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東
郁郁蔥蔥桃花嶺
方 東
當(dāng)我迎著徐徐的晚風(fēng)再一次踏上桃花嶺,心緒卻是出奇的寧靜。父親,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覺得你從未離去,甚至覺得我一直與你走在這一條曲折的古道上。
彼時,我尚年幼,長于山野中,頑皮得很,好奇著山那邊的世界。記憶中的第一次,正值四月芳菲、春光明媚,是你,我的父親,把我高高擎起,架于脖間,大步走在桃花嶺的古道上。
溪水潺潺,和著父與子快樂的笑聲,流淌出一串串美妙的音符。
我記得,在我們的眼前、在我們的身邊,一片片、一叢叢、一簇簇,盡是漫山遍野燦若云霞的桃花,隨風(fēng)搖曳、芳香四溢。
年幼的我,尚無法用詞語來形容這如畫的美景,父親,你一直是博學(xué)的,你用你不甚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吟著:“人間四月芳菲盡,嶺上桃花始盛開……”你便這樣邊吟著邊背起我繼續(xù)往嶺上走去。
站在桃花嶺的頂峰,你告訴我,這條是桃花嶺,從我的家鄉(xiāng)方家河頭出發(fā),登上桃花嶺,往東至鎮(zhèn)海橫溪村,向西行通往云湖金夾岙,轉(zhuǎn)南可抵達(dá)汶溪村。你還讓我知道,我們所走的,曾是我們祖輩往寧波、鎮(zhèn)海而去的必經(jīng)之路,他們用汗水開鑿了這條山徑古道、用智慧走出了一條繁榮富庶之路。
父親,你說這些的時候,是滿臉的自豪。古道漫漫,我們的先人,是如何堅持不懈地走了過來?桃花灼灼,見證的又是怎樣堅定的一份信念?我想,方家人的性子里有著與生俱來的執(zhí)著,這一份執(zhí)著,讓父親在最為貧困的歲月里也不曾放下手中的書,成為文革后第一批考上大學(xué)的幸運兒……在父親人生的字典中,沒有退縮,只有前進(jìn),沒有懈怠,只有努力,我知道,親愛的父親,你也以此來教育你的兒子——盡管我從小頑劣且資質(zhì)愚笨,你也從未放棄過對我的鞭策與信任,你的身體力行,你的諄諄教誨,始終激勵著我一步步前行。
桃花嶺的古道,應(yīng)該記得你的腳印,應(yīng)該記得你背著我一次次地登上嶺頂,也應(yīng)該記得,一路之上你教我背過的唐詩、講過的歷史……
在我們舉家搬往城里之后,桃花嶺離我漸漸地遙遠(yuǎn),但是,在我心底的一隅,永遠(yuǎn)有著桃花嶺爛漫的春色、蔥籠的草木、清澈的溪流,包括父親背上的溫暖。
三十年后,我把“靈湖河頭村,十里桃花嶺”寫入了我的書中,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再登桃花嶺,父親,竟然已與你陰陽殊途。
此刻,夕陽如血,可是你不絕的牽掛?林濤陣陣,可是你對我的聲聲叮囑?
父親,我沿著你的腳印走來,我站在你曾經(jīng)站過的巖石上,我?guī)淼囊化B疊書稿中,有你圈點過的記號、修改過的痕跡,父親,是你的熏陶,讓我愛上川嶺河塘、愛上古橋古道,讓我在地域文化研究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yuǎn)。
桃花嶺,長長的古道,浸透了幾多悠長的歷史,也承載著一位慈父生前的殷切期望。親愛的父親,今日,且讓我以古道的厚重憑吊于你,再以一座嶺的名義寄托我無盡的思念,時光可以流逝,山河可以老去,唯有這桃花嶺,在我心里,永遠(yuǎn)郁郁蔥蔥。
責(zé)編 曉 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