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瀅坤
(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北京 100048)
關于唐五代科舉制度對童蒙教育的影響,學界關注不多,且多將目光集中在唐五代科舉制度、私學和童蒙教育,很少有人從這一角度深入下去。目前所見,僅有劉海峰《論書院與科舉的關系》、[1]侯力《唐代家學與科舉應試教育》、[2]金瀅坤《唐五代童子科與兒童教育》、[3]馬秀勇和王永平《論唐代童子科》[4]等少數(shù)文章涉及到科舉考試與童蒙教育的問題;此外,陳來《蒙學與世俗儒家倫理》、[5]王炳照《配圖蒙學十篇·序》、[6]1-16徐梓《中國傳統(tǒng)蒙學述評》(《蒙學須知》序)、[7]喬衛(wèi)平《中國古代幼兒教育史》(安徽教育出版社,1989)、吳霓《中國古代私學發(fā)展諸問題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池小芳《中國古代小學教育研究》(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李潤強《中國傳統(tǒng)家庭形態(tài)及家庭教育》、[8]金瀅坤《也談中晚唐五代別頭試與子弟之爭》[9]等論著中也有所涉及,但由于其關注的焦點不在此,對本文選題的論述也就不夠深入。隨著敦煌學研究的深入,鄭阿財、朱鳳玉《敦煌蒙書研究》(甘肅教育出版社,2002)、張新鵬《敦煌寫本〈開蒙要訓〉研究》(浙江大學古籍研究所博士論文,2008)等論著,利用新發(fā)現(xiàn)的出土文獻,大大推動了學界對唐五代童蒙讀物的了解和研究。本文試圖將唐五代科舉與童蒙教育結合起來,借以探討科舉制度對童蒙教育的影響。
(一)唐代官學教育與科舉考試相結合間接影響了童蒙教育
唐代官學教育中對童蒙教育的缺失,為私學的發(fā)展提供了空間。唐代科舉制度設立之初,就確立了官學教育與科舉選士相結合的模式,官學教育的機構和課程設置也基本上是為科舉服務的。科舉考試主要是為了選拔官員,因此它所面向的選拔對象是成年人。唐代的官學教育體系主要為科舉考試培養(yǎng)和輸送生員,其招收的對象也是相對比較優(yōu)秀的青少年,對童蒙教育則處于缺失狀態(tài)。
唐代的學校教育分兩個層次:一是官學,二是私學。官學,分中央館監(jiān)官學和地方州縣學官學。中央官學由國子監(jiān)、崇文館、弘文館及廣文館組成。國子監(jiān)包括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算學、書學和廣文館。國子學、太學和廣文館主要面向皇親國戚、高官子弟;四門學和律學、算學、書學主要面向低級官員子弟和百姓中的俊秀者。六學和館學的入學年齡大致為“限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10]卷44,1154教育對象主要是青少年;律學為專門人才,年齡略高,限定在為18-25歲。顯然,中央官學主要招收已經(jīng)通過家學、私學、寺學、鄉(xiāng)學等進行過童蒙教育的生員,也就是說官學系統(tǒng)基本上沒有童蒙教育的功能,因此,唐代童蒙教育的任務主要由廣義上的私學來完成。
唐代的國子監(jiān)、弘文館、廣文館以及州縣學等官學均以“九經(jīng)”、《論語》、《孝經(jīng)》為主的儒家經(jīng)典作為教育的主要內容。開元以后隨著道舉的設立,天寶二載設崇玄館,又增加了《老子》、《莊子》、《列子》、《文子》等道家經(jīng)典。隨著時代的變遷,科舉考試逐漸重文,進士科最受時人推崇,偏重經(jīng)學的官學系統(tǒng)漸受輕視,舉子漸輕兩監(jiān)出身而重“鄉(xiāng)貢”出身。[11]卷1,5私學因受官方影響有限,能比較靈活地適應時代變化的需要,承擔了詩賦等文學方面的教育職責。
應該說,中晚唐私學的快速發(fā)展,是順應科舉考試重詩文變化的要求的結果,作為舉子應試教育初級階段的童蒙教育,無疑也受到了科舉考試制度變化的影響。
科舉在選舉地位中的不斷提高,極大地提升了唐人對童蒙教育的熱誠。開元天寶以后,進士科出身仕宦特別迅捷,以至于十數(shù)年便擬跡廟堂,成為中晚唐選官的“第一出身”,卿相的后備人選。[12]不僅如此,有科舉出身者還成了世人臠婿的最佳人選,一時間,“榜下?lián)裥觥?、“榜前擇婿”成為社會時尚??婆e地位的提高帶動了整個世風,世人不分士庶,窮經(jīng)皓首,以科舉為業(yè),社會上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龐大的舉人群體。據(jù)韓愈估計,每年參加禮部省試的明經(jīng)考生就有三千人,[13]卷4,249進士上千數(shù)。[13]卷4,259又據(jù)《會昌五年舉格節(jié)文》規(guī)定,每年鄉(xiāng)貢舉人、國子監(jiān)貢送舉人中,明經(jīng)1340人,進士 633 人,總計為 1973 人 。[11]卷1,2總的來說,中晚唐時期每年參加省試的諸科舉人在兩三千人左右,若將逐年的落第舉人和國子監(jiān)、州府試的落第舉人計算在內,全國每年從事科舉考試的少說也有十萬。①[14]362科舉考試的低端,兒童和少年,即童蒙階段,數(shù)目應當更大。
這種全民向學的龐大的應試需求,直接促進了私學的發(fā)展。特別是開元、天寶之中,天下太平,“征文射策,以取祿位”成了人生的最佳選擇。于是“父教其子,兄教其弟”,希望獲取功名,光大門第,“資身奉家”,以至于“五尺童子,恥不言文墨”。[14]358可以說,科舉考試極大地促進了士大夫對童蒙教育的重視,士庶之家往往將培養(yǎng)孩子讀書獲取功名作為第一要務。
(二)科舉考試促進了私學的快速多樣化發(fā)展
唐代私學,包括家學、鄉(xiāng)學、巷學、社學、寺學、村學(小學)、書院等,比較龐雜。
1.家學
