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成
(湖南城市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城市文化研究所 湖南 益陽,413000)
論晚清閩中詞社與詞風(fēng)的演變
袁志成
(湖南城市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城市文化研究所 湖南 益陽,413000)
晚清閩中詞社接二連三,有梅崖詞社、聚紅榭詞社、瓠社,詞社成員相互唱酬,共同推進(jìn)閩中詞風(fēng)的演變。梅崖詞社的出現(xiàn),促使閩中詞壇風(fēng)氣由柔靡纖弱轉(zhuǎn)向悲壯蒼涼;聚紅榭詞社上承蘇辛,故閩中詞壇風(fēng)氣隨之一變而慷慨激昂;瓠社成員卻明哲保身,因淺吟低唱而詞風(fēng)柔弱。晚清閩中詞社在詞壇風(fēng)氣的轉(zhuǎn)變過程中占有重要作用,亦反映了閩中詞人對時代現(xiàn)實的接受。
晚清;梅崖詞社;聚紅榭詞社;瓠社;詞風(fēng)
詞社的興起及其所引起的綿綿不斷的詞學(xué)群體運動無疑促進(jìn)了詞學(xué)的繁榮與興盛。福建雖說地處東南一隅,遠(yuǎn)離政治文化活動中心,但在近代詞學(xué)史上亦不甘落后,接二連三地涌現(xiàn)出有一定規(guī)模的詞社,如梅崖詞社、聚紅榭詞社、瓠社,它們以詞唱酬蔚然成風(fēng),或風(fēng)流宴集,或觀景賦詞,或分題拈韻,或品詩評詞,推動晚清閩中詞風(fēng)的演進(jìn)。因此,本文擬對晚清閩中三個詞社的形成、詞社成員和填詞創(chuàng)作、以及閩中詞風(fēng)的演進(jìn)等進(jìn)行詳細(xì)考察,以期更全面地反映晚清閩中詞學(xué)的原生態(tài)創(chuàng)作特點。
嘉道年間正是晚清閩中地域詞學(xué)復(fù)興的初期,其中許賡皞發(fā)起并組織梅崖詞社,填詞講究審音審字,對晚清閩中地域詞學(xué)的復(fù)興起到先鋒作用。而詞社有力的呼應(yīng)者葉申薌、林則徐等詞人則將詞風(fēng)由注視聲韻格律推向重視情感題材。
1.梅崖詞社概況
許賡皞于道光年間發(fā)起并成立梅崖詞社。許賡皞(1800?—1845),字秋史,一字克孳,號蘿月,福建甌寧人,廩生。十余歲即嫻音律,工鼓琴,善度曲,嘗以父命請學(xué)于蔣蘅,所作古今體詩似唐人,長短句似宋人。曾有“人在子規(guī)聲里瘦,落花幾點春寒驟”句,為友人呼之為“許子規(guī)”。其“家中無論少長,多解音律,每逢月夕花晨,一庭團聚,或按拍倚聲,或撫軫操縵,諸弟子輩互相唱酬,自有得于天倫之樂”[1]。許賡皞曾言:“填詞宜審音,審音宜認(rèn)字。先講反切則字清。遍習(xí)樂器則音熟,然其得心應(yīng)手、出口合耳、神明要妙之致非可以言傳,亦非可以人強也?!盵2]性癖山水,凡有名勝,雖竟日盤,猶難盡興。所到之處,皆有題詠。醉后登武夷山仙掌絕巔,失足墜崖而死。年甫三十。有《蘿月詞》、《平遠(yuǎn)堂詩集》?!坝诶镩T舉梅崖詞社,同社十一人,大半出其指授?!盵3]因文獻(xiàn)資料匱乏,已無法考證詞社活動的具體情況及社員的生平簡歷。盡管如此,葉申薌與林則徐作為同鄉(xiāng),與許賡皞既是好友,又是詞社有力的呼應(yīng)者。另外,江蘇著名詞人沈?qū)W淵官閩時與許秋史等人交往甚密,唱酬頗多,有詞《瑤花·許秋史茂才招客觀黎花,攜笛度曲而返,繪雪林笛唱圖,屬題依弁陽老人韻》、《湘春夜月·題秋史蘿月山館填詞圖》、《慶春澤慢·贈別秋史》、《一萼紅·偕許靜溪話秋史游建州光孝寺觀荷,和秋史作》等。
2.嘉道閩中詞風(fēng):柔曼纖靡而悲壯蒼涼
嘉道之際,詞學(xué)式微,“浙西詞派日趨衰微,郭麐雖有新變之努力,但卻無法扭轉(zhuǎn)浙西的頹勢;常州詞派雖已登上詞壇,但并未產(chǎn)生很大影響,一變詞壇之風(fēng)氣”[4]。此時主流詞風(fēng)不足以影響偏安一隅的閩中詞風(fēng)。許賡皞等人于梅崖詞社創(chuàng)辦初期在詞學(xué)創(chuàng)作上以白石、玉田為宗,詞風(fēng)柔曼纖靡。林昌彝《海天琴思續(xù)錄》卷四云:“所著《蘿月詞》二卷清思麗藻,鏤月雕云,即景妍情,體物盡態(tài),品高詣粹,瓣香在邦卿、白石間”。[5]如許賡皞《江城梅花引·詠夜雨》云:
