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來了，老人卻還沒有退休。一家不到400人的民營生物制藥公司就有11位副總經(jīng)理，其中創(chuàng)業(yè)元老7人，空降兵4人。從銷售到采購，從質量管理到生產(chǎn)管理，新人們正在全面“奪取”老人的權力，新老嚴重對峙，幾近水火不容——這也成為董事長莊毅眼下最大的煩惱。
　　
　　“我為你工作了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這么對我!我不伺候你了!”劉安娜眼噙淚水，對著莊毅狠狠撂下這句話后扭頭就走，辦公室的門砰地在她身后砸響。莊毅愣坐椅中，一時不知所措，心緒難平……
　　莊毅今年66歲，是一家民營生物制藥公司的董事長。他創(chuàng)業(yè)13年，2009年將銷售額做到了5億元，產(chǎn)品從最初的抗血液凝固藥劑的原料藥擴展到了目前小規(guī)模生產(chǎn)注射液——這種藥物對治療腦血栓、血液黏稠有奇效，有點類似于急救糖尿病的胰島素，在很多發(fā)達國家是家庭必備藥。注射液幾年前都由輝瑞、葛蘭素史克等國際大公司生產(chǎn)，這兩年才開始漸漸國產(chǎn)化。這種藥售價昂貴，2009年，粗品原料藥價格大約是16萬元／千克，精品原料藥30萬元／千克，而注射液則要上千元／支，價比黃金。幾年前公司經(jīng)營還不慍不火，銷售額從未突破2億元，2008年以后原料藥價格突然暴漲，直接導致企業(yè)產(chǎn)品供不應求，銷售火爆，莊毅終于看到了企業(yè)上市、自己成為億萬富翁的曙光。不久前，公司引入了幾家風投，一共持股25％，莊毅持股75％。
　　但最近，莊毅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為了把公司做上市，他從2008年起高薪引入了幾位年輕的空降兵，放手讓他們在公司內部展開整改、規(guī)范和提升，不料卻引起軒然大波。新人來了，老人卻還沒有退休?，F(xiàn)在，這家不到400人的公司有11位副總經(jīng)理，其中創(chuàng)業(yè)元老7人，空降兵4人，內部的矛盾也正在從星星之火變成突突竄起的火苗。從銷售到采購，從質量管理到生產(chǎn)管理，新人們正在全面“奪取”老人的權力——這是所有矛盾的引爆點。再加上職能重疊，背景差異懸殊，以劉安娜為首的創(chuàng)業(yè)元老和以總經(jīng)理龍屏為首的空降兵形成嚴重對峙，幾近水火不容。而在一團混戰(zhàn)中，甚至還出現(xiàn)了背叛公司的“害群之馬”……
　　“我該怎么辦?”66歲的莊毅隱約感覺，自己碰到的是創(chuàng)業(yè)1 3年以來最為頭疼和復雜的問題。
　　
　　采購副總成“內鬼”
　　
　　劉安娜的吵鬧聲猶在耳邊，莊毅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原來是市政府王副市長的秘書來電。莊毅和王副市長關系不錯，今年承蒙王副市長幫忙，還批給了公司一塊工業(yè)用地。
　　“莊總嗎?有個事情想和您通一下氣?！?br/>　　“張秘書，您請講?！?br/>　　“莊總啊，你的人中出現(xiàn)了害群之馬啊。有內部人檢舉你們公司偷稅漏稅，還有連續(xù)幾年的賬本稅單復印件為證，還舉報你生活作風問題……”
　　“不會吧，是我們員工舉報的?”
