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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曲亭馬琴對《三國演義》及其歷史演義敘事法的接受與超越

2011-08-15 00:48
渭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1年5期
關(guān)鍵詞:演義金圣嘆讀本

李 勇

(1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100875;2咸陽師范學院文學與傳播學院,陜西咸陽712000)

論曲亭馬琴對《三國演義》及其歷史演義敘事法的接受與超越

李 勇1,2

(1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100875;2咸陽師范學院文學與傳播學院,陜西咸陽712000)

曲亭馬琴史傳類讀本小說的成熟,和以《三國演義》為最高成就的歷史演義小說的影響是密不可分的?!度龂萘x》的忠義主題和經(jīng)典故事橋段,被直接吸納進史傳讀本《南總里見八犬傳》的敘事中。在金圣嘆、毛宗崗、謝肇浙等小說評點家的影響下,曲亭馬琴突破了《三國演義》“七分事實、三分虛構(gòu)”的歷史敘事模式,將“虛實相伴”“真幻結(jié)合”“因文生事”“以文運事”等敘事觀念相融合,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歷史演義類小說的敘事模式。

曲亭馬琴;《三國演義》;金圣嘆;歷史演義

曲亭馬琴(1767—1848,又名瀧澤馬琴)是日本江戶時代讀本小說的代表作家。所謂“讀本”,是指取材于歷史典籍與民間傳說的傳奇性故事,而且不同于以圖為主的草雙紙,“讀本”以文章為主。從題材上來說,曲亭馬琴的讀本可分為四大類:一是“討敵物”(以當時流行的討敵戰(zhàn)斗為主題的讀本);二是“傳說物”(以古代傳說為基礎(chǔ),輔以歷史史實和神奇故事的讀本);三是“情話、巷談物”(風流愛情故事和宿命、義理觀念相結(jié)合的讀本);四是“史傳物”(歷史演義體的讀本)。在四大類中,馬琴成就最高的是“史傳物”,代表作是《弓月奇譚》和《南總里見八犬傳》。

曲亭馬琴自幼便十分喜好閱讀《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等明清長篇白話小說,自立志從事讀本創(chuàng)作之時起,便將其作為模仿和趕超的目標。因此在《弓月奇譚》和《南總里見八犬傳》等史傳讀本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曲亭馬琴大量借鑒、挪用了《三國演義》的故事與情節(jié)。另外通過金圣嘆、毛宗崗、謝肇浙等明清評點家的小說品評,他對《三國演義》的歷史演義寫法既有繼承又有創(chuàng)新。

一、曲亭馬琴對金圣嘆點評《三國演義》的誤解

曲亭馬琴對金圣嘆、毛宗崗、謝肇浙等點評家的態(tài)度是不盡相同的?!氨M管曲亭馬琴的小說觀念是與對金圣嘆的受容相伴而生的,但通覽其批判文字,其中既有對毛宗崗評注《三國志演義》和《琵琶記》的贊賞,也有對謝肇浙‘虛實相伴’觀念的認同,唯獨對金圣嘆評點的直接引用或溢美之詞都很少見。談及金圣嘆,馬琴大多采取的都是一種誤解乃至抗衡的姿態(tài)?!保?]馬琴不滿意金圣嘆的一點,就和金圣嘆對《三國演義》《水滸傳》的評點有關(guān)。

