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馨慧

解讀元雜劇中的另類世界
——《看錢奴》賞析

黃馨慧

鄭廷玉的《看錢奴》是我國古代諷刺喜劇的代表作品，劇中塑造的賈仁形象讓人忍俊不禁，在笑聲的背后也會引起人們的深思。主要從《看錢奴》的版本、故事主題、藝術成就、影響等方面加以簡單剖析。

版本;主題;成就;影響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自序》中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保?］元代文學作品成就最高的是元曲，鄭廷玉的代表作《看錢奴》，是我國第一部諷刺性喜劇，在戲曲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犊村X奴》流行的版本主要有元刊本和明刊本兩種。元刊本《元刊雜劇三十種》，該本是《看錢奴》最早的版本，因此具有較高的文獻價值。明臧晉叔編的《元曲選》刊本，是研究《看錢奴》最完善的版本。本文主要從主題思想、藝術成就及影響等方面對《看錢奴》進行分析。

《看錢奴》取材晉干寶的《搜神記》中“張車子”的故事。鄭廷玉將這個民間廣泛流傳的故事加以改造，最終寫成了《看錢奴買冤家債主》一劇，簡稱《看錢奴》。劇本的主要內(nèi)容是:貧民賈仁在廟里請求神靈賜福于他。神靈便將周家埋在地下的財產(chǎn)借給賈仁20年。賈仁在一夜暴富后，卻吝嗇至極。周榮祖應試不第后窮困潦倒。無奈之下把兒子長壽賣給賈仁。二十年后賈仁死，兒子長壽繼承家業(yè)。在陳德甫的幫助下父子得以相認。賈仁二十年前得到的財產(chǎn)現(xiàn)又歸還周家，而自己只是替別人做了二十年的看錢奴罷了。

作者在《看錢奴》的楔子中就明確地指出，要“將釋典儒宗細講習”。歷來學者在研究這一劇本時對其中的諷刺性持肯定態(tài)度，對貧富天定的宿命論思想則頗多微詞。游國恩在《中國文學史》中說:“宣揚了神佛的威力和因果報應、富貴在天的迷信思想?！保?］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我們要用辯證的眼光看待問題。基于以上辯證的價值觀，筆者認為應該客觀對待劇中因果報應的思想。俗話說“知人論事”，鄭廷玉之所以有這種宗教思想，與他所處的時代背景密不可分。元朝政治上腐敗，思想上是儒釋道三教合流，處于社會下層的知識分子在仕途上無法找到出路。他們尋求解脫的一種方式是在文學作品中融入自己的情感。筆者認為鄭廷玉在劇本中對一些小人物的塑造，通過他們的興衰來揭示社會的不公，最后以團圓的結(jié)局收尾，無可否認其中滲透了作者因果報應的思想，在現(xiàn)實世界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只能對理想世界寄托一種希冀。

《看錢奴》在藝術上也運用了多種手法刻畫人物形象。最成功之處在于用諷刺的手法對賈仁這個吝嗇鬼的塑造。何謂諷刺?陳望衡說:“諷刺必須取曲說的方式……曲說，必須是機智的，自然的，而不是生硬的，勉強的?！保?］諷刺的具體體現(xiàn)是突出運用漫畫式的手法。所謂漫畫式的手法?就是“抓住人物一兩點特征加以突出夸大，以達到荒誕不羈的效果”。［4］劇中第三折中的情節(jié)，就是諷刺手法運用的明證。賈仁想吃烤鴨，卻舍不得花錢。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烤鴨上“著實的撾了一把，恰好五個指頭撾的全全的”，到家之后每咂一個手指頭就吃一碗飯。剩下一個指頭上的鴨油不幸被狗舔了，氣惱之下一病不起。作者通過賈仁吃飯這一細節(jié)的刻畫，他的貪婪吝嗇躍然紙上。再如他臨死前咬緊牙要“破一破慳，使些錢”。想吃豆腐，只想“買一個錢的豆腐”。兒子請人畫一喜神，他竟讓畫背身兒，因為“畫匠開光明，又要喜錢?！弊詈蠼淮约汉笫赂屓四康煽诖?。拒絕兒子為他買棺材，用斧頭把身子攔腰剁成兩段放在馬槽里埋掉，剁尸骨要借別人家的斧子，因為“我的骨頭硬，若使我家斧子剁卷了刃，又得幾文錢鋼!”這樣有悖常理的行為著實讓人咂舌，自己快咽氣了念念不忘的還是怎樣省錢。錢成為其人生的唯一樂趣，他也成了金錢的奴隸。這樣的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可能存在，是作者漫畫式的夸張描寫，把一個愛財勝于命的守財奴形象呈現(xiàn)給讀者。

