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榮琦,夏曉榮
(1.巢湖學院 外語系,安徽 巢湖 238000; 2.巢湖學院 圖書館,安徽 巢湖 238000)
試論英漢語言動態(tài)靜態(tài)之差異
——以《給我三天光明》的中譯本為例
余榮琦1,夏曉榮2
(1.巢湖學院 外語系,安徽 巢湖 238000; 2.巢湖學院 圖書館,安徽 巢湖 238000)
英漢兩種語言在表述某一動作概念時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既可以選擇靜態(tài)的表述方式,也可以選擇動態(tài)的表述方式。由于英語中名詞、介詞等呈靜態(tài)趨勢的詞語占優(yōu)勢,所以選擇表述動作意義的方式時,常常是靜態(tài)表述多于動態(tài)表述方式;而漢語因有多用動詞的習慣,重視動能描寫,因此,在選擇表述動作意義的方式時往往是動多于靜。借助《給我三天光明》的中譯本,比較了中英兩種語言在表達動作意義方式上的一個典型差別——動靜態(tài)差異,并進一步分析了這種差別背后的深層原因,即:哲學觀的不同;語言使用中的“詞匯優(yōu)勢”各有側重;以及思維方式的差異——主客體思維差異及抽象與具象思維的差異。
動靜態(tài);意合;形合;哲學觀;思維范式
著名語言學家陳原在1980年曾指出,“語言中最活躍的因素—詞匯常常最敏感地反映了社會生活和社會思想的變化。作為讓人們表達思想的基礎,詞匯載錄著一個民族豐富的文化信息,直接或者間接地映射它所積淀的獨特的文化蘊涵?!币虼耍h兩種語言,由于其使用者所處地理位置與環(huán)境以及所在國家的經濟、政治、歷史以及文化發(fā)展的區(qū)別,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差異,其中較為明顯的一種就是動靜態(tài)差異。通過對比Helen Keller的“The Story of My Life”以及由王惠君、王惠蘭翻譯的中文版《給我三天光明》,可以看出,很多在英語文本中呈現靜態(tài)的句子,在翻譯成漢語后轉成了動態(tài)句式或偏向動態(tài),充分體現出了英漢兩種語言的動、靜態(tài)之差異。本文試從哲學觀、詞匯優(yōu)勢和思維方式差異等角度探討分析英漢語言動靜態(tài)差異的成因,以期消除動靜態(tài)差異給翻譯帶來的困惑。
語言和哲學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關系,中西方在語言形態(tài)方面的差異體現了兩者的哲學觀念差異,而兩者在哲學觀上的差異也恰恰解釋了語言形態(tài)差異的哲學基礎。著名哲學家方東美指出,東西方均以本體論指稱客觀實在界之本質或最初實體,但其顯見的差別有二:其一,西方較重“存有”的靜止的自立性,東方則賦“存有”以動態(tài)流行的特性。其二,西方深通二分法,遂斷言“存有”高居超境界,不與表象世界相涉;東方則采機體主義立場,使“存有”貫注于萬事萬物和生化演變歷程之中。[1]“道”是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一個關鍵詞,但獲得“道” 則依賴于人的“悟”,從而達到“萬物合一”的境界。莊子以“道法自然”為指引,以自然解釋人生,讓人參透自然,悟透人生,達到“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2]正是這種哲學上的“存有”的“動態(tài)流行”特征和“悟”,使得漢語成為重意合而不重形合的語言?!皠佣上髣t靜”,“動而成象”則可以生“靜”。因此,漢語中動詞的使用處于明顯的優(yōu)勢地位?!皠印碧幱谥陵P重要的地位,往往是句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靜”則顯得不那么重要,常常可以省略。缺省部分的意義完全可以由讀者根據整體語境“悟”出來。這也使得漢語呈現出較為明顯的動態(tài)特征。
西方哲學強調“二元對立”,重點在“自然”。所謂的關系的重點在自然,不是說它不關心人的生命,而是說,即使它談論人的生命,也是將其視為與其他生物體一樣的自然生命,而非人的道德生命。[3]他們重視“自然”,強調“理性”,主張“求知”,以征服自然,控制自然?!按嬗小背蔀楠毩⒂谥黧w之外的客觀事實,不容改變。反映到語言上,就是注重形式和結構的完整,主體感受則處于次要地位,以彰顯其對“自然”描述的客觀性和公正性。因此,英語呈現出明顯的靜態(tài)趨勢。
在漢語句子中,凡有動作意義多由實義動詞來表示。在英語句子里,往往只使用一個實義動詞表示最主要的動作,其他動作則用含有動作意義的動詞不定式、-ing 分詞以及含有動作含義的動名詞、形容詞等加以表示。[4]英語中名詞等呈靜態(tài)趨勢詞類的使用占有明顯優(yōu)勢。據陳定安先生統(tǒng)計,在6 000 Words:A Supplement to 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一書中收集的6 000 個新詞的S部中,詞條共有465個,其中名詞就有370個,占79%以上;在Barnhart主編的A Dictionary of English ( Longman,1974)的一書的A字部中,共有新詞條281項,名詞達204項,占95%以上。[5]這一類詞語的使用,“不僅使英語句子簡潔緊湊,也避免了將人牽涉進來,從而使語句意義更加含蓄、間接,符合英民族表達習慣,因而句子優(yōu)美?!盵6]因為,“名詞一般具有:信息穩(wěn)定性,時間穩(wěn)定性,認知穩(wěn)定性。”[7]英語中不僅大量使用普通名詞,而且還廣泛使用由動詞等其他詞類派生出來的名詞,這就使名詞優(yōu)勢顯得更加突出。例如:
(1)The task of writing an autobiography is a difficult one.
