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奉蓉

（河南大學 文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1）

歷史與想象關照下的《王會解》敘事藝術

趙奉蓉

（河南大學 文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1）

《逸周書·王會解》記載了繁富的四方奇異之物，這些記載是在歷史真實基礎上的虛構加工。在敘事上，與《山海經(jīng)》大體相似的敘事模式，又通過空間鋪排描寫展現(xiàn)出闊大的藝術效果，實現(xiàn)了頌美周王朝赫赫聲威的目的。在表現(xiàn)主題、篇章結構等方面，與漢大賦有異曲同工之妙，對后代的職貢圖亦有影響。

《王會解》；《山海經(jīng)》；敘事；結構

《逸周書·王會解》記載了大量的貢物，這些貢物皆是各地的奇異之物。但是這些記載的真實性問題卻受到懷疑。《史記·大宛列傳》記載了西域各國的民情風俗，但對怪誕內容則棄而不用，“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至《禹本紀》、《山海經(jīng)》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1]。這是否是《逸周書》成為“孔子所論百篇之余”的原因不得而知，但《王會解》卻以它的奇異、壯闊成為敘事文學中的奇文。

一

《逸周書》是一部史書，在這部著作中收錄了周初的眾多典章制度，是西周初期歷史、文化的重要參照?！锻鯐狻贩从车闹饕侵艹醯某曋贫?，但是，在歷史真實的畫面之中，《王會解》添加了一定的想象色彩。

四方之國定期朝覲是周代的禮制規(guī)定，《國語·魯語下》言：

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yè)。于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2]

肅慎國在《王會解》中也有出現(xiàn)，《國語》中的肅慎國貢獻的是以楛木做桿的箭、用石頭做的箭鏃。根據(jù)《尚書·旅獒》的記載，周初的傳統(tǒng)是不接受四夷所獻奇異奢侈之物的，以此杜絕天子的游樂之欲，對于四夷所獻的物品，只取服食器用之類，供耳目玩好的奢侈之物不應當進獻，即使是有進獻也不能接受。在他們看來，接受四夷的物品只是為了昭德于異邦，因此“犬馬非其土性不蓄”。接納異邦珍寶異玩容易引起人的占有、爭戰(zhàn)之心，是以圣王不為?！吨芏Y·太宰》記九種貢物分類：

以九貢致邦國之用：一曰祀貢，二曰嬪貢，三曰器貢，四曰幣貢，五曰材貢，六曰貨貢，七曰服貢，八曰斿貢，九曰物貢。

表1 《王會解》與《山海經(jīng)》珍禽異獸對照表

鄭眾云：“祀貢，犧牲、包茅之屬。賓貢，皮帛之屬。器貢，宗廟之器。幣貢，繡帛。材貢，木材也。貨貢，珠貝自然之物也。服貢，祭服；斿貢，羽毛。物貢，九州之外，各以其所貴為摯。肅慎氏貢楛矢之屬是也。”鄭玄云：“嬪貢，絲、枲，器貢，銀、鐵、石磬、丹漆也；幣貢，玉、馬、幣帛也；材貢，櫄、干、栝、柏、蓧、蕩也；貨貢，金、玉、龜、貝也；服貢，絺、纻也；斿，讀如囿游之游，斿貢，燕好、珠璣、瑯玕也；物貢，雜物、魚、鹽、橘、柚?！盵3]按照《周禮》的記載以及二鄭所作注解可以看出，周代貢國的貢物多是自然之物，是以本邦國的珍寶作為禮品進獻天子，不見有任何的奇鳥異獸。

與此相反，《王會解》中所貢之物皆為稀有且不宜周邦蓄養(yǎng)之物。《王會解》中的方國以及貢獻的珍禽異獸基本上都可以在《山海經(jīng)》中找到印證，詳見表1、表2。

