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 oise Thébaud 著 苑莉莉 譯
本文是Francoise Thébaud教授于2004年參加巴黎第一大學歷史學研討會的發(fā)言稿。早在2002年5月她參加法國政治科學協(xié)會舉辦的“性別與政治”的學術會議時,已經(jīng)作過一個相關報告,并有論文發(fā)表。②作者Francoise Thébaud(法國亞維農(nóng)Avignon大學的教授),論文《性別與歷史》收錄于C.Baudelot,J.Mossuz-Lavau等主編的《當婦女參與進來:性別和權力》,巴黎La Martinière出版社2004年版第44-63頁。為了避免重復,本文將集中分析“性別”作為一個術語和概念范疇在法國歷史領域的運用。③譯者注:此處介紹系法文原刊所注。Francoise Thébaud于1992年負責主編了《西方婦女史》第5卷(20世紀部分),1998年著成《論婦女史的編撰學》,綜合概括、比較、評析了歐洲婦女史研究的歷程、轉向及其探因。在此書基礎上完善再版了《再論婦女史和性別史的編撰》,于2007年由里昂高師出版社刊發(fā),該書被米歇爾·佩羅女士譽為是法國婦女與性別史學史領域最前沿、深刻的研究成果。
Furent在2002年曾強調(diào)了一些術語在法國的使用(尤其是在歷史領域)。“性別”在法國歷史研究中的運用始于上個世紀90年代末,并在2000年初彰顯。因此,這個術語在很多著作或研討會中尚未被使用。如,1982年12月在圖盧茲舉辦的關于婦女、女權主義研究的學術會議,很少談及英美學界關于“性別”的研究成果;在米歇爾·佩羅(Michelle Perrot)女士上個世紀80年代大量研究婦女史的文章中也未涉及,以致“性別”一詞在《西方婦女史》這樣一部巨著合集中缺失,尤其是該書中述及兩性關系重要性的部分。而創(chuàng)刊于1989年大不列顛的雜志《性別和歷史》①這好像是人文科學領域內(nèi)繼創(chuàng)建于1987年的美國社會學雜志《性別與社會(Gender and Society)》,以及1988年的跨學科雜志《復數(shù)的性別 (涵蓋藝術和文學領域)(Genders)》之后第三份以“Gender”(性別)命名的雜志。,已將其作為一個術語,并在首刊社論中定義了“性別”。②這些雜志的目標在于:歷史性地提出女性(人)和男性(人)的問題,考察過去的男女角色、地位問題,探索不同社會構建男女權力關系的依據(jù)等問題。1995年由法國女歷史學者們成立的期刊《克里奧女神:歷史、婦女與社會》(CLIO),因擔心讀者的誤解,未在標題中使用“性別”一詞,僅選用副標題略作明晰解釋;而當時研究女性工作的社會學家已經(jīng)越出藩籬,組建研究團隊和??毒蜆I(yè)市場與性別》(MAGE)。1985年瓊·斯科特(Joan Scott)出席美國歷史學家協(xié)會時發(fā)表了一篇著名的文章《性別:一個歷史分析的有效范疇》③參見J.Scott《性別:一個有效的歷史分析范疇》,載《美國歷史評論》1986年第5期。后被收入文集《性別與政治史》,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該文的法文版刊登于1988年《GRIF手冊》中第37—38期第125—153頁,篇名為《歷史的性別》。該文將“性別”定義為兩性差異中的社會關系的組成因素,并首次提出了兩性關系中的權力關系。,即便被質疑在婦女史和通史(Histoire Générale)編撰中的運用,還是迅即被翻譯成法語和其他多國語言,并在各國引起不同反響。
在法國,除了一些特例(如“性別意識”的先驅者Eleni Varikas)外,“性別”這個術語在上世紀90年代末之前,在婦女史研究專家中尚未普及,其使用僅流行于一些年輕的研究者中。在一些法語區(qū)的國家,如瑞士、比利時的歷史學家以性別史學家自稱,法國的《克里奧女神:歷史、婦女與社會》(CLIO)雜志于1999年刊登《扭曲的婦女——一個“劣等的性別”》,一年之后又在《民族的性別》④這些標題都是各自分立的:《克里奧女神:歷史、婦女與社會》雜志第10期(由Christine Bard和 Nicole Pellegrin于1999年秋主編),第12期(由Leora Auslander和Michelle Zancarini-Fournel于2000年秋主編)。一文中更明確地解釋。像其他很多學科一樣,新世紀的一個轉折點是強調(diào)術語的使用,歷史學者們開始更愿意使用“婦女史和性別史”的表述。