首先,“忠義論”與“人性論”的對決。金圣嘆受到李贄“童心說”的影響,超越了儒家的倫理道德和文以載道的批評準則,從“人性論”的視角出發(fā)評點明清長篇小說。金圣嘆《水滸傳序三》中說:“格物之法,以忠恕為門。何謂忠?天下因緣生法,故忠不必學而至于忠,天下自然無法不忠?;鹨嘀?,眼亦忠,故吾之見忠;鐘忠,耳忠,故聞無不忠。吾既忠,則人亦忠,盜賊亦忠,犬鼠亦忠。盜賊犬鼠無不忠者,所謂恕也。夫然后格物,夫然后能盡人之性,而可以贊化育,參天地?!宜?,量萬物之斗斛也。因緣生法,裁世界之刀尺也。施耐庵左手握如是斗斛,右手持如是刀尺,而僅乃敘一百八人之性情、氣質(zhì)、形狀、聲口者,是猶小試其端也?!保?]776相比于李贄思想的驚世駭俗,金圣嘆則柔緩許多;在小說和戲曲的評點中,他往往偷梁換柱地借用了儒家思想的核心詞匯,試圖用自然人性去重新闡釋其內(nèi)涵。在金圣嘆的觀念中,“忠”是順應自然人性,而“恕”則是推己及人的同理心。高小康在《中國古代敘事觀念與意識形態(tài)》中說:“他(指金圣嘆)把倫理道德原則歸結(jié)為自然情感。他所謂的孝悌不是無條件的道德律令,而是人際情感的自然交流。”[3]179然而,曲亭馬琴所處的德川幕府時代,是以朱子學為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時代。在幕府的政治、文化統(tǒng)治中,朱子學承擔了意識形態(tài)建構(gòu)的作用;它強調(diào)忠、孝、仁、義、禮、智等封建道德觀念,借此來鞏固封建社會的等級秩序。葉渭渠在《日本文化史》中說:“宋學(即朱子學)開始取代了此前占主導地位的佛教,以新儒學的面貌成為江戶時代占統(tǒng)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并且逐漸融合神道與佛教,走向日本化,普及于庶民大眾之中,成為國民生活的指導原則,發(fā)揮著教化的作用?!保?]234因此,忠孝仁義、懲惡勸善的儒家文藝觀會成為曲亭馬琴讀本小說創(chuàng)造的總體原則。

其次,歷史敘事與小說敘事的標準不一。在評點《三國演義》時,金圣嘆的批評標準是游移的,時而是歷史敘事的立場,時而是小說敘事的立場。批評標準的前后不一致,實際上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三國演義》的敘事模式本身就是曖昧不清的。正如李春青在《在文本與歷史之間》一書中所說的:“‘三國’故事的文學敘事畢竟是在歷史敘事的基礎(chǔ)上完成的,因而難免要受到歷史敘事的影響,并有時使文學敘事處于一種很尷尬的境地?!保?]258金圣嘆在《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中說:“《三國》人物事體說話太多了,筆下拖不動,踅不轉(zhuǎn),分明如官府傳話奴才,只是把小人聲口,替得這句出來,其實何曾自敢添減一字?《西游記》又太無腳地了,只是逐段捏捏撮撮,譬如大年夜放煙火,一陣一陣過,中間全沒貫串,便使人讀之,處處可往?!保?]251《三國演義》中人物對話冗長生澀,就像官府奴才傳出來的話一樣,毫無生氣與特色,故事情節(jié)太過拖沓,不夠流暢;而《西游記》則情節(jié)太過零亂,情節(jié)與情節(jié)之間缺乏很好地銜接,而且有拼湊的痕跡。但是,在《三國志演義序》中,金圣嘆對《三國演義》作出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評價:“余嘗集才子書者六,其目曰:《莊》也,《騷》也,馬之《史記》也,杜之律詩也,《水滸》也,《西廂》也,已謬加評定,海內(nèi)君子評余以為知言。近又取《三國志》讀之,見其據(jù)實指陳,非屬臆造,堪與經(jīng)史相表里。由是觀之,奇又莫奇于《三國》矣。”[6]252顯然金圣嘆換了論調(diào),高度贊揚了《三國演義》,認為文學成就高于六才子書。