表2 《王會解》有而《山海經(jīng)》未有的珍禽異獸表

由表1、2可以看出，《王會解》和《山海經(jīng)》存在某些相同的記載，雖然有的名字不一樣，但是根據(jù)形貌描寫可以看出是屬于同一事物。除了貢物之外，出現(xiàn)的方國在《山海經(jīng)》中也有出現(xiàn)，如：稷慎，孔晁注云：“稷慎，肅慎也[4]?！渡胶＝?jīng)·海外西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皆有記載，另外還有《海外東經(jīng)》的黑齒國，《海內經(jīng)》的巨人國等。袁珂對于《王會解》有如下說明：“從其中《王會篇》及其所附載的《伊尹四方令》里，可以見到殷、周初年傳說中中國四方國家民族情況的大要，也很富于神話色彩，可以和《山海經(jīng)》‘海經(jīng)’部分所記諸國、《淮南子·地形篇》所記‘海外三十六國’以及《呂氏春秋·求人篇》所記禹所經(jīng)歷的諸荒原之地互相參證?！盵5]另外，《王會解》中還提及眾多方國的名稱，但是這些國名與其他史書中的記載少有合拍之處?！秶Z·鄭語》中史伯言天下大勢云：

當成周者，南有荊蠻、申、呂、應、鄧、陳、蔡、隨、唐，北有衛(wèi)、燕、狄、鮮虞、潞、洛、泉、徐蒲，西有虞、虢、晉、隗、霍、楊、魏、芮，東有齊、魯、曹、宋、滕、薛、鄒、莒，是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也，則皆蠻荊戎狄之人也。[2,p461-462]

史伯以洛邑為中心言說四方國家，涉及到34個邦國，這是成王時期的勢力范圍，應該是可信的。《王會解》記載的也是成王時的朝會，其中涉及到的方國共62個，但與《國語》中的國名相對照，少有符合之處。

通過以上文獻，從所記載的方物、方國可以看出，《王會解》中的內容當是在歷史真實基礎上的虛構。唐大沛[6]認為《王會解》并非實錄之作，而是根據(jù)《王會圖》描摹并加以增飾之作。這個解釋雖然在具體的細節(jié)上尚需商榷，但指出《王會解》有一定的虛構成分，是符合《王會解》的寫作實際的。

《王會解》有一定的虛構性，但也不是敘事者憑空想象出來的。至于這種歷史與想象的雙重建構，應從先秦典籍中所記載的先民的思維習慣中去找尋。古人經(jīng)常在鼎以及壁畫上畫有怪獸神物，早期涉及到怪獸異禽的繪畫為了引導人們辨別怪獸。《左傳·宣公三年》記載了王孫滿對“九鼎”的創(chuàng)設和功能的一段解釋：

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xié)于上下，以承天休。[7]

通過王孫滿的言說可見，先民在鼎上刻有神靈奇怪之象，以備人們辨識區(qū)分。《呂氏春秋·先識覽》中亦言：“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盵8]服虔引《神異經(jīng)》注《左傳》云：“饕餮，獸名，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边@兩則材料對饕餮的形貌描寫與《王會解》中的記載有類似的敘述模式，皆突出其神異性。

漢代王延壽的《魯靈光殿賦》記漢代靈光殿壁畫云：“圖畫天地，品類群生，雜物奇怪，山神海靈。寫載其狀，讬之丹青。千變萬化，事各繆形。隨色象類，曲得其情。上紀開辟，遂古之初。五龍比翼，人皇九頭，伏羲鱗身，女媧蛇軀。鴻荒樸略，厥狀睢盱，煥炳可觀，黃帝、唐、虞。軒冕以庸，衣裳有殊。下及三后，媱妃亂主，忠臣孝子，烈士貞女。賢愚成敗，靡不載敘?！盵9]雜物奇怪，指的就是類似于《王會解》以及《山海經(jīng)》中的神怪之物。

圖騰崇拜的遺留也是《王會解》敘事的一個重要來源，袁珂在《中國古代神話》中言：“東方殷民所奉祀的上帝帝俊，就是一個長著鳥的頭，頭上有兩只角，獼猴的身子，腳只有一只，手里常常拿了一只拐杖，弓著背，一拐一拐地走路的奇怪生物，這就是他們的始祖神了?！盵4,p142]圖騰原是一個氏族的標志，后來隨著氏族的遷徙以及融合，圖騰逐漸地發(fā)生變形，成為姿態(tài)各異的“怪物”。

《王會解》的記載是當時普遍存在的思想觀念，即神話傳說的遺留，在《王會解》出現(xiàn)之前，人們的思維認識通過聯(lián)想與想象，虛構出了眾多的遠國異人、奇珍異獸，這種意識觀念中的東西最初通過圖畫表現(xiàn)出來，所以有了可供參考的圖像?！锻鯐狻返挠涊d當是作者依據(jù)當時的傳說以及存在的圖畫予以加工的結果。

