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瓏
(中國人民大學,北京 100872)
作為近些年學術研究領域的“顯學”之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已取得了異常令人側目的研究成績,從理論著作到學術文章,學者們紛紛從不同側面各抒己見,為該學科的發(fā)展貢獻知識和思想的源動力。當前,理論界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六個方面:一是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出的研究,主要是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提出的歷史背景,以及該命題本身的提法變化著手的研究;二是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內(nèi)涵和基本特點的研究,主要是以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等理論成果所蘊含的豐富內(nèi)涵以及這些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本身的理論創(chuàng)新為切入點的研究;三是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的研究,主要是從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等不同歷史時期要解決的主要問題和取得的主要成就方面進行研究;四是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基本經(jīng)驗的研究;五是有關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規(guī)律的研究,主要是圍繞其基本經(jīng)驗、歷史進程所體現(xiàn)出的理論含義的研究;六是關于如何對待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研究,主要是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以及如何反對該過程中出現(xiàn)的“左”、右兩種傾向為角度的研究。這些研究拓寬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的視域,但就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一學科本身的定位和發(fā)展而言,它們?nèi)圆荒苓m應其發(fā)展要求。筆者認為,拓寬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視野,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方法,需要轉換視角,以反映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多重面相。
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說道:“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jīng)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1](p11)這句話論證了理論與實踐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這一問題始終貫穿于全過程,無法回避也無須回避。西方學者麥克萊倫在論述此問題時指出,由于馬克思主義學說不是在具有一定經(jīng)濟福利和政治自由的國家中,而是在資源匱乏且政治自由較難獲取的國家中取得勝利的,因此“在很多發(fā)展中國家,某種同民族主義相結合的馬克思主義就充當了群眾參與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一種意識形態(tài)”[2](p2)。就中國革命而言,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問題突出的反映在理論與政治的關系上,即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其目的究竟是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本身,還是為現(xiàn)實政治服務,抑或二者皆有。
從該視角出發(fā)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需要把握好以下幾點。首先,掌握“觀念”的來源,即弄清“觀念”的本質何在。研究者在論述或解釋問題時,總有一個邏輯起點是其盲點,這就是不必思索和論證的“終極依據(jù)”;事實上,這種由“不言而喻”、“理所當然”所指稱的邏輯起點或預設,本身就值得重新探討。這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尤需注意。比如,歷史學家王奇生在分析1920年代國民黨、共產(chǎn)黨和青年黨間的黨際互動時發(fā)現(xiàn),盡管他們都主張革命反對改良,并日趨將革命神圣化和真理化,但三黨又是依據(jù)各自的政治利益和意識形態(tài)來詮釋其革命話語的,因而帶有“濃烈的任意性和專斷性成分”,因此在爭奪革命話語權的過程中,“截然兩分的‘革命’與‘反革命’,卻因變動不居和毫無客觀準則而言,令那些置身時局之外的人感到‘難以辨識’而并不那么涇渭分明”[3]。在這里,就有必要追問那些革命話語和革命政治文化是如何建構起來的。又比如,關于1923年中國思想界發(fā)生的“科玄論戰(zhàn)”,在科學派完勝之后,盡管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人生觀問題可以因科學方法的使用而迎刃而解。