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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鬼子的徐進財

2011-12-29 00:00:00李敬宇
安徽文學 2011年9期


  徐進財是在伍家山山沿邊的大道上遇到馮三的,那時候,徐進財正和隊員們在一起埋地雷。地雷拿在手里,就像一個生鐵疙瘩;都說它能炸死鬼子,可部隊打到現(xiàn)在,連一個鬼子都還沒炸死呢!徐進財正小心地往坑里填土,背后突然有人喊一聲:“炸了!”這一聲大喊如晴天霹靂,把人嚇個半死。待徐進財回過神來,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眼前弓著腰兩手頂著膝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連日來一直躲著的生怕照面的馮三。
  馮三立在眼前,徐進財想跑也跑不脫了。
  馮三立甕聲甕氣地問:“進財,你打算什么時候幫我蓋房子?”
  徐進財說:“我都叫人回你四遍了,把小鬼子一打敗,我就幫你蓋?!?br/>  馮三說:“小鬼子什么時候才能敗呢?”
  徐進財說:“這不好講……反正十天半月,你別指望他敗?!?br/>  馮三說:“那你講的不是空話嗎?你糊弄人,可別糊弄你三叔啊?!?br/>  徐進財說:“我講的是這一仗。等這一仗打完了,把小鬼子打敗了,我就幫你蓋?!?br/>  馮三剛要驚喜,神色又黯淡下去,說:“你說這話,又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還是糊弄人嘛!你說,就算這一仗你們打贏了,你家那么窮,你拿什么幫我蓋房子?”
  徐進財就耷拉個腦袋,瘟雞似的,沒話說了。
  
  那天,徐進財去北門鎮(zhèn)執(zhí)行偵察任務,順帶著回家看看老娘,不料和鬼子遭遇。在鎮(zhèn)子里徐進財一頭扎進了馮家的茅廁。
  天已經黑透了,徐進財打算從茅廁中出來,剛閃了半個身子,突然聽到旁邊的屋子里有鬼子的說話聲,徐進財急忙又把身子縮了回去。
  不一會,馮家的灶房里傳出了雞肉的香味。徐進財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聞到香味,肚子里就難受得很。
  這是早春,天正冷得厲害。徐進財沒帶槍,不敢輕舉妄動。他不是害怕,他曾用長槍打死過一個鬼子,在隊伍里也是掛上榜的。而這一刻,他只想著能早點逃脫,但又感到很不甘心。他心一橫,決定和鬼子干一仗。
  徐進財悄悄踅出茅廁,半隱著身子,偷窺一陣,方才大著膽子貼著墻朝馮家的房門口移步。拐出屋山,房門就清楚可見了。低矮的房門是關上的,關得卻不嚴,香氣浪一般地從里面涌出來。門上有幾個裂孔,借著裂孔,正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一束圓光打在墻上,有點昏暗,想必那是一個小手電筒,隨身攜帶的。有兩個鬼子正大著舌頭,講著什么話,而另一個,已經趴在了桌上。
  他閃身踅進馮家的灶房,那灶房低小得可憐,鍋灶下居然還有溫火。徐進財在地下摸到幾截小樹枝,隨手放進鍋灶,旋又閃身出來,回到茅廁里。
  瑟瑟發(fā)抖的徐進財?shù)鹊搅撕蟀胍梗烙嬓」碜佣妓?,他才再次從茅廁里出來?br/>  徐進財走進灶房,摸出一截長木棍,小心地套進兩扇門的鐵環(huán)上。接著他把馮家土墻邊上那個破廢的柴門搭在門上,然后又用馮家冬天腌菜用的大青石堵在房門口。等這一些都做好了,他返回灶房,擄起一大把柴草,開始點火。
  天冷,草干,又有一點小風,火借風勢,立刻熊熊地燃燒起來,馮三家的房子轉眼便一片火海。
  