二

《王會解》與《山海經(jīng)》中的記載都有神異性的一面，它們在敘事方面也有共同之處，即有的要標明形貌及神奇功用。但是在其敘事目的上卻非同源之流。

《山海經(jīng)》對于神物的記載側重的是其怪異性的描寫，主要描寫它們的形貌變形以及神奇功效，記奇是其目的所在，因此在每條記載下，基本上都有一定的敘事模式，言說某山有某物，某物什么奇異外形，某物有什么特別的生活習性，有什么樣的神奇功效?！锻鯐狻芬灿蓄愃频慕忉?，但是通過上表的統(tǒng)計，《王會解》公記載方國貢物62條，五湖四海貢物13條，總計75條，其中有34條沒有解釋，即使是有解釋的，格式也不統(tǒng)一，有的解釋很簡單，如：“規(guī)矩以麟者，獸也?！敝皇菍胱髁祟悇e歸屬，大多數(shù)的是涉及形貌，在28條有解釋的記載中，有17條涉及到形貌描寫或者功用。可見，《王會解》雖然也有記奇的傾向，但其敘述目的卻不是單純的記奇，而是在奇異基礎上追求全面，通過各方貢物的陳列來表現(xiàn)周王朝的盛世局面，不僅四周方國皆來朝獻，四海、江、河、湖、澤、藪、瀆、谷、大都皆有進獻，這樣《王會解》集中五湖四海及江河湖澤等的75條貢物，按照方位次序依次排列而下，各個區(qū)域、不同地域的貢物都得到了展現(xiàn)。

《王會解》是周代營建洛邑之后舉行的慶典記載，洛邑在周人看來是當時天地的中心，占據(jù)了中心就能有效地統(tǒng)治四方，天下方國朝貢顯示了周王朝的強大?！对娊?jīng)·小雅·蓼蕭》也是頌美成王盛世之作，通過模擬異族來朝君主的口吻頌揚成王之德，是抒情之作?！锻鯐狻凡]有溢美之詞，也沒有抒情之語，而是采用了賦法來鋪陳事物，極言儀式之盛，行之于文，便表現(xiàn)為繁富的貢物羅列以及方國排列上。《王會解》為敘事之作，不直言頌美，但是溢于《王會解》文本之外的卻是與《詩經(jīng)·蓼蕭》一樣的自豪之感、頌美之情，

這種敘事目的還可以從與《商書·伊尹朝獻》的差異中看出?！渡虝ひ烈I》是記載殷朝的貢物情況的，附于《逸周書·王會解》之后，其具體分布特點見表3。

表3 《商書·伊尹朝獻》方國貢物分類表

從表3可以看出，《商書·伊尹朝獻》中的四方方國的數(shù)量是不等的，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貢物也有差別?！锻鯐狻肥前阉姆椒絿呢曃锇才旁谕馀_的位置之中，通過場所、位置、朝向的對稱來實現(xiàn)對秩序的強調，權力的象征。故而排列在東方的方國共20國，排列在西方的方國共20國，東西對稱。北方臺正東及西則皆為7國，相對方向方國的數(shù)量基本是一致的，只有南方臺東面的方國為5個，西面的為4個。在這種排列對稱的敘事當中，展現(xiàn)出周代禮制的特有風貌，即使是虛構之作也是在秩序當中展現(xiàn)，《伊尹朝獻》也是按照四方之位來排列貢物，其方位是正東、正南、正西、正北，方位排列按照四方順序排列，比較嚴整，但是與禮樂文明浸染下的《王會解》的敘事相比，則顯得相對單調。

無論是線形敘事，還是空間排列，《逸周書》追求的都是全面周到。即使用語簡潔，但是事件的首尾過程以及禮儀程序皆是娓娓道來，與這種追求一致的是《王會解》中的貢物展現(xiàn)，四方貢物鋪陳展列，給人一種繁富的感覺。借用貢物的繁多來表達周朝盛世的狀貌，這種手法在審美上是有一定的依據(jù)的。魯·阿恩海姆在《藝術與視知覺》中提到：

藝術審美心理學的研究表明：一個內部充滿密集的點的實心圓，比一個空白的圓在同一個白色基底上，顯得更為突出和引人注目。由此，得出一個規(guī)律：要加強“圖形”本身的特征、突出地表現(xiàn)它，可通過增加圖形內部封閉空間的密集度來實現(xiàn)。[10]