劇中對比手法的運用也是俯拾皆是。對比就是“一個人前后言行的比較，或者人物與人物之間的比較”。［5］從這些對比中可以看出人物的不同特點。在第一折中賈仁在廟里向神靈抱怨，并且許下自己一旦富貴的諾言?！吧鲜?，但有些小富貴，我也會齋僧布施，蓋寺建塔，修橋補路，惜孤念寡，敬老憐貧，我可也舍的”。他暴富之后，“做下潑天也似家私”，“一文也不使，半文也不用。別人的東西恨不得擘手奪將來，自己的東西舍不的與人;若與人呵就心疼殺了也?！备毁F前后言行不一致的對比，體現(xiàn)了賈仁言而無信虛偽的本質(zhì)。連劇中次要人物廟祝前后的言行也是反差劇烈。第三折中廟祝對周祖榮夫婦云:“我也做些好事，你老兩口就在這一塌兒干凈處安歇”。當興兒給了廟祝銀子后，這時廟祝云:“我說老弟孩兒，你便讓錢舍這里坐一坐兒!自家討打吃!”廟祝的這一變化，使他趨炎附勢的形象呼之欲出，正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社會現(xiàn)實的寫照。

鄭廷玉善于通過具體生動的細節(jié)來刻畫人物性格，推動劇情的發(fā)展。所謂細節(jié)，就是“文藝作品中細膩地描繪人物性格、事情發(fā)展、社會環(huán)境和自然景物的最小組成單位”。［6］第二折中“雪中賣子”寫窮秀才周榮祖走投無路被迫賣子，賈仁無兒無女想買子收養(yǎng)。吝嗇成性的他耍賴不想付錢，甚至想讓賣子的周榮祖付“恩養(yǎng)錢”。經(jīng)過陳德甫從中斡旋，賈仁第一次給陳德甫錢時說:“你兜著，你兜著。當陳德甫覺得錢少時，賈仁云:“一貫鈔上面有許多的寶字，你休看的輕了。你便不打緊，我便似挑我一條筋哩!挑我一條筋也熬了，要打發(fā)出這一貫錢，更覺艱難”。第二次時賈仁云:“我教你，你把這鈔高高的抬著，道:‘兀那秀才，賈老員外與你寶鈔一貫’”?！岸抵?、“抬著”這兩個動詞突出數(shù)量之少的一貫鈔，從中透露出賈仁的無情，把一個滅絕人性的刻薄鬼寫得生動逼真。再如第三場祝廟上場詩云:“官清司吏瘦，神靈廟主肥，有人來燒香，先搶大公雞?！弊鳛閺R祝應該是虔誠的信徒，可是一個“搶”字把廟祝迫不及待、貪婪的本質(zhì)淋漓盡致地傳達出來。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中說:“然元雜劇最佳之處，不在其思想結(jié)構(gòu)，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之有意境?寫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則如其口出是也。”［7］人物的語言和他的身份緊密結(jié)合，這也是該劇本的鮮明特色－“本色當行”。以第二折中陳德甫和周榮祖的語言為例略加分析。陳德甫云:“君子恕罪。敢問秀才那里人氏，姓甚名誰，因何就肯買了這孩兒?”周榮祖云:“小生曹州人氏，姓周名榮祖，字伯成。因家業(yè)凋零，無錢使用，將自己親身兒情愿過房與人兒。先生，你可作成小生咱?！睆膬扇说膶υ捴锌芍獌扇说恼Z言乃不失書生本色。在第二折中賈仁的語言是另一番滋味。賈仁云:“我不是財主，難道叫我窮漢?”“我是個財主，我指甲里彈出來的，他可也吃不了?！辟Z仁反復強調(diào)自己是個財主，表面上故作大方，實際上是人人皆知的小氣鬼。他的語言是對他暴發(fā)戶的心里活動的揭示。

《看錢奴》對后世的文學作品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明代徐復祚的雜劇《一文錢》中對吝嗇鬼盧至的夸張寫法是對《看錢奴》的繼承與發(fā)揚。誠如徐子方在《明雜劇研究》中說:“此吝嗇鬼形象，與元曲鄭廷玉之《看錢奴》形象有一脈相通之處?！保?］從王國維的《宋元戲曲史》可知，《看錢奴》在國外也有流傳，法國人裘利安(Jilian)在1830－1840年間曾將《看錢奴》譯成法文。以鬼神靈異反映現(xiàn)實世界的種種際遇，成為后世文學作品的一個寫作方向，《看錢奴》所起的作用是功不可沒的。

［1］［7］王國維.宋元戲曲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2］游國恩.中國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4.

［3］陳忘衡.當代美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4］［5］［6］夏征農(nóng)，陳至立.辭海［M］.上海辭書出版社，1989.

［8］徐子方.明雜劇研究［M］.文津出版社有限公司，1998.

Interpretation ofthe Miser

Huang Xinhui

The Miser is a comedy written by ZhengTingyu ，a play writer lived in the Yuan Dynasty in China.The paper discussed the theme of the play，the artistic achievements as well as the version of the play in order to get more attention to the study ofthe famous ancient satirical comedy.

version;theme achievement;effect

I207.37

A

1672－6758( 2012) 03－0115－2

黃馨慧，在讀碩士，廣西大學2010級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廣西·南寧。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學。郵政編碼:530004

Class No.:I207.37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