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顧 久

三天買的九本書

■ 文/顧 久

嗜書如同嗜鴉片，會上癮。當然，鴉片上癮，純屬感性的肉體需要，而買書上癮，則是理性的靈魂渴求。

今年元旦，休息三天，恰逢凝凍，除看望老人們外，正好窩在家里看書、做家務、上網、畫畫。累了，就到書店逛逛，買上幾本書：元月一日，先到西南風五之堂書店，尋出傅抱石的《山水人物技法》和蘇聯(lián)波克洛夫斯基的《世界原始社會史》；興猶未盡，踱到西西弗書店，又買來王蒙的《莊子的快活》、潘多拉的《瞞和騙的游戲》、曹林的《拒絕偽正義》。元月三日，又往新華文軒，置得溫春來的《從“異域”到“舊疆”——宋至清貴州西北部地區(qū)的制度、開發(fā)與認同》、邵洛羊的《丹青百家》、四川出版集團的《案頭繪畫素材·翎羽卷》和鄭乃珖父子的《工筆畫范·花卉》。算一算，雜七雜八，三天共買了九本書。

每每自嘲：買的書未必看得完（其實肯定看不完），但到書店捧起可心的書，總憧憬靠在沙發(fā)邊倚在床頭上，隨意翻著書頁乃至嗅著書香時的閑適和享受（其實天天擁有卻總嫌短暫），于是就毅然決然地掏出錢包……嗜書如同嗜鴉片，會上癮。當然，鴉片上癮，純屬感性的肉體需要，買書上癮，則是理性的靈魂渴求。

自己也奇怪，書店的書多得很，為何偏偏看上這九本呢？略微想來，這九本書可分為三類：美術類，歷史文化類，精神需求類。

美術原是兒時的愛好。邵洛羊先生游于藝嫻于道而諳于人，丹青百家，娓娓道來，妙趣橫生，讀來就是享受，何況還附以精選的畫作？《案頭繪畫素材·翎羽卷》一書，既有古今翎毛畫家的杰作，又有自然鳥類的彩照，一花一葉皆成世界和如來，何況饒有靈性的小鳥們呢？鄭乃珖先生的花卉，鐵鉤銀畫，潑辣典雅，本來就是少時夢中的愛物。尤其是其中《山水人物技法》一書，傅抱石先生方家卓識，范例經典，解說得當。我曾有過一本舊版的，上山下鄉(xiāng)，帶往苗寨，茅屋青燈，給文革中那冰冷世界里帶來一片溫暖天地。一次，天未明即挑著谷子和這本書到鄰寨水碾房，展讀時，恰好陽光照在水車小溪游魚野花上，青黛的苗嶺，乳白的晨霧，書中的畫、身邊的景和心上的詩融合在一起，我醉了癡了呆了……手忙腳亂的庸碌中，竟拋灑了四十多年流光，我想以此類書將兒時的夢境與未來老年的生活牽扯到一起，綰一個舒心的結兒。

中央文史館正急編《中國地域文化通覽》，貴州省文史館承擔著《貴州卷》的工作。馬凱同志希望這套書成為“傳世精品”，袁行霈先生也對貴州一卷寄予厚望。我們怎樣給貴州地域文化注入精氣神，怎樣提煉出貴州文化的靈魂？《世界原始社會史》與《從“異域”到“舊疆”》兩本歷史文化的書，能給縈繞胸中、揮之不去的思慮輸入些許營養(yǎng)。

王蒙先生的《莊子的快活》，封底有一段話：“可進可退，可攻可守，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在不無兇險的逆境，恬淡無為是休眠，是自我保護而且不露形跡，也是從泰坦尼克號上逃離的救生艇”。它打動我，是因為我敬重王蒙先生的為人，唏噓他的坎坷，喜愛他的通脫，欣賞他的文采。

有趣的是，《拒絕偽正義》和《瞞和騙的游戲》的封面也有兩段話，風格卻與前書恰如冰火：其一是“我們在批判公權之惡的同時，也不要放過對輿論、大眾、平民以及自我之惡的批判，即‘不放過所有的惡’”；其二是“本書沿著魯迅的路徑，以‘瞞和騙的游戲’為視角，對當下的中國進行了全新的解讀”。它們也打動了我，是因為我還在中國民主同盟貴州省委會供職，時懷直面社會、勇于擔當、正道直行、不避禍福的民盟先驅們，常嘆未之逮也而有志焉，不想竟從潘多拉、曹林們的身上依稀看到前輩們的風骨，既欣慰又愧疚。選擇這些書，是因為生命不能不自我慰藉，又不能不捫心反思。

于是，哪怕家中已成書患，哪怕排出幾百大錢，哪怕老眼昏花記憶不敏，日出之陽雖逝，秉燭之明可貴，這些書，我買得有理。

（作者系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省文史研究館館長 編輯/張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