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繼慎將軍還有后代,沒斷根!真是蒼天有眼!”
在皖西,在鄂豫皖蘇區(qū),在北京,在黨和國家一些領導人中,在紅軍老戰(zhàn)士中,在解放軍高級將領中,人們紛紛激動地議論著、相互轉告著這一喜訊。
“他又是怎么被找到的?”
“所找到的許民慶真是許將軍的嫡傳嗎?”
尋 找
能找到許民慶,有很大的偶然性。
許繼慎是六安人,五四運動時期在六安、安慶參加了愛國學生運動和安慶建團;大革命時期曾由黃埔軍校回家鄉(xiāng)建立中共土門店小組;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 1928年受黨派遣,回皖西收編流竄于此地的河南巨匪李老末部,因遭黃埔同學李自迷告密而返上海。途經(jīng)合肥縣城時,他建立了中共合肥特支,由童漢璋任書記。1930年春,許繼慎受黨中央派遣任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一軍軍長和中共紅一軍前敵委員會委員。他受命后,征戰(zhàn)皖西,親自指揮和領導了震動南京的東西香火嶺戰(zhàn)斗以及獨山戰(zhàn)斗。1931年5月,許繼慎任紅十二師師長,后兼中共鄂豫皖革命軍事委員會皖西分會主席,11月,在“肅反”中被張國燾誣陷秘密殺害,年僅30歲。作為黨史上的重要人物,許繼慎在六安縣及皖西、鄂豫皖蘇區(qū)革命斗爭史上的地位,都是十分重要的。1977年底,筆者被抽調到六安縣革命斗爭史辦公室工作。從這時起,我就開始注意收集許繼慎的生平事跡史料。
一次,我在一份老同志的談話記錄中,發(fā)現(xiàn)有一段“許繼慎在廣州和譚氏結婚,并生有一個孩子”的話。這是我第一次了解許繼慎在廣州的婚姻狀況,從而萌發(fā)了尋找許繼慎將軍遺孀、遺孤的念頭。但記錄沒有進一步提供情況,而那位老人也已于兩年前辭世了。
1981年6月30日,當時的中共中央委員會主席胡耀邦在首都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6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首次公開稱贊許繼慎是“早年為黨為國捐軀的紅軍杰出將領”,這又給我的尋找工作提供了新的推動力。不久,我即以縣革命斗爭史編寫籌展辦公室的名義,報請縣委派員去河南省新縣尋找許繼慎的忠骸,以為在六安建墓立碑之用,還函請一些原紅四方面軍的高級將領提供許繼慎之遺孀、遺孤的情況。
1982年初,我接到南京大學歷史系主任、教授、許繼慎的戰(zhàn)友胡允恭的來信,這封來信對我函調提綱做了回答。他在來信中說:“譚冠玉是與許繼慎在第二次東征后于廣州結婚的,其兄譚自昌在廣州嶺南大學工作?!焙使в置贾?,安徽省壽縣人,1923年入黨,與許繼慎將軍家鄉(xiāng)相距不遠,大革命時期在廣州,北伐時為北伐軍總政治部駐葉挺獨立團的隨軍記者,與許繼慎是同鄉(xiāng)加戰(zhàn)友。
此后,我即寫信給王逸常等原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生,通過他們了解譚自昌的有關情況,打算以此為突破口,進而尋找譚冠玉及其孩子。王逸常是安徽省六安縣人,與許繼慎也是同鄉(xiāng),早在1920年兩人就認識,王逸常于1923年在上海大學社會學系入黨,1924年,與許繼慎同時考入黃埔軍校,又同為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領導下的中共黃埔軍校支部干事(即委員),同時參加了平定商團叛亂、兩次東征以及后來的北伐戰(zhàn)爭等戰(zhàn)役、戰(zhàn)斗。依我的推想和判斷,王逸常可能知道譚氏及其孩子的下落,也應該了解譚自昌的住址和通訊處??刹痪茫沂盏酵跻莩5膹托?,除了知道許繼慎的遺孤乳名叫“許民慶”之外,還是一無所獲。
后來,我決心按廣州嶺南大學的地址發(fā)一封信,試試看是否找到譚自昌。為便于譚自昌回憶,我擬了一份調訪提綱,隨信寄去。提綱主要有:許繼慎何時何地與譚冠玉怎樣認識的?譚冠玉的身世如何?許繼慎與譚冠玉何時何地結婚的?有否生子?譚氏母子的下落如何?現(xiàn)在住于何處?許民慶有何特異之點?