酒闌燈灺夢初遙,聽瀟瀟,恨瀟瀟,敲碎春心,無賴是芭蕉?;ㄕ雍烁?,漏聲緊,夢相逢,到畫橈。畫橈畫橈隔紅橋,魂自銷,首自搔,去也去也,去不見江水迢迢。怕是落花驚醒,轉(zhuǎn)無聊。檐畔風(fēng)鈴猶自語,和雨點,一聲低,一聲高。
與浙西詞派后期詠物詞不一,是詞情景交融,詠物的同時將春天來臨詞人百無聊奈的心緒揉合在一起。其后吳淞沈?qū)W淵官閩,與許氏交。許賡皞填詞受沈氏影響而一改柔曼之詞風(fēng),將風(fēng)云突變的時代緊迫感融入詞里,從而詞風(fēng)初顯悲壯蒼涼。如《卜算子》:
兀坐擁孤衾,怕背燈兒臥。一夜砧聲響不停,好夢都敲破。無賴是吟蛩,引得愁無那。醒時已自怯凄清,經(jīng)夢也何須做。
《點絳唇》:
白板門前,酒簾搖曳人住。驚吵吹雨。卷起昏鴉語。候館燈青,鬼唱秋墳句。搖鞭去,紫騮嘶處,殘月低于樹。
許氏后期詞作更多的融入時代給詞人帶來的蕭瑟的情懷,故在意象地構(gòu)擬上常常借用 “孤衾”、“殘夢”、“落花”、“昏鴉”、“秋墳”等冷色調(diào)景物。正如郭則沄《清詞玉屑》卷二:“凄黯頗有鬼氣?!绷植汀逗L烨偎祭m(xù)錄》卷四:“建安許克孳茂才賡皞,少好倚聲,激賞于吳淞沈夢塘學(xué)瀾,至是而詞一變,易其柔曼纖靡,而為悲壯蒼涼。”[5]
近代閩中嘉道年間除了許賡皞組織的梅崖詞社之外,與之相呼應(yīng)的還有詞人葉申薌與林則徐。葉申薌專力填詞,且不拘音律,以寄詠蕭疏、閑散、惆悵的個人情懷為主。如《滿庭芳·潯陽琵琶圖》:
詞客牢騷,美人遲暮,情懷一樣無聊。悲秋傷別,無那可憐宵。忽憶青樓舊夢,都付與、慢撚輕挑。鄰船客、尋聲暗問,移舫近招邀。誰描。愁萬種,風(fēng)鬟霧鬢,老大萍漂。休提起當(dāng)年,一曲紅綃。我亦青衫司馬,重題處、也為魂銷。應(yīng)念是、天涯淪落,同寄恨迢迢。
面對《潯陽琵琶圖》觸景生情,詞人將自己宦海沉浮、飄泊天涯的情愫寄寓于此情此景之中。道光十四年,詞人官浙江,因喜西湖孤山之梅而蹤跡常至杭州西湖,并有詞作《探春慢·甲午春初雪中探梅孤山》、《金縷曲·上元日重游孤山》、《一萼紅·中和節(jié)看梅孤山》、《浪淘沙·看梅次夕忽霰雨交作,枕上賦此》、《木蘭花慢·別梅孤山》等,體現(xiàn)了詞人蕭疏淡雅的情懷。
龔自珍、林則徐、鄧廷楨等愛國詞人于道光后期涌現(xiàn)詞壇,可以說是常州派詞學(xué)理論的現(xiàn)實呼應(yīng)[6]。其中尤以林則徐的愛國詞成就甚高。林則徐 (1785-1850),字少穆,福建侯官(今福州)人。嘉慶進(jìn)士。曾與龔自珍、黃爵滋、魏源等提倡經(jīng)世之學(xué)。道光十八年(1838年)任湖廣總督,受命為欽差大臣,赴廣東查禁鴉片。后受投降派陷害,貶謫新疆伊犁。有《云左山房詞鈔》一卷。詞作多表達(dá)愛國情懷,題材尤以鴉片戰(zhàn)爭居多。如《高陽臺》:
玉粟收余,金絲種后,蕃航別有蠻煙。雙管橫陳,何人對擁無眠。不知呼吸成滋味,愛挑燈、夜永如年。最堪冷,是一丸泥,捐萬緡錢。春雷欻破零丁穴,笑蜃樓氣盡,無復(fù)灰燃。沙角臺高,亂帆收向天邊。浮槎漫許陪霓節(jié),看澄波、似鏡長圓。更應(yīng)傳,絕島重洋,取次回舷。
道光十年至道光二十年間,鴉片走私猖獗,白銀外流嚴(yán)重。林則徐身為朝廷重臣,身負(fù)禁煙重任。因此,是詞描述了鴉片給國人帶來的毒害,表達(dá)了對外族入侵的強烈反抗。即使被貶謫新疆伊犁,林則徐仍心系民族安危。如《金縷曲·和嶰筠韻》:
絕塞春猶媚??捶冀迹邃粞?,新蕪鋪翠。一騎穿塵鞭影瘦,夾道綠場煙膩。聽陌上、黃鸝聲碎。杏雨梨云紛滿樹,更蘋婆、新染朝霞醉。聯(lián)袂去,漫游戲。謫居權(quán)作探花使。忍輕拋韶光九十,番風(fēng)廿四。寒玉未銷冰嶺雪,毳幕遍聞香氣。算修了、邊城春禊。怨綠愁紅成底事,任花開花落皆天意。休問訊,春歸未?