　　“當然。莊總，你公司是我們市里的上市重點培育企業(yè)，正在節(jié)骨眼上，可不要出什么亂子。王副市長很關心你，讓我和你說一聲，你先去了解一下情況吧?”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張秘書你的提醒?！?br/>　　放下電話，莊毅才察覺脊梁骨上已經(jīng)冒出一層薄汗。公司出了“內鬼”，掌握了本公司的賬本、稅單等核心機密，這太可怕了。會是誰呢?莊毅把幾個重點嫌疑人在腦中逐一排查后，把懷疑目標鎖定到一個人身上——分管基建、行政等事務的副總經(jīng)理朱峰。
　　朱峰和莊毅的結緣始于12年前。當年，郁郁不得志的莊毅從華東某城市的海關辭職下海，那時他偶爾聽說國外一種治療心血管疾病的藥可以通過熬制牛大腸獲得，決定嘗試。一開始，莊毅把公司掛在一個大學名下，類似學校的“集體企業(yè)”，“廠房”就是大學的幾間廢棄教室。莊毅和技術員張露在教室里支起一口大鍋，把市場上買的牛大腸扔進去熬煮。時值炎熱的仲夏，大鍋旁邊的溫度高達50度，兩人汗流浹背，張露自嘲是“居里夫人”——居里夫人當年就是用大鍋熬出化學元素“鐳”的。最后出來的東西經(jīng)過檢驗，含有治療血液黏稠的“活性成分”。他們大受鼓舞，再經(jīng)過萃取、精煉，得到了“粗品原料藥”。在1997年，這種含有30％左右活性成分的粗品原料藥價格已經(jīng)達到每千克1萬元?？粗袌鲣N售不成問題，莊毅這才一面著手建立自己的車間和生產(chǎn)線，一面開始物色銷售和采購人才。
　　朱峰就是那個時候進入公司的。他之前供職于市糧食局，1998年內退后進入公司。之所以招他進來，是因為他和屠宰市場有些關系，可以用便宜的價格收購牛大腸。大約2年后，公司就不直接采購牛大腸了，而是采購牛大腸經(jīng)過粗加工后的原料物。而朱峰則一直主管公司的采購、基建、行政工作十余年。
　　大約5年前，有人向莊毅反映朱峰“監(jiān)守自盜”，從采購中謀私利。生產(chǎn)部門也反映原料不足量，成本一直壓不下來，直接影響了利潤。莊毅念及朱峰為公司服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遲遲沒有對他興師問罪。
　　2009年，新任總經(jīng)理龍屏到任。他發(fā)現(xiàn)，原料成本占據(jù)了整個銷售額的35％～40％，是提升利潤的關鍵一環(huán)，不可放任自流。于是把采購作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重點工作來抓。不久就推薦了一個采購主管周翔進公司，把朱峰的采購權拿了過來。周翔過去在另一家國內生物制藥公司從事采購工作，經(jīng)驗豐富，他過來以后立馬把原料成本壓縮了將近10％，這讓莊毅十分滿意。為了方便周翔工作，2010年初，龍屏和莊毅商量任命他為分管采購的副總經(jīng)理，徹底將朱峰從采購的“肥缺”位置上驅逐了出去。
　　不能再染指采購，朱峰剩下的職責是廠房基建和用地審批。然而他依然是不稱職的——剛剛翻新的廠房灰塵很大，工人作業(yè)受到嚴重影響，仔細檢查才發(fā)現(xiàn)居然沒有設置通風口。車間不得不停工一周，安裝通風設施。2008年朱峰原本和市政府談好了一塊郊區(qū)的工業(yè)用地用于建設新廠房，奠基儀式也搞了，連市長都請來剪彩了，最后居然沒有審批下來。問他怎么回事，他搖頭晃腦，說自己也沒辦法。拖到2010年初，龍屏和莊毅親自出馬，才搞定另一塊地，但每畝價格比之前那塊地的協(xié)議價格上漲了40萬元。
　　要不是念及過去的功勞和情誼，莊毅真想直接請朱峰走人。去年的年終獎只給了他5萬元。在某一次酒過三巡之后，莊毅接著酒勁對朱峰說：“老朱啊，滿打滿算你也過65歲啦，是不是也要考慮考慮退休，給年輕人個機會?”朱峰滿臉堆笑，站起身來回敬道：“莊總，您拔一根毛都比我的腰粗，還在乎我這老頭子的一口飯?”眾人都在場，莊毅面子上掛不住，也就打個哈哈過去了。
　　如今，朱峰的暗地告發(fā)實在大大出乎莊毅的意料。快要上市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可不能陰溝里翻船啊。怎么安全穩(wěn)妥地處理朱峰?莊毅一時犯了難。
　　
　　生產(chǎn)副總鬧罷工
　　
