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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方陣•青陽

2011-12-29 00:00:00
安徽文學 2011年11期


  青陽是一個歷史悠久、人杰地靈、文化底蘊豐厚的地方。這里有著名的佛教圣地九華山,佛教文化源遠流長;這里產生了有“京劇鼻祖”之譽的古老戲曲“青陽腔”,以及地域色彩濃厚的儺戲、目連戲、青陽民歌、農民畫等等;這里人才輩出,是唐代詩人費冠卿、五代殷文圭父子、南宋程九萬父子、明朝“一門雙進士”施堯臣施篤臣兄弟和清代“父子五尚書”王懿修王宗誠父子的家鄉(xiāng);屈原、李白、劉禹錫、杜牧、王安石、蘇轍等大家曾流寓和宦游于此,留下大量詠贊青陽的優(yōu)美詩章……超凡脫俗的自然景觀與歷久彌新的人文景觀,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字“歌者”。如今,一大批作家活躍在這方水土之上,用自己手中的筆,歌唱家鄉(xiāng),歌唱生活的美好,揭露并鞭笞陰暗的角落……在這批作家中,施博遠、馬光水、吳蓓、章小兵、劉向陽、周玉榮等人脫穎而出,成為青陽縣文學創(chuàng)作的領跑者。在創(chuàng)作的同時,有的人還要拿出不少精力,組織活動,培育本地的文學新生力量,有的人還在為生計奔波……他們對文學的摯愛,令人感動。本期推出青陽文學方陣,集中展示青陽文學創(chuàng)作現狀,是對文壇皖軍青陽“方陣”的一次整體檢閱。
  張 琳 孔 陽
  
  
  牛老大的牛事兒
  ○ 博 遠
  
  1
  
  初冬,雙季晚稻都收割回了。霜凍的早晚冷颼颼的,伸不出手,但中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牛老大牽著他的沙沙,山野地頭散步。冬天里山上沒有青草,牛老大牽著沙沙找野竹葉吃。沙沙也跟人一樣,每天應該吃些青菜。青竹葉的營養(yǎng)比枯草好。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將是大風降溫天氣。氣溫一降,雪就會飄起來。牛老大想趁天好的日子,每天尋找那些山傍地角的野竹,讓沙沙多吃些。
  這天夜里,牛老大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牽著沙沙走在毛竹園的山上。毛竹園是個小山名,現在沒有毛竹,山坎上只生長著茂密的野竹。竹枝上頂著厚厚的一層白雪,白雪成了冰,在風中硬邦邦的。他用棍子一桿一桿地敲,雪拽著竹葉一起落下。沙沙吃不著青竹葉,抬著頭,瞪著眼,望著他。眼神中幾分乞求,幾分嗔怪。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雪花飛舞,牛老大的鞋子不見了,雙腳凍麻木了,不能走路。又一陣大風刮來,沙沙不見了……
  牛老大醒了,發(fā)現自己的雙腳不是在雪地里,而是伸出了被頭,像兩掛剛出土的生姜,在冬夜的寒氣里晾著。
  下雪了?牛老大套上棉襖,穿上褲子,出了門,向屋后的牛欄走去。東山吐出一線霞光,乳白里透出些許粉紅的亮色,像剛剛醒來時惺忪的睡眼。牛老大老婆前些年病死了,兒子初中畢業(yè)外出打工,每年只有春節(jié)才回家過上幾天。牛老大獨自住著一堂大屋,夜里連鬼叫的聲音都聽不到。他天天早起,第一件事就去屋后坡旁的牛欄,看他的沙沙。
  沙沙是牛老大給自己放養(yǎng)的那條母牛取的名字。村里管公牛叫牯牛,母牛叫沙牛。牛老大便親熱地叫那條黃皮黃毛的母牛沙沙,很有人情味。牛老大叫沙沙的聲音,有磁性,有情感,村里人都笑他,說沙沙是他的女兒。
  牛老大沒有女兒,他確實將沙沙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看護。那年,他花了六百塊錢買來小黃牛,村里人都傻了眼。現在耕田早用上機械了,跟在牛屁股后面,扶著犁梢,已經是民俗畫里的情景了?!芭O棺?,你養(yǎng)牛干什么?殺吃???”牛老大的眼睛不好,雞瞇眼,村里有人便給他取了這個綽號,加上他喜歡牛,有人叫他牛瞎子,也有人叫他牛老大,他的大名反倒叫得少了?!安灰怪v。牛也是一條命?!迸@洗笮张?,也屬牛,也許跟牛有著緣分,他從小就喜歡牛。生產隊解散那年,集體財產分攤時,最后剩一條耕牛沒人要,他買下養(yǎng)了。那是條黑水牛,沒幾年就老得走不動路了。村里人說殺了,大家吃些牛肉。牛老大堅決不肯,托人賣給牛販子。牛販子用車拉著老牛離開村子的時候,牛老大偷偷流了淚。他盡管沒看見牛被殺,但他知道他的牛走上了不歸路。
  沙沙的草屋有門,套了把舊鎖。牛老大走近時,發(fā)現門開著。他記得昨晚是關了門的。他下地干活,從不鎖家門,但關了牛,他是一定要鎖牛欄門的。牛老大眼睛不好,平時進門他就能看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那就是沙沙。今天他摸進門,朦朧里沒看到那一團濃濃的黑影。他踩著鋪著稻草的松軟地面,用腳向前踢著,希望能踢到軟軟的牛身。他走一步,踢一腳,一直踢到硬硬的磚墻。他扶著墻,又順著墻踢了一圈,還是沒有踢著牛身。他彎下身子,摸著牛樁,摸著一手冰涼的牛屎,樁上沒有牛繩。他蹲下身子,雙手摸著地面,蹲著走一步,摸一步,地面上的牛糞和稻草,也是冰涼的。牛不在了,好長時間不在了。牛老大的心里打起了鼓。
  他忽然想起夜里鄰村的狗叫聲,叫得很兇。牛被人偷了!前些天大王村發(fā)生了偷牛賊的事情。這樣一想,牛老大的臉上立刻現出哭相。他站起身,扶著墻走出牛欄。一出牛欄門,他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像是哭喪。聲音從那干硬的喉嚨管里擠出來,粗獷中夾雜著哨音??蘼曄袷且魂嚩绽锼僚暗目耧L,將靜靜的山村,攪得雞鳴狗叫。
  牛老大沙沙啊沙沙啊地哭喊著,跌跌撞撞地向村主任家走去。他要告訴村主任,他的沙沙被人偷了。他要報案。
  