《王會解》羅列眾多的方國、貢物，它們在成周集會的空間畫面上成為密密麻麻聚集的實心圓，通過彩色豐富、形態(tài)各異的貢物展示，加強了敘事的圖畫感，對視覺有很強的吸引力，這也是唐代以《王會解》為據(jù)而畫《王會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王會解》中的貢物有著不同的色彩，這與周代尚赤的色彩崇尚有著顯著的不同，作者調遣不同的色彩參加，青、白、黑、黃、赤皆有，意在突出色彩的豐富。另外還有本身就是多種色彩的組合，如文翰、文馬等，指的是五彩具備、色彩亮麗的雞、馬。這些不同色彩的組合，構成的是極其豐富多彩的畫面。從而，在視覺感受以及心理體驗上造成一種鋪排之勢。

三

《王會解》以鋪排手法敘述了盛會典禮、異方殊物，并表現(xiàn)為一種宏大的結構，用來顯示周王朝的強盛?！锻鯐狻返倪@種表現(xiàn)主題以及表現(xiàn)手法、篇章結構已顯示出與漢代京都大賦較為一致的風格，元代祝堯的《古賦辨體》卷三評論漢賦言：“取天地百神之奇怪，使其詞夸；取風云山川之形態(tài)，使其詞媚；取鳥獸草木之名物，使其詞贍；取金璧綵繒之容色，使其詞藻；取宮室城闕之制度，使其詞壯?！盵11]

班固的《東都賦》在表現(xiàn)這種頌美之聲時，通過王會大典的盛大儀式來表明天下一尊的思想：

春王三朝，會同漢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圖籍，膺萬國之貢珍。內撫諸夏，外綏百蠻。乃盛禮興樂供帳，置乎云龍之庭。陳百僚而贊群后，究皇儀而展帝容。于是庭實千品，旨酒萬鐘。列金罍，班玉觴，嘉珍御，太牢饗。爾乃食舉《雍》徹，太師奏樂……[9,p330]

在招待四海萬國之人時，天子以盛禮展現(xiàn)王朝的儀態(tài)與陣容，陳置各種美酒佳肴招待賓客，各種管弦聲樂徐徐而來，華夷之樂相間而奏，聲勢浩大而融洽?！稏|都賦》描繪出了眾國朝覲的歡快典禮場景，在表現(xiàn)方法上，主要還是通過繁富的鋪排來造勢，而不是像《王會解》那樣，以嚴格的禮制來表現(xiàn)王者至尊的局面，可見，《王會解》中的等級排列是在周代禮樂文化影響下的一種審美追求。

張衡的《東京賦》頌美當時四邦慕義而朝貢的景象：

惠風廣被，澤洎幽荒。北燮丁令，南諧越裳，西包大秦，東過樂浪。重舌之人九譯，僉稽首而來王……于斯之時，海內同悅，曰：“吁！漢帝之德，侯其褘而”。蓋蓂莢為難蒔也，故曠世而不覿。惟我后能殖之以至和平，方將數(shù)諸朝階。然則道胡不懷，化胡不柔！聲與風翔，澤從云游。萬物我賴，亦又何求？德宇天覆，輝烈光燭。[9,p330]

張衡首先對于四方諸侯按照北——南——西——東的方位順序進行說明，以此見漢王朝的疆域廣闊。重舌，薛綜注曰：“重舌，庫曉夷狄語者。”[12]九，泛指數(shù)量多，清代汪中《述學·釋三九上》曰：“凡一二之所不能盡者，則約之以三，以見其多；三之所不能盡者，則約之以九，以見其極多?！彼姆街T國要經(jīng)過翻譯人員的多次翻譯，才能來到京都，而且皆是恭敬至極地拜見天子，可見其慕德之心。對于四方諸國朝貢的心態(tài)所做的這番描述，主要以頌美漢王朝的圣德功業(yè)為主。最后，這種頌美之聲在海內諸侯的盛贊聲與作者的評論語中達到極致。這種頌美之聲實際上也是《王會解》所要表現(xiàn)的主題，只不過《王會解》沒有直接點明，而是以羅列眾多貢獻之物加以顯示。