因此,為發(fā)展婦女史和性別史研究于2000年創(chuàng)建了Mnémosyne協(xié)會。之后索邦的研討會上,年輕的研究員和組織者們,致力于“男人、女人,男性、女性:在性別史研究中的使用”這一主題的探討和研究;雷恩第二大學(Université Rennes 2)的歷史研究院(CHRISCO)在 2002年9月新學期第一次歷史學研討會上,才開始明確使用這個術語:《從中世紀到現(xiàn)今:“性別”所面臨的轉變》;同時《20世紀歷史》雜志出版了特刊《婦女史與性別史》,而當時的《社會運動》期刊(Le Mouvement Social)則更傾向于使用“女性和男性”。⑤參見《女性和男性》,載Anne-Marie Sohn主編的《社會運動》2000年第198期;《婦女史,復數(shù)性別史》,Rapha lle Branche和 Danièle Voldman主編的《21世紀歷史雜志》,2002年第75期。
近兩年,隨著一些跨學科研討會相關研究成果的出版⑥L.Capdevila,S.Cassagnes,M.Cocaud等合著《從中世紀到現(xiàn)今:“性別”所面臨/經(jīng)歷(face au)的轉變》,雷恩(Rennes)2003年歷史類研討會;D.Fougeyrollas-Schwebel,C.Plante,M.Riot-Sarcey,C.Zaidman合著《作為分析范疇的性別:社會學、歷史學、文學》,2003年由RING在巴黎組織的研討會:大學與各學科網(wǎng)絡中的性別;J.Laufer,C.Marry,M.Maruani主編《工作的性別:防止性別差異的工作社會學》,巴黎La Découverte出版社2003年版;2002年5月由法國政治科學協(xié)會舉辦的“性別與政治”的學術會議。,這一趨勢日益受到廣泛的肯定。如一些期刊《性別手冊》⑦參見I.Lowi,H.Rouch coord.《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的區(qū)分:在生物史與文化史之間》,載《性別手冊》2003年第34期。(Les Cahiers du Genre),或一些受“性別”啟示的思想史(知識分子史)(L’histoire des intellectuels)的論著合集等。⑧參見N.Racine et M.Trebitsch主編:《智識:性別視域中的思想史》,布魯塞爾Editions complexe出版社2004年版?!靶詣e”作為一個術語的傳播,使法國原有一些經(jīng)典表述黯然失色,如:“(生理)性別差異”、“男女關系”、“性別的社會關系”,從而形成一種關鍵詞間內(nèi)涵寓意相替代的知識現(xiàn)象。盡管也意識到從生理層面區(qū)分的重要性,“性別”方法仍顯示出其無可爭辯的知識(智識)合法性。此外,“性別”這個術語的傳播也暗合一種從政治領域到知識(智識)領域的影響方式:國際政治和歐洲人(通過將Gender翻譯成法語Genre的使用,并“思考性別的影響”)事實上推動并形成了“性別研究的主流趨勢”。與其他術語一樣,“性別”很抽象,但不像婦女史那樣激進,與女權主義相差甚遠,更積極,也更易于讓人接受,卻也常被誤用為“婦女”或“性(生理性別)”的同義詞。
近年來,美國“性別”研究先驅瓊·斯科特(Joan Scott)批判一些墨守成規(guī)的“詞(術語)”的使用,她也宣稱美國語境重新回到生物學觀點的統(tǒng)治下,對(社會)性別和生理性別的區(qū)分產(chǎn)生了一些事與愿違的結果:證實了生理性別的歷史真實性和它的雙范疇化。①參見 J.Scott《千年暢想:“性別”在 21世紀的未來》,載 C.Honegger et C.Arni主編:《Gender.Die Tücken einer Kategorie.Beitr ge zum Symposion anl sslich der Verleihung des Hans-Sigrist-Preises 1999 der Universit t Bern an Joan W.Scott》, 蘇 黎 世Zürich出版社2001年版。然而這些批評在法國并不能導致對“性別”這個術語的棄用,卻開始被進一步應用。因為歷史學科(學科的歷史性)需要去自然化的考據(jù)學依據(jù)和差異化的方法,單一形式的女人(La Femme)并不存在,除非是存在于一些男人的想象中。復數(shù)的女人(Les Femmes)與復數(shù)的男人(Les Hommes)也不一樣,并不是由一種同質的群體組成。