唐代私學中,首當家學。[2]家學——也就是錢穆先生所說的門第教育[15]——在唐代童蒙教學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特別是唐前期,以明經(jīng)科為主的經(jīng)學在科舉考試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魏晉以來的經(jīng)學世家在科舉考試中仍然保持著優(yōu)勢。
唐前期以家族子弟為主要教育對象,家學有父兄教授子弟、母親與外族教誨子弟兩種形式。唐五代家學主要由士大夫階層所承擔,他們文化程度高,是童蒙教育的重要力量。父兄教授子弟是唐五代家學教育最基本的形式,這種形式可以說是魏晉以來士族充分發(fā)展的結果。唐代建立以后,家學在私學教育中仍舊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特別是武則天當政以后,“公卿百辟,無不以文章”,[14]358科名漸趨代替了門第,士族不得不更加注重子弟的教育。
例如,劉知幾十二歲時,其父“藏器為授《古文尚書》,業(yè)不進,父怒,楚督之。及聞為諸兄講《春秋左氏》,冒往聽,退輒辨析所疑”,其父得知后,便改授《左氏》。結果,劉知幾“遂通覽群史”,“與兄知柔俱以善文詞知名”,最后擢進士第。[10]卷132,4519劉藏器精通經(jīng)史,對劉氏兄弟從幼童時期就開始了嚴格的家學教育,為他們后來的登科考試打下了良好基礎。又如貞元四年(788),胡珦被貶為獻陵令,“居陵下七年,市置田宅,務種樹為業(yè)以自給,教授子弟”。[13]卷7,467胡珦曾為工部員外郎,雖為縣令,但文化程度卻很高,他親自教授子弟,教育質量自然不低。
唐代家學往往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如且州清陽人宋庭芬,世為儒學,“有詞藻,生五女,皆聰慧,庭芬始教以經(jīng)藝,即而課為詩賦,年未及笄,皆能屬文”;“德宗俱召入宮,試以詩賦,兼問經(jīng)史中大義,深為賞嘆”。[16]卷52,2198后來五女之一的若昭竟官至女學士。像宋庭芬這樣世為儒學、兼通詩賦、教授子弟者,在唐代士大夫中較為常見。
在這種情況下,家學教育也不免出現(xiàn)了一些極端的做法。如柳子溫家法非常嚴厲,“常合苦參、黃蓮、熊膽和為丸,賜子弟永夜習學含之,以盜勤苦”。[17]足見士族對子弟教育的重視和科舉競爭的激烈,激勵和鞭策子弟及早讀書、日夜勤勉用功乃時代風氣。
唐代家學教育秉承魏晉以來的風氣,不僅給幼童編纂了很多童蒙讀物,還制定了子弟培養(yǎng)計劃。唐中宗時期李恕的《戒子拾遺》中就記載了子弟的培養(yǎng)方案:“男子六歲教之方名,七歲讀《論語》、《孝經(jīng)》,八歲誦《爾雅》、《離騷》,十歲出就師傅,居宿于外,十一專習兩經(jīng)?!保?8]
母親與外族是承擔兒童教育的又一重要角色,往往在夫亡、家貧的情況下,母親和外族便擔當起了子弟童蒙教育的重任?!杜f唐書·薛播傳》云:“初,播伯父元暖終于隰城丞,其妻濟南林氏,丹陽太守洋之妹,有母儀令德,博涉《五經(jīng)》,善屬文,所為篇章,時人多諷詠之。元暖卒后,其子彥輔、彥國、彥偉、彥云及播兄據(jù)、搃并早孤幼,悉為林氏所訓導,以至成立,咸致文學之名。開元、天寶中二十年間,彥輔、據(jù)等七人并舉進士,連中科名,衣冠榮之?!保?6]卷146,3956濟南林氏之所以在夫喪之后訓導諸子、從子,使其連中進士科,名揚天下,其重要原因是林氏出生于士族之家,“有母儀令德,博涉《五經(jīng)》,善屬文”,具備了傳授家學的良好條件。唐代不少政要和文化名人都是在父亡家貧的情況下因母訓而登第者。重振門第者亦不乏人。如楊憑,“虢州弘農人。少孤,其母訓道有方。長善文辭,與弟凝、凌皆有名。大歷中,踵擢進士第,時號‘三楊’”;[10]卷160,4967又如牛僧孺,父亡之后,“為母所訓,遂習先業(yè)”,后登進士科,官至宰相;[19]元稹,八歲喪父,“其母鄭夫人,賢明婦人也,家貧,為稹自授書,教之書學。稹九歲能屬文。十五兩經(jīng)擢第”;[16]卷166,4327李紳,“六歲而孤,母盧氏教以經(jīng)義”,元和初,登進士第,官至宰相;[16]卷173,5344楊收,“七歲喪父,居喪有如成人,而長孫夫人知書,親自教授,十三略通諸經(jīng)義,善于文詠,吳人呼為‘神童’”。此類情況史書記載甚多,不再一一例舉。唐代士大夫子弟在父亡之后,隨母依附于外族接受外家家學教育的情況也很常見。如李公素,河南士族,“七歲喪其父,貧不能家,母夫人提以歸,教育于其外氏,以明經(jīng)選”;[13]卷6,369韋丹,少孤,“以甥孫從太師魯公真卿學,太師愛之。舉明經(jīng)第”。[13]卷6,374
當然,家學教育也有其缺陷:一是宗族內的兒童數(shù)量有限,缺乏規(guī)模,兒童之間的競爭力不足,難以調動他們的競爭意識和求知欲望;二是術有專攻,宗族內承擔教授任務的主要是父兄和母親,很難做到通曉諸家經(jīng)典以及詩文,往往以一家之言傳授子弟,容易造成子弟視野不寬、學業(yè)封閉的狀況。
隨著科舉制度的興盛及中晚唐常舉、制舉和科目選的全面發(fā)展,科舉對舉子的學識、文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家學已經(jīng)不能滿足科舉考試的需要。于是,家學開始向私塾轉化,通過延聘師傅來補充其不足。中唐宋若莘的《女論語·訓男女章第八》云:“大抵人家,皆有男女……男入書堂,請延師傅,習學禮義,吟詩作賦,尊敬師儒,束修灑脯。”[20]一部分家學開始招收親友故吏子弟和社會子弟,使家學逐漸轉換成私塾。如劉鄴,其父三復為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的從事,劉鄴“六七歲能賦詩,李德裕尤憐之,與諸子同硯席師學”。[16]卷177,4617另如柳宗元,少時就曾入學“鄉(xiāng)閭家塾”。[21]
2.鄉(xiāng)學
安史之亂以后,士族逐漸衰落,家學的地位也隨之衰弱,代之以鄉(xiāng)學、巷學、村學(小學)、書館、寺學、社學、書院等社會性更強的私學,并逐漸成為了時代的主流。私學的發(fā)展在于其形式多樣、招生范圍擴大、層次差別大和內容豐富、教師學識各異,既滿足了不同層次兒童的需要,也適應了科舉考試的需求,是以往家學和官學所無法比及的。
