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到北京師范大學讀博士，第一堂專業(yè)課就是童慶炳先生的文論課，講的是《文心雕龍》。當時童先生已過古稀之齡，帶著20多名文藝學專業(yè)的博士們，從頭開始一字一句地閱讀這本書。文藝學專業(yè)，開一門古代文論課本無可厚非，但當?shù)谝惶谜n結束時，童先生跟大家說《文心雕龍》這本書他已講了十五年之后，我不禁振顫了一下：掂了掂手里這本書，開始感覺到它的重量。
　　
　　是什么力量決定了
　　
　　一本書的生命力？
　　一本書的生命力，可能更多地體現(xiàn)在流傳的歷程與軌跡之中，一本書的流傳史就是它的社會史。從劉勰寫完這本書開始流傳至今，傳承到我的手里，它至少經(jīng)過了大約1400多年。據(jù)我所知，劉勰是在一座廟里，伴著青燈黃卷寫完這部書稿的。但無由通達之路，于是扮作買書人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等待當時做大官的沈約經(jīng)過，期望經(jīng)由大名于當世的沈約推薦而在社會上廣為傳播。沈約不負劉勰之望，也慧眼識珠。但當終于如愿以償之時，劉勰早已離開人世了。
　　公元1899年，甘肅敦煌發(fā)現(xiàn)了《文心雕龍》唐寫本。唐寫本《文心雕龍》是被一名叫斯坦因·奧雷爾的英國人從敦煌盜至國外，今存于倫敦大英博物館。這個史實的發(fā)現(xiàn)表明該書經(jīng)由沈約的推薦已經(jīng)進入主流傳播系統(tǒng)。但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傳播系統(tǒng)呢？無由得知。
　　元代一位郡首刊印了《文心雕龍》，至此才結束了寫本流傳的歷史，這就是“龍學”史上的至正本。198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了現(xiàn)存于上海圖書館的元至正本《文心雕龍》，這是最為珍貴的孤本。正本前有一個名為錢惟善的人寫的《序》：“嘉興郡守劉侯貞家多藏書，其書皆先御史節(jié)齋先生手錄，侯欲廣其傳，思與學者共之，刊梓郡癢，令余序其首……至正十五年龍集乙末，秋八月，曲江錢惟善。”
　　我最感興趣的是《序》中的信息，一部論述文學批評的論著，被一位郡守收藏事件背后的意義。而學界通常都認為，元代是中國文化最為荒涼的時代，刻印圖書是花費十分巨大的事情。歷史上并沒有文字記載該郡守的身份是一位文學家，及其出于何種目的而收藏《文心雕龍》，但可以推定，中國典籍的收藏與流傳一定是沿著自己的一條河流涌動著，只是目前我們了解的還不確切。
　　到了明代，一批有錢有勢的文人、一大批學者官僚收藏校勘《文心雕龍》。比如明代著名版本是梅慶生的《文心雕龍音注》，堪為明代“龍學”研究的集大成者。據(jù)日本學者考證，梅慶生從萬歷三十七年開始一直到天啟六年，前后二十余年時間，關注《文心雕龍》的?？焙脱芯?，因此明代《文心雕龍音注》的學術水平很高。該版本在卷首開列了參與校勘的一大串名單，除楊慎（字用修）作過《文心雕龍》的點評外，其他30人據(jù)考證，有的是當時的文壇名人，有的是愛好詩文的官僚，名聲大小不一，所處地域分別是今天的江蘇、福建和江西等地。其中有一名為謝兆申（字耳伯）的福建人，是刻印《文心雕龍》的主要出資者。在《四庫提要》的跋語上記載：“明謝兆申字耳伯，福建邵武人，倜儻好奇，每歲必游吳岳，喜交異人、購異書，摭拾異聞異見，人自薦紳學士子墨客卿黃冠緇流靡不接；書中墳典丘索經(jīng)緯流略稗官瑣語靡不收。名山奇壑，足跡幾遍。囊中金半以佞佛、半以市書。游吳師事劉子威，尤與臨川湯顯祖、竟陵鍾惺、譚元春善。出入載書以隨，客死麻城，書留僧舍，久遂散失?！笨梢娭x耳伯是一個性情中人，游歷甚廣，交游廣泛。只要有錢都用來購置各種書籍，用錢刻寫《文心雕龍》自然是出于對這部曠世之作的景仰，是一種自發(fā)的文化選擇，雖然身后客死異鄉(xiāng)是一件悲涼的事情，但通過資助《文心雕龍音注》的刊刻而名垂青史，地下靈魂也足可安息。