  徐進財之后是怎么逃脫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歸隊后,他就昂頭挺胸,擺起了架子。隊長老韓,是個胖臉、小眼的壯漢,心下疑惑,問徐進財憑什么這樣走路。徐進財一五一十,將如何燒了馮家房子的經過述說得有鼻子有眼。韓隊長不信,著人潛回鎮(zhèn)上去核實。派去的人回來稟報說,馮家的房子還真的被人燒了,三個鬼子被燒得連個正形都沒有。后來鬼子架起柴禾,將那三個死鬼燒成了骨灰。當然,鬼子查不清底細,發(fā)了急,第二天就把沒有逃出鎮(zhèn)子的幾十口老人全部殺掉了。
  韓隊長想都不想,就對徐進財說:“好,記你一大功!”
  徐進財?shù)氖论E迅速在部隊里傳開。
  徐進財?shù)靡饬艘魂囎?,然而不出十天,馮三突然找到部隊上來了。所謂部隊,其實就是伍家山游擊隊。隊員們來無影,去無蹤,馮三想找徐進財,一時卻找不到,只好托游擊隊里的劉大舌頭給徐進財帶個話,說他已經打聽到了,他家的房子是徐進財燒的,燒房子簡單,蓋房子難,鬼子一撤出鎮(zhèn)子,鄉(xiāng)親們都陸續(xù)回來了,可現(xiàn)在他們一家老小沒地方住了,要徐進財替他想想辦法。徐進財聽劉大舌頭說起這話,心里就起毛了;當初他只想著怎樣才能把鬼子給干掉,還真沒想到馮三一家人該怎么住呢!
  徐進財就有意識地躲著馮三。
  一晃半年過去,這中間,馮三一直在尋找部隊,尋找徐進財,幾乎跑遍了整個伍家山。雖然一直沒找到徐進財,倒是遇到了好幾個游擊隊員。馮三也不客氣,把徐進財如何燒了他家房子,他和兒子、老父親如何無家可歸,一節(jié)一節(jié),都跟人說了。人說,這些我們都知道,徐進財現(xiàn)在在部隊上,一個人干掉那么多鬼子,也算是大英雄了。馮三說,我知道他是大英雄,可我和兒子,特別是我家老父,沒地方住??!這一說,對方就耷拉下腦袋,不講話了。馮三趁勢叫人帶個口信,說你幫我好好問問徐進財,可有什么打算,打算什么時候幫我蓋房子?
  話傳到徐進財耳朵里,徐進財敷衍地說,下次要是再見到馮三,就幫我回個話,等把小鬼子一打敗,我就幫他蓋房子。
  
  如今,馮三站在徐進財面前,徐進財傻了,他搓著兩手,連地雷也顧不上了。
  在不遠處放哨的劉大舌頭遠遠地朝馮三招手,叫他過去,馮三看到了,卻裝著沒看見。直等到埋雷任務完成了,劉大舌頭才跑過來,沖著馮三怒氣沖沖地說:“叫你別、別搗亂,你偏不聽,你想干、干什么?”馮三一臉無辜地說:“我叫你傳的話,你都幫我傳啦?”劉大舌頭說:“傳啦!傳了又、又怎么樣?現(xiàn)在是打鬼子,還、還、還是幫你蓋房子?!”馮三喪氣地嘀咕:“那傳了不也是白傳嘛?!?br/>  馮三賴著不走,徐進財和劉大舌頭都拿他沒辦法。他話也不多,只是黏著徐進財。徐進財只好說:“我們現(xiàn)在回部隊,到了部隊,你就等于掌握我們的情況了。你以后別透露我們的消息,要是透露了,那你就是漢奸。”馮三低聲下氣地說:“這我懂?!?br/>  翻過一座山,拐過一個山坳,前面就是部隊了。這么說來,部隊并不像馮三想象的那樣,在伍家山的深處,而在伍家山的表皮,韓隊長也在這兒。伍家山這個季節(jié)特別陰冷,但是韓隊長衣服上面的兩個扣子都沒扣。有幾個隊員站在不遠的地方,端著破槍瞄遠處的草靶子,卻并不開槍。
  見了隊長,馮三急忙過去,討好地說:“韓司令,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我是北門鎮(zhèn)上的馮三,是徐進財家的鄰居。”
  韓隊長不茍言笑,眉毛濃密,說:“你找我有什么事?是想加入我們的隊伍?”
  馮三臉上即刻變了色,抖抖地說:“不是,不是,我是來……來為我家的房子……”
  韓隊長說:“我們的人霸占你家房子啦?”
  馮三又抖抖地說:“不是,不是,是徐進財……把我家房子燒了。”
  韓隊長火了:“他敢燒你家房子?他小命不想要啦?”
  劉大舌頭趕緊過去插話:“就是燒、燒死三個鬼子的?!?br/>  韓隊長便大笑起來,說:“燒得好!燒得好!!”
  馮三挪近一步,拽一拽韓隊長的衣服袖子,臉色灰暗,神情沮喪:“那我家一家人……就沒地方住了?!?br/>  韓隊長像是不理解,勾過頭來,盯著馮三看,看得馮三心里直發(fā)毛,韓隊長又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活像老鴨子叫:“我們打鬼子,房子炸得可多啦,鬼子的飛機炸,大炮炸,我們的手榴彈也炸,我還是頭一回聽說,要我們賠房子呢!都要像你這樣,我們要賠多少房子啊?!那我們還打什么鬼子,不整天跟在你們屁股后面賠房子啦?!對了,小鬼子也逃不掉呀,小鬼子也要賠你們的房子啊!”
  馮三急了,一急膽子也大起來:“不是這個理,韓司令,不是這個理……先前那些房子,那是大伙兒打仗,鬼子也燒,我們的人也燒,想找誰也找不到;這回是有名有姓的,是徐進財。”
  韓隊長不耐煩了:“部隊沒有錢,這我跟你講清楚,蓋不起房子。”
  