這種區(qū)分是必要的,一方面是為了明確我們賦予“性別”這個詞的含義,及其使用中的引申意義;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梳理術語及其使用的歷史線索。如Sylvie Chaperon通過分析1945—1970年間女性組織和機構來研究“女權主義”,并對此時間段前后的時期也進行了精心的區(qū)分。②參見S.Chaperon的博士論文 《女權運動和女權主義浪潮中的低潮:1945—1970年》,導師米歇爾·佩羅女士(Michelle Perrot),寫于1996年佛羅倫薩Florence研究院;后取名《波伏娃的時代,1945—1970年》,巴黎Fayard出版社2000年版。事實上,法語中這個術語比當代對性別(Gender)的翻譯更古老久遠,就如現(xiàn)代主義者的一些作品(最明顯的如Sylvie Steinberg③參見Sylvie Steinberg《兩性的混淆(或混亂的性別):重生到喬裝反串的革命》,巴黎Fayard出版社2001年版第406頁。),一些16和17世紀的學者們區(qū)別了“性(生理性別)”、生殖器官(Organe de la Reproduction)和(社會)性別(包括肉體和道德、精神層面等的差異),不過這種對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的區(qū)分并不能覆蓋或替代當代對二者的區(qū)分。經(jīng)過先驅的探索,在18世紀出現(xiàn)了轉折點:由ThomasLaqueur④參見 T.Laqueur《性別塑造:西方關于身體和性別研究文集》,巴黎Gallimard出版社1992年版。作者指出在18世紀的醫(yī)學理論中,有一種男女等級體系模式(女人沒有男人完美,在按生理性別區(qū)分之前已經(jīng)有了一種文化建構和社會建構的性別)存在于性解剖里的男女差異,可以說是一種自然化的等級。提出證據(jù),和Pierre-Henri Castel⑤《難以想象的變化:超越生理性別主義和個人身份文集》(巴黎Gallimard出版社2003年版)的作者。生物學性別與社會文化性別的區(qū)分——性別的發(fā)明——1950—1960年精神病醫(yī)學和美國的精神分析學證實,在一些病人的身體和身份認同(I-dentité)上存在衍射現(xiàn)象(Diffraction)。1968年 Robert Stoller(1924—1991)的《性和性別》(倫敦霍加斯 Hogarth出版社 1968年版)一書在心理學和人文科學的研究者中普及了“性別”(Genre)這個觀念。一起通過研究Rober Stoller對性和性別(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的歷史區(qū)分,寫就《在自然史和文化史之間》,載于最近一期的《性別手冊》⑥參見I.Lowi,H.Rouch coord.《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的區(qū)分:在生物史與文化史之間》,載《性別手冊》2003年第34期,其通過引進新科技史(科學史)的方法,非常有革新性地區(qū)分了性和性別。具體參見I.Lowy《性別(Intersexe)之間和超越性別(Transsexualités):醫(yī)學技術和生物性別與社會性別的區(qū)分》第 81—104頁。,盡管可能冒著重新解釋或使分析范疇的實際使用相對化的風險,仍有很多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
政治史專家Michèle Riot-Sarcey指出,在2000年前法國史學史(歷史編撰學)對“性別”這個術語的使用還是避而不談的⑦參見M.Riot-Sarcey《法國歷史編撰學和“性別”概念》,載《現(xiàn)當代歷史》2000年第47期。,尤其是對于瓊·斯科特(Joan Scott)使用的后結構主義的方法。一些婦女史專家對于“Gender”在成為一個法國化(法語化)的術語之前對其概念、內(nèi)涵的敏感態(tài)度,在今天看來也未必正確。就如與會者討論的一樣,有將近一半的標題都在用很多不同的方法來回避對這個術語的使用。確實,對于一個學科來說,有很多與“性別”相關的多樣化的使用方法、爭論話題等。針對這種多樣性,筆者將“性別”在婦女史和通史研究中的運用歸結為下述六種使用方法,或引發(fā)六種轉變。