　　到了清代，參與《文心雕龍》版本?？钡膶W者眾多，并且是以官府組織的集體形式來研究，最著名的版本是黃叔琳的《文心雕龍輯注》和紀昀的《評文心雕龍》，其中的學者有何焯、郝懿行、盧文昭、馮舒、顧廣圻、孫冶讓、紀昀等。他們熟諳小學，廣涉四部，并且專精于古籍?？薄⒆⑨專瑢W術根基深厚，學術意識自覺，古籍整理經(jīng)驗豐富，在中國學術歷史上均是劃時代的人物。清代《文心雕龍》的研究是一種國家意識，與元、明兩代的民間、自發(fā)性個體研究相比，有著更為雄厚的物質(zhì)基礎。
　　時至21世紀的今天，《文心雕龍》的注本、釋本不下幾百種。不僅如此，它也成為中國大學、研究生課程里必讀的經(jīng)典，更有童先生為代表的一大批學者幾十年如一日地講授與參讀。
　　我一邊跟著童先生一字一句閱讀《文心雕龍》，一邊開始了我的思索：為什么《文心雕龍》這本書從誕生開始即有了生命，能夠流傳千年，但有的則剛面世就“死亡”？是什么力量決定了一本書的生命力？
　　于是，我長久地沿著這個方向去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并癡迷于那些流傳至今的經(jīng)典傳播歷程，希冀從中找出蛛絲馬跡。我曾背著一本萬曼先生的《唐集敘錄》從北京到倫敦，參加2006年國際書展，之后在英倫三島觀光的大巴車里，在蘇格蘭酒店的木床上，甚至為了不打攪同事的睡夢，我躲在洗手間里借助昏暗的燈光，找尋李白、杜甫、白居易等著述流傳至今的力量。
　　有一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唐詩結成文集大部分是在宋代，尤其是南宋時期發(fā)達的坊刻、官刻，還有一些水平較高的士大夫刻書，誤以為是圖書出版的力量傳承了這些璀璨的中華文化經(jīng)典，為身在出版界的自己找到了傳承文化使命的崇高感。然而當我借助四川大學祝尚書先生的《宋人別集敘錄》，梳理完蘇軾、歐陽修、黃庭堅、王安石、陸游、朱熹等詩文集的流傳歷程時，發(fā)現(xiàn)那些專以刻書牟利的坊刻卻是個“搗亂者”，不僅張冠李戴，把假托蘇軾之名的詩當成蘇軾的大作來買，迷惑了很多人。連當時的大學者陳振孫都承認：“東坡文集行于世者其名不一，惟《大全》、《備成》二集詩文最多，誠如所言，真?zhèn)蜗喟??！?反倒是那些宋代名門望族的后裔，包括學生門徒、包括同里鄉(xiāng)親，有的盡管很窮，很困頓，但依然積攢資財，把祖先文集的刊刻與整理作為家族、作為同里的一件大事。宗族的力量往往使某本圖書在湮滅幾百年后又薪火相傳。
　　顯然，我自己高估了一本圖書的生產(chǎn)、傳播的力量，圖書刻寫、書稿?？?、甚至今天機械化印刷、數(shù)字出版、手機出版等圖書專業(yè)出版機構固然重要，但沒有作者，沒有書稿，顯然也談不上圖書的生命力。在圖書生產(chǎn)到傳播的文化鏈條里，作者永遠是龍頭，永遠是源頭活水，就像沒有李白、杜甫，哪里來的“李杜詩篇萬古傳”？
　　文字的刻寫、?？薄⒂≈颇酥羵鞑ナ怯行蔚?，有時就誤以為這種有形的力量就是文化生命的全部，因此中國圖書歷史上的刻本搜集、編撰?？薄⒖虒懩酥劣谑詹囟即蛏蠞夂竦纳鐣≯E。