   2
  
  村主任陳家老三被一陣哭聲驚醒,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披上羽絨衫,用小指掏了一下右耳洞,抿著嘴靜聽。盡管那聲音失真變調,他還是聽出來了,那是牛老大的哭腔。他的妻子桂枝躺在身邊,輕輕地打著鼾。陳家老三踹了她一腳。妻子咕噥了一句,有病啊。翻了一個身,又沉沉睡去。你聽聽,牛瞎子怎么啦,好像有事?妻子又咕噥了一句,和尚道士。
  陳家老三聽這聲音正一步一步向自己家逼近。牛瞎子出什么事了來找我?陳家老三離開了熱被窩,穿上衣服。牛瞎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難事,要不大清早的哭什么呢?他拉亮門燈,走出門口,等著。東邊的天空像是小姑娘的臉,一片紅潤,清爽而亮麗,空氣中流動著寒光冷影。
  牛老大見陳家老三站在門前,一把抱著他的腿,跪下了,就像父母亡故報喪似的。
  牛老大,你搞什么搞?村主任雙手拽著他,想把他扶起來??膳@洗笙袷菞l死蛇樣,直往下墜。
  我的沙沙沒了。
  什么沒了?村主任被牛老大突然的下跪舉動鬧懵了,耳朵也不好使起來,沒聽明白。
  我的沙沙被人偷了。
  你是說你的牛丟了?見牛老大點頭,又問,是不是犟斷了繩子,你找了沒有?
  肯定是被人偷了,我鎖了門的。
  起來,起來。牛丟了,找回來不就得了!哭什么哭,大清早的,像死了老子娘似的。村主任又好笑又好氣,五十多歲的人,還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說話間,桂枝也起床了,一邊攏著頭發(fā)一邊說,大牛,你有事就說,不要跪著,大清早不吉利。
  我向村長報案。牛老大站了起來,雙眼充滿哀求。你要幫我把沙沙找回來。他向村主任哀求著。
  天,已經敞亮。東邊的霞光像漫過堤壩的洪水,洶涌著流向西天,波瀾壯闊。幾個村民站在門外,好奇地探頭探腦,他們想知道這牛瞎子到底搞什么鬼,大清早鬼哭狼嚎的。當他們知道是小黃牛跑了欄,一個個搖著頭離開了。
  這大冬天的,牛跑不遠。你回去找找。村主任說,找不著,再來告訴我。
  沙沙是不會開門的,牛欄門是鎖著的。牛老大歪著頭說。
  走,去看看。村主任跟在牛老大屁股后面,去了他家牛欄。牛欄的門扣上確實套著一把舊鎖,網格子的欄門斜斜地貼著墻。
  天色還早,你先去各處找找吧,吃過早飯你再告訴我情況。
  牛瞎子悻悻地向村外走去。山坡上,田野里,游動著牛瞎子那嘶啞的叫喊:沙沙——沙沙——
  牛老大喜歡牛,愛牛,村里有名。集體的時候,他放著生產隊里的一條牛,村里勞力誰也不愿意用他的牛犁田打耙。他愛牛啊。他要是看見誰用竹條抽打了他的牛,收工后,他就跟誰拼命似的吵鬧。牛是給你用的,不是給你打的。你怎么不打你老婆,不打你兒子女兒?氣勢洶洶,像是人家欺負了他的親人似的,很叫人尷尬。
  
  牛老大特別喜歡沙沙。去年春上,小黃牛病了。牛老大請來牛醫(yī)診治,說是誤吃了什么東西。牛醫(yī)給沙沙洗胃,打針吃藥。牛老大那個忙乎勁,像服侍生病的兒子那樣盡心。白天到處割嫩草,晚上坐在沙沙身邊,陪它說話。有人笑話他說,老大,二黑對他老婆也沒你對小黃牛好啊。
  牛老大兒子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下他光棍一條,他的眼睛不好,體質算不了壯勞力,家里沒有多少經濟來源。對他花六百塊錢買了頭沒有實在用處的小黃牛,不少人覺得他哪根腦筋搭錯了,但也有人能理解。說城里人養(yǎng)狗啊貓啊的寵物,牛老大他喜歡牛,養(yǎng)條牛做寵物,也有著城里人的時尚。牛老大對小黃牛沙沙確實有著不一般的感情。沙沙現在不見了,他像呼喊親人一樣,漫山遍野地找尋著。
  該吃早飯了,牛老大還是沒找著沙沙。他又來到陳家老三屋里,一見面又跪下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都找過了,沙沙沒動過那些竹葉,那些地方也沒有沙沙的腳印。村長,你幫我查查吧。
  陳家老三比牛老大小幾歲,哪禁得住這陣勢,使勁拉他站起來。站起來,不就是一條牛嘛,又不是你兒子,干嘛這樣?如果真的是被人偷了,你哭也沒用。冬天來了,城里人喜歡吃牛肉。要不,你到派出所報個案。我再跟他們說說,幫你查查。
  牛瞎子一想到他的沙沙或許成了城里人的碗里肉,眼淚又嘩嘩地下來了。
  牛瞎子去鎮(zhèn)派出所報案。他走過村子,見一個人就跪下去,抱著他的腿問,你看見我的沙沙了嗎?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誰也不忍他這樣,一個個好言相勸:你別著急,我要是看到了,一定幫你牽回來,交到你手上。
  牛瞎子,又在瞎找什么呢?沈二黑看見牛老大見人就跪,好奇地走過去調侃。村里的人,牛老大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沈二黑,偷雞摸狗,是個沒正事的主。在牛老大心里,沈二黑的手和心,跟他的臉皮一樣黑。沈二黑靠著手指功夫,幾年下來,蓋起了樓房。牛老大每次碰上他,心里都暗暗地說一句:你別神氣,我不稀罕。這次他一見沈二黑,更是氣上心頭,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跑到他跟前,兩眼圓瞪,拉出要砸碎他腦殼的架勢,說,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沙沙?趕快還給我,要不……
  怎么啦?敢砸我的腦袋不是?牛老大,你試試看。沈二黑有短處,就怕村里人揭短。這牛瞎子竟然當面懷疑他偷牛!他氣不打一處出,一抬腳將牛老大踢了個仰八叉。誰偷了你的沙沙?滾!牛瞎子,瞎了你的狗眼。不說我沒看見,我就是看見了,我也要把你的小黃牛剝了皮。
  