這是林則徐被貶謫新疆伊犁之后賡和鄧廷楨的一首詞。上片展示了塞外美麗媚人的風(fēng)光,下片抒發(fā)感慨,有懷才不遇受挫的苦悶,也有對民族安危的時刻關(guān)心。林則徐與好友鄧廷楨有關(guān)鴉片戰(zhàn)爭的唱和詞被譽為一代詞史。當(dāng)代學(xué)者鐘振振評道:“風(fēng)雨如磐的時代呼喚著敢于拈大題目、出大意義的詞人。晚清詞壇沒有讓它失望。鴉片戰(zhàn)爭時期,林則徐、鄧廷楨等禁煙派大臣率先以瀏亮的曲調(diào)謳歌虎門銷煙的壯舉,抒發(fā)誓與英國侵略者戰(zhàn)斗到底的豪情。其詞如擊石空山,聲振林木?!盵7]林則徐的愛國詞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詞的題材,增強了詞的現(xiàn)實內(nèi)容,推動了晚清閩中詞風(fēng)的演進(jìn)。
繼許賡皞組織的梅崖詞社及葉申薌、林則徐等人之后,咸、同之際閩中大地掀起了一股填詞高潮,以謝章鋌為首的聚紅榭詞人面對封建社會的日益衰微,高舉蘇辛旗幟,唱出了封建末世文人動聽的哀歌。
1.詞社起止時間考
謝章鋌倡導(dǎo)并組建聲勢甚為浩大、成員較多、從倡議到終止前后延續(xù)時間近二十年的聚紅榭詞社[8]。咸豐乙卯、丙辰年間,聚紅榭詞社才得以真正落實,有穩(wěn)定的詞社成員和較固定的社集之所,詞社還有較細(xì)致的分工,如李星村、徐一鶚等任司考評的祭酒。據(jù)謝章鋌《藤陰客贅》記載,其于咸豐乙卯、丙辰間授讀于劉贊軒家。時劉贊軒喜填詞,謝章鋌遂召集高思齊、宋已舟等志同道合者酒宴歌舞,分題賦詞?!缎эA詞敘》亦云:“予方在劉贊軒家授讀,贊軒見余詞,獨欣喜,乃學(xué)詞,而其詞骎骎日上。適錢塘高文樵從惠安來,文樵固善詞。余乃邀宋已舟、劉壽之及文樵與贊軒填詞,數(shù)日一聚,拈題分詠,所傳《聚紅榭雅集詞》者是。”[9]梁鳴謙《過存詩略敘》:“憶斯會之肇,實維丙辰(1856),余廁其間,已在丁巳(1857)?!盵10]亦可證詞社正式開社于乙卯、丙辰間。
至于詞社活動的終止時間說法不一。劉榮平認(rèn)為詞社終止于1863年,《聚紅榭唱和考論》:“詞榭活動的下限定在同治二年(1863)是能夠成立的。”[8]其主要依據(jù)是謝章鋌《過存詩略》所云:“癸亥(1863)夏,余方匯刊《雅集詞》第二集,云汀忽出殘稿一本相示,禮堂慨然曰‘極盛難為繼,昔日在會諸君或仕于朝,或饑驅(qū)四方,或閉門骯臟不自得,日月無多,風(fēng)景頓異,求為一日之聚而不可再顧,此區(qū)區(qū)殊可惜矣,曷弗留之?’余聞此言,惘惘者數(shù)日?!盵10]筆者不甚認(rèn)同。謝氏所言并未明確說明詞社終止于是年。而謝章鋌曾對詞社的衰落總結(jié)曰:“自余倡聚紅詞榭,不過二十年耳。始四五人,繼十五六人,至于今,亡且八九。其時李星村為祭酒,不幸亦有左邱之疾,余皆牢落不自得。兵火水旱,時局多艱,貧病死生,壯心頓盡。蓋自余游晉適秦,而故鄉(xiāng)零落,殆少一日之聚矣。古云,蓋棺論定,諸君或未成書,或成書而求之不可得,俯仰逝者,愈用慨然。