鄉(xiāng)學是唐代社會教育體制中對兒童教育最具影響力的教育形式之一。鄉(xiāng)學主要針對社會中下層子弟的初級教育,以鄉(xiāng)村童子為對象。隋朝就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每鄉(xiāng)立學”的情況。武德七年(624),唐高祖詔“州縣及鄉(xiāng),并令置學”,[16]卷24,916明確地將立學的范圍擴展到了鄉(xiāng)一級。天寶三載,玄宗下詔,令“鄉(xiāng)學之中,倍增教授,郡縣官長,明申勸課”。[22]卷310,3150七載,玄宗又下詔,“先置鄉(xiāng)學,務令敦勸”。[23]卷59,94此后,在一些地方長官的推崇之下,鄉(xiāng)學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如建中初,常袞為福建觀察使,“有文章高名,又性頗嗜誘進后生”,[22]卷544,5514“為設鄉(xiāng)校,使作為文章,親加講導,與為客主鈞禮”,極大地推動了福建道鄉(xiāng)學的發(fā)展和科舉風氣的興盛。羅珦為廬州刺史后,“命鄉(xiāng)塾黨庠,緝其墻室,鄉(xiāng)先生總童冠子弟”,以《周禮》、《易》等儒家經(jīng)典及百王之言教之。[22]卷478,4885
貞元三年,右補闕宇文炫上言:“請京畿諸縣鄉(xiāng)村廢寺,并為鄉(xiāng)學?!苯Y果未能上報。[24]卷35,635但鄉(xiāng)學似乎在元和年間得到了很大發(fā)展。正如白居易所云:“自長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鄉(xiāng)校、佛寺”,“孀婦、處女之口”,常有詠其《秦中吟》、《長恨歌》等詩的。[16]卷166,4349唐人皮日休《傷嚴子重》序云:“余為童在鄉(xiāng)校時,簡上抄杜舍人《牧之集》,見有與進士嚴惲詩。”[25]“鄉(xiāng)?!奔础班l(xiāng)學”,為鄉(xiāng)村對兒童進行童蒙教育的重要場所。雖然目前還很難判定唐代鄉(xiāng)學是否屬于官學控制的范圍,但鄉(xiāng)學以鄉(xiāng)村兒童為教育對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既然《太公家教》由村落間的教師所作,唐代鄉(xiāng)村鄉(xiāng)學的數(shù)量和普遍性自然不可低估,也說明鄉(xiāng)學教師有著很高的文化素養(yǎng),其教學素養(yǎng)也不低。作者自稱:“才輕德薄,不堪人師”,“輒以討其墳典,簡擇詩書,依注傍史,約禮時宜,為書一卷,助幼童兒,用傳于后”。②[26]《太公家教》的內容和影響力足以說明作者在學識和文采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詣。北宋孫光憲《北夢瑣言·詼諧所累》云:“劉岳與任贊偶語,見(馮)道行而復顧,贊曰:‘何也?’岳曰:‘定是忘持《兔園策》來。’道鄉(xiāng)人在朝者,聞之告道,道因授岳秘書監(jiān),任贊授散騎常侍。北中村野多以《兔園策》教童蒙,以是譏之。然《兔園策》乃徐廋文體,非鄙樸之談?!保?7]349-350《兔園策府》與《太公家教》相似,亦為鄉(xiāng)村教師所作,可見鄉(xiāng)學在唐五代確為民間兒童教育的重教場所。敦煌文書北敦5819V題記云:“己巳年三月十六日懸泉學士武保會、判官武保瑞自手書記?!保?8]此“懸泉學士”,即指懸泉鄉(xiāng)學學士郎。該題記為唐代存在鄉(xiāng)學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
3.里學、巷學、社學
鄉(xiāng)學之外,還有里學、巷學、社學。開元二十六年正月十九日敕:“其天下州縣,每鄉(xiāng)之內,各里置一學,仍擇師資,令其教授?!保?4]卷35,635關于里設學,僅有此一條記載。里是唐代最基層的單位,里是否真正設立過學校,還有待進一步證實。S.4307《新集嚴父教一本》卷末有題記:“丁亥年(987)三月九日定難坊巷學郎崔定興自書手記之耳。”[29]說明城市中還存在巷學。關于唐代社學的情況,學界還不是很清楚,但P.2904《論語》卷第二文末有題記:“未年正月十九日社學寫記了?!保?0]說明社學的確存在,其具體形式史料闕如。
4.寺學
寺學是唐代兒童教育的一個重要特色。唐代佛教在中土鼎盛,實現(xiàn)了中國化,寺院也逐漸成為儒、佛、道三教匯融的中心。中唐以后,隨著家學和官學教育的衰落,唐人習業(yè)山林寺院之風尚漸興。[31]嚴耕望先生在《唐人習業(yè)山林寺院之風尚》中列舉了終南山、華山及長安南郊區(qū),嵩山及其近區(qū)諸山,中條山、太行山區(qū)、泰山及其近區(qū)諸山,敦煌諸寺院等14個唐人讀書的著名山林寺院,概括了唐人讀書山林寺院的大致原由。[31]山林寺院不僅是中青年士大夫論學讀書的地方,還是童蒙教育的重要場所。唐代佛教繼魏晉南北朝以來日漸興盛,寺院經(jīng)濟也不斷發(fā)展,山林寺院逐漸成為士大夫學習論道之地,不僅集中了高僧大德,還因環(huán)境幽雅吸引了許多文人、舉子隱居其中,潛心習業(yè)。因此,山林寺院也成了唐五代童蒙教育的重要場所。如裴休佛學修養(yǎng)很高,他在出任鳳翔節(jié)度使、河東節(jié)度使期間便游歷太原、鳳翔附近名山、寺院,“游踐山林,與義學僧講求佛理”。[16]卷177,4594太原、鳳翔諸山佛寺中義學僧造詣極高,他們常常吸引封疆大吏一起討論佛理,這足以說明中晚唐寺學具有相當高的師資力量。當然,寺學比較注重對佛理的教育。
敦煌文書中保存的大量敦煌寺學的學郎讀物、作業(yè)中,記有當時的學郎題記,這些題記為研究唐五代敦煌寺學提供了寶貴材料。唐五代敦煌地區(qū)共有寺院十六所,其中九所設有寺學,敦煌文書中的兒郎題記為此提供了可靠證據(jù)。如:P.2808《百行章跋尾》末題:凈土寺(學)郎陰義進;P.609《俗務要名林殘卷》背題:靈圖寺學仕郎強盈潤;P.2712《貳師泉賦》:龍興寺學郎張安八;P.3189《開蒙要訓》:三界寺學士郎張彥宗;P.3381《秦婦吟》:金光明寺學仕(郎)張龜信;P.3569《太公家教》:蓮臺寺學士(郎)索威建;S.1386《孝經(jīng)》:永安寺學士郎高清子;S.5463《開蒙要訓》:大云寺學士郎;北盈76背《目連變文》:顯德寺學士郎楊愿受。[32]寺院內設置的義學,傳授儒家學說、詩賦的情況極為普遍。敦煌文書中保留了大量寺學學仕郎題記的童蒙讀物,如《千字文》、《開蒙要訓》、《太公家教》、《兔園策府》、《百行章》、《孝經(jīng)》等,[32]更加有力地證明了寺學的主要教育對象是兒童。