   3
  
  牛老大和小黃牛沙沙是村里的一道風景。晴天無雨的日子,村里人早早晚晚都能看見他和沙沙的身影。沙沙在山野的坡路上悠悠地走著,牛老大仰面躺在沙沙的背上,雙手枕著腦殼,向它娓娓訴說著每一處田壟地角的回憶,高興的時候,隨著沙沙一步一步的節(jié)奏,哼著誰也聽不清的黃梅戲和山歌調子。如果在路上有人看見牛老大趴在沙沙背上,大家都知道,牛老大病了,讓沙沙馱著他去村衛(wèi)生所。
  沙沙是牛老大平日里交談的伙伴,也是牛老大生病時就醫(yī)的交通工具。牛老大已經離不開沙沙了。如果沈二黑偷了他的沙沙,牛老大是絕對不放過他的。可是,牛老大知道自己斗不過沈二黑。沙沙沒著落,他還不想和沈二黑拼命。
  牛老大來到鎮(zhèn)派出所,報案。派出所民警小高幫他做了筆錄——
  顏色:黃;
  性別:母;
  牛齡:五歲;
  特征:左眼下有塊白斑,右牛角根處鋸了三橫;
  嫌疑對象:沈二黑;
  理由:慣偷。昨晚村子里的狗沒叫,偷牛賊肯定是熟人……
  小高說,你在家等著,一有消息我跟你們村主任說。
  牛老大落拓地回到村里。牛瞎子好像真的瞎了,見了誰都沒有表情,只有嘴里老是“沙沙、沙沙”地念叨著。
  第二天,派出所叫去了沈二黑。沈二黑有案底,手機電話都被派出所掌握著。沈二黑被牛老大懷疑,心里本就不高興?,F在牛老大報了案,被派出所的人責問了一通,心里更是氣得不行。幸好昨天夜里他陪鎮(zhèn)里的一個人打麻將,熬了個通宵。一個電話就證實了沈二黑沒有作案時間,要不,他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高民警說,這事現在還不能證明與你無關,你最好還是幫我們找找線索。我們不冤枉一個人。
  沈二黑回到村里,在村口碰上牛老大,牛老大正往山岡上爬。村口山岡是村里的制高點,站在岡頂上,周邊田地坡埂盡收眼底。沈二黑一把揪住牛老大的衣領,像黃鼠狼拖小雞似的,將他從山岡上拽下來,一直拽到陳家老三家。
  村主任也不好評這個理,一會兒說牛老大不應該隨便懷疑人,一會兒又說沈二黑誰叫你手腳不干凈呢?氣得沈二黑呼呼地直喘粗氣。
  沈二黑離開村主任家,一頭鉆進牛老大的屋里,三下五除二,將牛老大的鍋瓢碗盞砸了個稀巴爛。最后,沈二黑手指頭直逼牛老大的眼睛,惡狠狠地說,牛瞎子,你記著。你要是再亂懷疑,老子將你的眼珠子當牛卵子剜了。
  牛老大任憑沈二黑打、砸、罵。他跟沈二黑沒理可講,更怕他真的剜了他的眼珠子。村里人都說,沈二黑在開水鍋里練過手指頭。那手指,特快。
  牛老大被沈二黑這樣一折騰,更傻了。一天到晚,除了“求求你,救救我的沙沙”,沒別的話跟別人說。村主任見牛老大落到這地步,便私下里動員村民集資,湊錢給牛老大買頭小牛。
  牛老大硬是不接陳家老三手里的錢。他說,牛又不是你們偷的,你們給我錢干什么?我不要錢,我要沙沙。
  你看你都成什么樣子了?還天天沙沙長沙沙短的,沙沙又不是你的命。村主任語氣硬硬地說。
  沙沙是一條命,沙沙是一條命,誰說沙沙不是命?牛老大像是說著夢話。
  陳家老三沒辦法,就叫文書到牛市里買一條小黃牛。文書找不到母牛,就買了頭小公牛,相貌很順眼。陳家老三牽給牛老大,說,我給你找到沙沙了,你好生養(yǎng)著吧。
  牛老大瞇著眼看了看小黃牛左眼下沒有白斑,又用手摸摸右牛角根處沒有三條鋸痕,很失望,說,這不是沙沙,不是沙沙,我不要,不要。
  你叫它沙沙,不就行了,沙沙不就是個代號嗎?腦子怎么這么糊!陳家老三有些不高興。
  不是沙沙,我不要。你要你牽去。我要我的沙沙。牛老大抹了一下眼睛,淚又下來了。
  陳家老三沒轍,只好將小黃牛牽了回去,讓文書賣了,虧了一百多塊錢。
  
   4
  
  村里傳出了駭人聽聞的消息——牛老大跟沙沙有關系。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說一天晚上,黑燈瞎火的,沈二黑看見牛老大赤身裸體地在小黃牛的屋子里,里面發(fā)出吭哧吭哧的響聲。有人說,怪不得他的牛欄門還上鎖,原來是怕人撞見啊。沈二黑更是到處煽情說,牛瞎子那么喜歡小黃牛,天天沙沙、沙沙地叫著,原來把它當作老婆啊。難怪難怪。有人說,這回牛老大是不是犯了流氓罪?
  年紀大的人都記得有人犯過這樣的罪。那年大王大隊發(fā)現有人奸牛,被公社關了,說他破壞公共財物,并犯了流氓罪。這回牛老大是跟自家的牛有關系,除了耍流氓,不曉得還犯什么罪。村里的流言越說越難聽,村主任老婆桂枝聽了,頭發(fā)根根站。這是誰在亂咬舌頭,牛老大會是這樣的人嗎?說這話的人,簡直就是個畜牲。
  這消息也給了牛老大一記重重的耳刮子。他沒臉跟人說話,更傻了。他偷偷來到村部,找到陳家老三,跪在他面前,發(fā)誓說,我沒有操牛,我沒有操牛。有人冤枉我,害我。我操他八代老祖宗。幾個村干部看著,想笑都笑不起來。
  別現世了?;厝グ伞j惣依先龑嵲诓蝗绦目吹脚@洗筮@副德性。我們會調查這事的。你也要注意點,不要一天到晚我的沙沙,我的沙沙。那是牛,不是人。就是人丟了,你也不能弄得如此神魂顛倒呀。
  牛老大操牛的傳言,被陳家老三發(fā)了頓火,壓下去了。
  可這種事靠壓是不行的。要想堵住別人的嘴,還要想別的辦法。村主任老婆桂枝說,給牛老大找個伴吧。一來可以堵別人的嘴,二來對牛老大的生活也是個幫手。他再這樣混下去,就廢了。
  
  桂枝的建議,得到村主任的認可。這件事,你得先征求一下牛老大的意見。
  牛老大被叫到了陳家老三家。牛老大沒了先前的精氣神,頭低垂著,眼睛不敢看人。桂枝將牛老大讓到沙發(fā)上,遞了杯開水。牛老大,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見,同意不同意,給我句實話。
  牛老大抬起頭,掃了一眼桂枝,又垂下了頭。
  是這樣的,沒有女人不成家,老三讓我給你介紹一個伴。這事你得先同意,我才好張羅。
  牛老大一聽是這話,像被蝎子蜇了下似的,立即說,不要不要,我不要。
  你的老婆已經過世好幾年了。找一個女人幫你一把,將日子過得像樣點。
  養(yǎng)不活,養(yǎng)不活。人不是牛,牛只吃草不吃谷,人是要吃飯的。
  找一個年紀跟你差不多的,她自己可以養(yǎng)活自己啊。
  不要,我不要。牛聽話,沙沙最聽我的話。
  那你總不能跟牛過一輩子吧?
  可憐的沙沙。牛老大說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三天后,陳家老三叫牛老大到他家去。牛老大以為有沙沙消息了,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一顛一顛地來了。桂枝說,來啦,坐。沙發(fā)上坐著一位女的,四十多歲,一臉的倦容。
  她是樟村的,叫菊花。桂枝介紹說,你喜歡養(yǎng)牛,她喜歡養(yǎng)豬。直說了吧,她愿意和你在一起過日子。我叫你來見見面,給人家一個回話。
  我不要人,我要牛,我要我的沙沙。
  沙沙——沙沙——牛老大站起身來,一邊喊著一邊走出門,連一聲招呼也不打。
  這哪是人啊,連豬都不如。菊花氣憤地說。
  后來桂枝還想給牛老大介紹對象,但人家一聽就說,他啊,牛孬子。不行不行。我聽說了,脾氣像牛,德性像豬。牛老大的婚事就這樣泡湯了,枉費了陳家老三和他老婆桂枝的好心好意。
  再后來,牛老大一說沙沙,村里人就躲著他。誰也想不到牛老大為了一頭牛,竟然弄瘋了自己。其實牛老大還清醒著,只是他的心亂了。
  