乃搜殘篋之余,聊寄山陽之痛。其已刻雅集詞者,毀譽在人,無庸多及。異日會事晨星,載談舊雨,其亦有瞠目相視,聲咿啞而不能續(xù)者乎?!盵11]作為詞社發(fā)起人和主盟者,謝章鋌于同治五年(1866)游山西佐林天齡校閱試卷,又于同治八年(1869)至陜西應(yīng)兵備道同郡趙新之聘,故詞社聚集較少,日漸衰落。從謝章鋌此語“蓋自余游晉適秦,而故鄉(xiāng)零落,殆少一日之聚矣”可見聚紅榭活動實堅持至謝章鋌1866年和1869年的兩次出游。另外,謝氏云“自余倡聚紅榭詞社,不過二十余年耳”,如以1863年為限,從1852年的倡議算起至此不過十余年,與謝氏說法不一。因此,筆者認(rèn)為聚紅榭活動應(yīng)終止于1866年到1869年之間。自第二次刊刻《聚紅榭雅集》之后,聚紅榭詞社缺少大規(guī)模地聚會,即使有少數(shù)人偶爾把酒言歡,詞作亦甚少。
2.《聚紅榭雅詞》概況
《聚紅榭雅詞》共六卷,其中前二卷于1856年刊刻,共收社員5人,分別是高思齊,字文樵;謝章鋌,字枚如;宋謙,字已舟;劉三才,字壽之;劉贊軒,閩縣人。收詞119首。所賦題材豐富,卷一有海棠、春雨、春月作吊柳會、春夜聞笛、葬花、春柳、范蠡泛西湖、春夢、垓下、春燕、紅豆、殘棋、鐵佛,卷二有柳青女史圖、櫛發(fā)、過小西湖、蠹魚、登烏石山、琵琶記題后、禿筆、鸚鵡洲吊禰正平、瓶花、團扇、書燈、驅(qū)蚊、荷露、曇花、射虎、詞債、燈花、七夕、秋蘭、秋雨。卷三至卷六于1863年刊刻,收錄同社詞人15人之作,詞277首。高思齊此時未有作品收入,分別是李應(yīng)庚、徐一鶚、劉紹綱、謝章鋌、宋謙、陳文翊、梁鳴謙、馬凌宵、陳子駒、林天齡、劉三才、梁履將、王彝、王廷瀛、劉贊軒。所賦題目卷三有聞警、燭淚、題徐文長傳后、新藕、題《香雪集》后、帳勾、盤香、病虎、吊賈長沙、半臂、不倒翁、塵、枯樹、并蒂蓮,卷四有放鶴、憶燕、讀游俠傳、烏山謁陳忠毅祠、新亭見墓祭者、捫蟲、春水、海棠、饑鷹、寒鴉、春衫、撲滿,卷五有閑云、炊煙、秋江、字冢、闌干、搓圓、弦聲、新修鎮(zhèn)海樓、太真羅襪、落葉、墨菊、西臺痛哭記題后、群帶、拜月、杜鵑、問梅、苦兵、簾鉤、布谷、漁燈、《枕中記》題后、釣竿、白秋海棠、藕絲、壽山石、五更酒醒、春歸、病美人、海市、憶荔、渡江,卷六有湘簾、殘月、六夕七夕八夕、蓼花、獵火、觀潮、美人撾鼓圖、寒蟬、盆蕙、蝶魂、秋陰、秋草、老少年、種菊、紅葉、秋夢、尊前話舊、西湖夜泛、懺愁。
《聚紅榭雅集詞》共有詞作396首,平均每人約25首,其中謝章鋌所作最多,達(dá)85首,占總數(shù)的20%。收錄詞作最少者陳文翊,只有一首。所收詞人詞作分別是:高思齊,24首;謝章鋌,85首;宋謙,38首;劉三才,41首;劉勷,58 首;李應(yīng)庚,4首;徐一鶚,14 首;劉紹剛,3 首;陳文翊,1 首;梁鳴謙,19 首;馬凌宵,45 首;陳遹祺,5首;林天齡,30首;梁履將,18首;王彝,5首;王廷瀛,6首。