　　莊毅正在心煩意亂之際，有人敲門，總經(jīng)理龍屏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46歲的龍屏2009年初才進入公司。之前他是某重點大學生物系博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是生物制藥方面的權威專家。莊毅與龍屏的接觸始于2008年，當時，莊毅贊助給龍屏300萬元研究經(jīng)費，專門研究從牛大腸提煉原料的更優(yōu)制法。龍屏半年就傳來喜訊，提煉一千克精品原料藥的牛大腸數(shù)量從過去的2000條降低到1 800條，以每條牛大腸20元計算，意味著每千克產(chǎn)品節(jié)省直接成本4 000元，以該公司年產(chǎn)能3噸原料藥來說，可節(jié)省成本1 200萬元。莊毅很快向龍屏發(fā)出盛情邀請，請他擔任總經(jīng)理，提供了十分豐厚的回報計劃——年薪50萬元，同時以每股1元的價格售予他5％的股份，前提條件是他必須在公司服務滿6年，并在任期內將公司推動上市。龍屏考慮再三，最終辭去學校職務，成為了莊毅公司的總經(jīng)理。為了表示誠意，莊毅給龍屏轉讓了5％股權。
　　“莊總，張總已經(jīng)三天沒來上班了。說自己病了：但我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要不您給她打個電話問一問?”龍屏說。
　　“張露為什么生病你還不知道?”莊毅有些不高興地說，“你繞開她直接和車間主任開會，她能接受得了嗎?畢竟她管理生產(chǎn)也十多年了，很多車間主任都是她一手帶起來的。你也太不給她面子了。”
　　“莊總，我不是要故意繞開她。你也知道，她對生產(chǎn)流程再造很抵觸，國內生產(chǎn)企業(yè)都在搞精益生產(chǎn)，但她還是老一套，排斥新的管理方法。我請來的精益生產(chǎn)咨詢顧問都被她訓走了。話說回來，精益生產(chǎn)也不是什么新管理方法，只能說我們過去的那一套太陳舊、太過時了!”龍屏有些激動，鼻子上沁出了汗珠。
　　“龍總，當初請你過來，我就承諾過無條件支持你的工作，現(xiàn)在我的態(tài)度還是這樣。但凡事也要講個循序漸進，你現(xiàn)在管采購、生產(chǎn)的動作太大啦，整個公司沸反盈天，搞得我也很被動?！鼻f毅差點就要講出有人舉報公司的事情，但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龍總啊，你是一個技術天才，你的敬業(yè)和勤奮也有目共睹，我非常欣賞你。但管理一個企業(yè)還是和搞科研不一樣，不是光靠意志和努力就能做好的。如何與人相處，尤其是與公司的元老們相處，你還是要好好想一想?！鼻f毅話鋒一轉，把球踢給了龍屏。
　　龍屏一時語塞，他愣了愣，接過話說：“是，莊總，我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我知道您重情義、講義氣但他們幾個還是得您出面解決，該退休的退休，該續(xù)聘的續(xù)聘，總要拿出個解決方案來。否則我們工作都不好推動啊?！?br/>　　莊毅點點頭，“我最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是要妥善安置，但穩(wěn)定是大局。大家好歹跟了我多年，不能在晚年讓他們寒心，我們要做得細膩一些?！?br/>　　“是的，有些話我說不合適，還是您來考慮吧。我去忙了?！饼埰琳f。
　　聰明的龍屏知道，莊毅雖然不喜歡聽到新人說元老們的風涼話，但也的確在考慮元老的安置問題。這種安置絕非“杯酒釋兵權”那么簡單。比如生產(chǎn)副總張露，以及另一位“尸位素餐”的技術副總唐明，都是很難辦的人物。張露這位當年的“居里夫人”在管人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那些車間主任都聽她的，有她在，他們都服服帖帖的。她走了，誰能搞定這些人?而唐明是在退休后進入公司的，之前在某國營制藥廠研究所任所長。進公司后他在技術方面毫無建樹，但畢竟辦成過一件大事——搞定了注射液的藥監(jiān)局批文?，F(xiàn)在注射液剛剛上市一年就為公司創(chuàng)造了將近7 000萬元的銷售額。對唐明，莊毅還是心懷感激的。而且，唐明有政府方面的人脈資源，誰能保證以后一定用不上他?