成 功
3月下旬,我收到一封湖南長沙國防科技大學的來信,而且居然就是來自我要找的譚自昌,內(nèi)容如下:
鮑勁夫同志 :
您2月26日的來信已由廣州轉來,關于所詢各問題答復如下:1、譚冠玉是我妹妹,生于1905年。曾在廣州花縣江村普惠醫(yī)院學習護士,于1924年應廣州黃埔軍官學校招聘,在該校充當護士,與許繼慎相認識,于1925年在廣州結婚。2、他們只有一個男孩,于1928年(經(jīng)查應是1929年—本文作者注)在上海出生,叫許民慶。1932年,冠玉攜同兒子民慶從上海來到廣州我家,將民慶交由我們代為撫養(yǎng),那時民慶已是4歲?!?934年,她再度從上海來看民慶?!?935年,她第三次回廣州看民慶。其時,民慶已由他五舅父帶回陽江縣?!箲?zhàn)期間,民慶隨同他外祖父也遷來樂昌。到1943年,我們探知冠玉在湖南省衡陽一個汽車運輸公司處,她也是來尋找我們。民慶在為其五舅看果園時,因年少、頑皮、槍走火打傷了左肘。1945年春,冠玉因肺病不治而去世。1946年,我全家?guī)駪c遷回廣州嶺南大學。1947年,民慶回陽江縣他五舅處,由他的五舅教他學醫(yī),因他不感興趣,于1949年初,再來廣州,考入汽車駕駛訓練班(民辦)。
全國解放前夕,民慶被編入人民解放軍汽車運輸隊,駐湖南衡陽。1950年秋,他回廣州探訪我們一次。1952
E6Sq1n3FCtcn3ULUC2h7FL50k4Q77uSoiTwXi4Y7AO8=年春,他因公再到廣州,據(jù)說是購買汽車零件,隨行者是一位年輕小伙子。以后,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十年動亂期間(1968年),一次,有兩位操湖南口音的同志來向我查詢許民慶的情況。當時,我曾懇求他們把民慶的消息告訴我,但遭拒絕,到現(xiàn)在尚無他的消息,恐已遭毒手了。 譚自昌
1982年3月11日
譚自昌的來信證明,王逸常等老人回憶提供的譚冠玉及其子許民慶的名字是準確的;且譚氏之兄尚健在,他與許民慶幼年在一起讀書的兒子譚志恒就在長沙國防科技大學從事教育工作。這就給尋找和辨認工作帶來了有利條件。譚自昌只是猜測許民慶可能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致死,而不是定論。這就又給我以尋找許民慶的一線希望。
根據(jù)譚自昌的來信,我著重作了如下幾方面的分析:許民慶是新中國成立前夕參加人民解放軍的,又是著名烈士的后代,現(xiàn)在有可能是個職級較高的軍隊系統(tǒng)的干部;許民慶專門學習過汽車技術,參加解放軍后又在搞汽車運輸,現(xiàn)在有可能是個職級較高的汽車專業(yè)技術干部;許民慶參加解放軍后“駐衡陽”,1968年,又“有兩個操湖南口音”的人來“查尋許民慶”的政歷情況。據(jù)此分析,許民慶有可能仍在湖南省某單位。當然,也有可能在廣東省。根據(jù)“文化大革命”中的實際情況,許民慶也有可能會被打倒或被整死,譚自昌信中“恐已遭毒手”的話不可能是自我驚嚇,空穴來風,而是那“兩個操湖南口音的人”語氣中有意或無意透出的殺氣中得出的結論。即使是最后一種最壞的情況,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也都有可能尋找到許民慶的下落。
根據(jù)上述分析,我給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干部部,中共湖南、廣東兩省省委組織部,湖南省、廣東省汽車運輸公司,長沙市、廣州市汽車運輸公司,衡陽市汽車運輸公司等處黨委組織部、干部部等部門以及《解放軍報》、《湖南日報》等單位同時分別發(fā)去信函,寫明了許民慶的姓名、籍貫、體征特點、其父母情況,請求他們幫助尋找許民慶,以便盡快盡早找到許繼慎的遺孤。