但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論戰(zhàn)各方中,丁文江所認為的“科學”是皮爾森的哲學,胡適是實用主義哲學的擁護者,陳獨秀是辯證唯物論者,而吳稚暉則認18世紀唯物主義為科學,“他們之間所表現(xiàn)出來的差異性,事實上遠比他們共同追求的‘科學’這個口號的共同性要來得大”[4](p6)。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困難還表現(xiàn)在,中國化的實施主體在具體的歷史語境中為了回應現(xiàn)實會重新發(fā)掘資源,從而引起歷史記憶的復活;而當思想資源被記憶重新喚起,就有可能會在新的環(huán)境中被重構或再詮釋。歷史學家柯文在討論義和團歷史的時候就指出,歷史可能會以事件、經(jīng)歷和神話的形式而存在,而后兩者正是可以當作記憶而被翻撿出來,使其在當下仍然發(fā)生意義[5]。這樣的實例在黨史研究中也是屢見不鮮。文化大革命中,被法國馬克思主義者忘卻一半的巴黎公社在中國被再次提起,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紛紛撰寫長文,討論巴黎公社的現(xiàn)實意義及其革命教訓。毛澤東更是作出如下的結論,“‘北京人民公社’是20世紀的巴黎公社”[6](p124)。此后,有關巴黎公社的一系列觀念和思想,便開始發(fā)揮重要作用。人們利用這種觀念和思想,并在理論上加以重構,形成號召群眾向黨和政府造反、用“無產(chǎn)階級專政”取而代之的理論依據(jù)。這樣,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中的巴黎公社已然被“神話”而失去了其本真含義。
可以看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始終繞不開一個關鍵問題——理論與政治的關系問題。這將貫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整個過程。當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任何單方面的突出政治或突出理論,都是不可能的,更多時候反映的是兩者的結合;此時,正確的把握“度”就成了緩解兩者間張力的關鍵所在。此外,由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然會與中國自身的民族性相結合,因此,如何做到既能充分發(fā)揮民族自身優(yōu)秀思想和文化資源,又能保持馬克思主義的原本含義,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的重要關注點。
從哲學層面來講,普遍性和特殊性蘊含于一切事物之中,這也就意味著無論是在觀念層面還是物質層面的認識載體都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統(tǒng)一體,馬克思主義本身也不例外。過去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要性的理解,僅限于強調理論要與實踐相結合,而對理論(即馬克思主義)本身即是普遍性與特殊性的結合體這一點卻較少為人重視。馬克思主義作為科學世界觀和方法論,是以廣泛的社會實踐為基礎,以可靠的科學知識和歷史材料為根據(jù)的,在思想史上具有劃時代的巨大意義,“馬克思的全部天才正是在于它回答了人類先進思想已經(jīng)提出的種種問題”。[7](p309);同時,馬克思主義也是在把握它的那個時代的本質中產(chǎn)生的,具有特定的地域性和時空性。作為時代的產(chǎn)物,其產(chǎn)生也必然帶有那個時代的烙印。因此,說馬克思主義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主要也是針對其普遍性的指導意義而言的,具體如何落實當然也要根據(jù)各國不同環(huán)境而轉移。
以此推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及其理論成果也必然是普遍性與特殊性統(tǒng)一體。就特殊性而言,在今天的實踐中,學界對“中國化”的理解出現(xiàn)某種模糊性或不確定性。有的從空間角度提出問題,強調其地域性、本土化和民族化;而有的從時間角度來提出問題,強調其歷史性、時代性。應該看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個概念本身就是一個特定的歷史范圍。中共六屆六中全會提出這個概念,本身就有其特定的政治背景,即主要是針對共產(chǎn)國際對中共的指揮和干預,以及黨內(nèi)長期存在的主觀主義特別是教條主義這樣一個現(xiàn)實而提出來的。因此,“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同強調中共在領導新民主主義革命中所具有的獨立自主是緊密聯(lián)系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從源頭上講,主要還是強調本土化和民族化問題。
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產(chǎn)生的許多具體理論成果甚至“異端”也可能帶有普遍性的意義。1956年,毛澤東發(fā)表的著名論文《關于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歷史經(jīng)驗》指出,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不僅具有普遍意義,而且在中國,它也有特殊的歷史必要性。[8]12月,毛澤東在《再論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歷史經(jīng)驗》中列舉了五條具有基本性質的蘇聯(lián)革命和建設的基本經(jīng)驗:無產(chǎn)階級的先進分子組織成為共產(chǎn)主義的政黨;無產(chǎn)階級在共產(chǎn)黨領導之下,聯(lián)合勞動人民,經(jīng)過革命斗爭從資產(chǎn)階級手里取得政權;革命勝利以后,無產(chǎn)階級在共產(chǎn)黨領導之下,建立無產(chǎn)階級專政,消滅階級;無產(chǎn)階級和共產(chǎn)黨領導人民發(fā)展社會主義經(jīng)濟和文化,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堅持反對帝國主義侵略,承認民族平等,維護世界和平。[9]毛澤東認為,這些都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9]。這是在舊時代條件下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成果普遍意義的概括;同理,在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新時期,中共在領導社會建設過程中產(chǎn)生的一些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新成果,如改革開放決策、科學發(fā)展觀等,也同樣既具有其特定的民族性、歷史性和時代性,又具有普遍的理論指導意義。
