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瑩
《艋舺》以散文般的影像行文向觀眾展現(xiàn)一段青春故事。導演借由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發(fā)生在艋舺的五位少年幫成員身上的故事向觀眾表述了對于青春的詮釋和體驗。首先影片在情節(jié)的設置頗為精巧,預設的情節(jié)主線扣人心弦。其次影片對于人物塑造匠心獨運,五位主人公個性鮮明毫不重置。除此之外影片在場景營造上也烘托了人物的身份和故事情節(jié),獲得不俗的效果。最后影片在細節(jié)處理上也獨具匠心,暗示性的伏筆為觀眾呈現(xiàn)了一場精彩的青春印畫。
青春;敘事結(jié)構(gòu);人物設置;細節(jié)
臺灣導演鈕承澤在2009年推出一部《艋舺》一經(jīng)上映獲得極大的好評。影片極像一部青春的自述散文,以流水般的影像向我們展現(xiàn)了一段青春歲月——伴隨著熱血、夢想和追求的少年歲月。影片的高票房也為其獲得了商業(yè)上的巨大成功,成為當年極富話題的熱門臺灣影片之一。
影片在敘事上以主角周以文(蚊子)獨白式的自述展開,長達20分鐘的片頭以緩緩的語調(diào)介紹了蚊子戲劇性結(jié)識4位同伴的經(jīng)歷。這五位少年在艋舺演繹著自己熱血的青春夢想。故事發(fā)生圍繞艋舺彼時遭遇的時代變遷展開,七八十年代外來文化已經(jīng)開始漸漸滲入艋舺的生活。蚊子作為自述的主人公,在影片中和尚天佑(和尚)是導演著力刻畫的主要對象,作為廟口太子幫的成員,蚊子的信仰似乎更多的是建立在這群朋友對自己深刻的影響上:他相信朋友情意和義氣,因一根雞腿惹禍上身的他卻蒙朋友為他出頭而“誤入黑道”——這使十幾年來一直伴隨一欺侮長大的他終于獲得關(guān)懷溫暖和支撐。他對于這個團體的情感也可想而知了。蚊子的命運也從此揭開了新的篇章。在后來與伙伴義氣混黑道的過程中,他通過去太子家拜訪從而認識了傳聞中的臺灣本土黑道,在混戰(zhàn)廝殺中加深了兄弟間并肩作戰(zhàn)的深厚情意,白猴的一句“意義使三小,我只知道義氣”在蚊子心里埋下了種子。這也是蚊子這個人物為何成為五個同伴中最本真的、傾盡全力捍衛(wèi)兄弟之情的人物。他所認為的兄弟情更多的不再是江湖的草莽之情,而是已經(jīng)升華了的兄弟感情親情。當他發(fā)現(xiàn)和尚對于Geta的報復,他更多的是考慮人情而非事情的是非緣起,以至于最后在和和尚的對峙中他仍舊不顧自己性命和安危要去尋這個究竟。相對于太子的懦弱和黃萬伯的薄情,蚊子這個人物血肉豐滿。太子的性格跟自己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的成長經(jīng)歷相關(guān),表面上他是團隊的領袖,其實并沒有足夠的決策和決定能力,相反在遇到大事會感情用事,不以大局為重。面對女友的意外,他毫無大局意識,更多的把個人的好惡加入事情的處理中。作為Geta的獨子,面對父親的突然離世,他更多的是退縮和回避,而少了一份為人之子該有的承擔。
相對于蚊子的實沉與太子的怯懦,和尚是太子幫成員中最為成熟的一個個體。他兼具先天的個體優(yōu)勢,品學兼優(yōu)的他更像是太子幫中真正意義上的大哥。盡管如此和尚最看中的仍舊是與太子之間多年的、超乎尋常的兄弟之情,使得他一方面不滿太子不懂事的女友,另一方面卻又在對待因太子沖動惹禍時能夠顧全幫派顏面、挺身而出地一力承擔原本不屬于自己的責任。故事發(fā)生到此刻發(fā)生轉(zhuǎn)折:和尚在無意間得知自己父親當年與Geta的齟齬之后對和尚暗生恨意,和人聯(lián)手報復了Geta,看似冷酷的他卻仍對太子和蚊子這群兄弟仍舊愛護有加并不借此遷怒太子。面對蚊子誓死的追問,和尚的果敢冷靜最終被自己心底的情意所擊垮而選擇向再次伸出友誼之手以至二人雙雙倒下。和尚并不是一個冷血的只為自己得失計算的精明人,相反,他與蚊子沒有什么不同,也是一個混義氣和感情的人。
此外影片中出場的太子幫的另外二位成員黃萬伯和白猴也極富特色:他倆是作為五人幫的“調(diào)味劑”:黃萬伯更像是一個說多過做的浮夸人,面對兄弟的隔閡,他也因過度考慮自己而閃爍其詞。白猴則剛勇有余而圓融不足——太子幫的五位成員因兄弟情意結(jié)識相伴卻又性格各異,對情的理解的深度和表達方式的迥異使得影片在表述上層次鮮明,為影片增色不少。