寫自傳本身就是件難事。
(2)Everything that I saw other people do I insisted upon imitating.
不管看見大人做什么,我都堅持要模仿他們。
(3)There was the usual amount of discussion as to a name for me.
為了給我取名大家也是你爭我吵。
在例(1)中writing 就是由動詞派生出來的名詞,雖然呈靜態(tài)趨勢,但卻含有明顯的動作意味,所以在譯成漢語時就轉化為動詞“寫”。例(2)和(3)中的imitating, discussion和name用法也是一樣,因此都被轉譯成了漢語的動詞。像這樣的例子在書中還有很多。
英語中的介詞不僅數量眾多,而且使用頻繁,優(yōu)勢明顯?!耙驗橛⒄Z介詞是隨著古英語名詞格的弱化和消失而逐漸形成和發(fā)展起來的,介詞優(yōu)勢是名詞優(yōu)勢的必然結果。英語多用名詞,必然也要多用介詞,因而產生了介詞的優(yōu)勢。介詞優(yōu)勢與名詞優(yōu)勢結合,使英語的靜態(tài)傾向更為顯著。[8]英語介詞使用非常靈活,雖然呈靜態(tài)趨勢,但卻可以傳遞蘊含動作意味的概念。例如:
(4)Besides…many incidents of vital importance in my early education have been forgotten in the excitement of great discoveries.
此外……那些早期教育中出現的重大轉折點也是一樣,總是不斷被新的激動所取代。
(5)One brief spring, musical with the song of robin and mockingbird, one summer rich in fruit and roses, one autumn of gold and crimson sped by and left their gifts at the feet of an eager, delighted child.
一個歌聲盈耳的春天,充滿了知更鳥的啼唱和嘲鶇鳥的啾鳴;一個繽紛的夏天,果子熟了,薔薇花綻放;一個草黃葉紅的秋天——三個季節(jié)匆匆而過,給一個活潑快樂的孩子留下了美好的記憶。
在例(4)中,盡管譯成“那些早期教育中的重大轉折點”這種靜態(tài)短語并非不可,但譯者卻補充了“出現”一詞,因為雖然該英文句在結構上沒有體現出,實際上已經暗含了“那些重大轉折點”有個由無到有的動態(tài)過程。而通過添加動詞“出現”,恰好能夠體現這一點。同理,在例(5)中,盡管 “in fruit and roses”似乎是在描述夏天所處的狀態(tài),實際上暗含了夏天里 “fruit and roses” 經歷的變化。故譯文中添加了動詞“熟了” 和“綻放”,使該句呈現出動態(tài)。
1.抽象思維和具象思維差異。
英民族是個偏向于抽象思維的民族,加上英語又是典型的形合型語言——依仗形式(包括詞的變化形態(tài),詞匯的銜接等)將語言符號由“散”(個體的詞)到“集”(詞組乃至語篇)的語言組織手段,[9]所以英語中多有靜態(tài)動詞加抽象名詞的結構,這些名詞常由動詞派生得出。故其中的靜態(tài)動詞只是照顧結構需要,除體現時、體、數等語法意義,并無實際語義,真正的語義中心常落在后面的抽象名詞上,使整個結構呈現出靜態(tài)。另一方面,漢民族是個偏向于具象思維的民族,體現在語言中就是缺乏專門體現語法意義的動詞,謂詞多由實義動詞充當,英文中的抽象名詞常就很難在漢語中找到對應的抽象名詞,故英文句中的抽象名詞被譯成漢語中的具體動詞,使整個句子呈動態(tài)。例如:
(6)I have, as it were,a superstitious hesitation in lifting the veil that clings abut my childhood like a golden mist.
好像有一層金色的迷霧,籠罩著我的童年。要把它揭開,我確實感到一種莫名的疑惑。
(7)…and my aunt has in her possession many of the letters to his family, which give charming and vivid accounts of these trips.
我的姑母收藏了許多祖父寫的家信,其中有不少關于這些旅途的描述,十分美好生動。
在例(6)中 “have…a superstitious hesitation” 是一個抽象行為的描述,表達也更為客觀。翻譯時,為了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譯者增加了一個動詞“感到”,不僅使這種抽象行為變得具體,而且也讓句子表達得更加生動、明確。例(7)的翻譯也是如此。
2.主客體思維差異。
西方文化以物本為主體,以自然為本位,比較偏重對于自然客體的觀察和研究,這種重視外向探索、不懈追求的精神,以及把宇宙自然看作是人類對立面而加以研究和征服的觀念,逐漸形成了客體性思維方式,即把客觀世界作為觀察、分析、推理和研究的中心;而中國文化以人文為中心,以人生為本位……本質上是一種人本文化,這種人本文化的長期積淀,形成了漢民族本體型的思維方式,即以人為中心來觀察、分析、體驗和研究事物。[10]例如:
(8)Early one morning, however, the fever left me as suddenly and mysteriously as it had come. There was great rejoicing in the family that morning, but no one, not even the doctor, knew that I should never see or hear again.