總之,堅持普遍性與特殊性相統(tǒng)一的視角,就不能僵化和教條地對待馬克思主義。隨時間的推移和地理空間的變換,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某些結論會逐漸具有特殊性,因而并非是在任何時空條件下都“放之四海而皆準”;另一方面,在中國化探索過程中產(chǎn)生的理論成果也并非完全是獨具特殊性,也可能具有其普遍的理論指導意義。
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在彼時被實踐證明是科學或可行的理論成果或策略,放置于另外的時空環(huán)境下就會失去其有效性,甚至給客觀實踐活動帶來災難性的負面影響。這反映了實踐作為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與實踐檢驗的相對性之間的關系問題。
關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馬克思主義者認為,只有人們的社會實踐,才是人們對于外界認識的真理性的標準”[10](p284)。因此,任何理論和策略只有經(jīng)過實踐的檢驗后才能證明其是否合理。在民主革命時期,現(xiàn)實的客觀環(huán)境不容許較多學理上的思辨分析,中共對有關革命道路、革命對象等新民主主義理論的探索,幾乎都是經(jīng)過反復的實踐過程和經(jīng)驗總結才進而得出的結果。如果說大革命失敗后,面對敵強我弱的客觀現(xiàn)實,毛澤東在文家市放棄攻打長沙的計劃還停留在感性層面上,那么后來形成的“工農(nóng)武裝割據(jù)”、“農(nóng)村包圍城市”道路則是在總結吸收井岡山時期的革命斗爭經(jīng)驗的基礎上形成的。同理,如果沒有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以及前期紅軍長征的實踐,就不會有遵義會議上對博古“左”傾路線的否定以及對毛澤東軍事方針的肯定,“左”的路線可能會延續(xù)更久。盡管客觀的實踐活動可能非常殘酷甚至被證明是一場災難,但終究推動了理論的思索和發(fā)展。畢竟歷史的進程往往就是這樣,在二律背反中裹挾著一種不能為人的意志和感情所化解的內(nèi)容。
另一方面,正如歌德所說,理論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樹是常青的。理論需要在現(xiàn)實生活中被不斷檢驗,“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這種形式,循環(huán)往復以至無窮,而實踐和認識之每一循環(huán)的內(nèi)容,都比較地進到了高一級的程度”[10](p296-297)。因此,實踐并不是一次完成的,需要經(jīng)過多次反復的實驗才能完成,這就是實踐檢驗的相對性。它要求擺脫對個人經(jīng)驗和相對真理的盲目信從,克服絕對化傾向。如在延安時期,如果說供給制作為一種社會分配制度是形勢發(fā)展的必然要求,那么到了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在人民公社化運動中再次出現(xiàn)以公共食堂為主要內(nèi)容的供給制,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它顛覆了鄉(xiāng)村社會已有的社會秩序與道德理念,直接引發(fā)了空前絕后的人禍。美好的理想、完美的‘社會設計’,實施的結果卻是社會的倒退甚至是災難”[11]。同理,就建國前中共實行的政治動員模式和倡導的道德主義而言,急遽的政治動員在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所表現(xiàn)出的高效率,反映了該模式在組織管理和充分調動社會資源方面的可行性。在嚴峻的戰(zhàn)爭形勢下,依靠群眾路線進行組織動員不僅能避免繁瑣的行政程序從而提高辦事效率,而且對維護社會穩(wěn)定和加強中共自身對內(nèi)對外的控制力也不無益處;然而到了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當國內(nèi)外形勢已不再如此嚴峻,而中共也由在野黨變?yōu)閳?zhí)政黨從而領導一個社會主義國家進行現(xiàn)代化建設的時候,政治動員的可行性就應該再一次經(jīng)受實踐的檢驗,而實踐恰恰證明了其不合理性。如“五反”運動就不應再借助群眾政治運動來進行,“用群眾運動的方法來打擊資產(chǎn)階級的違法行為,勢必帶來不少消極作用,也有傷法律的尊嚴,為法制建設帶來障礙”[12](p200)。就道德主義而言,這是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宣傳、理解馬克思主義所帶有的特點之一,它是與民粹主義緊密的聯(lián)系和結合在一起的,也是在中國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小生產(chǎn)社會基礎上產(chǎn)生的。這種強調“尊勞主義”、“改造人類精神”的作用,從而將倫理和精神改造與社會改造相提并論的道德主義特征,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無疑是起過重要作用的。然而,隨著建國后中共對如何對待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認識上出現(xiàn)偏差,作為早期理解馬克思主義特點之一的道德主義也保留下來并開始表現(xiàn)出其不利面?!按筌S進”運動中,突出消滅“腦體差別”及對知識精英“又紅又?!眱r值觀的塑造,都是在道德主義的理想旗幟下試圖實現(xiàn)“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的目標和理想。實踐證明,對滲入馬克思主義中道德因素的忽視和不加分析的利用,只會扭曲馬克思主義本身從而造成實踐上的失誤。因此,“只有清醒地及時認識它、研究它,才能發(fā)展它的強處和優(yōu)勢,避免它所帶來的缺陷和弊病,從而才能更自覺地理解和掌握馬克思主義”[13](p168)。