唐五代寺院經(jīng)濟強盛。由于帶有明顯的社會公益性質,時常提供免費食宿,寺學便成了衰落士族子弟和貧寒子弟接受童蒙教育的重要場所,貧寒家庭的子弟隨僧洗缽、論學讀書而至通顯者,時有所聞。例如:王播少孤貧,嘗客揚州惠昭寺木蘭院,隨僧齋食,后相穆宗;[11]卷7,73劉軻少為僧,隱于廬山,既而進士登第,文章與韓柳齊名;[11]卷11,120孔述睿,既孤,與弟俱隱于嵩山;[11]卷192,5130呂向,少孤,托外祖母,隱陸渾山;[10]卷202,5758徐彥伯,七歲能為文,結廬太行山。[10]卷114,4201此類情況還有很多,不再贅述。
5.村學
村學或稱小學,實際上就是私人講學,也就是后來的私塾,是童蒙教育的一種重要形式。唐代村學一部分由家學招收鄉(xiāng)里子弟讀書轉變而來;一部分為個人造舍,以講學為業(yè),是靠教授鄉(xiāng)村子弟為生的私學。如元和中,有田先生者,“隱于饒州鄱亭村,作小學以教村童十數(shù)人”;[33]卷44,274此小學同書又稱為“村學”,說明二者可以等同,“小學”主要說明教學的對象為孩童。又如竇相易直,幼時家貧,“受業(yè)村學”。[34]村學的規(guī)模似乎不小,不完全是自然村的孩童,還招收附近村莊的孩童。唐代甚至還有村學住宿的情況?!短綇V記》載:開元二十九年,修武縣有一村莊,“村中有小學,時夜學,生徒多宿”。[33]卷494,4056大概因為村學教學質量通常比較差,盧仝在教誨子孫時曾讓其“莫學村學生,粗氣強叫吼”,[35]卷387,4369把村學生當作反面的例子。顯然,村學教育在私學體系中相對較為薄弱,大概多限于掃盲和文化普及,跟家學教育存在著一定的差距。
唐五代私人講學非常盛行,僅敦煌文書中記載的敦煌私學就有張求學、白侍郎學、范孔目學、孔目官學、安參謀學、就家學、郎羲君學、李家學等眾多私學,[36]可見當時私學之普及。唐代私人講學,應當包括了家塾、村學、巷學等形式,私人講學的發(fā)展在很大程度上又增進了童蒙教育的發(fā)展。
6.書院
晚唐五代社會大亂,大族之私莊、別業(yè)盡遭掃蕩,加之科舉制度的興起,導致了士族的末落,家學隨之衰落,為寺觀學和私人講學所代替。小姓、寒人接收教育的機會與需求比以前增大了,私人講學與寺觀學也隨之日趨發(fā)達,并日趨合流,從而形成了以山林、寺院為中心的大規(guī)模的講學組織——書院。書院不但有名師、圖書、學舍,供諸生學習與居住,而且有倉廩以給諸生。比較有名的書院有白鹿、睢陽、嵩陽、岳麓四大書院。晚唐五代書院的發(fā)展,也為童蒙教育提供了新的學習環(huán)境。
中晚唐士族之家往往自建“學院”、“學舍”、“書堂”當作教授子弟的場所,這也是家學轉變的一種形式?!短普Z林·德行》載:“李德裕太尉未出學院,盛有詞藻,而不樂應舉”;“崔相國圓少貧賤落拓,家于江淮間。表丈人李彥允為刑部尚書。崔公自南方至京,候謁,將求小職。李公處于學院,與子弟肄業(yè)”;[33]卷148,1069牛希濟也曾“自云早年未出學院,以詞科可以俯拾”。[27]389晚唐學院,似乎已有學生寄宿,并且具有了一定的規(guī)模。元和中,王建有詩云:“初從學院別先生,便領偏師得戰(zhàn)名?!保?5]卷300,3408昭義軍從事韋琛幼年時,“尚在學院,冬節(jié)夜,捧書以歸”。[33]卷366,2509學院一般供同宗和親表兄弟學習。元和初,韓愈有疏從子侄投奔自己,便“令學院中伴子弟”學習。[37]后晉太常卿崔棁少年游學時,“往至姑家,夜與諸表昆季宿于學院”。[33]卷467,3852在唐末后梁之際,竇禹鈞“家尚儉,建書院四十間,藏書萬卷,延文行師儒,有志于學者,聽其自至”,結果其五子并登第。[38]竇禹鈞建書院四十間,學員自然不光是自家子弟,社會生員應該不少。此時的書院不僅將教學、讀書和藏書的功能結合了起來,而且將生員擴展到了面向社會。
在唐末五代家學性質的私人書院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九江德安縣的陳氏義門書院。大順元年(890)訂立的《陳氏家法》規(guī)定:“立書屋一所于住宅之西,訓教童蒙。每年正月?lián)窦掌痧^,至冬日解散。童子年七歲令入學,至十五歲出學,有能者令入東佳。逐年于書堂次弟抽一人歸訓,一人為先生,一人為副。其紙、筆、墨、硯并出宅庫。管事收買應付?!保?9]顯然,家學性質的學館對培養(yǎng)和選拔家族內適齡兒童有著重要的作用,它承擔著選拔“有能者”進入更高層次的“東佳館”進行培養(yǎng)的責任。陳氏義門書院將子弟按年齡和才能分為童蒙教育和科舉應試教育兩個層次,充分體現(xiàn)了科舉對家學和書院的影響。陳氏書院設先生一人,副手一人,也初步具備了書院由多人講學的特點。晚唐五代的學院、學舍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便逐漸向書院發(fā)展。[40]
唐五代童子科的產生和發(fā)展與同時代的家學、鄉(xiāng)學、寺學、私人講學、書院等不同形式的童蒙教育有著密切聯(lián)系。唐五代社會教育體制的變遷與完善,特別是私學的興起,為兒童教育提供了多樣的教育環(huán)境,補充了國家官學教育體制中十四歲以下兒童教育的不足,成為唐五代童子接收早期教育的主要途徑。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與形勢的變遷,盡管各種教學形式在不同時期所起的作用不一樣,但應該說都對該時期童子科的發(fā)展與童蒙教育起到了積極作用。
唐代科舉考試為了及早培養(yǎng)合格的治國人才,專門設立童子科,鼓勵和促進兒童從小立志從事舉業(yè),榮登顯宦。[3,4,41]隨著童子科的逐步完善及影響日漸擴大,童子科考試自然也就影響著童蒙教育的發(fā)展。