當這些信函發(fā)出后,我整裝赴京,采訪一些黨和國家領導人及人民解放軍高級將帥,了解許繼慎的革命事跡,以便早日將《許繼慎將軍傳》寫出。
在北京,我向鄧穎超、徐向前、聶榮臻、閻揆要以及全國政協(xié)、中組部、統(tǒng)戰(zhàn)部、解放軍各總部和北京軍區(qū)等單位的首長進行了調訪和函訪。徐向前元帥應我的請求,題寫了書名《許繼慎傳》。6月下旬,我去徐帥家取書名題字時,將許繼慎的夫人譚冠玉于抗戰(zhàn)期間在廣東病故、正在尋找許繼慎的遺孤許民慶等情況告訴了徐帥的秘書郭春福,他聽后說:“建國后,徐帥曾尋找過譚冠玉母子,但沒有成功?!蔽耶敿凑埞貢D告徐帥,一旦找到許民慶,我立即向徐帥報告。
我回到六安后,就接到了譚自昌之子譚志恒的來信,展信讀來,不由喜不自禁。
鮑勁夫同志:
來信已悉,所托尋找許民慶之事已經(jīng)成功。許民慶現(xiàn)在湖南省湘潭市江南機器制造廠運輸科工作。是本人通過調查了解,用通訊方式找的,并于最近見過面,已將你處及許家親屬的通訊處告訴民慶表兄,想他會直接與你聯(lián)系的。
民慶同志因記錯其父親的名字,在“文化大革命”中成了來歷不明者,加上我家的牽連,在“文革”中受到迫害,曾被入獄?,F(xiàn)在這些罪名都不成立,已恢復其工作。但該廠仍不知民慶同志的父親就是許繼慎烈士。建議你們與該廠組織部門聯(lián)系,告知其實情,恢復其名譽,合理安排其工作,使民慶同志得到烈士之子弟應有的待遇。
經(jīng)多方尋找,未找到許烈士全家合(影)照(我印象中未見過),僅從別處寄來一張四姑的單人照,已復制好隨信附上。
關于四姑譚冠玉的情況,想已從家父處了解到一些。此次與民慶同志見面,他回憶一些情況,對你們的工作可能有用。請與之直接聯(lián)系。致敬禮
譚志恒
5月29日
看完信,我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心情特別高興。接著,我立即給徐向前寫信,報告已找到許繼慎之子許民慶的喜訊。
關 懷
原來,當譚自昌接到我的信,獲悉許繼慎家鄉(xiāng)的黨組織正在尋找譚冠玉、許民慶母子時,十分感奮和激動,一家人開始為尋找許民慶忙碌起來。一天,譚自昌的妻子徐和年忽然想起許民慶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在湖南湘潭縫紉機廠工作的事,于是,夫婦倆便揮筆給該廠寫了一封信,尋找許民慶。
一天晚上,譚志恒夫婦從電視上看到介紹湘潭江南機器廠生產(chǎn)情況的新聞,兩人又猜測許民慶也許會在江南廠,他們立即又給江南機器廠黨委去了信。
江南廠是一座有3萬多工人、連同家屬子女5萬多人的大廠,要找一個不知具體在哪個科室車間班組的人,談何容易。正在江南廠黨委辦公室準備將信退回原地址的時候,恰巧運輸科黨總支一個姓王的副書記走進了辦公室。他一看信封,連說:“有這個人。許民慶我認識,就在我們科?!?br/> 許民慶突然收到這封信,不禁喜出望外,他連做夢也想不到他的親表弟、當年的小學同學、中斷了22年聯(lián)系的譚志恒如今竟然就在長沙!
許民慶3歲喪父,13歲喪母,新中國成立后,母方許多親戚因為 “海外關系”,或被打成歷史反革命,或被下放,各自都離開了原住址。再加上嶺南大學撤銷,譚自昌等被下放等情況。他們之間的通訊聯(lián)系中斷了。1952年,許民慶接到在東北當兵的表弟譚志恒最后一封信。之后,他再也沒有收到外界的來信,成了真正的“孤兒”。
如今,收到表弟的來信,許民慶激動萬分,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長沙國防科技大學譚志恒的家中,兩個表兄弟終于見面了!
