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紅樓夢》作為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小說作品,不僅描繪了清朝康乾時期社會的生活,而且細(xì)致、全面、多層次地描繪了當(dāng)代社會背景下的女性生活,通過女性的衣、食、住、行這四個基本生活條件來展示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作者把這四個基本方面融會貫通,使小說中的女性人格化、個性化、風(fēng)格化,從而展現(xiàn)其地位、性格、興趣、喜好等,給人留下了極其豐富的想象空間。
關(guān)鍵詞: 小說《紅樓夢》 女性生活 衣食住行
小說《紅樓夢》把女性生活置于舞臺的主導(dǎo)地位,雖然小說寫的是四大家族的興衰,但多數(shù)篇幅集中寫四大家族的女性生活方面,大到女性的社會地位、生存狀態(tài),小到她們的服飾、飲食、居所、言行舉止,由此展現(xiàn)了封建貴族家庭內(nèi)部的實質(zhì),揭示了人物的性格,成長環(huán)境,以及命運性的發(fā)展結(jié)局。
一、服飾
服飾是衣食住行之首,它充分地表現(xiàn)出人的身份地位,同時,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在服飾上也有極其強烈的反映。
先看王熙鳳,這是作者用心頗多的人物,不管她穿著什么形式的服裝,總是與她的伶牙俐齒、能言會語分不開的,都在鮮明地烘托一種奢侈、華貴,以及由其潑辣、刁鉆的性格特征。這是一種具有象征意義的符號,正如“去認(rèn)同和主動參與某個社交團(tuán)體,都會和人類的身體和身體上的裝飾品和衣服扯上關(guān)系,個人的社會地位越重要,越有可能特意去裝扮”,同時這種“裝扮又是一種內(nèi)心思想的持續(xù)表現(xiàn),一種語言,一種象征”。[1]在第六十八回,作者借用二姐的眼睛看去:“只見頭上都是素白銀器,身上月白緞子襖,青緞子掐銀線的褂子,白綾素裙?!彼@樣打扮是有深刻用意的。去寺廟配以素淡的服飾,既能避人耳目,又使她平時咄咄逼人的虎狼之勢大斂,令二姐放松了警惕,以為她是好人,才會上當(dāng)。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彼€想以素雅的打扮暗中與尤二姐比美,這些都充分顯示了鳳姐工于心計、爭強好勝的性格特點。
與其相反是林黛玉,作者筆墨甚少,僅只有三次,如第四十九回:
黛玉換上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縐面白狐皮里的鶴氅,系一條青金閃綠雙環(huán)四合如意絳,上罩了雪帽……
前往李紈處。紅香羊皮小靴、大紅鶴氅,鮮艷的紅色服飾在素雪的輝映下,令她明艷鮮美、光彩照人。加上那條“青金閃綠雙環(huán)四合如意絳”,綠色是一種蓬勃、有朝氣的顏色,她這身打扮使肅殺的雪地似乎也變得靈動起來了。她雖多愁善感,但也有少女的浪漫、青春的歡樂和生活的樂趣,這套服飾反映了她天真活潑的一面。第八十五回,她生日時,“略換了幾件新鮮衣服,打扮得宛如嫦娥下界,含羞帶笑地出來見了眾人”?!爸宦該Q了幾件”衣服,說明服飾較為簡約;“新鮮衣服”令她清麗而有活力;“宛如嫦娥下界”,說明其服飾的整體風(fēng)格為脫俗、飄逸,不愧是“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寥寥幾筆,便將她高妙的審美情趣和脫俗的氣質(zhì)充分展現(xiàn)出來。她的服飾淡而不俗、清麗高雅,合乎“瀟湘妃子”自然灑脫的氣質(zhì),是她個性的外化。
《紅樓夢》服飾是小說人物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人物心理和性格的體現(xiàn),是與整體藝術(shù)氛圍和結(jié)構(gòu)息息相關(guān)的。作者深刻且細(xì)致地運用各種藝術(shù)語言,尤其是服飾藝術(shù)語言,來表達(dá)書中人物的外表、容貌,來表達(dá)書中人物的獨特的氣質(zhì)、品位,都與書中人物的社會地位、個性特征相對號入座,展現(xiàn)了《紅樓夢》服飾文化的精髓。