(一)童子科的設置
唐代童子科與漢魏南北朝時期的“童子郎”、“童子奉車郎”、“童子”等名號有著直接的淵源關系。東漢順帝尚書令左雄奏:“召海內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章年始十二,各能通經(jīng),雄并奏童子郎。”[42]自此,能通經(jīng)的童子便以“童子郎”的名目征召入仕。漢魏兩晉南北朝時,童子科正處于萌牙階段,童子郎已經(jīng)成為成人以外的又一種選舉。然而,在此后的數(shù)百年間,僅見臧洪、公孫、司馬伯達等數(shù)人得拜童子郎,真可謂鳳毛麟角,但影響并不大。南朝梁天監(jiān)七年九月,置“童子奉車郎”。岑之敬年十六拜為童子奉車郎,庾質八歲拜為奉車郎,此“童子奉車郎”、“奉車郎”,應系東漢童子郎發(fā)展而來,[43]與唐代科舉制下的“童子科”有著質的差別。
唐代童子科的目的是通過考試選拔兒童中的天才入仕,是科舉考試的一個??瓶颇?。
唐初,高祖就曾下詔,引導百官重視兒童教育。武德七年七月詔曰:“寧州羅川縣前兵曹史孝謙,守約邱園,伏膺道素,爰有二子,年并幼童。講習《孝經(jīng)》,咸暢厥旨。義方之訓,實堪勵俗。故從優(yōu)秩,賞以不次,宜普頒示,咸使知聞。如此之徒,并即申上,朕加親覽,時將褒異?!保?4]高祖將此事普頒天下,目的是鼓勵士大夫積極教導幼童早習儒家經(jīng)典,從而盡快培養(yǎng)出新政權所需之官員。從文中云幼童“講習《孝經(jīng)》,咸暢厥旨”就可以“并即申上,朕加親覽,時將褒異”,還可“故從優(yōu)秩,賞以不次”,說明唐初童子仍由地方向皇帝薦舉,童子科作為??瓶颇可性谛纬芍小X懹^年間,童子仍通過舉薦而被征召、見用。如賈嘉隱年七歲時就“以神童召見”,終于在年十一二歲的時候,于貞觀中被舉為童子。[45]這說明貞觀年間童子科尚未設立,③賈嘉隱是通過童子的名目,以舉薦的形式入仕的。《舊唐書·楊炯傳》云:“(楊炯)神童舉,拜校書郎?!保?6]卷190,5000徐松《登科記考》云,楊炯舉神童在顯慶六年(661),這是筆者所見最早明言登神童舉者。[46]又《裴耀卿傳》載:“(裴耀卿)少聰敏,數(shù)歲解屬文,童子舉。弱冠拜秘書正字,俄補相王府典簽?!保?6]卷98,3079王維《裴仆射齊州遺愛碑》云:“(耀卿)八歲,神童舉,試《毛詩》、《尚書》、《論語》及第?!保?5]卷326,3305徐松以耀卿天寶二載年六十三歲推之,其登第年在垂拱四年(668)。以上兩例說明,在唐前期已有“神童舉”及第者,此“神童舉”以童子為對象,在高宗朝似已發(fā)展為??瓶颇?。[47]
唐代初期,童子科當與科舉考試的其它科目一起進行,由吏部考功員外郎主持考試。高祖武德四年(621)科舉考試由考功員外郎申世寧主考,“自是考功之試,永為常式”。[11]卷15,159但到開元二十四年(736),因考功員外郎李昂與考生發(fā)生沖突,被考生反唇相譏,廷議“以省郎位輕,不足以臨多士,乃詔禮部侍郎專之矣”。[11]卷1,11此后,科舉考試歸于禮部主持,童子科也不例外。大歷三年(768)四月二十五日敕:“童子舉人,取十歲以下者……仍每年冬本貫申送禮部。同明經(jīng)舉人例考試訖聞奏?!保?4]卷76,1399開成三年(838)十二月敕:諸道應薦童子等,“有官者合詣吏曹,未仕者即歸禮部”。[24]卷76,1399兩道敕文均明確記載,童子科由禮部主持考試。
(二)童子科為童子入仕開辟了捷徑
唐代童子科,及第便可授官。如前所述,楊炯神童舉及第,便拜校書郎。隨著中晚唐童子科及第人數(shù)的增加和選舉員額的不足,即便是童子及第后不能馬上授官,也可以到弱冠之后再參選授官。例如王丘,“年十一,童子舉擢第”,“弱冠,又應制舉,拜奉禮郎”。由于童子科及第使童子小小年紀就可以入仕,造成了童子偽濫、及第后不思進取的現(xiàn)象。如張童子九歲便童子科及第,十一歲“益通二經(jīng)。有司復上其事,繇是拜衛(wèi)兵曹之命”。張童子因此聲名大噪,“人皆謂童子耳目明達,神氣以靈”,張不免沉浸在贊美和應酬之中;韓愈則表示擔憂,認為張童子應該“勤乎其未學者可也”。[13]卷4,251這種情況到了五代更加嚴重,往往是童子“及名成貢院,身返故鄉(xiāng),但刻日以取官,更無心而習業(yè)”。[22]卷855,9156童子科出身雖說是“濫蠲徭役,虛占官名”,負面作用不小,但也足以說明童子科及第對個人來講可以獲得諸多好處,這無疑助漲了士大夫對童蒙教育的重視,他們希望子弟及早成才的心理在當時已經(jīng)非常普遍。
為了鼓勵聰穎的童子向學,從事舉業(yè),一些開明君王還通過賞賜的形式加以鼓勵。玄宗曾下《賜蒲州童子敕》云:“蒲州童子吳豸之,薄綴小篇,兼記古事,不稍優(yōu)異,無申獎勸。宜賜其父絹十匹,令更習學,便有成就。”[22]卷34,376在童子科的影響下,中晚唐世人應舉往往自小從應童子科開始。童子科及第,或釋褐為官,或繼續(xù)參加進士等更高的科目;若不第,長大再應明經(jīng)或進士等科。例如翁襲明,“早舉童子”不第,便持之以恒,長大后再參加進士等科的考試。[22]卷824,8685這種情況充分說明童子科對唐代童蒙教育的發(fā)展起到了促進作用。
(三)童子科的考試內容促進了蒙書的發(fā)展
據(jù)《唐會要·童子》載,大歷三年四月敕:“童子舉人,取十歲以下者,習一經(jīng)兼《論語》、《孝經(jīng)》,每卷誦文十科,全通者與出身?!保?4]卷76,1399唐代科舉考試對所試經(jīng)書規(guī)定:《禮記》、《春秋左氏傳》為大經(jīng),《詩》、《周禮》、《儀禮》為中經(jīng),《易》、《尚書》、《春秋公羊傳》、《谷梁傳》為小經(jīng),合起來稱為“九經(jīng)”。[10]卷44,1160前文所言“通一經(jīng)”當指此九經(jīng)中的任意一經(jīng)。垂拱四年(668),裴耀卿八歲中神童舉,試《毛詩》、《尚書》、《論語》及第。其中《毛詩》為九經(jīng)中“通一經(jīng)”之經(jīng),《論語》為兼習之經(jīng),正合相關記載。唐代童子科的考試內容也在不斷調整和加深難度。宣宗大中十年五月,中書門下省頒發(fā)的一條整頓童子科條令中,明令諸道薦送的童子,對所習經(jīng)文要能“精熟”,并“經(jīng)旨全通,兼自能進書寫”。[24]卷77,1402由于童子年齡小,學識有限,難以做到“九經(jīng)”“經(jīng)旨全通”,因此許多蒙書都對《論語》、《孝經(jīng)》以及“九經(jīng)”大義、典故進行簡明扼要的改編、注解,以便初學者使用。