  馮三更加急了:“我不找你們部隊,就找徐進財一個人。那一年,他偷了我家一只雞,可他死不承認;他和鬼子一樣,鬼子也偷雞?!?br/>  “胡扯蛋呢你!”韓隊長立刻火爆起來,“他把鬼子殺了,他是英雄!”
  馮三收斂了許多,見韓隊長轉身要走,又拽一拽韓隊長的衣服袖子,小聲嘀咕:“他應該把鬼子引出我家,不該把我家房子也燒掉。我那是……”
  韓隊長終于忍無可忍了,他從腰里掏出盒子槍,對準馮三說:“他要是把鬼子引出你家,他還能把鬼子燒死嗎?!瞧你這熊樣,一看就不是我們的人!我看你就是個漢奸!”
  劉大舌頭趕緊撥開韓隊長的槍口說:“隊長別、別、別……”
  徐進財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一直沒敢近前來,這會兒也趕緊過來,說:“隊長你別動真的,三叔他爸,我爺,是個癱子,回家躺床上,出門坐車上,沒辦法的事。”
  韓隊長怒氣不消:“那你給我滾,別叫我再見到你!再見到你,我就跟你不客氣!”
  
  然而,想把馮三攆走也并非易事。放哨的隊員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疑的人,那人穿著破棉襖,戴著舊氈帽,眼神卻很機敏。當隊員發(fā)現(xiàn)不妙時,只一個忽閃,那人就溜得無影無蹤了。得到這一消息,隊員們都有點緊張,擔心壞了第二天的事。大家也不便在原地逗留,韓隊長便決定迅速轉移,叫徐進財他們繼續(xù)搜捕那可疑之人。
  韓隊長看一眼馮三,不耐煩地說:“老劉,你把這家伙帶上,一顆老鼠屎,不能壞了我們一鍋粥!”
  劉大舌頭是徐進財班上的戰(zhàn)士,燒死鬼子后,徐進財已榮升為班長。叫劉大舌頭帶上馮三,也就等于叫徐進財帶上馮三,顯然,這是一個既輕率又糟糕的決定。馮三先還沒緩過勁來,跟著劉大舌頭,上山下山,走路加小跑,動作很狼狽,黃昏到來的時候,他已經適應了。他追上徐進財,開始了新一輪的討價還價。
  “進財,我還是沒鬧明白,我家那房子,你打算什么時候替我蓋?”馮三小著聲音,蚊子哼一般。
  “三叔,你可不能把人逼得太緊啊,你叫我……叫我……”徐進財既惱且煩。
  “可我家老小怎么弄呢?”馮三哭喪著臉,“要不你就寫個欠條?!?br/>  “那好!我寫?!毙爝M財這次應承得果斷。
  繞過一大片竹林,他們走進一個小村落。這個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落,如今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低矮的茅草屋全都沒了屋頂,土墻黑糊糊的,是被大火燒的。有幾戶,連墻都坍塌了,遠遠看過去,像是被人掘了墓的大墳包。不用說,這是鬼子清剿游擊隊時造的孽。大家都不說話,站在一處已坍塌的土屋前沉默著。
  “我們鎮(zhèn)上,多少人家,也是這樣?!瘪T三嘆息一聲。
  “我們也是沒辦法,打鬼子,總要連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毙爝M財也嘆一口氣,“可小鬼子太壞了,不打也不行?!?br/>  “這個道理我懂,……可看到這房子,我就想到我家房子了?!?br/>  “三叔,你看,你又來了!”徐進財急了,“我燒了你家房子我承認,我那是為了燒死鬼子。賠歸賠,可你不能老是這樣逼我?!?br/>  “我不也是沒辦法了嗎?”
  “人活著,比什么都好。三叔你說我講的對不對?”
  “……這我知道?!?br/>  講到這個問題,徐進財指著廢墟,告訴馮三說,年前鬼子來清剿的時候,這一帶壯年男女差不多都被殺盡了。
  馮三跟著嘆了口氣,但隨后便固執(zhí)地說:“你講的是不錯,我也知道命比房子更重要?!晌野诌€在呢,我不能丟下他不管?!?br/>  徐進財?shù)拖侣曇簦骸暗韧P聛?,找了紙和筆,我就給你打欠條。”想了想,又說:“三叔,你說這欠條……開頭該怎么寫?”
  馮三也想了想,說:“應該寫‘今欠到’?!?br/>  “……‘今’字怎么寫?”徐進財慚愧得不行。
  馮三說:“等找到紙筆,我寫給你看?!?br/>  徐進財心虛了:“‘欠’字我也不會寫?!?br/>  “這比較麻煩?!瘪T三有點頭疼了,“你名字的幾個字,‘徐進財’,你會不會寫?”
  “會寫一個‘徐’,后面兩個字都寫不好。有一次我下狠心寫,可我把字寫反了,他們都笑我,說我本事大?!?br/>  “你的名字,我也寫不來?!瘪T三顯得憂心忡忡。
  