二、飲食
《紅樓夢》中描繪了賈府無數(shù)次宴飲,以高超的手法表現(xiàn)出每次宴飲的不同內(nèi)容和特點。通過這些描寫,不僅顯現(xiàn)出各色各樣的人物性格、身份地位,而且反映了這個封建大家庭由盛而衰的變化,更折射出中國飲食文化的深厚內(nèi)涵。
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寫賈府爽秋賞桂花吃螃蟹、把酒賞菊、臨池垂釣、潑墨吟詩等有趣情景,與持螯剝蟹相互滲透,緊密串聯(lián),讀來生動有趣。小丫頭們?nèi)砭栈ㄈ~和桂花蕊熏的綠豆粉,預(yù)備洗手用,以除去蟹腥。吃蟹肉照例要蘸姜醋、飲黃酒。席間眾人作菊花詩比高低,寶玉吟成螃蟹詠,當(dāng)即提筆揮出:
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
饕餮王孫應(yīng)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
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賈寶玉這首,只說食蟹時的饞相,直賦其事,未脫俗氣,實屬平平。黛玉瞧不起寶玉的詩,當(dāng)即也寫成一首:
鐵甲長戈死未忘,堆盤色相喜先嘗。
蟹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
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
對茲佳品酬佳節(jié),桂拂清風(fēng)菊帶霜。
把螃蟹之甘美,黛玉之多愁善感,活脫脫地呈現(xiàn)眼前,真是神來之筆。薛寶釵也不甘示弱,見她提筆來才寫一半,眾人不禁叫絕:
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
眼前道路無經(jīng)緯,皮里春秋空黑黃。
酒未滌腥還用菊,性防積冷定須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曹雪芹借眾人之口贊出“這方是食蟹的絕唱”,它將吃螃蟹的訣竅都道了出來,可謂匠心獨具。同時揭示出寶釵含蓄婉約、適時地顯示自己才華的性格特征,漸漸在眾人心目中留下了好感,以至于后來成功地與賈寶玉成婚。
作者給了我們又一個獨特的視角去欣賞紅樓中的女性,這不僅是吃飯的俗事,而且是體現(xiàn)人物性格、地位、生存狀態(tài)的又一個輔助的側(cè)面。
三、居所
省親別院中的建筑別致,除了寶玉都是女性,每個人都選定自己的居所,室內(nèi)布局,室外的景致,以及封號,都間接傳達(dá)了人物的性情。
在《紅樓夢》“鬧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無數(shù)人物之中,林黛玉無疑是作者窮其生命塑造而成的一個濃墨重彩的人物。提起黛玉,我們就會想到她孤高清雋的性格。而這種典型的塑造,除了得益于作者細(xì)致入微的人物描寫之外,更得益于作者給我們的典型人物創(chuàng)造了一個典型的環(huán)境———瀟湘館。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是作者第一次刻意描繪瀟湘館的幽雅絕塵的環(huán)境:
前面一帶粉垣,數(shù)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眾人都道:“好個所在!”……只見進(jìn)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間房舍……
作者在此突出瀟湘館的特征——竹,而寶玉在此觸景生情地題聯(lián)“寶鼎茶賢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曹雪芹將“竹”這一原型意象賜予了林黛玉,或許應(yīng)該說“瀟湘妃子”本身就是竹的化身,那一竿竿竹,象征著秀麗纖細(xì)、孤直傲岸、寧折不彎、迎霜斗雪的不屈不撓的性格與靈魂,它不僅表現(xiàn)出黛玉凄苦而挺秀的形象,而且寄托著作者對生活的執(zhí)著熱愛和追求,無論就作者的命意而言,還是就作品中對“竹”的具體描繪而論,都隱含了一種相當(dāng)強烈的“情”的寄寓。