   5
  
  鎮(zhèn)派出所小高給陳家老三打了電話,說偷牛賊捉到了,他們承認牛老大家的小黃牛是他們偷的。要陳家老三陪牛老大到派出所來一趟。他擔心牛老大會有過激舉動。
  牛老大跟著陳家老三一道去鎮(zhèn)派出所。牛老大低頭走路,一句話也不說。陳家老三擔心他真的發(fā)牛脾氣,一路走一路想著點子與他說話,讓他有個思想準備,避免出現意外。牛老大,如果偷牛賊被抓了,賠了你牛錢就行了,不要得理不饒人,什么事都要適可而止。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牛老大抬眼瞅了瞅陳家老三,既沒點頭,也沒說是。
  那年,牛老大只有十幾歲,他放了一條隊集體的牛。隊里有規(guī)定,山上有青草的時候,隊里的稻草堆任何人都不準動,除非連日犁田,沒空放牛,才能給牛補充草料。那天晚上,牛老大在草堆里偷草喂牛,給逮著了。當年的隊長是陳家老三的父親,火爆脾氣,不僅從牛嘴里奪回稻草,還揪著牛老大的耳朵,拎到了隊屋前。隊屋前的稻場上,記分員正忙著給人記工分。隊長當著社員們的面責問牛老大,今天隊里沒人用你的牛,你為什么要偷草喂它?牛老大那時也是個犟脾氣,天不怕地不怕,說,下午我是放牛了,但騎著牛背走了一圈,牛沒吃著多少草。牛餓著肚子,可憐。
  你知道它餓肚子可憐,為什么不好好放牛,讓它吃飽?隊長瞪著眼唬著他。
  我貪玩,忘了,回到家才想起來。牛老大也不示弱。我偷草給牛吃,是我的錯,牛沒錯。要罰你就罰我,你不能從我的牛嘴里奪草。
  我罰你明天割一百斤青草,不記工分。
  行。
  你的牛,今晚也別想吃上一根草。隊長說道。
  那不行。牛老大說,今晚你不給我的牛草吃,我就跟你拼了。說著,一頭撞向隊長。隊長捂著下襠,哇哇直叫。
  陳家老三那時不到十歲,看見牛老大敢跟他老子頂嘴,還敢撞他老子,從心里佩服得不得了。
  后來,牛老大與用他牛的人發(fā)生過很多次矛盾。誰罵他的牛,他就跟誰吵;誰打他的牛,他就跟誰干。那時牛是集體的,只是由他放養(yǎng)?,F在的小黃牛沙沙是他的私人財產,小黃牛被人偷了,殺了,他會不會一時火起,拼了那個偷牛賊?陳家老三覺得派出所高民警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到了鎮(zhèn)派出所,牛老大看見靠門的墻腳處,蹲著一個精瘦的小伙子,雙頭抱著頭,像一個被貓攆得精疲力竭的小老鼠,蜷縮在那里。
  你家的牛叫什么來著?小高問牛老大。
  沙沙。
  是不是左眼下有一塊白斑,右牛角根鋸了三橫的小母黃牛?
  是的。
  偷你牛的人是他,他承認了。但是,牛被他殺了,剝了皮,賣了肉。小高將眼光從牛老大身上移向了墻根的那個人。他愿意賠你一千五百塊錢。小高說著,打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個黃牛皮紙信封。你點一下,簽一個字,你的案子就結了。說著,小高遞給牛老大一支筆和一張紙。
  牛老大接過筆,手在發(fā)抖……突然,牛老大轉身撲向那偷牛賊。
  小高和陳家老三立即做出擒拿格斗的反應。牛老大,你干什么?小高厲聲喝道。
  他們還是晚了一步,牛老大從他們手中滑落,一下子跪在偷牛賊面前,磕著頭,像是給亡父吊喪。偷牛賊的臉嚇得煞白。
  我求你了。牛老大帶著哭腔說,你還我的沙沙,你還我的沙沙。沙沙是一條命啊!
  牛老大!小高一聲斷喝,不要胡來!你回去吧。
  牛老大被陳家老三帶著回村。牛老大一步一步地跟著走,像掉了魂的影子。
  
  
  玩 家
  ○ 劉向陽
  
  那天,應該是清明前一天吧,陰霾密布,清冷,街上少行人,顧客一個也沒有,我龜縮在電腦前看行情。
  “蘇老師啊,生意忙吧?”一個賊眉鼠眼的老家伙,湊到我眼前,嚇我一跳。
  “馬馬虎虎哦。什么風把你吹來了,老張啊?”老張大名我不曉得,面熟而已。他無事的時候,喜歡到處尋訪古玩字畫什么的,自己又不懂,又沒銀子,打探到東西,就到我們古玩街來找買家。若是兩家生意成了,買賣雙方看買賣大小,都給他點辛苦費。這種人,行內人叫“地老鼠”。一天到晚,他到處鉆,真真假假的信息,蠻多的。既然“老鼠”上門,我心里明白,他必是看到什么老東西了。干我們這行的,內心翻江倒海,表面卻風平浪靜。
  “最近,新農村建設搞得熱火朝天的,你光知道守在店里。好東西,叫人家弄光啦?!崩蠌堈f著,直搖頭。
  “好東西,還不是叫你倒騰掉了???”
  “哈哈哈哈,哪里喲,”老張的小眼睛在我店里掃來掃去,“錢都是你們大老板賺了?!?br/>  “手里有什么好東西,讓幾個給我玩玩?”
  “我那點東西,你蘇老師看不上眼的?!彼⒅衽_里的幾枚錢幣,“古錢幣現在行情怎樣?”
  “這幾年,古幣漲幅不大?!逼鋵?,古錢幣漲幅驚人,我不敢說,“你有要出手的?”
  “冇了?!彼粗?,“有個人有,還不少。”
  “你帶我去看看?!?br/>  “不曉得,你們可有緣?”
  “這話怎么講?”我趕緊泡了杯茶,遞給他。
  老張吹了吹茶水,呷了一口:“九華佛茶。不錯不錯?!?br/>  “佛就講個緣啊,我昨天才買到手的開園茶,只有幾兩哦。你今天來的正好有緣嘛?!?br/>  “有對老夫妻,老頭子大概有九十歲了,老奶奶恐怕也有八十歲了吧,他們有東西。我?guī)Я宋辶鶄€人去了,都不賣?!崩蠌垞u了搖頭,“不賣就算了,他們還講:‘俺們老了,不行了。寶貝要交給一個有緣的人收藏,不能叫古董販子拿去賣錢?!阒v可好笑?人家收去,不賣大錢,干什么嘛?”
  “有個性。你能帶我去看看嗎?”我補充說,“成不成,我都給你煙酒費。”
  “好,你有興趣,就帶你去看看??茨阌袥]有緣?!崩蠌堈f。
  