苦 難
在接到譚志恒的來信后不久,7月4日,我給許民慶去了一封信。我在信中首先轉告了家鄉(xiāng)黨組織和人民政府對他的誠摯問候,對于他50年的艱難生活表示親切慰問;對于撫養(yǎng)他長大成人的舅父母表示衷心感謝,同時告訴他家鄉(xiāng)黨組織是怎么多方尋找許繼慎遺孀、遺孤的,祝愿他努力工作,保持、發(fā)揚父輩的光榮革命傳統(tǒng),爭取為人民作出更多的貢獻。同時,請他寫出對其父母的印象、個人簡歷及有無傷殘等情況交給我,以便核實其身份并充實《許繼慎將軍傳》的內(nèi)容。
7月21日,我收到許民慶復函。內(nèi)容如下:
鮑勁夫同志:
7月11日接到你7月4日的來信,萬分感謝黨組織的關懷。全國解放初期,曾多次去信六安縣公安局查問家父,復信都說“查無此人”。因此,早已打消尋親之念。老家尚有兄侄等人,并得到組織上的無比關心,因此,我內(nèi)心十分激動。因為家史不清,舅家的關系(知識分子,有海外關系—本文作者注),我總是得不到安寧?,F(xiàn)在他們能得到組織照顧,怎能不聯(lián)思往事呢?父子關系我已經(jīng)向組織匯報,并申請查證,據(jù)說“中央批復”:“許民慶是否許繼慎之子待單位調查核實”。我父母并無遺物,只有舅家的人可以作證。此外,亦無其他熟人了。現(xiàn)在不知黨委如何處理。
我自小離開父親,父親的形象還是從寄來的照片(上)得見。母親……雖然去世晚些,也是自我懂事之后僅見面三次,接到衣物一次。約在我六七歲時,母親……路過陽江,當時我在五舅譚元昌家門前,于下午會見母親約半個小時,母親只要求我好好學習。在我上學之后,七八歲時,她托人帶來了毛衣、衣、褲、鞋、紙、筆等物,要求我要很好地學習。約在1941年我13歲時,母親肺病重,給五舅去信想見我一面。我由陽江到樂昌,母親由外公照料,舅家怕我被傳染,不許我接近。因此,只在初到時見到母親,依然要求我很好學習,她還能走動,并和舅母談了一段時間話。1942年春,我到母親住處見了面,談及父親、老家等情況。大致是父親許繼慎參加進步組織,在我出生不久被國民黨所害,(實為被張國燾“左”傾路線推進者所害)老家是安徽省六安縣,原有叔兄多人都因此被害,家中無人,你不能去找了……你的名字是你父親題的,意思是只許可人民來慶賀你,要為民做事,很好學習,今后別辜負了他的愿望,我沒有什么遺留的了?!?br/> 原來,許民慶自小離開父親,后又不在其母身邊長大。到母親臨終前向他交代其父許繼慎的姓名時,他也僅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時間長了,許民慶將其父許繼慎的名字錯記成了“許繼續(xù)”。他也知道其父的職務是“國民黨團長”——這當然是譚冠玉告訴他的。但在抗日戰(zhàn)爭最艱難的年代、國民黨反動派掀起反共高潮的形勢下,她沒告訴兒子其父當時是以葉挺為師長、國共合作時期的國民革命軍第十一軍第二十四師七十二團團長。
7個年頭過后,當許民慶進入南下廣州的解放軍部隊后,第一次填寫其父情況時,就是填的“父親許繼續(xù),任國民黨團長”。后來,他曾數(shù)次函詢。由于其父的名字、職務都記錯了,六安縣公安機關均回答“查無此人”。
“十年動亂”時期,“左”傾思潮泛濫。按照“左”的邏輯,一個交代不清自己父親姓名的人,自然是“有問題的人”,當然也就在被打倒之列了。這個“國民黨團長”和“查無此人”的函復,使許民慶背上了沉重的政治包袱。他被掛黑牌子、戴白袖章、游街示眾,巡回批斗、挨打、罰站。