聚紅榭詞人群直面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而高舉蘇辛旗幟,以詞的形式唱出了封建社會末世文人的悲慘命運和抒發(fā)濃濃的愛國豪情。謝章鋌《聚紅榭雅詞小序》云:“關(guān)河屢警,正渡江擊楫之年,風(fēng)月自佳,有閉戶哀吟之侶,文酒可養(yǎng)生機。出纏綿綺麗之才,說跌宕酣嬉之夢,離騷為苗裔,微言嘔芳草之心,旌旗各飛揚,硬語壓銅弦之首,方城祖席,井水宗風(fēng),昔得五人,今余十子。嗟乎,大地蕭蕭,樓外之愁云如墨勞生,擾擾江頭之春水易波歌者,聊醒其倦眼聞之,敢望夫解愿。”[12]此小序正道出聚紅榭詞人填詞的時代背景與基本格調(diào)。在詞社社課之時,謝章鋌等人敢于拈大題目如聞警、苦兵等,與時代環(huán)境步調(diào)一致,故詞社成員因喜填《滿江紅》等基調(diào)昂揚的詞作而在多事之秋的底層更易催生詞人內(nèi)心樸素的愛國情懷。其中謝章鋌、陳文翊、王彝、外圍詞人劉家謀等尤為突出。
繼林則徐之后,謝章鋌是閩中愛國詞人的杰出代表。其前期詞作表達(dá)了渴望建功立業(yè)、慷慨激昂的豪情,如《賀新涼·夜與黃肖巖談東漢人甚歡,時肖巖將游永安,行期將迫》:“仆本狂生耳,卻無端,長歌當(dāng)歌,時愁時喜。二十年來談節(jié)義,熱血一腔而已。況青眼,又逢吾子??犊嗥诔傻资?,算英雄總要輕生死。天下事,擔(dān)當(dāng)起。男兒聲價寧朱紫,說甚么,倚馬雄詞,雕蟲小技。元禮林宗如可遇,定作千秋知己。磨折慣,風(fēng)波由爾。天地生才原有用,著精神打點留青史。方不愧,稱名士?!笔惆l(fā)詞人少年英勇狂放且敢為天下先的激昂情懷?!疤煜率拢瑩?dān)當(dāng)起”描繪了謝章鋌頂天立地的男兒形象。又如《長亭怨慢·登金山塔院》:
算幾度鷗邊拼酒,一月垂天,萬山窺牖??磩ΠЦ?,當(dāng)年此際,同吾友。而今往矣,空折得,長亭柳。柳已綠成陰,欲齊上,江樓能否?;厥祝邱T夷起舞,睒睒雙眸如斗。腥臊海氣,莫染卻,蓬萊八九。問誰是,占住鰲頭,直孤負(fù),屠龍妙手。何時快澄清,爛醉騎鯨西走。
此詞系詞人酒后與友人登金山塔院時所寫,顯得格外意氣風(fēng)發(fā),詞風(fēng)近蘇、辛,情感豪邁。正如陳兼與所言:“豪情壯采,何減青兕?!盵13]
謝章鋌生活坎坷,故其后期詞多有懷才不遇之嘆、有對黑暗社會的強烈譴責(zé)?!栋僮至睢方M詞揭露頹危之際當(dāng)局者醉生夢死,置百姓水深火熱于不顧的丑惡行徑,表達(dá)其憂國憂民之心。如《百字令·書吊古戰(zhàn)場文后》其一:
長城竟壞,把江山壁,付之兒戲。宴坐焚香惟畫諾,尚謂臣精凋敝。校尉摸金,相公伴食,一哄功名市。累人枉死,可憐埋骨何地。其奈橫海孫恩,叩關(guān)突厥,狡獪能爭利。遇毒蒼皇真似鼠,雙手扶頭無氣。露布才能,羽書難上,悔不歸田里,行將畫錦,天偏相陒如是。
其二:
晨歌暮舞,竟太平粉飾,及時行樂。奏凱聲中萬馬邁,狐兔酣嬉更惡。賊自黃巾,官方赤帶,民盡填溝壑。六州聚鐵,殷勤累次鑄錯。遂令地少堅城,兵無利矢,一倦風(fēng)吹籜。此局全輸猶未悟,孤注何堪屢博?擁篲須勤,聽竽勿濫,致死人心作。不然休矣,諸公兗兗安托?