第一種是當今最常用的方法,已經(jīng)引起了廣泛關注。在婦女史研究的語境中,“性別”這個術語最初使用得并不多,僅是致力于重現(xiàn)婦女(或可視化過去的婦女形象)的歷史,用英語來說“她的歷史”(Herstory),及與之相關的研究和創(chuàng)新。而對“性別”的使用引發(fā)了從婦女史到性別史研究的轉變,從社會群體婦女史到男女雙性比較史的轉變;也為研究男女之間事實上和象征性關系打開了一扇門,將歷史上的婦女重歸于她們時代的歷史語境中,分析在這種語境中男性、女性各自的角色、地位和性別身份的建構。婦女境遇的歷史敘述也不再只關注與之前或之后時段的比較,開始關注意識形態(tài)的變化、對婦女愿望和意志理解、劃分婦女解放的時段等,以便更好地認識真實的過去:司法等法律系統(tǒng)的權力分割,現(xiàn)實物質世界和周圍文化環(huán)境,以及個體或群體的改變等。法國學者的相關研究也進一步質疑了美國學者們對性別系統(tǒng)的相關表述:性別系統(tǒng)是如何演變的,(社會)性別角色在性別系統(tǒng)建構中的作用,以及這種性別系統(tǒng)對男性、女性氣質界定的表現(xiàn)形式等(Systèmes De Repésentation Défunissant le Masculin et le Féminin)。
第二種使用方式,引起了在通史和各類歷史寫作中從“中性的”到有“性別”的轉變,重新審視性別問題和社會史、政治史、文化史領域內(nèi)一些歷史現(xiàn)象的經(jīng)典解釋。如用性、性別方法研究19世紀的英法工業(yè)革命時代的工作、職業(yè)觀念差異,強調(diào)了一些連續(xù)性,并細化原工業(yè)的觀點,質疑工作中的性別分工和一些職業(yè)形象。也有研究指出工作的社會立法權,不僅僅是一種出于軍事和人口統(tǒng)計目的要保護弱勢群體的主導意識的結果,而是社會斗爭的成果;還有一些研究認為女人走出家庭、參加工作所導致的社會體制問題,也是一些人支持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原因之一。①大量的法語著作和外國的一些著作中都發(fā)展了這些觀點,有些本文中尚未引用。其中一種較易接受的觀點是:L.Auslander和M.Zancarini-Fournel主編的 《性別差異及其社會保護 (19—20世紀)》Différence des sexes et protection sociale(XIX-XX siècles),圣丹尼斯 Vincennes大學出版社 1995年版。
我們常說的最有爭議的第三種使用方法:關于“性別的……”②譯者注:可以理解為作為形容詞定語的使用。,如性別的社會保護,公民權的性別、民族的性別③如《民族的性別》,載Leora Auslander和Michelle Zancarini-Fournel 2000年秋主編的《克里奧女神:歷史、婦女與社會》2000年第12期。、移民的性別或性別的民族化等④參見Linda Guerry正在寫的關于馬賽狀況的博士論文,亞維農(nóng)大學,指導教授Fran oise Thébaud。,通過區(qū)分男、女的性別差異來分析一些隱含意義,以便更好地理解社會等級關系的建構。如一些關于性別史的作品指出:在19世紀,史學家的職業(yè)化與專業(yè)化進程中逐步取消了女史學愛好者參與研究的資格,并以此探究男性認同,……從性別研究的停滯來進一步解釋為什么這門學科在法國到今天依然如此。⑤關于這個觀點,請參見Bonnie Smith的作品(尤其是《性別史:男人、女人和歷史實踐》,哈佛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和前兩次的相關研討《專業(yè)化:女歷史學家?》,發(fā)表于2002年第1期,由Mnémosyne組織的促進婦女史、性別史研究的協(xié)會創(chuàng)辦。B.Smith的《19世紀的性別史:歐洲與美國的比較研究》第13—26頁;I.Ernot《法國的女歷史學家和婦女史:從19世紀到20世紀》第27—36頁;Isabelle Ernot在2004年答辯的博士論文《女歷史學家與婦女史編撰的意義(1791—1948)》,德尼·狄德羅-巴黎第七大學,指導教授Fran oise Thébaud。后來瓊·斯科特(Joan Scott)從后現(xiàn)代主義和文化史中汲取靈感,強調(diào)男女區(qū)分的主要依據(jù)及其內(nèi)涵意義,歷史的敘述應該考慮政治中權力分配的不平等,政治是如何建構社會性別關系的?