如此明顯的前后矛盾,曲亭馬琴不會發(fā)覺不出。在《詰金圣嘆》中,曲亭馬琴曾批駁道:“雖如此評論,圣嘆又于外書三國志演義云,吾謂,才子書之目,宜以三國演義為第一。嗚呼,是何等之亂說也。其評三國演義之日,稱此為第一,又評水滸傳之日,深譏三國演義。如此兩舌,媒婆猶羞。”[1]可見,曲亭馬琴很不滿意金圣嘆對《三國演義》時褒時貶的評價,認為金圣嘆搖擺不定的評價與媒婆的巧舌如簧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關(guān)鍵問題是,金圣嘆對《三國演義》的褒貶臧否果真是巧舌如簧嗎?實際上,評價的前后迥異根源于文學評價標準的差異。在中國小說的發(fā)展史中,史傳文學是小說產(chǎn)生的源頭之一,《三國演義》恰好是從史傳到小說的過渡形態(tài)的作品。因此,對《三國演義》可以有兩套評價標準,一套是史傳文學的評價標準,另一套是小說的評價標準。在《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中,金圣嘆從小說的標準出發(fā),認為《三國演義》太拘泥于歷史事實,不敢“添減一字”。而在《三國志演義序》中,金圣嘆則從史傳文學的標準出發(fā),認為《三國演義》“據(jù)實指陳,非屬臆造,堪與經(jīng)史相表里”,《三國演義》取得了堪與《史記》《漢書》《三國志》等史傳文學名著相比的成就。在這個關(guān)鍵問題的背后,體現(xiàn)了金圣嘆對歷史與小說的本質(zhì)特征有著清晰而準確的區(qū)分。“某嘗道《水滸》勝似《史記》。人都不肯信。殊不知某卻不是亂說。其實《史記》是以文運事,《水滸》是因文生事。以文運事,是先有事生成如此如此,卻要算計出一篇文字來,雖是史公高手,也畢竟是吃苦事。因文生事即不然,眾是順著筆性去,削高補低都由我?!保?]219金圣嘆認為,小說敘事的本質(zhì)是“因文生事”,而史傳敘事的本質(zhì)是“以文運事”。

在中日兩國的文學傳統(tǒng)中,作為文類的“小說”,其地位是不盡相同的?!靶≌f屬于史部,物語不屬于史部。小說既然屬于史部,強大的歷史敘事傳統(tǒng)會向小說提出不屬于小說文類的要求,這樣小說的發(fā)展就會受到歷史敘事的牽制。三國題材的積累由于時代不同,歷史敘事與小說敘事之間的關(guān)系有遠有近,但始終沒有擺脫歷史敘事的制約?!保?]312中國古代文化以“經(jīng)史”為宗,小說(虛構(gòu))敘事受到了嚴重擠壓。具有獨立價值的“小說”文類概念沒有獲得公認。即使在明清時代長篇小說發(fā)展起來以后,還是沒有擺脫“歷史敘事”的控制。而在日本,從《竹取物語》《伊勢物語》開始,“物語”(小說)就是一個獨立的文類,它有一個不同于歷史的文學評價系統(tǒng)。因此,曲亭馬琴似乎只是注意到了金圣嘆言語表面的不同,而沒有注意到中國古典小說的“史部”“子部”的無可歸類,所以馬琴誤解了金圣嘆。

二、故事與主題的承傳:從《三國演義》到《南總里見八犬傳》

雜侯潤在《三國志與日本人》中說:“可以說,江戶時代的文豪中,距離三國演義的世界最遠的是近松門左衛(wèi)門,而距離最近的則是瀧澤馬琴。并非近松對中國不感興趣。在遺留下來的名作《國性爺合戰(zhàn)》中,還有《曾我會稽山》中,可見到近松對吳越興亡故事的強烈興趣。然而,對于三國演義的故事,沒有跡象表明近松對此感興趣。與此相對應,瀧澤馬琴卻興味盎然。從《椿說弓張月》為開端,再到《南總里見八犬傳》,都可見其深厚的三國演義知識?!保?]90值得明確指出的是,曲亭馬琴的創(chuàng)作并不是唯《三國演義》馬首是瞻,而是對中國明清小說的全方位接受。除了《三國演義》,他對《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平山冷燕》《隋唐演義》《封神演義》等明清小說都極為熟悉。因此曲亭馬琴的讀本并非一般的模仿追尾之作,而是在融會貫通基礎(chǔ)上的借鑒創(chuàng)新。在《南總里見八犬傳》中,我們既可以找到其接受《三國演義》影響的痕跡,也可以找到其接受《水滸傳》《西游記》《平妖傳》《五雜俎》《搜神記》影響的痕跡。[9]18然而,曲亭馬琴的讀本小說對明清小說的借鑒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在故事和主題上,模仿《三國演義》的印跡最為顯著,而在小說敘事方法上,則兼容并蓄地融合了《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的敘事法。