　　
　　“成也安娜，敗也安娜”
　　
　　莊毅和龍屏正相對無言。秘書打來電話：“莊董，劉總和戴總在吵架，劉總都氣得跳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又是劉安娜!她現(xiàn)在簡直是個火藥桶，一遇火星就要爆炸。劉安娜進公司12年，去年給公司貢獻了4億多元的銷售額，是絕對的“銷售冠軍”。然而，在為公司做出巨大貢獻的同時，她也顯示了充分的破壞力和負面作用?！罢媸浅梢舶材?，敗也安娜!”莊毅內心暗嘆一聲。
　　之前莊毅和劉安娜的爭吵，起因于2009年的銷售傭金。身為公司銷售副總的劉安娜得知，自己的年終獎居然比不上2008年才跳槽過來的喬蝶憶。2009年喬蝶憶做了6 000萬元銷售額，公司居然給她提成10％，這樣一來，喬和她的團隊僅銷售傭金就拿了600萬元，這還不包括一年給她隨意支配的300萬元的市場開拓費用。這件事情莊毅本想瞞著劉安娜，但財務總監(jiān)前天對劉安娜有意無意地透了個口風，隨即引發(fā)一場大地震。
　　“憑什么她拿這么多?我給你干了這么多年，你竟然這樣偏袒剛到公司一年的女人?”劉安娜哭哭啼啼地質問莊毅。
　　“她開拓的是新市場，重獎之下才有勇夫嘛!頭一年她就做了6 000萬元，這6 000萬元是一盒一盒賣出來的，你覺得你的能力比她強?她有本事讓醫(yī)院先付錢，我們后發(fā)貨，上次那批貨我們拖了2個月才發(fā)?，F(xiàn)在我們還欠著醫(yī)院1 000萬元的貨，這很了不起，你知道醫(yī)院都很牛的?！鼻f毅耐心地解釋，“安娜，你的業(yè)務都做了十幾年，也就不到30個客戶，我每年給你的各種費用獎金加起來差不多也有500多萬元了。而且她手下有40多號人吃飯，你這邊加上你自己才8個人，她的開支也比你大很多。”
　　但劉安娜聽不進去，摔門而去。由此出現(xiàn)了文章開頭的一幕。
　　說到劉安娜，莊毅心情復雜：她追隨自己已經(jīng)整整12年，是她一步一個臺階地把原料藥銷售額從最初的幾千萬元做到如今的4個多億元，可她的權力欲、私心和短淺目光也直接屏蔽了公司幾次大發(fā)展的機會。
　　第一次機會出現(xiàn)在2000年。一位姓李的銷售人員進入公司。此人能力極強，又有些關系，業(yè)務很快做得風生水起。劉安娜生怕他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兩人關系鬧得很僵，劉安娜在莊毅面前哭鬧過多次，揚言“有我沒他，有他沒我”。莊毅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劉安娜可靠一些，畢竟是女人，野心沒那么大。思忖再三，找了個借口辭退了李。但后來那人跳槽到另一家生物制藥公司后成為業(yè)內明星銷售員，成功幫助那家公司上市。
　　從那位李姓銷售員離開至今，劉安娜已經(jīng)開掉了20多個銷售人員，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特別不愿意培養(yǎng)新人，只需要小跟班和打雜的，一旦銷售人員成長起來，她就找借口把別人開掉。