  第二天,我叫了部出租車,拉上老張,轉上高速公路,朝山里鎮(zhèn)飛馳而去。
  高速公路像巨蟒,纏繞在山野之間。朝霧漸漸散去,裸露出村莊與田園。墳墓已掃,白標子在霧里垂頭喪氣。一個多小時,山里鎮(zhèn)就在望了。這個皖南古老的小鎮(zhèn),原是縣衙舊地,據說漢代即有建制。南流河將其一分為二,沿河兩岸是古老的民宅,一色徽派,小瓦飛檐青磚馬頭墻,高低錯落,其間點綴的紅瓦高樓,顯得別扭,如穿馬褂系領帶。鎮(zhèn)周邊已無舊跡,一群一群的新樓蓋得奢華,這哪是過去的鄉(xiāng)村桃花源,我疑是進了城區(qū)。只有院墻偶爾伸展出的花樹,熱鬧地開著,時時提醒你,這里是農村。
  
  下高速,繞回古鎮(zhèn),老張叫車子停放到一處僻靜地方,等我們。
  “他家路不通?”我問。
  “我們走小路去,不遠的。”老張笑了,“老人家不喜歡坐車去的。他們說,古話講:‘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绣X的,都不是正經好人,別想來騙東西?!?br/>  “哦,是這么回事。哈哈,也有些道理。我一直老老實實做事,沒發(fā)財嘛。”
  我們過了鎮(zhèn)中古石拱橋,下去往左不遠,拐進一條石板鋪就的小巷廊子。皮鞋擊打石板路,篤篤的跫音,回響在青苔泛綠的磚墻之間。一些古舊的灰墻上,刷著鮮紅的大大的“拆”字。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現代人徜徉在先民的故居間,今與昨,一時不能分辨。
  “在哪里喲?”我氣喘吁吁了。
  “到了,到了。”老張手一指坡上幾間破屋說,“那就是了?!?br/>  坡上殘垣斷壁,到處碎磚瓦礫,搖搖欲墜的幾間老屋,居然住著人。
  門樓子上部沒有了,碩大的石門仍在,門楣磚雕已遭破壞,大理石門檻被腳磨出了弧度,光潤潤的。門板僅半邊,另一邊不知去向。老張敲了敲那半邊門:“謝老啊,在家里嗎?”見無人應聲,老張扭頭對我說,“老人家耳背,我們直接進吧?!?br/>  這是典型的徽州民宅,盡管廳堂已塌,右?guī)恳膊辉诹?,僅存左廂房勉強住人。內行還是能看出是三合院式,三開間,內天井,俗稱“一顆印”。坐北朝南,倚山面水,風水亦好。在一片凋敝的慘淡里,富麗、古雅、簡潔的當年風光,仍可見一斑。
  “哪個???”在左下手一雕花木窗里,一位銀發(fā)老婆婆努力探出頭,瞇眼張望。
  “我哦?!崩蠌堊呓?,“謝奶奶,在燒什么好吃的?。俊?br/>  “哦,是你哦。到房間里先坐下子,俺給老頭子煮點粥吃吃?!?br/>  我趕緊進去:“奶奶沒吃早飯,這個時候?。俊?br/>  “你是哪個哦?”謝奶奶背駝了,腰直不起來,頭梳得青絲絲的,衣有補疤,卻也干干凈凈,腳穿布鞋。
  “這是蘇老師,城里有學問的人哪。我?guī)麃砜纯炊?。?br/>  “哦,謝謝了。坐,坐?!敝x奶奶走進房屋里間,說,“老頭子,來客了?!辈淮髸?,扶出一位雞皮鶴發(fā)的瘦高老者。
  “謝老好啊。”我們問候。
  “老了,耳朵不好?!敝x老說,“你們坐。老奶奶,泡茶。俺去洗把臉,漱個口。哎,無齒之徒,牙也不要刷的,省事多了。哈哈?!?br/>  “好好,你老先忙去。”我把帶來的高檔食品與水果,放到那掉漆的木桌上。
  看房間里的陳設簡單,一桌,旁邊配兩凳,三把竹椅,年頭久了,泛著淺紅。一個大柜,擦得干凈,上面擺了臺黑白電視機。木壁上掛了個大相框,里面都是些發(fā)霉的黑白小照片。臥室內黑乎乎的,透出股神秘、陰森之氣。
  謝奶奶泡出了茶,一一端到我們手上,說:“來耍就空手嘛,還買許多東西來。太客氣了?!?br/>  我說:“一點小意思哦。二老這么大年紀的人,我們是晚輩啊,應該的?!?br/>  謝老回到房間,說:“二位也是來看古董的吧?冇啊,都賣光了。”
  聽他這么說,老張有些失望。我知道,謝老精明,欲擒故縱?!拔沂莵硐蛑x老討教的。這是我的通俗文化研究會會員證,這是文物協(xié)會會員證。我是專門研究文物的。聽老張講謝老有老東西,我想來見識見識,順便向謝老討教討教。”
  “哦,小蘇啊,不瞞你說,我們老夫妻是耄耋之人了,身邊無子女,孤單啊。政府說,建設新農村,我這里也要拆啊,叫我們搬到敬老院去住?!?br/>  “那也不錯啊?!?br/>  “我們在這里住慣了哦?!?br/>  “你們現在不也過得很好嘛。你們謝氏、寧氏,都是山里鎮(zhèn)的大姓,出人啊。”我轉移話題,“一看謝老這房子,就知道過去是小康人家啊?!?br/>  謝奶奶笑了:“那是的。我嫁到他家,四十多頂轎子接來的,一路很風光。”
  “我家祖上,那時在南京有好幾家店鋪哦,蚌埠還有兩家?!敝x老眼里有了光芒,“都是打仗打的,家敗了,人散了。”
  “不是鬼子進攻,你怕還不曉得回來吧?”
  “你們看看,醋味很濃?!敝x老笑了,“也好,不然解放后,被打成資本家,小命還不保?!?br/>  “謝老因禍得福啊?!蔽艺f,并示意老張,“不然,我們也見不了面。這是緣分啊。”
  “謝老,蘇老師是愛好收藏的,他對古錢幣特別有研究哦。”
  “好啊。我解放后在供銷社工作了幾年,負責收些破銅爛鐵,有機會接觸一些東西,偷偷將古錢幣留下了一些。”謝老說,“你們不曉得,我每天上班在倉庫里精挑細選,下班了,一天帶幾個,積少成多。越研究越有興趣,樂在其中,把過去的苦惱拋到爪哇國了。可惜,‘文革’中紅衛(wèi)兵抄家,抄走了一些。要不是我藏在棺材里,恐怕早沒有了?!?br/>  “我收藏古錢幣,想為后人留下點研究資料,我的水平很有限,能力也有限。我有次看見一枚古幣,人家開口要一萬,看了又看,還是沒要。誰知道,去年同樣的一枚,拍出了幾萬的高價?!?br/>  “賣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玩出境界來,那人就不一樣了?!?br/>  “對啊,謝老不愧是老收藏,玩出境界了,為我們晚輩指點迷津哦。我現在怎么也達不到謝老的境界啊?!?br/>  “老頭子以前苦,過去的家什,在戰(zhàn)亂里毀掉了。撿條命,跑回老家。又碰上解放戰(zhàn)爭,東廂房被炸掉,我們的小伢被壓死了?!敝x奶奶拭一拭眼睛,“多虧這古錢,一個一個研究,叫他忘記了一切?!?br/>  “哈哈,這也叫玩物喪志哦。我有心把珍藏的東西,傳給一個愛惜它懂得它的人。看你是個文化人,我們談得來。我拿幾個給你玩玩?!敝x奶奶扶起謝老,進到里間。
  老張與我相視一笑。房里傳來一陣錢幣碰擊聲。搗鼓了半天,老夫婦走出來?!澳憧纯?,這幾枚,我認為是比較好的?!?br/>  我一看是袁大頭銀元,拿起一枚,用力一吹,放在耳邊聽了聽,一一驗了,說:“謝老啊,你這是真東西。市場上這東西假的多。還有嗎?”
  “冇了。剩下的都是假的?!敝x奶奶搶著回答。
  “那先謝謝謝老了,我不能白拿,給點小意思了?!蔽野彦X放在謝奶奶手里,“耽誤你們吃早飯了,我們先走了?!?br/>  “收錢就不好了,不好了?!敝x奶奶把錢往我手里塞。
  “話不能這么講,我給的只是個意思。市場不止這個價哦。”老張在場,我也不多講了。心里想,回頭我有空再來。
  