萬國朝貢也要帶來相應的物品?！段鞫假x》言：“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馬，黃支之犀，條枝之鳥，逾昆侖，越巨海，殊方異類，至三萬里?！盵9,p313]《文選》李善注曰：“《漢書》宣帝詔曰：九真獻奇獸。晉灼《漢書注》曰：駒形，麟色，牛角。又《武紀》曰：貳師將軍廣利斬大宛王首，獲汗血馬。又曰：黃支自三萬里貢生犀。又曰：條支國，臨西海，有大鳥，卵如甕?！盵12,p11]漢賦在表現(xiàn)四方諸國的歸順之時，與《王會解》一致，也是以他們所貢獻的珍禽奇獸來來渲染聲威，而且在文學表現(xiàn)上形成了好奇的風格，“賦取乎麗，而麗非奇不顯，是故賦不厭奇?！盵13]

《王會解》以奇異性以及繁富性著稱，這種審美追求對于漢賦的鋪張渲染以及極力夸大描寫對象的神異性有一定的影響，而且對于后代的《職貢圖》以及《王會圖》的形態(tài)特點有較為直接的影響。

最初《王會圖》的出現(xiàn)是依據(jù)《逸周書·王會解》而作，《舊唐書·南蠻西南蠻傳·東謝蠻》記載：“貞觀三年，元深入朝，冠烏熊皮冠，若今之髦頭，以金銀絡額，身披毛帔，韋皮行縢而著履。中書侍郞顏師古奏言：‘昔周武王時，天下太平，遠國歸款，周史乃書其事為《王會篇》。今萬國來朝，至于此輩章服，實可圖寫，今請撰為《王會圖》?！瘡闹?。”[14]《宣和畫譜》卷一載顏師古語：“昔周武時遠國歸欸，乃集其事為《王會圖》?！盵15]《王會圖》因《逸周書·王會解》而作，所取之義就是《王會解》所展現(xiàn)的帝國強盛的豪邁心態(tài)，故而《王會解》實際上規(guī)定了后代《王會圖》或者《職貢圖》的表現(xiàn)主旨以及表現(xiàn)內容。

這種《王會圖》、《職貢圖》從傳說的梁元帝畫《職貢圖》開始，歷代多有出現(xiàn)?！端膸烊珪分芯褪珍浟恕痘是迓氊晥D》以及相關的詩作?！锻鯐D》主要描繪的便是不同國家使者的形貌神態(tài)等，葛兆光對于《職貢圖》或者《王會圖》的圖像構造作了如下說明：“《職貢圖》、《王會圖》或朝貢圖，則把異國人物畫的‘非我族類’，而且多少有些變形，正式在這樣的變形中，表達著天朝大國的自我儀式?！盵16]

《逸周書·王會解》中奇珍異獸的描寫，以表現(xiàn)周族的強盛為主旨，以繁富鋪陳的手法展示了一個奇異而有整齊有序的世界，洋洋灑灑之間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

[1]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3179.

[2] 徐元誥.國語集解[M].北京：中華書局,2002：204.

[3] 賈公彥.周禮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2：648.

[4] 孔晁.逸周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5：244.

[5] 袁珂.中國神話史[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8：66.

[6] 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M].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69：230.

[7]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0：669-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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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費振剛.全漢賦[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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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蕭統(tǒng).昭明文選[M].北京：京華出版社,2000：95.

[13] 劉熙載.藝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98.

[14] 劉昫.舊唐書.北京：中華書局,1997：5274.

[15] 紀昀.文淵閣四庫全書 3126冊[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72.

[16] 葛兆光.思想史研究視野中的圖像——關于圖像文獻研究的方法[J].中國社會科學,2002,(4)：78.

（責任編輯、校對：王文才）

The Narrative Art of Wanghuiji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y and Image

ZHAO Feng-rong

(College of Chinese and literatur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Wanghuijie records numerous singular things. And this is based on historical facts with fiction. It has the similar narrative mode with Shanhaijing, shows magnificent art effect through the space arrangement, and achieves the purpose of eulogizing Zhou Dynasty. Wanghuijie has some similarity with Fu in performance theme, chapter structure, the influence on the future, etc.

Wanghuijie; Shanhaijing; narration; structure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0YJC751129）

2011-09-07

趙奉蓉（1979-），女，山東濰坊人，博士，河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河南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博士后流動站在研人員，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文學。

I206.2

A

1009-9115(2011)06-00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