(四)童子科的弊端與停廢
唐代童子科因為所取對象以年幼、聰慧為特點,往往需賢者發(fā)現(xiàn)、舉薦才能被皇帝和選舉機構知曉,故而童子科取士,薦舉占了上風。諸道薦送童子也容易產生歲數(shù)不實、魚龍混雜等情況,使知貢舉者不易甄別虛實。廣德二年(764),禮部侍郎楊綰奏曰:鄉(xiāng)貢童子歲數(shù)越眾,有失其實,怕成僥幸之路,要求暫停童子科。是年,童子科停。[23]卷640,2103至大歷三年,恢復童子科,仍每年冬本貫申送禮部,同明經(jīng)例考試。大歷十年五月二十五日敕,停童子科。但此后童子科并未長期停廢,[24]卷76,1399不久又恢復了。因童子科的偽濫、延引、請托之風仍在繼續(xù),文宗于開成三年(838)十二月下敕停童子科,[24]卷76,1399但不久又復置了。宣宗大中十年(856)五月,中書門下奏請將童子科暫停三年,一同停舉的還有開元禮、三禮、三傳、三史、學究、道舉、明法、明算等科,暫停的原因是上述九科取人頗濫。[24]卷77,1401-1402奏章中還特別提到諸道薦送童子的種種弊端,如“其童子近日諸道所薦送者,多年齒已過,考其所業(yè),又是常流”;因此,奏章要求:“起今已后,望令天下州府,薦童子并須實年十一、十二已下,仍須精熟,經(jīng)旨全通,兼自能書寫者。如違條例,本道長吏,亦宜議懲罰?!保?4]卷77,1402明言若諸道長吏薦送童子不實,就要給予懲罰,這也正說明了中晚唐童子科請托、虛薦、延引等不正之風久禁不止。這種狀況沿續(xù)到了五代。
當然,過早地進行童蒙教育,讓兒童追逐科名,貪圖名利,不僅違背了教育規(guī)律,也對兒童的教育和發(fā)展產生了不少負面影響。后周顯德二年(955)五月,翰林學士尚書禮部侍郎知貢舉竇儀上《條陳貢舉事例奏》就批駁了童子科中出現(xiàn)的問題。歸結起來,主要有以下兩點值得注意:第一,童子科設置的初衷是“稟神異之性”選拔“精采英奇”,隨其自然,不必強求;但現(xiàn)實截然相反,家長往往“抑嬉戲之心,教念誦之語。斷其日月,委以師資。限隔而游思不容,仆抶而痛楚多及”,完全是拔苗助長,限制兒童娛樂,進行強化教育,甚至加以棍棒,違背“孩童之意”,以至于孩子自身都不知為啥這樣;第二,童子參加省試之際,歲數(shù)難知,年貌難辨,很少有念誦精通者,結果造成知貢舉者定去留時,“家人之訴訟”糾紛不斷。因此,竇儀建議停罷,任改就別科赴舉。[23]卷642,2116從竇儀的建議來看,童子科的設置似乎過大于功,對童蒙教育和選拔官員都不是很好的辦法,這大概也是童子科在唐五代時期屢遭革廢的原因。
童子科的偽濫狀況,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唐代童子科對廣大童子參加科舉考試有很大的吸引力。童子科雖然出現(xiàn)了諸多偽濫情況,但童子仍積極應舉,這無疑對童蒙教育的發(fā)展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
早在周秦之際,童蒙教育就有了初步的發(fā)展。幼兒出生后便接受“保傅之教”,七八歲之后,“出就外傅”,接受蒙養(yǎng)教育。這時出現(xiàn)了中國最早的蒙學教材《史籀篇》。兩漢南北朝時期,童蒙教育趨于成熟,宮廷和達官、士族之家已經(jīng)普遍存在,在蒙書教材的編寫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其中比較著名的有司馬相如的《凡將篇》、史游的《急就篇》、蔡邕的《勸學》、周興嗣的《千字文》等,主要是一些有關識字、名物介紹和小百科全書性質的讀物,其中以《千字文》的影響最大。
唐代科舉制度的發(fā)展極大地刺激了童蒙教育的發(fā)展,蒙書的編纂也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態(tài)勢。唐前期在官學教育考核標準基本上跟科舉考試相一致的情況下,童蒙教育勢必要順應科舉考試的要求,這就決定了童蒙教學為科舉服務的宗旨;隨著中晚唐五代科舉考試標準的不斷調整,童蒙教育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唐代蒙書較之前代出現(xiàn)了新的特點:
(一)蒙學教材多由綜合性讀物向側重某一方面的專精發(fā)展,蒙書的內容和性質呈現(xiàn)出多元化趨勢
唐代之前比較有名的蒙書《急就篇》和《千字文》是典型的小百科全書式的綜合性讀物,極具代表性;唐代新出了很多有影響的蒙書,但綜合性的減少了。流通較廣的綜合性識字類蒙書,除了之前的《千字文》外,僅有《開蒙要訓》和《新合六字千文》。而后者只是對《千字文》進行重新組織,在內容上二者并不相悖,只是在形式上由四字變成了六字而已,《新合六字千文》本質上仍是《千字文》新版。[48]40-51綜合性知識類蒙書也僅有《雜抄》和《孔子備問書》。[48]165-226與此同時,唐代蒙書在專精方面得到了快速發(fā)展。以識字類蒙書為例,綜合性識字類蒙書之外,還出現(xiàn)了雜字類蒙書,如《俗務要名林》、《雜集時用要字》;俗字類蒙書有《碎金》、《白家碎金》等;習字蒙書有《上大夫》等。[48]10-164從目前所知唐五代新出蒙書的性質來看,以識字、名物典章、歷史故事、倫理道德、家教格言、勸學等特色、類型明顯的蒙書居多。
(二)蒙書除了識字、知曉名物典章和歷史知識,逐漸增加了立志、灌輸儒家修生、養(yǎng)性、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從而達到規(guī)范兒童言行,培養(yǎng)其志趣,使其學會為人處事、侍奉尊長的目的