  隊伍簡單地吃了點干糧,在山里兜了兩個圈子,沒有找到那個可疑的人。天早已黑盡,劉大舌頭打了幾聲唿哨,等了好半天,遠處才有了回音。
  穿過一片雜樹林,接應的人已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這下好了,大秀才在?!毙爝M財雖然說話有點忸怩,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大秀才”名叫李洪針,是新四軍的一個傷員,負傷以后留在了游擊隊,大伙兒都叫他李隊長,是比著韓隊長這么稱呼的,也是韓隊長授意的。李隊長瘦條條的,有文化,相當年輕,黑燈瞎火地突然見著一個陌生人,便格外警惕。
  徐進財急忙說:“是我家鄰居,我把他家的房子……燒了?!?br/>  “是燒鬼子的那次?”李隊長即刻反應過來了。
  “就是。我想給三叔打一張欠條,可我寫不來?!毙爝M財有點難為情。
  不料想,李隊長聽了這話,立刻嚴肅起來,板下一張臉:“徐進財,我要跟你好好談談!照理說,你燒了老百姓的房子,是應該賠償?shù)?,可你有錢幫人蓋房子嗎?你到哪兒弄錢去?好,就算你有這個本事,是個有錢人,可你現(xiàn)在是一名游擊隊員,主要任務是打鬼子,你有時間幫你三叔蓋房子嗎?”
  徐進財一聽這話,就有點傻眼,尤其是,這么嚴肅的話竟是從一個比自己小上十幾歲的人的口里說出,分量便很不輕。徐進財不服氣地看著李隊長,心想:胎毛還沒干呢,就跟我講起大道理來了!
  劉大舌頭雖然舌頭大,講話不清,但做事很機敏,知道徐進財有點上火,趕緊上前說:“進財,你現(xiàn)在是班、班長了,你要聽、聽隊長的。”把徐進財拽開了。
  李隊長招呼馮三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自己蹲著,開始和馮三講大道理。
  “三叔,徐進財燒你家房子,固然不對,可他是事出有因的。他被我們派去偵察敵情,身上不能帶槍。要是能帶槍,他興許就不用燒房子,用槍了。你想想看,幸虧小鬼子是在你家,不是在外面,要是在外面,徐進財就是帶了槍,也只能打死一個鬼子,也打不死三個呀!反過來,小鬼子只要一開槍,徐進財不就沒命啦,他怎么還能燒死鬼子呢?你要他賠房子,這話也有道理,他把你家房子燒了嘛,可即便是賠房子,也應該由我們部隊來賠呀,怎么能叫他賠呢?叫他賠房子,那以后誰還敢加入游擊隊,誰還敢打鬼子?誰還敢當英雄?”
  馮三坐在石頭上,覺得不舒服,這會兒改成了蹲在石頭上,和蹲在地上的李隊長相比,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他低頭聽著,不講話,有點膽怯,有點木然。
  “我們這個部隊,不是大部隊,是小部隊,是地方游擊隊。我們現(xiàn)在人少,武器不行,條件很差,跟鬼子打,是拿雞蛋撞石頭;雞蛋撞石頭你懂,一撞就碎了。在我們這支小部隊里,除了王長益,徐進財是消滅鬼子第二個多的,王長益一共打死了六個,徐進財打死了一個,燒死了三個,一共是四個。這樣的人,以后是要做大英雄的。你現(xiàn)在纏著他,影響了他的心情,他老想著幫你家蓋房子,他還有心思打鬼子嗎?”
  馮三翻眼看一看天上的月亮,一臉的不服氣。
  “當然了,三叔你的苦我也知道;要是不苦,你怎么會找到部隊上來呢,這可是一件提著腦袋的事?。∧慵叶歼€有些什么人,你跟我講一講?!?br/>  馮三不知道對方肚子里賣的什么藥,并不接話。
  “都說我們部隊上苦,其實我是知道的,部隊上再苦,也沒有老百姓苦。部隊是個大集體,大家可以互相幫助;可老百姓就不同了,小鬼子一來,燒的燒,殺的殺,老百姓哪還有安生的日子??!三叔家肯定比別的人家還要苦,不然的話,三叔也不會冒著危險找到我們部隊上來。話又說回來了,這是我們自己的部隊,你才敢來,要是小鬼子燒了你家的房子,你敢找他們去要嗎?”
  馮三這下開始回應了,不講話,只是頭直搖;一邊搖著頭,一邊就從石頭上下來,和李隊長一樣,蹲在了地上。
  