　　比如中國圖書的竹簡、雕版時代，圖書使用范圍基本限于皇權、貴族、士大夫等社會上層，內(nèi)容主要是總結治理國家的經(jīng)驗教訓、傳達士大夫思想感情、記錄最重要歷史時刻等，使用的目的是“文書檔案、歷史紀錄、私人信函以及與鬼神和后代子孫交流之用”。 因為這種特殊的傳播目的，圖書與普通人的精神生活無緣。中國的歷代政府都設有專門收集、管理、典藏和編撰出版圖書的專業(yè)機構，在商代藏于宗廟，周代承殷商之制，也設天府等宗廟性質(zhì)的機構專門收藏、保管盟約、大事記等典籍，先秦時期是一些史官代管，并由史官整理編撰，直到漢代，進一步發(fā)展為系統(tǒng)的專門機構和專門官職的出現(xiàn)。從東漢開始，編撰、出版和收藏、保管圖書成為中國圖書歷史上一個蔚為大觀的政治系統(tǒng)工程。在隋代，圖書的保存是根據(jù)內(nèi)容分級保存的。如將典籍分為上中下三品分藏各處，上品紅玻璃軸，中品紺玻璃軸，下品漆軸?！按皯?、床褥、櫥幔，咸極珍麗。每三間開方戶，垂錦幔，上有二飛仙，戶外地中施機發(fā)，帝幸書室，有宮人執(zhí)香爐前行踐機，則飛仙下，收幔而上，戶扉及櫥扉皆自啟，帝出，則復閉如故”（轉(zhuǎn)引自李致忠的《中國典籍史》上海人民出版社，第303頁）。這種通過國家政權賦予圖書文字的符號象征功能，形成了中國近千年歷史傳統(tǒng)：歷朝歷代的修史文化，圖書的政治價值被大大強化，時至今日仍然留存在現(xiàn)實生活中。
　　
　　但是，不論是《永樂大典》還是《四庫全書》，它至多是一種已有歷史文獻的修繕與整理，對于明清時代的文化創(chuàng)新反而不如唐詩宋詞的時代，更無法與先秦諸子百家時代相比。有些學者采用批評的視角揭示了明、清兩代組織大批文人窮經(jīng)皓首于故紙堆，是對一個時代思想精神的禁錮，其實是有道理的。
　　
　　圖書所具有的超越力量，到底是什么？
　　
　　一個時代的精神創(chuàng)造與文化追求，激勵著這個時代的人們?nèi)ビ媚男┪淖?、載體記錄下這個時代的思想活動，這種記錄就是包含圖書出版在內(nèi)的一種文化活動。不論是意氣風發(fā)，還是萎靡沉淪，抑或是金戈鐵馬，只要這種時代精神活動的本質(zhì)是與歷史以往不同的真實存在，就是一種巨大創(chuàng)新。記錄這個時代精神活動的不管是碑刻、竹帛，還是圖書、期刊，抑或是聲影媒介，都會獲得一種生命永續(xù)存在的理由。這種精神活動，包含著人類一種超脫凡塵的主觀努力與抗爭，只要這種精神抗爭所揮灑的生命光華足夠燦爛，就足以彪炳史冊。
　　而這種精神活動，常常與外在的載體并不緊密相關：并非是因為一本鑲嵌了鉆石的卷軸書就具有了永垂不朽的靈魂，也并非因為是九五之尊的欽點而就世代相傳。正如《文心雕龍》的流傳，大名于當世的沈約推薦固然起關鍵的作用，但只是一代而已。如果不是本身所蘊含的文化思想價值，也無法讓明代性情文人謝耳伯的慷慨解囊。一本圖書的生命力，正如愛彌兒·涂爾干所說的，“今天所有的人都認識到，還有國家之外的更高力量，它們并不是稍縱即逝的，因為它們與任何既定政治群體的特殊條件無關，也不會與這一群體的命運有密切的聯(lián)系。這些力量更普遍、更持久。我們確實可以說，它們的目標也是最普遍、最永恒、最高尚的。隨著我們的不斷進步，我們看到人們所追求的理想，已經(jīng)擺脫了世界某一地區(qū)、某一人群的地域條件或民族條件，超越于所有特殊的事物，逐步達到一種普遍性”。
　　
　　圖書所具有的這種超越力量，到底是什么？
　　