唐代出現(xiàn)的《蒙求》、《古賢集》、《太公家教》、《新集嚴父教》等庶民童蒙教材,大多通過講述歷史典故、人物事跡、格言要訓來給孩童灌輸歷史知識,通過歷史人物的典型事跡,用忠孝仁愛等觀念來規(guī)范孩童的德行。杜正倫的《百行章》則為唐代官方頒布的啟蒙教材,是童蒙道德倫理教育方面的集大成者。[49-50]全書以“孝行章”開始,訖止于“勸行章”,共八十四章,以忠孝節(jié)義統(tǒng)攝全書,多摘錄儒家經(jīng)典中的警句、典故而成。警句多出自《論語》、《孝經(jīng)》,典故多出自《史記》、《說苑》等書。作者在《百行章》開頭即言:“至如世之所重,唯學為先,立身之道,莫過忠孝?!保?8]326明確了編纂意圖。足見唐初社會風氣頹敗,忠孝不行,作者期望以忠孝匡正世風,教化天下。[48]344-345作者還極力主張以孝治家,進而以孝治鄉(xiāng),從而實現(xiàn)以孝治國。
(三)唐代科舉考試重文,童蒙教材中不僅出現(xiàn)了詩詞類蒙書,而且在蒙書編纂中還普遍存在重音韻、對偶的現(xiàn)象
以往學者認為宋以后的童蒙詩歌是童蒙讀物的特色,尤以《神童詩》、《千家詩》、《唐詩三百首》最為著名;[6]4實際上,晚唐五代以詩歌形式編寫的童蒙讀物已經(jīng)有了很大發(fā)展,其內容往往將格言融入詩歌,對兒童的立身處世加以訓誡。敦煌文書中發(fā)現(xiàn)的大量的《王梵志詩》、《夫子勸世詞》都是詩詞形式的童蒙讀物,充分說明了晚唐五代童蒙讀物發(fā)展的新趨勢。這一發(fā)展趨勢顯然與晚唐五代進士科考試重詩賦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王梵志詩》在敦煌地區(qū)頗為流行,往往與《太公家教》抄寫在一起,二者內容相近,充滿了教訓、說理、處世格言等童蒙性質的詩篇,文辭淺近俚語,瑯瑯上口,通俗易懂。[48]423《夫子勸世詞》敦煌文書中僅保存了一件(P.4094),為五言韻語,類似于后世的勸世詩,以勸世為宗,如“生死天曹注,衣食冥司判;禍福不由人,并是神官斷”,充滿了宿命論的觀點。這種勸世詩歌,其思想與宋代《訓蒙詩》、《神童詩》中的勸世思想頗為接近。[48]439
(四)唐代科舉考試日漸成熟,出現(xiàn)了應試范文類型的蒙書
杜嗣先《兔園策府》針對唐代??坪椭婆e試策的情況,以四六駢文纂古今事,設問對策,分四十八門,共十卷,作為童蒙習文的范文,以便童子學習對策之精要,也是備科考的基本教材?,F(xiàn)存敦煌文書中僅保存了《兔園策府》序和卷一,內容為“變天地”、“正歷數(shù)”、“議封禪”、“征東夷”、“均州壤”五個門類?!锻脠@策府》在唐五代流傳甚廣,為鄉(xiāng)村私塾童蒙教育的重要讀物。據(jù)敦煌文獻載,后唐宰相馮道攜《兔園策府》上朝,不慎遺留朝堂,被同僚誚之。[51-53]此事恰好說明《兔園策府》深受世人喜愛,即便身居高位,也改變不了自己少年時代的喜好。
(五)唐代科舉考試??埔蚩颇康牟煌梢赃x擇“九經(jīng)”中不同的經(jīng)書應考,直接催生了唐代的“九經(jīng)”精粹類童蒙讀物
唐代進士科、明經(jīng)科、道舉、三禮科、三傳科、一史科、三史科、五經(jīng)科、九經(jīng)科、童子科等科目都要按照科目的不同,選取“九經(jīng)”中不同的經(jīng)書作為必考內容,因此“九經(jīng)”便成了舉子學習的必備教材。但對初學的孩童來講,“九經(jīng)”不僅艱澀難懂,而且瀚如煙海,很難掌握其要領,不知如何入門。隨著私學的發(fā)展,民間兒童對“九經(jīng)”的學習需求日益增大,從“九經(jīng)”中輯錄精粹言論的做法應運而生。簡言之,就是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對九經(jīng)進行刪繁節(jié)要,并分門別類加以編纂,以供兒童學習和便覽,使初學者在較短的時間內獲得“九經(jīng)”的精粹,激發(fā)孩童的學習興趣。于是,出現(xiàn)了《文詞教林》、《新集文詞九經(jīng)抄》、《勤讀書抄》、《勵忠節(jié)抄》等摘要、略抄、摘抄“九經(jīng)”的通俗讀物。以《新集文詞九經(jīng)抄》為例,該書為“訓俗安邦,號名家教”的一部通俗蒙書,具有“羅含內外”、“通禪內外”的三教融合的特點。該書引經(jīng)據(jù)典非常豐富,共計 89 種之多,[48]303主要以《易》、《詩》、《書》、“三禮”、“三傳”等九經(jīng)及《論語》、《孝經(jīng)》為主,兼及《老子》、《莊子》、《列子》、《文子》,充分顯示了此類童蒙讀物為科舉服務的宗旨。特別是對《老子》、《莊子》、《列子》、《文子》四書內容的大量摘抄,說明開元以后道舉的設立,直接影響了童蒙讀物在編纂上對道教文獻的重視。[54-55]《新集文詞九經(jīng)抄》的編纂結構、體例及援引內容與《文詞教林》相比,存在明顯的抄襲痕跡。鄭阿財先生認為《新集文詞九經(jīng)抄》為《文詞教林》之后新編纂的童蒙讀物,故《新集文詞九經(jīng)抄》征引了《文詞教林》中的很多內容。[48]320可見,《文詞教林》在當時應該有很大的影響力,因此才被不斷地重新編輯,出現(xiàn)了《新集文詞九經(jīng)抄》、《新集文詞教林》等童蒙讀物,這無疑是與當時科舉制度的推動分不開的。
(六)唐代社會重科舉的風氣濃烈,蒙書中勸學應舉的內容也不斷加重
敦煌文書P.2564《齖書》是唐五代在敦煌廣為流行的民間童蒙讀物,其中有勸學歌詞《十二時·勸學》云:
平旦寅。少年勤學莫辭貧。君不見朱(買)未得貴,由自行歌自負薪。
日出卯。人生在世須臾老,男兒不學讀詩書,恰似園中肥地草。
食時辰。偷光鑿壁事殷勤,丈夫學問隨身寶,白玉黃金未是珍。[56]
又P.2952《二十時·勸學》殘卷亦云:
平旦寅?!酢酢酢跷窗采怼7顒裼心许毴雽W,莫言推道我家貧。從小父娘□□□,到大僂玀必越人??v然未得一官職,筆下安國養(yǎng)二親。
……
正南午。讀書便是仕(隨)身寶,高官卿相在朝廷。幼時入學曾辛苦……[57]
同卷《十二時·求宦》云:
晡時申。勸君交(教)子勝留銀,不見昔時勤學仕,意(衣)錦還鄉(xiāng)朱買臣。
……
黃昏戌。官職比來從此出,文章爭不盡心學,有智勿令生愧悔。
人定亥。先王典籍合敬愛,若能讀得百家書,萬劫千生名槚(價)在。
夜半子。春榜即寫才文字,朝廷上下聘詞章,萬個之中無有二。
雞鳴丑。權隱在塵非長久,一朝肥馬意(衣)輕裘,富貴榮華萬物有。[57]