后來,一個莫須有的“開汽車軋死了人”的罪名,使他由“壞分子”升格為“死刑犯”被逮捕入獄。原來,在“文化大革命”中,湘潭市水電局搞派性活動的一輛汽車在九曲嶺翻車摔死人。許民慶當晚駕車經(jīng)過此地時沒有開燈,不知前面出車禍,以為亂哄哄地在搞武斗,便繞道開了過去。而造反派看清并記住了許民慶的車號?;厝ズ?,為了泄憤,便由一人檢舉,多人偽證,硬栽是許民慶開車軋死了人。于是檢舉、證明,一應俱全,廠軍管會治保人員按檢舉材料提供的車號、時間,將許民慶隔離審查逮捕。經(jīng)刑訊逼供,許民慶被迫認罪,被判處死刑。
此后,經(jīng)嚴肅認真的復核,許民慶由死刑改判免除刑事處分,被釋放回家,但已經(jīng)不被廠里接收。他被送到楠竹山鎮(zhèn)鎮(zhèn)辦集體企業(yè)當工人。自從1971年接到“免予刑事處分”的判決書釋放起,許民慶就多次向有關部門提出申訴,要求平反。直到1980年,湘潭市中級法院經(jīng)過調查核實,終審判決撤銷原判,給予平反,恢復名譽。在江南機器廠當時的副廠長(總工程師)陳俊謙的關懷下,許民慶回到江南廠工作。
辨 認
在許繼慎的故鄉(xiāng)——安徽六安的一些干部和他的親戚族侄中,對于許繼慎是否真有這么一個嫡子也持有懷疑態(tài)度。為了防止冒名頂替、沽名釣譽的事發(fā)生,對于認定許民慶是許繼慎之子一事當然得持慎重態(tài)度。
我認真分析了各種資料和文件,認為譚自昌的來信回憶譚冠玉、許民慶母子情況,與胡允恭、王逸常等回憶是一致的。我的這個判斷不僅為胡允恭、譚自昌、王逸常等回憶所證明,也得到了李義(譚自昌夫人)等人的證明。
作為撫養(yǎng)過許民慶的二舅母,李義在1982年《我對許民慶父母的一些回憶錄》中說:
“許民慶的母親譚冠玉(又名譚貫如)是我的姑子,即譚自昌的妹妹。許民慶的父親許繼慎,我曾見過一面。當時是1928年冬,我往南京途中路經(jīng)上海,留宿于一位老師劉志光之家,適值許繼慎及譚冠玉住在劉志光老師樓下。當時,我已和譚自昌訂婚,譚冠玉是我未來的姑子,因此和她有所過從。因此,我才認識許繼慎君。許君個子高大,面帶笑容,對人誠懇,依我愛人譚自昌所說,我早知他是一位共產(chǎn)黨的高級軍官。我知道許君和譚冠玉邂逅于廣州市的圖強醫(yī)院。當時,譚冠玉是該院的護士,而許君則是來診病者,他們一見鐘情,即訂終身。不久,離開廣州往汕頭。此后,他們行蹤如何,我無所知。
4年后(1932年),我和譚自昌結婚。我們婚后約半年,譚冠玉從上海來信,請求我們照顧他的兒子許民慶。當時許民慶只有幾歲大,據(jù)她說許繼慎離家?guī)啄晡催€,情況未明,她獨自留在上海,無力撫養(yǎng)孩子。此后,許民慶即由譚家兄弟二人譚自昌及譚元昌撫養(yǎng)成人。我家居廣州嶺南大學,譚自昌是該校農(nóng)科教授,譚元昌是陽江醫(yī)院院長。在此年間,譚冠玉一直居住在上海。
及至抗戰(zhàn)之始,我家遷往粵北樂昌縣北鄉(xiāng),以務農(nóng)為生。不久,民慶和我婆婆亦北上來我家共同生活,自耕自食。當時廣州已失陷,此時譚冠玉處在極無靠助中,又無從得知我們行蹤。在無可奈何之際,她只有北上尋覓許繼慎,乞同事周力行君(諧音,我不確知此人姓名之寫法—原作者注),盼得一臂之助。抵武漢時,她的旅費幾乎用盡,路上又求助無門,故不得不折回向南走,沿途打聽我家的消息。窮則通,不期然她忽然想起我們置有菜園在粵北樂昌縣,幾經(jīng)艱辛才來到粵北與家人團敘。惜因幾年來生活艱困,以致積勞成疾。且病入膏肓,可不久于人世矣!骨肉分離,至此才與兒子許民慶見面。在我家年余,竟因病重不起與世長辭。她臨危時呼兒子民慶到她枕邊,很吃力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告訴許民慶說:他父親許繼慎是安徽省六安縣人,并囑他切切記住。