前者懷古緬今。后者刺今懷古,上片寫統(tǒng)治者粉飾太平,日日笙歌宴舞。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民不聊生,溝壑滿尸。下片抒寫對戰(zhàn)局的堪憂。
陳文翊于《聚紅榭詞雅集》雖只存詞一首,卻頗有蘇辛的豪情詞風(fēng),激昂中略帶悲痛。如 《百字令·字冢》:
叢殘拉雜,甚年來費盡,無聊筆墨。擬向江流深處葬,生恐魚龍不食。荷柄長(左金右免),借杯黃土,從此堪藏拙。何須更道,深深瘞玉堪惜??v有多少精華,一般埋沒,誰繼千秋業(yè)?比似年來征戰(zhàn)苦,猿鶴沙蟲同劫。碑碣誰題?光芒永閟,休被農(nóng)夫識。寄聲靈鬼,夜合莫再悲泣。
陳文翊是詞唱出了封建末期文人懷才不遇的痛苦心情,面對國家危亡與民族覆滅而空有滿腔抱負(fù)不能為國為民出力。正如嚴(yán)迪昌評曰:“這是文士末路的決絕沉痛語,屬一種特殊形態(tài)的對世道的控訴。”[14]
閩縣王彝初時家道殷實,故常做東邀同社詞人聚集,后家道衰落,詞社亦式微。生活由富變貧的王彝對世俗炎涼體會得尤為深切。《滿江紅·讀游俠傳》云:
雨覆云翻,休只道、世風(fēng)日薄。念自昔、炎趨膻附,一般齷齪。緩急人情時或有,死生幾輩真堪托?更伊誰、解重賤貧交,平生諾! 眥盡裂,疇能學(xué)?頭堪借,何妨斫。奈何文共賞,斯人不作。杯酒且從屠狗飲,千金枉縱朱家博。剩一腔、熱血涌如潮,今猶昨。
是詞筆法犀利,批判毫不留情。嚴(yán)迪昌評曰:“此詞幾乎將一部封建歷史都置于其鋒芒所向的視線內(nèi),是很尖銳的?!盵14]
咸、同之際,閩中除了聚紅榭詞人之外,與謝章鋌交情甚深的外圍詞人劉家謀等與之相呼應(yīng),共同推動閩中詞風(fēng)的演變。劉家謀,字芑川,侯官人。道光十二舉人,官臺灣教諭。有《斫劍詞》。如《水調(diào)歌頭·酬枚如題拙集之作》:
倚醉拔長劍,慷慨說髯蘇。銅琶鐵板能唱,東去大江無。噴出一腔熱血,填入四弦新譜,聲調(diào)不妨粗。七百有余歲,謝子不凡夫。志何壯,遇何蹇,貌何癯,哀歌斫地頃刻,快雨疾風(fēng)俱。萬事不如杯酒,千古但憑文字。笑罵任狂徒,旗鼓非吾事,執(zhí)策效前驅(qū)。
全詞飽含激昂情懷。上片贊好友謝章鋌填詞似蘇軾銅琶鐵板,并稱謝子乃七百余年不凡之士。下片抒懷,壯志遇蹇,任憑狂徒笑罵。謝章鋌評其詞“皆可右挹蘇、辛,左聊秦、柳”[15]。
當(dāng)轟轟烈烈的聚紅榭詞社唱完那一首首泣血之歌仍于世無補時,光緒初期的閩中詞人面對風(fēng)云激蕩的亂世不再具有謝章鋌、劉家謀等詞人的豪情激昂,取而代之的是學(xué)習(xí)南宋末期江湖詞派的詞人,組織瓠社,淺吟低唱,傳達(dá)詞人無奈寂寞的心聲。除瓠社之外,葉大莊與李宗祎是光緒初期閩中較優(yōu)秀的詞人。
光緒元年(1875),陳與冏、劉荃、黃宗憲、曾淞、黃桑、劉大受等人結(jié)瓠社,后因詞社成員四處奔走而終止于光緒五年(1879)?!梆痹甘哳愔参?,也叫扁蒲、葫蘆,因其中空,引為空廊之意。《莊子·逍遙游》:“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彼抉R彪曰:“言其形平而淺,受水則零落而不容也。”取名如此,可略窺瓠社成員的精神風(fēng)貌及其創(chuàng)作特點。限題不限調(diào),社集未定期。所課詞于1880年裒集成《影事詞存》。瓠社詞人簡介如下:
陳與冏(1851— 1895),字弼宸,一作弼臣,號緘齋,侯官人。其父寶廉咸豐辛亥舉人,兵部七品小京官。寶廉與其兄崇砥、同里林壽圖等在京結(jié)西湖吟社。與冏光緒六年(1880)進(jìn)士,官翰林院編修。居京師時,與閩縣王仁堪、宗室盛昱、丹徒丁立鈞交往最密。有《緘齋詞》一卷。
劉荃(1837?—?),字旭初,閩縣人。同治三年(1864)副貢。有《夢陽詞》一卷。
劉大受(1852— 1887[16]),字道傳,號紹庭,侯官人。同治十二年(1873)舉人,中式第一二二名,候補江西知縣。與張亨嘉齊名。丁亥(1887)春,聘主溫麻書院講席?!堕}侯縣志·循吏五》卷下稱:“生平富有經(jīng)史之作?!标愌茉唬骸熬龑W(xué)長經(jīng)史,詩不多作。如‘危樓恐出鸛雀上,倒影直浸蛟龍?zhí)丁?、‘荒灣漲落妨頹岸,高木煙深壓小村’,皆佳句也?!盵17]有《樊香詞》一卷。
曾淞(1852—1903后),字幼荃,閩縣人。同治十二年(1873)舉人,官廣東南雄州知州。有《紉庵詞》一卷。
黃宗憲,字石臣,生卒年不詳。永福人。有《仲存詞》一卷。
黃桑(1850?—?),一名育翰,又作育韓,字欣園,永福人。光緒元年(1875)舉人,官廣西容縣知縣。陳衍評曰:“欣園多填詞,少作詩,亦往往詠物托興。吾絕愛其《春陰絕句》末云:‘無情最是欄干外,明白楊花點點飛?!芍^有神無跡。詞亦有警句云:‘銀缸椎碎玉連環(huán),相思解也難。’”[17]有《辛生詞》一卷。