社會性別關系又是如何建構政治的?瓊·斯科特(Joan Scott)也強調(diào)界定男性和女性誰“更優(yōu)先或更優(yōu)越(A priori)”是不可能的,因為兩性關系不僅具有多變的歷史性,且在作為爭論、沖突的對象中,也壓制了其他定義的可能性,話語權關系中的產(chǎn)物都是變化多樣的。因此性別概念更具政治性、文化性,而非社會性和歷史性。她明顯借鑒??拢∕ichel Foucault)的批判話語分析法和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e)的文本解構分析法,尋找理解不同社會如何使男女差異化的方法,怎樣建構兩性差異的文化知識,以及這種知識的權力影響,這樣通過話語的歷史化明顯地革新了對史料的考證和批判。但一些社會史學家(老前輩Louise Tilly⑥參見L.Tilly《性別,婦女史和社會史》,載Genèses1990年第2期。)責備她忘了婦女社會政治的現(xiàn)實性,而離開了歷史學科的陣營。Fran oise Thébaud女士在此為瓊·斯科特(Joan Scott)辯護,認為這是一種社會語言學的方法,與前兩種使用方法比,這僅是一個補充而已。
在法國接受從爭論中產(chǎn)生的“從中立的——到男性的——到社會性別的——再到復數(shù)的社會性別”這第四種使用方法步履維艱。起初性別的概念導致人們認為只有女人有性別,后來意識到作為性別個體也應該關注男人,這與Alain Corbin①A.Corbin《“喪期中的性(Sexe)”和19世紀的婦女史》,載M.Perrot主編:《婦女史是可能的嗎? 》,馬賽Rivages出版社1984年版第142—154頁。很早就提出的婦女史研究中存在的不對稱性恰恰相反——但我們也可以說沒有婦女史,這樣的男人(人類)也是無法想象的,“性別”研究使男性史和男性氣質史產(chǎn)生,也研究了男子特征的建構,并評論了男人統(tǒng)治地位中隱藏的痛苦(如男人承受更多的工作量,在戰(zhàn)爭中死亡)等。如近幾年產(chǎn)生了一個跨學科的雜志《男人與男性氣質》,在英語世界里有很大的影響力。在德國和法國也有男人史與男性氣質史的早期作品出現(xiàn),通過研究一些極度痛苦的狀況:軍役、戰(zhàn)爭中的暴力,或通過分析身份的認同危機或沖突,來進一步推進女權主義。這種男人史或男性氣質史也開始對社團學院、體育運動、軍事主義、一些關系的締結等進行研究,并發(fā)表了一些有代表意義的早期評論。②引文出自最近的一些法文作品:U.Frevert《19世紀德國的軍事服務和社會性別史》,載A.M.Sohn和 F.Thelamon主編的文集《沒有婦女的歷史是可能的嗎?》,巴黎Perrin出版社1998年版第251—263頁??赏瑫r參見另一些文章《歷史的男性氣質化》等;O.Roynette《為了更好的服務:19世紀末期法國兵營的體驗》,巴黎 Belin出版社2000年版;A.Davisse和C.Louveau《體育、學院和社會:男性與女性的體育運動》,巴黎 Harmattan出版社1998年版;M.-V.Gauthier《心和身:60年代的男性》,巴黎Imago出版社1999年版;G.L.Mosse《男人形象:現(xiàn)代男子氣概的產(chǎn)生》,紐約Abbeville出版社1997年版;A.Rauch《第一性:男性身份的變化和危機》,巴黎Hachette Littérature出版社2000年版;《男性身份對女人的陰影:從大戰(zhàn)到男同性戀的自尊》,巴黎Hachette出版社2004年版。有兩份雜志的??C實了這種對男性氣質研究的重視:由Anne-Marie Sohn主編的《女性與男性》,《社會運動》雜志2002年第198期;由Rapha ll Branche和Danièle Voldman主編的《婦女史,復數(shù)性別史》,《21世紀歷史》雜志2002年第75期。