這些通俗易懂的童蒙讀物,集中體現(xiàn)了當時科舉制度對社會底層的深遠影響?!罢煞驅W問”、“讀書”便是“隨身寶”的觀念已被世人接受,成為世人勸夫教子專事舉業(yè)的精神支柱。在中晚唐五代科舉考試以“寫才文字”、“詞章”為取士原則的情況下,“官職比來從此出”的觀念已經(jīng)植根于世人心中;若能以“學問”、“讀書”而登科、入仕清流,便可“一朝肥馬衣輕裘,富貴榮華萬物有”,這已經(jīng)成為共識。特別值得關注的是這些童蒙讀物還激勵家道貧寒者,莫辭家貧而不學詩書,“男兒不學讀詩書,恰似園中肥地草”,打破了當時的士庶概念,增強了家道貧寒者勤奮讀書,希望通過科舉考試獲取功名及官位的信心,足見科舉制度對當時社會影響之廣泛及深遠。[58]《太公家教》云:“明珠不瑩,焉發(fā)其光;人生不學,言不成章”;[59]24“善男不教,為人養(yǎng)奴;養(yǎng)女不教,不如養(yǎng)豬”。[59]26《王梵志詩》亦云:“黃金未是寶,學問勝珠珍。丈夫無伎藝,虛霑一世人?!保?0]將讀書與登科、仕宦聯(lián)系在一起,敦勸孩童樹立以“學問”、“讀書”而登科、入仕清流的觀念,明確了讀書人的目的,反映了科舉對童蒙教育價值觀念的深刻影響。
(七)晚唐五代隨著家學教育逐漸向私塾、學院、書院教育的轉變,家學將童蒙教育的對象從魏晉以來講究門第轉向了面向天下、四海、百姓
具體言之,就是以鄉(xiāng)村和地域為中心的私塾、學院和書院教育,蒙書的編纂也體現(xiàn)了這一轉變。魏晉以來士族制度得到了充分發(fā)展,士族十分注重門風、家風、家學,家學教育集中體現(xiàn)了門第教育的特點。為了標榜自己的門第,士族都比較注重所謂自家的“家風”、“家教”、“家規(guī)”、“家訓”方面的教育,其內容無非是勸學、勸孝、戒斗、戒淫等處世的準則和規(guī)范,顏之推的《顏氏家訓》堪稱典范。到了唐代,此類蒙書得到了較大發(fā)展。顏之推之后顏真卿又作《家教》三卷,可惜已經(jīng)失傳。傳世典籍中流傳較廣的唯有宋若莘《女論語》十卷。但是,敦煌文書中《太公家教》、《武王家教》、《辯才家教》、《新集嚴父教》、《崔氏夫人訓女文》的發(fā)現(xiàn),為學界了解唐代道德倫理類蒙書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資料,改變了學界對唐代此類蒙書的認識。唐代敦煌文獻中《太公家教》為現(xiàn)存最早的格言、諺語類家訓蒙書,在敦煌流傳極廣,現(xiàn)存達 42 件之多。[48]440《太公家教》從古代詩書、經(jīng)史等典籍中擇取先賢名言、警句,適當增減,多用四言韻語編輯而成,通過勸誡忠孝、修身、禮節(jié)、勸學、處世等,達到童蒙教育的目的。其取材主要來自《禮記》、《論語》、《孝經(jīng)》、《荀子》、《莊子》、《淮南子》、《韓詩外傳》、《說苑》、《烈女傳》、《抱樸子》、《顏氏家訓》、《漢書》、《晉書》、《傅玄箴》、《千字文》等書中的格言警句。[48]360
唐代道德倫理類蒙書擺脫了魏晉時代“家訓”“家教”以某一姓、一宗為童蒙教育的對象,重在標榜自家門風,培養(yǎng)和規(guī)范本宗子弟為人處事、入仕為宦的道德倫理的局限,將童蒙教育的對象擴展至天下、四海、百姓。這反映出唐代士族衰落,小姓和寒素興起,天下百姓均有對童蒙教育的需求,童蒙教育在這一時期得到了快速發(fā)展。一姓、一宗的“家教”已經(jīng)滿足不了時代的需求,因此《太公家教》、《武王家教》的作者都不敢自稱某姓、某宗的“家教”,而是借圣賢為名,目的就是教育百姓童蒙,這是童蒙教育一個時代性的重大進步?!掇q才家教》、《新集嚴父教》也有意回避某姓“家教”的問題,道理是一樣的。
唐代科舉制度在設立之初就確立了官學教育與科舉選士相結合的模式,官學教育的機構和課程設置也基本上是為科舉考試服務的。唐代的官學教育體系,主要為科舉考試培養(yǎng)和輸送生員,其招收的對象也是相對比較優(yōu)秀的青少年,童蒙教育處于缺失狀態(tài),這就為唐代私學的發(fā)展提供了空間。唐五代社會教育體制的變遷與完善,特別是私學的興起,為兒童教育提供了多樣的教育環(huán)境,補充了國家在官學教育體制中對十四歲以下兒童教育的不足,成為唐五代兒童接收早期教育的主要途徑。
唐代童子科的設置為童子入仕開辟了捷徑。盡管童子科及第出現(xiàn)了“濫蠲徭役,虛占官名”等負面影響,但童子科及第對個人來講的確可以獲得諸多好處,這無疑助漲了士大夫對童蒙教育的重視,士大夫希望子弟及早成才的心理在當時已經(jīng)非常普遍。在童子科的影響下,中晚唐世人應舉往往從自小應童子科開始,童子科不第,長大再應明經(jīng)或進士等科;這種情況充分說明童子科對唐代童蒙教育的發(fā)展起到了促進作用。當然,童子科未能起到選拔“精采英奇”的作用,卻使童子過早地接受教育,限制兒童娛樂,甚至加以棍棒,讓其追逐科名,貪圖名利,違背教育規(guī)律,完全是拔苗助長;參加省試的童子歲數(shù)難知,年貌難辨,很少有名實相符者,結果造成糾紛不斷,輿論四起,對兒童的教育和發(fā)展產生了不少負面影響。因此,童子科在中晚唐五代一直受到世人的詬病,屢有停廢。
唐代科舉制度的發(fā)展,極大地刺激了童蒙教育的發(fā)展,蒙書的編纂也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態(tài)勢。唐前期在官學教育考核標準基本上跟科舉考試相一致的情況下,童蒙教育勢必要順應科舉考試的要求,這就決定了童蒙教學為科舉服務的宗旨;隨著中晚唐五代科舉考試標準的不斷調整,童蒙教育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唐代蒙書也較之前代出現(xiàn)了許多新的特點。
注釋:
①唐前期諸官學學生2210人,州縣學生60710人。
②見英藏敦煌文獻S.1291+S.1291V。
③高明士《隋唐貢舉制度》認為貞觀年間已有神童科,確切年代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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