南宋末期,吳文英、張炎、周密等以布衣寒士為主體的詞人群以姜夔為宗以清空騷雅為創(chuàng)作指歸,后人稱之為江湖詞派。近代閩中光緒初期的瓠社不論是社會背景、創(chuàng)作內(nèi)容還是創(chuàng)作風(fēng)格皆與南宋末期江湖詞派有著諸多類似。在社會背景上,晚清光緒年間與南宋末期的社會動蕩不安相似,正處于中國封建社會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緊要關(guān)頭和劇烈變革期。瓠社詞人與以布衣為主的江湖詞人相比,雖有功名,但人微言輕;雖有著滿腔的熱情想報效國家,卻只能在有限的藝術(shù)范圍內(nèi)淺吟低唱。因此,他們將滿腔激情化為絲絲細(xì)語,在詞的天國里找尋屬于自己的天地。翻檢《影事詞存》,隨處可見以柳絮、霞、水、眉、花露、殘月等為對象的詠物詞,如陳與冏 《摸魚兒·黃葉》、《一剪梅·柳絮》、劉荃《雙調(diào)漁歌子·新月》、黃宗憲《倦尋芳·花露》等。瓠社詞人的詠物詞與以詠物為能事的浙西詞派后期詞人詠物詞相比,雖說都是以詠物為詞的內(nèi)容,但瓠社詞人詠物詞在深層內(nèi)蘊上隱藏著對社會的細(xì)膩感悟、絲絲哀怨與淡淡愁情。如曾淞《滿江紅·夕陽》:
已是黃昏,嘆世事,消磨無盡。待喚起,羲和鞭轡,魯陽迥景。樓閣中天沉暮靄,江山半壁棲殘影。望長安,不見使人愁,浮云凝。仄徑晚、荒煙靜,深院閉,蒼臺冷。任三分春色,雨吹風(fēng)打。百代光陰真夢耳,一樣花底何須恨。且相逢,白日共高得,銷愁悶。
夕陽西下,詞人登樓遠(yuǎn)望,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破敗不堪的殘春圖。全詞抒情寫景交融一體,既有對世事艱難的感嘆,也有對時光流逝的惋惜。
在詞調(diào)選擇上,瓠社詞人不似以謝章鋌為首的聚紅榭詞人偏于《百字令》、《滿江紅》、《金縷曲》等調(diào);在風(fēng)格上,也不似他們的慷慨激昂、沉痛悲涼,而是常借對客觀事物的仔細(xì)吟詠以表達(dá)故國身世之恨、社會凋零之感。如曾淞《虞美人》:“十年零落青衫客,酒與啼痕積。紅樓走馬亦堪哀,別后垂楊生怕過云臺。趁時逐隊鶯花里,舊事休提起。東風(fēng)何遜瘦詩腸,一盞寒泉重拜水仙王?!闭宫F(xiàn)了詞人漂泊在外的無奈情懷。
作為瓠社的中堅力量,陳與冏詞內(nèi)容豐富,既有花前月下的輕輕私語,也有立馬揚鞭、建功沙場的豪情壯志。如《蝶戀花》:
羅帳盈盈私語夜。重上樊樓,懶說平時話。燕子不歸春事榭,為花擔(dān)苦兼擔(dān)怕。憔悴看花還自詫。沉瘦潘愁,甚矣吾衰也。一曲琵琶和淚寫,坐中知有傷心者。
此詞上片用輕松的語句寫花前月下。下片化用前人詞句,如“甚矣吾衰也”、“一曲琵琶和淚寫,坐中知有傷心者”寫出世事的變遷、心境的無奈。如《梅花引》:
黃葉下,青霜夜。半規(guī)月墜駝樓瓦。走城孤,起墻烏。凄凄咽咽,風(fēng)雨迸菰蘆。白頭老卒防秋苦,吹火燃篝相聚語。望關(guān)山,怯衣單。捱盡寒更,無夢說刀環(huán)。金甲裂,寶刀折。袖氏冰花手中血。弄悲聲,起為營。胡沙滾地,劍戟暗相鳴。打圍十日交河道,毳幕無煙生白草。馬蕭蕭,斾搖搖。借問將軍,恐是霍嫖姚。是詞上片寫景,描繪了一幅關(guān)山秋月圖,黃葉、青霜、月夜、孤城、老卒,無不顯示出秋天的蕭瑟。下片急轉(zhuǎn)直下,騰挪跌宕,敘寫戰(zhàn)場風(fēng)云,以表達(dá)為國效力的決心。
梅崖詞社是晚清閩中詞學(xué)最早的詞社。令人遺憾的是,許氏英年早逝,故正處于興盛上升階段的梅崖詞社戛然而止。令人欣慰的是,許賡皞的好友謝章鋌接過了詞社的大旗,倡導(dǎo)創(chuàng)建的聚紅榭詞社在極其艱難的情況下堅持了近二十余年,取得了豐碩的詞學(xué)成果。詞社經(jīng)過多年的唱和,匯刻了《聚紅榭雅集詞》、《過存詩略》、《游石鼓詩錄》、《黃劉合刻詞》四種?!毒奂t榭雅集詞》多寫閩中風(fēng)土人情,紀(jì)閩物,寫閩景,將閩中的名山勝水展現(xiàn)給世人欣賞。除此之外,詞社同仁關(guān)注社會,體察民瘼,創(chuàng)作了反映外敵入侵、世態(tài)民生等有“詞史”之稱的詞作。然而,頻繁的社集與倚聲填詞既是有意為之而少胸中自然流露,多幾分矯情;既非孤芳自賞想博人贊同而有斧鑿之跡。聚紅榭詞社的出現(xiàn)推動了閩中詞風(fēng)的演進(jìn),標(biāo)志著晚清閩中詞學(xué)真正意義上的興盛。瓠社僅僅是志趣相投、詞酒風(fēng)流的結(jié)合產(chǎn)物,其成員不多,存世時間不長,各詞人相繼取得功名走馬上任后,詞社隨之解散。它既沒有梅崖詞社興起晚清閩中詞學(xué)的重要意義,也沒有聚紅榭詞社的轟轟烈烈和全面興盛,但瓠社的出現(xiàn)反映了光緒初期閩中詞人在社會劇烈轉(zhuǎn)型時期的憂郁、彷徨,沒有繼續(xù)像謝章鋌等人高舉蘇辛旗幟,而是學(xué)習(xí)南宋末期江湖詞人譜寫一首首無奈的樂章。晚清閩中詞社成員的相互唱酬,在很大程度上推進(jìn)了閩中詞風(fēng)的演變,也反映了中下層詞人在當(dāng)時的社會現(xiàn)實中的無奈的心路歷程。
[1]建甌縣志·文苑[A].民國.
[2]謝章鋌.詞后自跋.賭棋山莊文集[M].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3]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卷一.詞話叢編[C].中華書局,1986:3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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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昌彝.海天琴思錄卷四[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6]張宏生.常州派詞學(xué)理論的現(xiàn)實呼應(yīng)[J].江海學(xué)刊,1995(2):169-175.