  我回到店里,細細看那銀元,一塊不假。目前,市場一枚炒到了一千元了,這一趟,我小賺了一筆。要捂著,等行情再漲一漲,才能出手。
  謝老是搞古錢幣的,怎么一開始就讓給我銀元?他在考驗我?難道他手上的古錢幣,現在還不想出讓?琢磨了幾個晚上,我也沒猜透謝老夫婦的心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手上還有東西,起碼銅錢還有不少,那里面肯定有值大錢的東西。
  接觸了謝老,我就睡不好覺了,老是惦記著。過了十幾天,我再也坐不住了,一個人帶上錢,打車上路了。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路邊的油菜花黃艷艷的,一片一片,像金子在發(fā)光。
  謝奶奶看見我來,很高興,說:“老頭子這幾天身體不好,老念起你哦。昨個還問,幾號了?蘇老師該來了。叫俺到路上看看?!?br/>  “早想來了,有點事絆住了,走不了。”其實,我是湊款子去了,這次,我包里帶了足夠的款子?!敖裉於Y拜天,天又好,我就趕來了?!?br/>  謝老聽到我來,居然下了床,自己摸出房門來:“可是蘇老師來了?。俊?br/>  “是的,呵呵,老頭子,這里坐好了。”
  “謝老啊,你感冒了吧,天忽冷忽熱的,容易感冒。正好,我?guī)е忻八?,給你先吃幾天?!?br/>  “好好好,你是有心人哦?!敝x老感動了,對謝奶奶說,“沒外人,去把我的寶貝拿出來,讓蘇老師看看?!?br/>  “不急不急,謝老先吃點藥。這個小藥,一天三次,一次四粒。這個膠囊,一天二次,一次一粒。進口的,你吃了就知道,效果好得很。”
  “你拿著看看,我一輩子的心血都在這里了。瓷器都賣光了,就留著古錢幣,不舍得賣,等我老了,傳給有緣人啊。”
  