值得指出的是,強調實踐的有限性并不是承認不可知論。它更多地是從時空變換的角度來強調實踐的無限反復對認識真理的作用,反對將個人經(jīng)驗、相對真理絕對化,因而在認識論上并沒有取消主體自身的主觀能動性;而不可知論則與之不同。對學術研究而言,堅持兩者的統(tǒng)一要求研究者有較開闊的時空觀念。
自人類誕生以來,就開始了對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各種未知領域的認識和探索。到21世紀,這種探求已經(jīng)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無論是自然科學界還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人類都正一步步的擺脫愚昧從而走進文明的殿堂。盡管在這個過程中,卓越的歷史人物,如馬克思、愛因斯坦、達爾文、黑格爾等,在各自的研究領域內(nèi)都向真理邁出了重要的步伐;但不得不承認,隨著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廣袤的客觀世界將會給人類提出更多的問題和挑戰(zhàn),“科學發(fā)展的每一階段,都在給絕對真理這一總和增添新的一粟,可是每一科學原理的真理的界限都是相對的,它隨著知識的增加時而擴張、時而縮小”[14](p41)。人類當今的認識水平,還遠遠不能解決未知領域帶來的一系列復雜問題。在認識的領域內(nèi),未知世界遠遠大于已知世界。
因此,堅持“未知大于已知”的視角,要求做到以下幾點。首先,要認識真理的無限性。既然實踐檢驗具有相對性,那么真理就總是無限的。盡管真理的存在是無條件的,人類向真理的接近也是無條件的;但是,向絕對的客觀真理接近的界限卻受著歷史條件的制約。因此,馬克思主義并沒有窮盡真理,而只是在人類認識真理的方向上前進了一大步,馬克思本人也一直對真理的認識抱著非常敬畏的態(tài)度。作為科學社會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馬克思并沒有幻想去預知走向社會主義道路上的一切情況,而是非常謙遜的認為,“在將來某個特定的時刻應該做些什么,應該馬上做些什么,這當然完全取決于人們將不得不在其中活動的那個既定的歷史環(huán)境”[15](p643);共產(chǎn)主義社會中的人們“自己會決定,是否應當為此采取某種措施,在什么時候,用什么方法,以及究竟是什么樣的措施。我不認為自己有向他們提出這方面的建議和勸導的使命”[15](p642)。因此,真理總是無限的。
其次,要認識具體真理的相對性。真理的無限性并沒有否定具體真理的存在,承認客觀的具體的真理,也就是承認絕對真理。歷史哲學家波普爾認為,檢驗真理的標準是證偽而不應該是證實,“進行科學檢驗的真正企圖,就是對理論進行證偽”[16](p131)。他的這種“科學發(fā)展的邏輯”的致命傷,在于“他把科學理論、把猜測與反駁絕對化了。這就導致他否認不同層次的概括化在科學認識中的地位和作用”[16](p156)。這里的“概括化”,其實就是具體真理或相對真理的同義語。但另一方面,具體真理也有其相對性,因為“我們的知識向客觀的、絕對的真理接近的界限是受歷史條件制約的”[14](p42)。實踐作為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需要與實踐的有限性結合起來,才能無限的逼近絕對真理。當然,承認真理的相對性并不意味著贊同相對主義。因為它是在承認人類向客觀真理逼近的界限受歷史條件的制約的意義上,而不是在否定具體真理的意義上,承認知識的相對性。
最后,要認識解決問題的階段性。人類總是生長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中,具有特殊的制度和文化背景,擁有特殊的思想潮流,這些都促使人類不能離開自身所處的時空界限去關注和探討抽象的理論問題。就中國而言,傳統(tǒng)儒家“實用理性”注重人世現(xiàn)實,相對輕視或反對科學的抽想思辨,使中國古代科學長期停留在經(jīng)驗論的水平上,這也“在一定程度和意義上有阻礙科學和藝術發(fā)展的作用”[17](p33)。因此,知識的發(fā)展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人類對他們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的意識反應,這應當是人類歷史發(fā)展的常態(tài)。
總之,在當下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多視角的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促進該學科深入推進的關鍵。如果僅將視角集中于命題本身,或聚焦于其科學內(nèi)涵、歷史進程和基本經(jīng)驗的研究,不僅會限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學科研究的創(chuàng)新,不利于該學科從傳統(tǒng)的思維模式中解放出來;而且由于缺乏從哲學到思想層面的抽象思辨的宏觀視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就會如同無槳的航船,在廣袤的學術海洋中漂浮不定而失去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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