[7]鐘振振.論金元明清詞[C].第一屆詞學(xué)國際研討會論文集.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籌備處,1994:288.
[8]劉榮平.聚紅榭唱和考論 [J].福建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06(3):105-112.
[9]謝章鋌.劉贊軒效顰詞敘.賭棋山莊文集卷一[M].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10]謝章鋌等.過存詩略[C].清同治癸亥刻本.
[11]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續(xù)編卷五.詞話叢編[C].中華書局,1986:3573.
[12]謝章鋌.聚紅榭雅集詞小序.聚紅榭雅集詞[C].同治四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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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嚴(yán)迪昌.清詞史[M].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552.
[15]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卷一.詞話叢編[C].中華書局.1986:3333.
[16]民國.閩侯縣志·循吏五下[A]:“劉大受,與張亨嘉齊名,官江西縣令。丁亥(1887)春,聘主溫麻書院講席。五月染瘴病,煩熱數(shù)日,飲水竟卒。”
[17]錢仲聯(lián).陳衍詩論合集[M].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893.
On Fujian Ci-ology Societ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tyl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Yuan Zhicheng
(School of Arts/City Cultural Institute,Hunan City University Yiyang,Hunan 413000)
There weremany Fujian Ci-ology societie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such as Meiya Ci-ology Society.Juhong Ci-ology Society and Hu Ci-ology Society,the community members chimed in another to promote the evolution of Ci-ology style.The emergence of Meiya prompted Ci-ology style from soft extravagant to tragic desolation;Juhong inherited Sushiand Xinqiji,so the style of Ci-ology in Fujian turned to impassioned;Hu Society members were self-preservation and the style of Ci-ology in Fujian turned to weak.Ci-ology Society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change process,also reflected people in Fujian had accepted the reality of the times.
the late QingDynasty;Meiya Ci-ology Society;Juhong Ci-ology Society;Hu Ci-ology Society;style
I207.23
A
1674-2109(2011)04-0001-07
2011-07-02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1YJC751113);湖南省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目(09YBB070)。
袁志成(1977-),男,漢族,文學(xué)博士,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古典詞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