從《三國演義》到《南總里見八犬傳》,顯而易見的是故事情節(jié)和主題思想的承傳關(guān)系。首先,故事情節(jié)之承傳?!度龂萘x》對《南總里見八犬傳》最為直接鮮明的影響表現(xiàn)為故事情節(jié)的挪用與移植?!度龂萘x》的經(jīng)典情節(jié),如“關(guān)云長身在曹營身在漢”“草船借箭”“火燒赤壁”“苦肉計”“長坂坡”等,都巧妙地融入了《南總里見八犬傳》的敘述之中。讀本小說實際上是通俗文學,為了增加文本的可讀性,它自然而然地會復制模仿《三國演義》中的精彩橋段。除了微觀上具體情節(jié)的借用之外,《南總里見八犬傳》在故事情節(jié)的總體架構(gòu)上對《三國演義》也多有借鑒。曲亭馬琴在《八犬士傳序》中說:“初,里見氏之興于安房也,德誼以率眾,英略以摧堅。平吞二總,傳之于十世。威服八州,良為百將冠。當是時,有勇臣八人,各以犬為姓,因稱之為八犬士。雖其賢不如虞舜八元,忠魂義膽,宜與楠家八臣同年談也。昔哉載筆者希于當時,唯坊間軍記及槇氏字考。僅足識其姓名,至今無由見其顛末。予嘗憾之,敢欲攻殘珪?!保?0]1此段話道出了曲亭馬琴創(chuàng)作《南總里見八犬傳》時的關(guān)注點,一是里見氏的德誼與英略,二是八犬士的忠魂義膽。整部讀本小說,就是圍繞“英德之君”(里見氏)和“忠義之臣”(八犬士)而展開的。其故事的總體構(gòu)架,與《三國演義》的“仁君、賢相、良將”的設計如出一轍。

其次,主題思想之承傳。與《三國演義》相同,《南總里見八犬傳》具有忠孝仁義和空幻無常兩大主題。在《南總里見八犬傳》的結(jié)尾部分,曲亭馬琴對本書的寫作主旨進行了總結(jié):“蓋八犬士一世功名,娶高貴的公主為妻,高官厚祿,醒過來都如同南柯一夢。人生無常,如能禁欲斂情,積善去惡,謹言慎行,生而對得起天地,死而給子孫流榮。踏古人之先跡,擇其善而從之,以為他世之師,則人皆為犬士似乎很難實并不難。凡為人君者只在于擇良臣;庶人則在于擇良友。有良臣則無不治之國;有良友則無不善之人,何憂無兄弟呢?當時以落魄流浪之身逃至東國開基立業(yè),終于成了大諸侯的,只有里見和北條。北條雖領(lǐng)地倍于里見,得了許多州郡,但早云、氏綱、氏康、氏政、氏直僅五世變斷絕。而里見雖只有房總兩國,子孫卻傳了十世,都是因為義實和義成兩代的德澤和仁義善政的余馨,長期遺留在民眾之間,這不是美談嗎?”[11]606應該說,《南總里見八犬傳》的兩大主題的形成,并非《三國演義》一書之功勞。一方面,不管是中國的歷史演義類小說,如《三國演義》《隋唐演義》,還是日本的軍記物語,如《平家物語》《太平記》,“空幻無?!倍际瞧鋺T常的主題。由此可見,“空幻無?!币呀?jīng)成為東亞文學審視歷史的固定視角,曲亭馬琴的《南總里見八犬傳》正是對這種歷史觀的無意識融匯。另一方面,在江戶時代,朱子學被確立為官學,像“忠”“孝”“仁”“義”等儒家倫理道德觀念也被日本所接受。曲亭馬琴和羅貫中、施耐庵等中國小說家一樣,都是接受儒家倫理道德觀念的讀書人和小說家。于是,《三國演義》《水滸傳》中的“忠孝仁義”主題就被曲亭馬琴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成為了《南總里見八犬傳》的主題。