和平后(應為抗戰(zhàn)勝利后—本文作者注),我們舉家遷返廣州嶺南大學。許民慶亦隨著回譚元昌家協(xié)助料理事務。不久,他又復到廣州參加汽車工程訓練課,結業(yè)后(時已解放了)被派到北方(我忘記什么地方)參加工作。臨別時,他還在我家稍住。送他上車后,一別30年全無音訊,彼此不知情
p2LzfezBjr+CvvTd7iaIXI8Bj+EYakWaxB6NakmbO38=況。及至最近由我愛人譚自昌登報尋人(未及發(fā)許民慶已被找到,故未發(fā)。原文作者因不了解情況,故認為登報找人了—本文作者注),才找到他的行蹤,知道他的近況?!?br/> 李義寫于香港
1982年7月4日
此外,許民慶的同學譚育英也來信為此作證。
1982年底,中共六安縣委組織部給我轉來一份江南廠干部科關于了解許繼慎將軍生平的公函。我將證明材料經(jīng)組織部審查蓋章后即寄發(fā)給了江南廠。后來,我收到許民慶的來信,說江南廠黨委已承認其為許繼慎烈士的后代,并在信中告訴我,他打算于翌年春天回到故鄉(xiāng)探親、掃墓。遺憾的是,當時我因為公務出差,沒有和許民慶在老家見到面。
溫 暖
許民慶夫婦攜子從六安返回江南廠不久,在皖、湘兩省民政部門的努力下,許繼慎的烈屬證即轉往湖南省民政廳,再由他們具體落實到江南廠,使許民慶能享受到烈屬待遇。
1986年8月15日,我來到湘潭江南廠,找到許民慶的家。面對這個中等身材、濃黑重眉、滿臉皺紋、左肘變形的老人,我深情地對他說:“你是民慶同志!我代表辦公室全體同志,轉達老家黨組織和老區(qū)人民對你和你全家的問候!”許民慶激動不已,眼睛里閃動著淚花。
許民慶告訴我,他在26年前就已向黨組織寫了入黨申請書,經(jīng)多次磨難,信念不動搖,但入黨問題至今未獲解決,政治上仍被當“壞人”“掛”在那里,心里很痛苦。許民慶妻子告訴我,她和民慶有4個孩子,2男2女。長子因其母退休,頂替招工進廠;次子進了廠辦大集體企業(yè)當工人;唯有2個女兒——三女許智文19周歲、四女許智宏18周歲至今待業(yè)在家,
許民慶把我到廠的消息報告了廠領導,領導們都到許民慶家來看我。我向他們介紹了許繼慎的生平事跡、尋找許民慶及其母親譚冠玉的經(jīng)過、許繼慎的宣傳及紀念活動的籌備經(jīng)過情況等。還向他們介紹了我省、地、縣委領導關懷許繼慎侄兒許光曙一家的情況。領導們聽了很受感動,都表示要更加關心烈士后代,幫助他們解決困難。
我回到安徽六安不久,即接到許民慶的來信,信中報告了支部吸收他入黨的喜訊。
至于許民慶兩個女兒就業(yè)問題,經(jīng)請示縣委同意后,我以縣委的名義寫信給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徐向前、中共湖南省委書記毛致用、中共湘潭市委書記,請中央及省、市委有關領導給予關心,同時把給上述領導人的信函各寄一份給江南廠黨委,使他們有所依據(jù)。
1987年4月初,我接到中共湖南省委辦公廳的來信,這封來信是對六安縣委就許民慶的兩個女兒就業(yè)問題致毛致用書記信的回復。信中說,許繼慎長孫女許智文被安排在江南機器廠國營單位,次孫女許智宏被安排在江南廠大集體單位。接著,又接到許民慶報告其兩個女兒就業(yè)問題已經(jīng)解決的信函,雖寥寥數(shù)語,但讀來令人感奮。
烈士后代的問題終于得到解決,烈士的在天英靈得到了告慰。(題圖為許繼慎之子許民慶持父親的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