　　回顧劉勰的《文心雕龍》流傳史，可以確定的，它首先是一種人生信仰。這種信仰的存在，把圖書與人生緊密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中國獨特的圖書文化傳統(tǒng)?！蹲髠鳌酚幸欢螊D孺皆知的話揭示了這種信仰的內(nèi)涵：“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卑阎鴷⒄f當做立言，視為人生不朽之大業(yè)，并作為人生信仰來追求。這個信仰是中國幾千年讀書、寫書、刻書歷史中所形成的歷史傳統(tǒng)，是留給今人寶貴的思想遺產(chǎn)。
　　我們看到古人為一本圖書的寫作，經(jīng)常是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生的時間，寫就一首傳世詩作，構思一篇文章，祖孫三代人合力完成一本著作，蘊藏其中的是“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人生不朽之盛事”的人生理念。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寫到：“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違牽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禁，《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體圣賢發(fā)憤之所為為作也”，這段文字是中國圖書著述的最好精神寫照。中國歷史上有許多史學、文學經(jīng)典產(chǎn)生于逆境之中?！拔恼略髅_”，成為中國知識階層對精神產(chǎn)品生產(chǎn)規(guī)律的自覺認識，并內(nèi)化為自己的人生實踐之中。獄中著書、殘而著書、落第著書、老而著書的事例在中國歷史記載中aTlqPeo0xhb2ZbTqjLhKMw==層出不窮，著述成為中國知識階層人生追求的最高目標，將自己有限生命無限延續(xù)的唯一精神寄托。
　　除人所共知的司馬遷外，后世還有大量的模仿者。如殘而著書的西晉文學家、史學家、醫(yī)學家皇甫謐（215—282年），少家貧，帶經(jīng)而農(nóng)，人稱“書淫”。博通百家之言，淡泊名利，屢召不致，刻意著述，史書稱“軒冕未足為榮，貧賤不以為恥”。42歲患風痹之癥，半身不遂，臥床不起，仍然手不釋卷，以頑強的毅力戰(zhàn)勝病魔，編撰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針灸學專著《針灸甲乙傳》，此外，還有《帝王世紀》、《年歷》、《高士傳》、《玄宴春秋》等著述留于后世。明代太監(jiān)作家劉若愚，就以司馬遷為榜樣，也在獄中寫就《酌中志》，留下了大量的宮殿規(guī)制、內(nèi)俯職掌、內(nèi)臣服佩、飲食風尚、內(nèi)版書數(shù)等歷史資料。今傳的《明宮志》五卷直接選自《酌中志》一書。
　　正是立言不朽的著述理念，才使包含劉勰在內(nèi)的一大批知識人，把著述看作自己有限生命的歷史延續(xù)而倍加珍惜，淡漠財富，看輕顯達，一切顯貴與榮華在著述面前均一錢不值。劉勰在《文心雕龍》的篇首就把著述為文提高與天地并生的高度：“文之為德也大矣，與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壁，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這是中國知識人著述觀的極好寫照。