  “說說吧,說說你家的苦。”
  李隊長這么一啟發(fā),馮三的眼淚就滾下來了。馮三哭得有點不大自然,像是有點假,但他是真哭,哭不出聲音的哭。
  站在一邊的徐進財就走過來,告訴李隊長說,三叔家的這房子,是要給兒子結婚的,可他兒子才十三歲,離結婚還有不少年呢。又說,三叔的老父親是個癱子,三叔手巧,幫他做了個小推車,跑反的時候推著他到處跑。
  李隊長感慨地說:“都說我們打仗不易,其實老百姓啊,比我們更不易!”
  
  正如偵察得來的消息,到第二天中午,果然有鬼子的汽車從伍家山山沿邊的大道上遠遠地駛來。
  在這之前,韓隊長早已把大家召集起來,并且一早就開了伙,把上午的飯解決了。隊員們吃的是野菜玉米糊,其中野菜多,玉米在里面星星點點,發(fā)出黃色的光,就像山間四月的風景。隊員們都吃得很快,三口兩口就扒完了,唯有馮三吃得慢,不知是在細心品味還是難以下咽。李隊長看得著急,說:“三叔,你動作麻利點。你這樣吃飯不行,太慢了。你跟我們的隊伍跟得也不緊,容易掉隊?!?br/>  “你要房子有本事,跑、跑起來怎么就沒、沒本事啦?!”劉大舌頭挖苦道。
  馮三朝他翻一翻眼,低著聲音哼了一聲。
  “你再、再這樣,我可就要把你丟、丟下來啦!”劉大舌頭十分惱怒。
  徐進財急忙擺一擺手,說:“丟下來肯定不行,他一個人在山里更不安全?!?br/>  后來劉大舌頭又講了一些難聽話,別說是馮三,就連徐進財也聽不下去了。徐進財便告訴劉大舌頭,三叔和小鬼子其實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三叔的二哥二嫂,前年在鎮(zhèn)子上為了和鬼子爭一只自家養(yǎng)的雞,被鬼子推下坑里活埋了;三叔還有個弟弟,早幾年參加國軍,跟日本人打仗,斷了一條腿,送到后方醫(yī)院,正在治療的時候,遇到鬼子空襲,打那以后,他弟弟就失蹤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話果然靈驗。聽到這些,劉大舌頭再不言語了。
  這一刻,隊員們按照韓隊長的部署,雖然早已各就各位,但還是緊張異常。
  軍用卡車遠遠地向這邊行駛,保持著中等車速。只有兩輛,不算多。負責拉雷的王長益等人已經去了路邊;其余隊員包括馮三都在山坡高一些的地方,這兒既利于觀察,又有石頭作掩護,便于居高臨下向敵人發(fā)起攻擊。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著汽車駛近了,又駛近了……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偏偏在這時,公路對面的密林里突然躥出一個人,奔上大路,迎面奔向汽車。隊員們一時都沒鬧明白是怎么回事,都有點發(fā)傻。瞧這人,穿著破棉襖,戴著舊氈帽,大家這才恍然大悟,顯見得,這人就是昨天發(fā)現(xiàn)的那個可疑之人。隊員們頓時明曉了,果然是個漢奸,也可能是鬼子派來的,是來伍家山刺探情況的。
  因為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現(xiàn),行進中的汽車居然停下了,就停在離王長益他們大約一百步遠的地方。這真是太蹊蹺了,太突然了,叫人目瞪口呆!