影片中精巧的情節(jié)處理集中體現(xiàn)在對Geta相關(guān)情節(jié)的處理上。作為影片中舉足輕重的出場人物,黑幫老大Geta一開始的亮相就充滿了戲劇性:一方面黑幫老大的身份使得他在眾人口中派頭十足,能夠憑借一雙木屐對抗日本武士刀;但在影片中的正式亮相則和此大相徑庭:他頭頂粉色浴帽在廚房燒菜。正當觀眾為此感到極大反差之時,接下來家族正餐時分的意外事件打破了這一疑慮:Geta對于在賭場犯罰的人的冷血無情毫不形于色——將這個人物的城府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伴隨劇情的展開,原來Geta當年的廟口老大的身份也是與和尚的父親爭奪以令人不齒的手段得來的。這使得Geta這個人物性格更加豐厚立體。隨后對于太子黨的魯莽犯錯更彰顯了Geta的個性:極有心眼的他佯裝不知情將和尚作為太子的替罪羊重罰。在刻畫Geta的城府和世故的同時,也將他的刻板和傳統(tǒng)交織地交代在故事情節(jié)之中:Geta作為一個恪守傳統(tǒng)幫派管理模式的黑幫頭目,對外來勢力的侵入異常排斥,他并不相信槍械和毒品生意對艋舺的影響力量。也這是因為這個Geta為這個以新代舊的時代付出了生命的代價。Geta盡管頗具城府,但面臨這樣一個全新的世代,最終用自己的性命為此畫上終結(jié)單。這樣雙重的反差將這個人物塑造的個性而鮮活。戲中也用了部分筆墨刻畫蚊子與Geta之間似有若無的父子情。素未謀面以前Geta是蚊子眼中的遙不可及的黑幫老大,在見面以后又更像是可親可敬的普通父親,蚊子缺失的父愛和Geta對人觀察的犀利使得他在與從小在無父親關(guān)愛的蚊子在相處的時候更多展現(xiàn)的是普通人之間的情感——這深深地將蚊子的對這段難忘經(jīng)歷的界定放在一個情字上,這也是他最后選擇為此犧牲自己性命在所不惜的原因。
導演在營造影片中七八十年代艋舺的風貌時,為了保證影片中既定情境的真實再現(xiàn),將主場景之一的寶斗里在原址的基礎上進行了復建,以至于在拍攝現(xiàn)場有和導演同年代的居民路過驚呼簡直跟當年一模一樣。寶斗里的裝飾風格,流露出濃烈的八十年代的意味:復古的瓷磚墻面,小情小調(diào)的道具陳設,無不成為場景營造的重要組成部分。此段影片得光線和影調(diào)設置也頗具特色,高純度紅綠色彩對比展現(xiàn)出一種突兀與不現(xiàn)實感:寶斗里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與妓女小凝和蚊子純真的感情在這樣矛盾的環(huán)境中得到了一種對應式的呈現(xiàn),給觀者一種更為震撼的情感體驗。
作為主場景的Geta家是影片美術(shù)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點,藝術(shù)指導黃美清在建構(gòu)Geta家的時候,十分注重從劇本出發(fā),將Geta不俗的江湖地位與當時的時代背景進行了很好的結(jié)合。在客廳一進門顯要處懸掛一副醒目的猛虎圖,突出Geta的江湖老大地位,純中式的沙發(fā)茶幾表現(xiàn)Geta的恪守傳統(tǒng),但在客廳對面卻有一個西式的吧臺,作為客廳的功能區(qū)的同時也表明當時西方文化已經(jīng)侵入艋舺的生活。同樣的中西合璧的處理也體現(xiàn)在院落的處理中,Geta家中庭院的假山上散落著多尊雕像,有愛神丘比特也有中式傳統(tǒng)的仙鶴,這樣多重的矛盾在Geta家中得到集中體現(xiàn)。在建構(gòu)客廳布局的時候也考慮到Geta家既是黑幫老大生活的居所也是幫會所在,所以客廳的最深處設置了神龕,也為故事中執(zhí)行家法那場戲預留了表演空間。
影片中極具深意的一個細節(jié)就是蚊子父親留給他的明信片。一張湛藍天空下一棵落英繽紛的櫻花樹。蚊子最大的人生夢想既非和尚的混黑道當大哥,也非白猴的武林高手,而是去日本看櫻花,因為這是他對缺失父愛的找尋。我們在感嘆蚊子和生父的失之交臂的同時,蚊子自己最終卻能如愿在臺北街頭和好兄弟一起看見滿天飄灑的殷紅櫻花,實現(xiàn)自己一直的夢想。盡管比起真正的櫻花,這花朵因浸漬了他們的熱血而過于鮮艷,就像蚊子與和尚用自己的性命去詮釋的青春夢想和兄弟情意一樣——這肆意張揚的青春向我們展現(xiàn)的不僅僅是一段青蔥記憶,更像是對青春的回望和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