曹雪芹明確地讓我們知道黛玉是愛竹的。在她喜歡竹的幽靜之下,也隱藏著一種希求與現(xiàn)實保持一定距離的氛圍,以求免受世俗的紛擾。在第二十三回中通過寶黛的對話,作者順理成章地安排好了一切:
寶玉便問他:“你住在哪一處好?”黛玉正盤算這事,忽見寶玉一問,便笑道:“我心里想著瀟湘館好,我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幽靜?!?br/> “比別處幽靜”,竹確實有一種清疏淡雅之美,而且在這種外表之下是一股內(nèi)在的剛直不屈之氣。竹意象具有的清雅孤傲、高標(biāo)賢貞的品格,正是古代文人不向權(quán)貴低頭,寧與鳥獸同群、嘯傲山林的高潔情操,這里暗示了黛玉委曲深致的心理空間。
大觀園中的另一個主角薛寶釵,居住在蘅蕪苑,其空間布局突出的是皇家苑囿之風(fēng)。賈寶玉的《蘅芷清芬》:“蘅蕪滿凈苑,蘿薜助芬芳。軟襯三春草,柔拖一縷香。輕煙迷曲徑,冷翠滴回廊。誰謂池塘曲,謝家幽夢長?!卑褜氣O行為豁達(dá),安分隨時,不流于俗的氣質(zhì)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院中香草雖沒有花卉艷麗,但曹雪芹把屈原寄寓美好理想的杜若蘅蕪等香草放在了蘅蕪苑,喻示薛寶釵就是作者心中的香草美人,賢惠平和、處處討人喜歡,“任是無情也動人”。[2]
蓼風(fēng)軒、櫳翠庵清冷充滿禪意,怡紅院富貴華麗,瀟湘館清幽高潔,蘅蕪院雅致素靜,稻香村自然質(zhì)樸。怡紅院與櫳翠庵形成了入世與出世的對比,大觀園與稻香村形成了貴族氣派與田舍家風(fēng)的反襯,凸碧堂與凹晶館構(gòu)成了動靜結(jié)合的輝映。作者用室物來抒發(fā)對人物寄托的情愫,他展示的女性生活不只停留在人物的服飾、飲食的日常生活上,而且把特定的人物放置于特定的環(huán)境中,這個環(huán)境不僅包括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事件,還包括特定的室內(nèi)擺設(shè)和室外景致,把人物的精神面貌融會于著作的各個毛孔之中。
四、出行游樂
在作品所展示的那個社會時期,女子一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出行游樂是極少的,《紅樓夢》中女性也是如此,就連作為振興家族而入宮的賈元春都不例外。作品中寫其出宮省親的場面令人驚嘆,窺視到皇家生活的排場奢華、隆重莊嚴(yán),第十八回寫道:
外面又有工部官員并五城兵馬司掃打街道,攆逐閑人……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此時園內(nèi)帳舞蟠龍,簾飛繡鳳,金銀煥彩,珠寶生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悄無一人咳嗽……隱隱鼓樂之聲……
讓人恍惚感覺到是仙子下凡,令人恭敬與肅穆,期待而隆重,由此可見元春的身份地位。她的省親出行象征著皇恩浩蕩,代表著皇家的風(fēng)范,所以一切以規(guī)矩辦事,就連元春想和家人多團(tuán)聚些時候都不行,畢竟皇命難違。同樣是回家,黛玉因父親有病回家探望就是另一番景象,只有賈璉,幾個丫頭,一艘船,一些日常用品而已。同樣是女子,等級待遇是如此不同。
由上述四點可見,作者對于《紅樓夢》女性生活是大篇幅大容量地描寫,據(jù)此可以窺探到作者對那個特定時期女性的關(guān)注。曹雪芹嘔心瀝血布局《紅樓夢》中女性的衣食住行來展示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這也是整部書被譽為“生活百科全書”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對于我們宏觀《紅樓夢》的內(nèi)容,把握《紅樓夢》的主題十分重要。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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