的歲月，游來游去

它們，不長大，也不長老

春來了，一場大雪剛剛趕到

這些小魚是否累了?用手去招呼

哦，什么時候，世界一下子沒有了體溫

閱讀

現(xiàn)在能慢下來，像一只甲殼蟲

扛著濃重的光陰，耐心地，向前爬

我必須慢下來，靜靜地咀嚼

那些生僻的詞句，那些蒼涼的骨頭

我也只能慢下來，細細地反芻

躲開詞語的暴風雨，還有倒春寒

胃里的溫度，足夠思想開放

漸漸地，我爬成了一只小蜈蚣

全身俯地，在詩的照耀下

深深地呼吸，舒展開所有的手腳

寫作

這是一生的馬拉松。跑啊，跑啊

四十多年了，還不知累。今天

我要放慢，來壘一座山，接近天空

山，越壘越高，天，卻越壘越遠

我死死咬住的地平線，也被一推再推

我不停地壘，不斷地接近

用我一生的糧食、水和愛，永遠地追

我要將那一座座山甩到身后，我還要跑

哪怕，用最后一根骨頭，當做拐杖

一個轉(zhuǎn)身

一個轉(zhuǎn)身，到了中年。比轉(zhuǎn)眼要快

一口氣，吸入還沒呼出

誰言歲月神偷?為什么不把皺紋偷走?

還有淚，還有靈魂里的痛……

一偷再偷，直至我被偷得，展翅能飛

還好，我還有一身耐磨的骨頭

思無所依。是被命運吹到了這個高度

風摔倒的地方，心還站著

音樂

中年，已有些漏雨。時光滴出的

小孔孔，開始蔓蔓地生長

風，每一喘息，二泉映月的音符

便會從身體里給吹出來

只有詩句含著火焰，哪怕一滴血

又會噼里啪啦地歌唱

家譜

多像一串秋天的葡萄。目光抱著手指

一直找到明朝，才在一棵大槐樹下

找到了，我基因的源頭

這串姓馬的葡萄，坐滿了祖先的名字

唯結(jié)我的一枝，三代單傳，孤單單

瘦在秋風里，呵護著一脈血緣

兒子健壯碩大，肯定結(jié)出一大串的子孫

我就活在這里，等待朝拜

領(lǐng)他們認祖歸宗，并講述我的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