像婦女史研究一樣,從一開始起就伴隨著相關爭議。③參見C.Dauphin和Alii《文化和婦女的權力,歷史編撰學文集》,載于《年鑒ESC》,1986年第2期第271—293頁。A.Fine主編《婦女史與性別的人類學方法:承啟1986年的公開論爭》,《克里奧女神:歷史、性別與社會》2001年第16期。人類學④參見Y.Verdier《說與做的方式:洗衣女工、裁縫和廚師》,巴黎Gallimard出版社1979年版;Agnès Fine其他一些作品,如《嫁妝,鮮明的親屬關系,女性的寫作》。、權力史、男人史的研究方法,也都關注男性的社會建構和文化建構,并提出身份的性別(或性別的身份)問題。這些觀點如今慢慢匯成一個復雜、令人興奮的關于社會身份史和性別身份史的設想,透過身份的歷史化,分析在主導身份模式中個體較量的形式,或研究不同時期的身份斷裂危機問題。⑤引文出自Luc Capdevila之前的一些關于20世紀戰(zhàn)爭的作品《男性身份和戰(zhàn)爭的疲憊(1914—1945年)》,《21世紀歷史雜志》第75期;L.Capdevila,F.Rouquet,F.Virgili和D.Voldman《1914—1945戰(zhàn)爭中法國的男人和女人》,巴黎Payot出版社2003年版。就像一些專為了男人或女人的研究,“性別史”(此處使用的性別是復數(shù)形式)研究的新方法使內(nèi)部刊、自傳等私人(隱秘)資料的研究被重視起來,歷史編撰學的實際發(fā)展趨勢重歸于質疑舊有的對過去真實的表述模式。
第五種使用方法,有時候是一種借用(引用)而非現(xiàn)實應用,引起從群體研究到其內(nèi)在組成部分和差異研究的轉變。如致力于將“性別”與其他一些分析范疇和經(jīng)典闡釋進行對照、比較研究(如因關注“階級”問題,而忽略了史學中“性別”問題的研究),或致力于在特定情勢中測定婦女群體,和男人群體的異質性,并評估其直接相關性或合理性。在此需強調(diào)歷史編撰法的重要性,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美國最近出的一部合集《姐妹間的不平等》⑥V.L.Ruiz和E.C.Du Bois主編《姐妹間的不平等:對美國婦女史的多元解讀》,紐約牛津大學出版社1990和1994年版。更好地采用了文化多元性的方法。至于法國的研究,我們可以引用1992年Claude Mossé出席《西方婦女史》⑦G.Duby et M.Perrot主著《西方婦女史》,巴黎Plon出版社1990—1992年版;《婦女與歷史》(和一些歷史學家合著的5卷本合集),巴黎Plon出版社1993年版。第5卷出版的研討會時提出的問題:我們應該弄清楚古代女奴的體驗,并試圖弄清楚婦女最初的狀態(tài),以及她們是如何變成奴隸的。如今的性別史比以往更強調(diào)性別、階級、階層的范疇,以及民族、宗教、年齡、種族或性取向等附屬范疇。①如由EfiGiES(女權、社會性別及其特征的青年研究者協(xié)會)組織的一些研討會;RING(關于性別研究的大學機構)組織的“性別與權力關系”研討會;IRESCO(Institut pour la Recherche,le Développement Socio-économique et la Communication)社會經(jīng)濟研究、發(fā)展、交流協(xié)會于2005年5月12—13日組織的研討會。正如當前的社會史研究反思不同個體、群體的身份多樣性,通過在一系列社會、歷史情勢中界定、探尋、描述出這種身份建構的變化和沖突。
最后一種使用方式目前在法國使用得最少,以性別為線索研究文化或社會的建構,涉及一些性解剖學、社會性別和生理性別等在建構過程中的歪曲可能性。與西方文化追求完整的傾向性,生理性別和性別的生物特征等解釋觀點的建構被忽略了。在歷史領域或一些主要學科如心理學,卻例外地將女性和男性分級化了。關于著異性裝扮或反串的問題②參見Christine Bard和 Nicole Pellegrin主編《克里奧女神:歷史、性別與社會》1999年第10期;Sylvie Steinberg《兩性的混淆(或混亂的性別):重生到喬裝反串的革命》,巴黎Fayard出版社2001年版。、同性戀問題③參見Marie-Jo Bonnet或Florence Tamagne的研究。、男子女性化、超越性別的實踐、性別內(nèi)部的多樣化,近年來都有相關作品,身份認同問題如今通過同性戀(Queer)潮流堅持“性別”的捉摸不定而被提出來。④參見J.Butler的早期作品《性別困境:女權主義和性別的顛覆》,牛津 Routledge出版社 1990和1999年版(法文翻譯版由La Découvert出版社于2005年刊發(fā))。
此為六種使用方法或一種方法的不同層面,這些區(qū)分使我們重新關注在婦女史和一般通史編撰學中存在的爭論和演變問題,并使“性別”的使用真正成為有效的史學分析范疇。⑤參見2004年10月18—30日里昂第一大學(Université Lyon 1,)組織的學術研討會“19—20世紀的體育與性別”,該協(xié)會名為“性別研究和體育創(chuàng)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