  這一刻,隊員們肯定都在心里懊惱,懊惱沒能及時抓住這個狗日的家伙;這下可好,橫生枝節(jié),說不定就要壞了大家煞費苦心的努力。
  隊員們都在耐心地等待。
  這個人鉆進了卡車的駕駛室,像是和里面的人交談,只是隔著車窗玻璃,太陽光太耀眼,看不真切。而那兩輛汽車一旦停下,像是再也沒有了往前行駛的意圖,不動了。
  隊員們開始著急了。居高臨下的徐進財,將路邊的王長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躲在密密的樹枝后面,不時地伸頭張望,已顯出極度的不耐煩。
  終于,從前面那輛汽車的車廂里跳下兩個鬼子,他們端著一挺機槍,迅速來到車頭跟前,將機槍架上去,對準了這一片林子。與此同時,后面那輛汽車已經開始倒車,并試圖轉動方向,意欲掉頭。
  隱蔽著的隊員們頓時躁動起來,都在等著韓隊長下命令。
  這時候再不出擊就沒有道理了,雖然面對的是鬼子的機槍,極端危險。
  韓隊長終于下命令了。在他下達命令的同時,手持長槍的隊員們,已經各自扣動了扳機,將第一顆子彈射向了鬼子。
  汽車玻璃被打碎了,駕駛汽車的鬼子也像是被子彈擊中,趴在方向盤上,不動彈了。
  槍聲立刻大作。但這時的槍聲已不是來自隊員們手里的長槍,他們的槍太土了,每發(fā)一顆子彈,都要狠勁地拉一下槍栓,就是俗稱的“拉大拴”;鬼子的機槍卻是吃子彈的好手,子彈從機槍的側邊吃進去,從槍口里吐出來,吐出的全是火舌。一時間,成串的子彈把游擊隊員的火力全部壓下去了。
  雙方一時僵持著。游擊隊人多勢眾,占盡地利之優(yōu),但武器低劣,被鬼子的機槍死死壓住,幾乎沒辦法回擊;而鬼子,雖然人不多,僅憑一挺機槍,就把游擊隊員打得沒法露頭。有人試圖扔手榴彈,但身子才動一動,就被飛射的子彈擊中,在滾下山坡的同時,手榴彈也在附近爆炸了。
  后面那輛汽車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得以掉轉方向逃走的。
  大家都在緊張地戰(zhàn)斗,誰都想不到,馮三突然從石頭后面站起來就往后跑。
  “三叔,你別、別、別……”劉大舌頭一急,連話也講不全了。
  徐進財一下子撲將上去,將馮三撲倒在地。盡管徐進財?shù)膭幼鞣浅Q讣?,但是一顆子彈還是射進了他的后背。
  
  機槍再厲害,總有打光子彈的時候,待子彈一打光,小鬼子也就成了甕中之鱉。直到這時候,大家才顧得上倒在一旁的徐進財。
  徐進財被人放平了身子,還能說出話來,說:“三叔,我欠你房子,可我……活不了了。你看,我……該怎么弄?”
  馮三看著行將死去的徐進財,驚恐不已,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拿一、一條命,總該抵上你家房、房子了吧?!”劉大舌頭氣急敗壞地對馮三說。
  然后,他們看著徐進財慢慢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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