但是在一個早晨,我的高燒退了,完全如它襲來時一般突然,這種奇跡讓我的家人們喜不自勝,可是沒有人,即便醫(yī)生也不知道,我將永遠地失去我的聽覺和視力了。
(9)It (the house) was completely covered with vines, climbing roses and honeysuckles. From the garden it looked like an arbour.
小屋被葡萄藤、爬藤薔薇和金銀花遮蓋著,從花園里望去,它就像一個綠葉蔥蘢的藤亭。
(10)What joy it was to lose myself in that garden of flowers, to wander happily from spot to spot, until, coming suddenly upon a beautiful vine, I recognized it by its leaves and blossoms, and knew it was the vine which covered the tumble-down summer-house at the farther end of the garden!
在盛開的花園里迷路,是怎樣的樂趣啊!快樂地徜徉在這一園花簇中,募地,我會發(fā)現自己站在一片葡萄藤前,辨認出這里是那年久失修的涼亭,原來我已經來到了花園的盡頭。
如在例(8)中,there be句型表示事物的存在,這種結構本身就表現出一種靜態(tài),其中的rejoicing的名詞詞性更體現出靜態(tài)性;而rejoicing對應的“高興”屬于人的主觀感受,故翻譯過來就是動態(tài)的。在例(9)中,其英文看上去是對the house的客觀描述,但譯文里卻增加了動詞“望去”,因為對于漢語使用者而言“像一個綠葉蔥蘢的藤亭”只是人這一主體的觀感。又如例(10),at the farther end of the garden句法上是對the summer-house這一客體的客觀描述,表明其所處方位,所以整個短語呈靜態(tài);而邏輯上,對于人這一主體而言,必定經過了一個位移過程才感受到這一事實,該句的譯文正體現出這一過程,譯文當然也就呈動態(tài)了。
習慣于客體思維方式的西方人常把觀察或敘述的視點放在行為、動作的結果或承受者上,并以此作為句子的主語,因此英語中被動語態(tài)句的使用相當普遍;而習慣于本體思維方式的中國人,在描述或記錄動作或事件發(fā)生或演變的過程時,觀察或敘述的視點往往落在動作的發(fā)出者上,并以動作的發(fā)出者作為句子的主語,因此漢語中主動語態(tài)句使用頻繁。[10]被動語態(tài)本就強調動作結果或受事者所處狀態(tài),故這類表達常呈現出靜態(tài);而主動語態(tài)常強調施動者和動作,所以這類句型常呈現出動態(tài)。所以,不同語態(tài)的使用也是造成動靜態(tài)差異的一個原因。如下例:
(11)My mother solved the problem by giving it as her wish that I should be called after her mother, whose maiden name was Helen Everett.
我母親則想用她母親出嫁前的名字“海倫·埃福雷特”來命名。
當然,英漢語表達上的動靜態(tài)差異是相對而言的,或許在某些篇章或情境下,因表達重點的不同,英文有出現動詞或動態(tài)句占多數的可能,漢語也可能出現靜態(tài)詞或靜態(tài)句占主體的情況。但總的說來,漢語表達多呈現動態(tài),而英語表達則傾向于靜態(tài)。對英漢語動靜態(tài)之區(qū)別的理解,有利于更好地把握兩者相互轉換。轉換時既要尊重原語的表達習慣,又要充分理解造成這種形態(tài)差異的原因,并且將之付諸實踐??傊覀儜撛诔姓J差異的前提下,尋找規(guī)律,發(fā)揮主觀能動性,提高翻譯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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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No.:H315.9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宋瑞斌)
AComparativeStudyonStaticandDynamicBetweenEnglishandChinese
Yu Rongqi,Xia Xiaorong
There is one thing in common for English and Chinese to describe the concept of an action: either static or dynamic. On the one hand, nouns and prepositions are pevailing in English, which make the language tend to be static. On the other hand, much attention is paid onto verbs, which make it more dynamic. A comparative study has been made into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static tendency of English and dynamic feature of Chinese from The Story of My Life and its Chinese rendition. The findings are as follow: differences in philosophical notions; preponderance of words; and differences in modes of thinking.
dynamic;static;parataxis;hypotaxis;philosophical notions;modes of thinking
余榮琦,碩士,講師,巢湖學院外語系。研究方向:英語翻譯理論與實踐。
夏曉榮,碩士,巢湖學院。研究方向:英漢語言對比與翻譯。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一般項目《翻譯的差異性價值研究》(項目批號:SK2012B32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1672-6758(2012)11-0058-3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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