  我接過來一看,謝老的古幣收藏真了不得。他收藏有商代的貝幣,戰(zhàn)國的刀、布幣,先秦時期的方孔圓錢、蟻鼻錢。特別是宋代,一般每換一次年號就新鑄一種錢幣,其鑄量、種類之多,為歷朝罕見,但謝老這里幾乎收集全了。
  “謝老啊,中國錢幣實物浩如煙海,種類之多、形制之繁、數量之大、分布之廣,在世界貨幣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你收藏了這么多,罕見啊?!?br/>  “哈哈哈,都是機緣啊?!敝x老陶醉在往事里,“我們這里山上出銅礦,你曉得呀,這幾年才開采光了。我推測這里在古代有鑄幣廠,你看這些錢,有毛刺,是未磨光的半成品?!?br/>  “哦,是的,是的?!?br/>  “那年發(fā)大水,把南流河岸沖垮了,有人在那下面摸了幾噸銅錢哦,賣給了供銷社。我的收藏,就是那時多起來的。”
  “哦。”我驚嘆,“你這里許多古幣,我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謝老,你要信任我,就交我來保管,我不白要,這里一包錢算是定金。”
  謝老站了起來:“蘇老師,不能不能千萬不能。我暫時還能動,有空的時候,還想拿出來看看?!?br/>  “老頭子,一天不摸錢,手都癢哦?!?br/>  “蘇老師,你看這樣可好,我先把清朝的交給你去保管?!敝x老注視著我說,“剩下的,我暫時留著。有空你就來玩玩,我們聊聊天。等我哪天不行了,就叫你全部拿去??珊茫俊?br/>  “我完全贊成謝老的意思。這錢我也不帶走了,作定金吧?!?br/>  “這么多錢,放家里,不保險哦,你還是帶回去吧?!敝x老氣色好多了。
  “既然帶來了,我就不準備帶回去的。你們收好了?!?br/>  一來一往,我們成了忘年交。我把二位老人當作長輩來待。個把月去問候一次,順便帶點日用品送給他們,陪他們聊聊天。每次走時,謝老總要饋贈給我?guī)酌豆艓拧?br/>  
  轉眼到了年尾,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一個骷髏把我往墓里拉,我拼命掙扎。掙醒了,一身冷汗。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照例買了菜與水果,趕緊去看謝老。那天,北風呼嘯,奇冷,出門就飄起了雪花。
  謝老家門開著,喊也無人應答。我沖進去一看,房里翻得凌亂不堪,床上綁著人,嘴被膠帶纏著,正是二老。原來昨夜來了一伙蒙面人,撬開門,捆綁了他們,搜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我給的錢與謝老準備給我的古幣,藏在棺材里,也被這伙人找到了。
  “這伙人,很熟悉我家的情況,棺材里的東西都知道?!敝x老經此驚嚇與折磨,人已無精神,“我還以為是你派人來干的呢,唉……”
  “謝老啊,我是什么人,你們還不清楚。趕快報警吧?!?br/>  “不要報警。我不想再找麻煩了?!?br/>  我?guī)椭帐胺块g,安頓好老人,才離開。走出石門外了,聽到謝奶奶叫我等一等,我轉身,看她手里拿個小木盒,追了上來。到了跟前,謝奶奶說:“對不起蘇老師了。老頭子原是要一起給你的,怕你不再來了,就想分批給,好叫你多來幾趟,聊聊天,以解晚景寂寞凄涼。沒曉得,出了事?!?br/>  “這也是我沒福分。東西沒了,我有空還會來看望二老的?!?br/>  “你是好人。我剛才看到這個小木盒,是我陪嫁的東西,是我母親的母親的母親傳下來的。首飾沒了,盒子送給你留個紀念。”
  “謝謝?!蔽沂裁匆膊幌胝f了,收了盒子,扭頭就走了。
  “記得要保管好我的梳妝盒子啊?!蔽易吆眠h一截了,謝奶奶還在喊。
  回到古玩街,我就留意“地老鼠”老張的下落。有天還真碰見了,我把他拽進店里問:“謝老的東西,是不是你帶人去搞的?”
  “哪個謝老?”
  “山里鎮(zhèn)的謝老。清明節(jié)那天,你帶我去的呀,這么快就忘記了?”
  “鬼帶你去了?。课也徽J識什么謝老。我、我清明的時候在景德鎮(zhèn),跟老曹一道的。不信,你去問問他?!?br/>  “真見鬼了。那天,沒到街上,在高速你就自己鉆空子,回家了啊?!?br/>  “不可能。我今年根本就沒找過你哦?!闭f完,老張氣呼呼地走了。
  我也奇怪了,馬上打的去山里鎮(zhèn)。按老路找了去,七彎八轉的,走出了鎮(zhèn)子,也沒找到謝老家。明明記得在這一塊,怎么不翼而飛了?我又回到起點,再走一趟。還是沒有謝老家的影子,難道已經拆了?我心里疑惑。遠處推土機在平整土地,要不了多久,這里將矗立起一棟一棟的新居。
  多走幾步,站在山岡上找。找到了一座古墓,東側有個盜洞,泥土還很新。我一驚,跑到跟前一看,碑上爬滿青苔,隱隱約約,看到“謝朝奉”幾個字,其他已經看不清楚了。我趕緊往回跑,碰見一個老頭,就向他打聽謝老。他說,姓謝的很多,我六十多了,沒見過這個人,也沒聽說過。
  我一指背后的小山岡:“我記得住那里的?!?br/>  “那里一直是菜地,根本沒人家啊?!崩项^說,“馬上要開發(fā)了,新農村建設,以后有人住的。那些山角落的零散人家,都集中到這塊來住了?!?br/>  我不甘心,又問了幾個年老的人,都說那里不可能有住戶,古墳倒有不少。
  我趕緊回城里了。我把謝老送的古幣,拿出來細細研究。不敢相信,明明是有古幣在,人卻消失了。我邀請幾位同行來我店里,把謝老的藏品拿出來,給他們過眼。他們驚呼,太絕了,這些古幣,可惜是高仿,不然,老蘇你就發(fā)財啦。
  經此波折,我決定不開店了。朋友得知我要退隱江湖,都來看望我,想順便搗鼓點東西走。
  我把謝老的高仿,讓給了一位南京來的朋友。他二話沒說,收了,但條件是連同那梳妝盒一起要。一盤算,出的價正好與我在謝老那里花費的相當,還略有盈余,就同意了。小盒子雖然精致,但既然古幣都是假的,盒子也不會值多少錢吧。
  
  我又過起了神仙日子,無所事事,在家看看電視,把玩把玩舊藏品,倒也逍遙自在。
  那天,在電視“鑒寶”節(jié)目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喊老婆:“你來看看,那家伙是我南京的大買家,我那些高仿就是他拿走的?!?br/>  “你看,他手里的梳妝盒子,可能就是在我這里拿去的?!?br/>  電視上,專家鑒別完畢,問我朋友:“你自己估計值多少?”
  “也就二三百萬吧?!?br/>  我心碎了,他只給了我二三十萬。
  專家說:“你是怎么得來的?”
  朋友回答:“在一個縣級小市場里撿了個漏?!?br/>  “這不是罵我嘛?!蔽覍掀耪f。
  專家:“恭喜你,撿了個大漏。告訴你,這個東西,目前市場估價在一千多萬元?!?br/>  “快、快,拿救心丸?!蔽逸p輕向老婆呼救。
  
  辭 職
  ○ 章小兵
  
  “小張!電話!”小張正對著電腦寫稿,聽到采編部劉主任喚他,十分不情愿地站起來,朝劉主任辦公室走去。
  “您好!我是《青江日報》的小張,您有什么事?”小張彬彬有禮地問?!笆裁词??你干的好事!”小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請問,您是誰?”“我是誰你不知道???!我就是你報道的那個不再糊的胡書記!你說說,我干什么事糊過嗎?你給我仔細說清楚,不說清楚我不會放過你!”小張剛想解釋,電話掛斷了。
  幾天前,小張到老山鎮(zhèn)采訪。老山鎮(zhèn)是一個農業(yè)大鎮(zhèn),全鎮(zhèn)的糧食產量占全縣的三分之一。水利是農業(yè)的命脈,這個鎮(zhèn)每年把興修水利,作為工作的重中之重。小張通過到村組深入細致的采訪,聽得最多的是村民說,如今興修水利再也不糊了,是真抓實干。從基層回來,小張興沖沖地寫了一篇《老山鎮(zhèn)興修水利再也不糊了》的通訊。小張暗暗得意,用這樣個性化的群眾語言做標題,親切、詼諧、醒目。沒想到,消息一出,竟惹了一個麻煩。小張還沒有從迷糊中醒悟過來,總編就打電話讓他到總編室去一趟。小張覺得這下完了。
  小張是今年通過考試進入報社的。面試時,總編對小張很滿意,在“七選二”的競爭中,投了小張的贊成票。走進總編室,小張拘謹地站在那里??偩幷诮与娫?,他指著對面的沙發(fā),示意小張先坐一下。小張坐下了,心里卻在打鼓。他從總編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得知總編正與宣傳部長在說這件事。他覺得他的這個禍事闖大了。
  