　　其次它是一種職業(yè)倫理。立言不朽的圖書歷史價值觀，直接影響了著述、刊刻與收藏，形成了中國獨特的職業(yè)倫理傳統(tǒng)。在圖書的刊刻、?？?、收藏方面，這種職業(yè)倫理導致了中國私人刻書成為歷史最穩(wěn)定、質(zhì)量最精良、學術價值最高的“家刻”傳統(tǒng)，圖書家藏成為版本最全、最精湛的一個私人藏書系統(tǒng)。家藏、家刻雖然在規(guī)模上可能次于官刻，但千年綿延不絕、并分散于千萬個獨立的學術與文化家族、科舉家族之中，“家刻”、“家藏”，以血緣、宗族為傳承紐帶，成為中國圖書幾次浩劫之后文化復興的母體和再生土壤。這些文化行為的背后，直接源于圖書歷史傳承價值的清晰追求，并在中國圖書歷史上，留下了一個個個性鮮明人生軌跡。清代有著名的藏書家、刻書家葉德輝（1864—1927），他的《書林清話》、《書林余話》，記載了宋、元、明等歷代關于書籍印刷、出版、收藏、鑒賞等種種史跡，是中國古代出版研究的必讀著作。他在“總論刻書之益”一章中列舉了宋、明幾位著名刻書家的事例，闡明“積金不如積書，積書不如積陰德”，“積書與積陰德皆兼之，而又與積金無異，刻書也”，“其書終古不廢，則刻書之人終古不泯滅”的刻書動機。葉德輝本人，也同樣是這種思想觀念的實踐者。他是湖南長沙人，清光緒十八年（1892）進士，一生致力于古書收藏、?？焙涂坛霭?，“不以避兵為苦，而以還鄉(xiāng)為樂”，“五十余年，未嘗稍解”，終于以取得了“所以紹往哲之書，開后學之派別”的成就，篳路藍縷之功，為后世的中國目錄版本學研究奠定了基礎。
　　當然，強調(diào)立言不朽的人生信仰，強調(diào)圖書與人生不朽結合在一起而形成的?？?、刻書文化傳統(tǒng)和職業(yè)倫理，并非忽略一個時代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正如人不能脫離歷史環(huán)境而存在一樣，一本圖書的誕生即帶有了一個時代的社會特色。劉勰在崇佛的魏晉時代，只能把自己精神世界放在寺院里安頓，才寫出了《文心雕龍》這部曠世之作。今天的圖書出版，也不再具有遠古社會生活中的唯一信息傳播媒介的顯赫地位，在面臨電視、報紙和雜志和網(wǎng)絡等多樣化競爭的媒體世界中，圖書不會再也不會提高到人生的高度，而成為唯一精神寄托。尤其是商業(yè)化浪潮席卷一切的大背景下，中國出版業(yè)必須與資本為伍但又不能深陷在金錢的泥沼之中。然而魚龍混雜、質(zhì)量低劣的作品充斥市場，罕見經(jīng)得起時代和歷史檢驗的作品，這種現(xiàn)象也是一切以金錢為衡量標尺的文化消費時代里的必然。
　　然而，圖書作為人類精神活動的載體之一沒有變。從技術層面來講，書的載體從最初的龜骨、竹簡、紙張，到現(xiàn)在的電子載體，外部技術形態(tài)上不論有怎樣的革新，都沒有脫離人類精神活動的本質(zhì)。精神產(chǎn)品的價值就在于，金錢是無法來衡量人類精神思想的原創(chuàng)性價值的。我們的祖先將圖書這種精神屬性與人生不朽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并跨越了財富金錢、政治利達的現(xiàn)實欲求，形成了中國獨特圖書的歷史價值觀，它是我們超越文化資本時代局限的法寶。
　　顯然，一本書的社會史出發(fā)，發(fā)現(xiàn)的是圖書刻寫、校勘、印制乃至傳播這種有形的力量，不是圖書生命力的根本，如果不從圖書內(nèi)容的創(chuàng)新方面用力，可能適得其反。一本圖書的生命力源于一個時代精神追求的有無、高下，它往往與時代的物質(zhì)發(fā)展水平無關，不是越富足，文化就一定越發(fā)達，而恐怕恰恰是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