　　第二次機會出現(xiàn)在2008年初。當時美國一家生產(chǎn)該抗凝血藥的大公司因為產(chǎn)品質量事故一夜之間倒閉，引發(fā)了藥品短缺，價格暴漲。如果當時快速擴產(chǎn)，公司可能在2008年銷售額就達到5億元了。當時還在給公司當“技術顧問”的龍屏建議莊毅擴產(chǎn)，他調取了海關出口數(shù)據(jù)作為依據(jù)，數(shù)據(jù)顯示這一時期原料藥出口量呈加速度增長。但劉安娜卻一口咬定金融危機爆發(fā)，海外需求肯定會馬上萎縮，絕對不能擴產(chǎn)。莊毅聽信安娜之言，不僅不擴產(chǎn)，反而減產(chǎn)，錯過了這次大發(fā)展的機會。另一家當時與自己旗鼓相當?shù)膰鴥雀偁帉κ謩t抓住良機，產(chǎn)量翻了數(shù)倍，2010年初成功在A股上市。直至今日莊毅都后悔不迭。
　　更令莊毅覺得不安的是，他發(fā)現(xiàn)劉安娜最近開始耍手段——以前她的客戶大都是現(xiàn)金結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最近幾筆大業(yè)務，她居然讓客戶開信用證支付，問她為什么，她理直氣壯地說，客戶拿不出現(xiàn)金，給他個方便。幾單信用證下來，莊毅就弄明白了，她是故意這么做，要讓公司有幾筆應收賬款，只有她才有能力收回來，這樣公司就不敢隨便辭退她。
　　得失心和私心都很重、倚老賣老的劉安娜，已經(jīng)成為莊毅的一塊心病，隱隱作痛，卻又不忍剜去。
　　
　　“我該怎么辦?”
　　
　　莊毅和龍屏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打響。只見劉安娜叉著腰，指著戴菁菁大聲嚷嚷：“你算什么?你才來幾天，憑什么不讓發(fā)貨?讓公司遭到這幾百萬的損失你賠得起嗎?”
　　剛到公司半年、分管質量的副總戴菁菁臉漲得通紅，對著劉安娜喊：“我管質量我就要為質量負責到底，這批貨沒有達到FDA標準，就是不能發(fā)!”
　　“這是發(fā)給俄羅斯的，只要達到CEP標準就可以了，懂不懂?”
　　“我們現(xiàn)在正在申請美國FDA認證，必須規(guī)范。所有貨必須要達到FDA標準才能發(fā)。這是原則!”
　　“你是仗著有人給你撐腰吧，否則你一個黃毛丫頭敢這樣?”劉安娜冷笑著瞥了一眼剛剛趕到的龍屏，“龍總，你看看吧，這家俄羅斯公司剛和我們做過一筆生意，是新客戶。300萬的生意，還做不做?”
　　龍屏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聲音不大，但很堅決地從嘴中吐出一句話：“先不發(fā)，和客戶解釋一下。加班生產(chǎn)，產(chǎn)品質量達標后再發(fā)?！?br/>　　戴菁菁在旁邊低著頭跟了一句：“莊董也在這里，要發(fā)貨你找莊董簽字，我不簽。我負不了這責任?！?br/>　　劉安娜氣得眼珠子幾乎要蹦出來。“好啊，居然敢抬出莊董來壓我!”一抬眼，她看見了門口的莊毅，立刻帶著哭腔對莊毅喊：“莊董，你要主持公道，你要不要這幾百萬的訂單!”一邊說，一邊甩著那紙發(fā)貨單，沖到莊毅的跟前，塞到他手里。
　　“我該怎么辦?!”莊毅捏著發(fā)貨單，這樣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