  “小張,你那篇文章是怎么采寫的?能談談你的采寫經過嗎?”小張本以為老總會迎面給他一頓訓斥,沒想到竟是和風細雨,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漸漸放了下來。小張詳細對老總說起了采訪經過及稿件形成過程。老總聽了,和藹地說:“那你把這些寫下來,算是給他們一個答復吧。我這個老總也難當??!今后,要多寫些正面的報道!”小張不敢對總編說,這篇也不是批評報道啊,只是那些被報道的人,怎會如此鉆牛角尖?小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總編室的,他覺得自己不能給總編添亂。小張很快在電腦前寫好了那篇檢討式的回復,匆匆交給總編。總編看了,吁了一口氣,對小張苦笑道:“只能這樣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小張在這些日子里,如履薄冰地采寫新聞,總算平安無事。
  一天,小張到公路局采訪一個會議,去早了點,就先到局辦公室坐坐。辦公室的玻璃柜子里,擺滿了茅臺、五糧液、中華煙、手機、相機等高檔禮品。小張憑自己的職業(yè)敏感,覺得這不可能是會議招待物品,就問辦公室主任緣由。辦公室主任很善談,說,這些禮品都是陳局長退的,因為找不到送禮的人,就只好擱到辦公室里。局紀檢準備用這些禮品,辦一個反腐倡廉拒賄實物展。小張的眼里放出光來,心里說,這真是一條好新聞,他用眼光鼓勵辦公室主任繼續(xù)往下說。我們的陳局長可廉潔??!人家說我們這是一個肥得流油的單位,可他上任將近兩年了,從不受賄。送給他的禮物,他能退的都退了,不能退的都放到這了。
  第二天,《陳局長拒賄》的文章見了報。許多人讀后,覺得這篇報道很搞笑,有點黑色幽默的味道?,F在有這樣廉潔的局長嗎?知道陳局長底細的人,私下都說陳局長撿了便宜賣乖,吃了肉還將骨頭拿出來顯擺。有幾位包工頭曾向陳局長行賄,陳局長嫌少了,結果將工程發(fā)包給送錢比他們多的人??吹竭@篇文章,他們氣不打一處來,私下一合計,來了個實名舉報。陳局長被“雙規(guī)”了。
  小張在一些人眼里就像瘟神一樣,單位領導都拒絕小張采訪。小張從領導的眼神中讀懂了對他的態(tài)度,他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
  小張來到總編室,對總編說,我不能再做文字記者了,我在大學也學過新聞攝影,讓我專門搞新聞攝影吧!總編對小張有些愛憐,語重心長地說,你要珍惜這次機會?。⌒埐铧c掉下淚來。
  縣里要換屆選舉,報社的報道任務也就重了起來。一天,省里空降的年輕副縣長要到春風鎮(zhèn)敬老院去慰問,小張隨行采訪。天飄著小雪。敬老院得到消息,院長將二十多位七老八十的老人請了出來,站在大院內,迎接副縣長一行。敬老院院長為年輕的副縣長撐著傘。副縣長簡單地講了幾句話后,為每位老人發(fā)放企業(yè)贊助的毛毯、軍大衣。老人們抖抖索索走上臺,領取慰問品。小張站在雪地里,一氣拍了許多張照片。
  很快,省報和市報刊發(fā)了小張拍攝的《溫暖送到敬老院》圖片新聞。沒有想到一張新聞照片,引爆了網絡上的口水仗。人們紛紛質疑,這哪里是送溫暖,這是作秀,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讓六十歲的人為他打傘,讓七老八十的老人站在凜凜風雪中接受他的訓話,這是送溫暖嗎?呸,這是糟蹋人!更有網民這樣說,這樣的人,官當得越大,我們就越要遭殃!
  看到網上如潮的評論,小張懵了,他有種滅頂之災即將來臨的感覺。他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小張感到自己不是從事新聞的料,幾年的大學算是白讀了。他不能再在報社蹲下去了,雖然報社沒有明確表態(tài),但誰還愿意接受他的采訪呢?那位副縣長分管報社,既是縣官又是現管。小張忽然羨慕起那些踩人力車、賣小菜的人來,他們憑力氣吃飯,錢少些,卻沒必要去迎合一些東西,以及為迎合什么而付出不可意料的代價。
  窗外,雪下得越來越大,一切都顯得那樣的潔白無瑕。小張沒再猶豫,在電腦上如釋重負地敲下四個字:辭職報告。
  小張的辭職報告交上去不久,等到了總編的電話??偩幾屗娇偩幨胰ヒ惶?。小張想,不管怎么樣,總編對我還是關愛的,給他惹了不少麻煩,就算自己辭職了,也應該當面謝謝人家。
  頭發(fā)有些花白的總編正伏案看著什么,小張輕輕叩了下門,總編抬起頭,示意他進去。小張走近總編,總編將手中的文件遞給小張。小張接過紅頭文件,上面只有幾行字:經研究決定,任命張小靜同志為《青江日報》采編部主任。
  小張感覺有些眩暈。
  
  
  老娘的幸福生活
  ○ 蘇誠林
  
  一
  
  “新聞聯(lián)播”剛結束,阿多便犯困了。即使后面還有許多精彩的節(jié)目,也難解阿多身心的疲乏。
  滴滴——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阿多在外省工作的女兒怡姌發(fā)來的:爸媽,奶奶還好嗎?你和媽都要保重身體,要早點休息哦。女兒雖然不能與你們朝夕相伴,卻每天為你們送上美好的祝福!
  幾乎是慣例了,每天這會兒,女兒都會發(fā)來短信,向奶奶和父母致以溫馨的問候。每當這樣的時刻,阿多兩口子心頭就會升起一股暖意。
  或許是習慣使然,阿多在給女兒回過短信之后,立馬起身離開電視機前,開始打理個人衛(wèi)生,為每天例行的“功課”早睡早起做準備。阿多跟老婆小羽打聲招呼,然后像平常一樣,哄著耄耋之年的老娘坐上馬桶撒過尿,這才放心地上床睡覺。
  接下來,小羽便陪著老娘看電視節(jié)目。其實,老娘不過是瞎子看黃歷,只是消磨時間而已。直到老娘感到困倦了,小羽才伺候老人上床休息。
  阿多的老娘奔九的人了,腰背佝僂,白發(fā)蒼蒼??刹皇锹铮⒍喽伎旒鬃恿?,老娘哪有不老之理?可憐這一生精明的老婆子,五年前患上老年癡呆癥,智商慢慢退化,反應遲鈍,語言功能也逐漸喪失?,F如今,啥事也不明白,還不如三歲小孩懂事理,甚至連自己朝夕相處的兒媳們也辨認不了。但吃能吃,喝能喝,既能吵,又會鬧。
  生活起居,老人不能自理,本在情理之中,做下人的多盡點心就是了??衫先思业呐判刮铮窍〉能浀淖詡€兒不能處理,麻煩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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