三、歷史演義敘事法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

雖然曲亭馬琴對金圣嘆頗有微詞,但是他仍舊以一種誤解的方式間接容納了金圣嘆“以文運事”和“因文生事”的敘事觀念,并且形成了獨特鮮明的史傳類讀本小說的寫作觀念。曲亭馬琴對謝肇浙“虛實相伴”的觀念極為認同。謝肇浙說:“小說野俚諸書,稗官所不載者,雖極幻妄無當,然亦有至理存焉。如《水滸傳》無論已?!段饔斡洝仿芴撜Q,而其縱橫變化,以猿為心之神,以豬為意之馳,其始之放縱,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歸于金箍一咒,能使心猿順伏,至死靡他,蓋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其他諸傳記之寓言者,亦皆有可采。惟《三國演義》與《殘?zhí)朴洝贰缎瓦z事》《楊六郎》等書,俚而無味矣。何者?事太實則近腐,可以悅里巷小兒,而不足為士君子道也?!保?]249換言之,《西游記》《水滸傳》等以虛構(gòu)為主的小說雖然極盡虛幻想象之能事,但是并非“浪作”,有“至理存焉”,肯定了小說的文學特性。而對《三國演義》來說,“事太實則近腐”,小說中的歷史事實太多,虛構(gòu)想象不充分,實際上并不是成熟的小說創(chuàng)作。毛宗崗在《讀三國志法》中也附和了謝肇浙的“虛實相伴”的看法:“讀《三國》勝讀《水滸傳》?!端疂G》文字之真,雖較勝《西游》之幻,然無中生有,任意起滅,其匠心不難。終不若《三國》敘一定之事,無容改易,而卒能匠心之為難也?!保?]267毛宗崗既肯定了《西游記》之“幻”,也肯定了《水滸傳》之“真”,認為它們創(chuàng)作難度并不高;而《三國演義》能“真”“幻”結(jié)合,創(chuàng)作的成功實屬不易。雖然最終評判并不一致,但是毛宗崗對“真”“幻”結(jié)合的強調(diào),和謝肇浙“虛實相伴”的觀念,如出一轍。

不管是謝肇浙的“虛實相伴”,還是毛宗崗的“真幻結(jié)合”,都和金圣嘆的“因文生事”、“以文運事”,有前后相繼的小說理論推進。金圣嘆不再拘泥于故事情節(jié)本身的虛與實、真與幻,而是從更深層次上概括出了歷史敘事與小說敘事兩種相異的敘事模式。在金圣嘆的小說理論中,“文”與“事”兩概念至關(guān)重要?!笆隆鳖愃朴谖鞣綌⑹聦W中的“Event”,指小說中敷衍情節(jié)、塑造人物形象的具體故事,“文”則指情節(jié)、人物、修辭等諸多層面的敘述模式?!耙晕倪\事”是歷史敘事的基本特征,強調(diào)了“事”的核心地位,所有的敘述技巧都要圍繞真實的歷史事件而展開。而“因文生事”則是文學敘事的基本特征,強調(diào)了“文”的核心地位,“事”的虛構(gòu)與組接,都是為了加強故事情節(jié)與人物形象的審美特性。以“因文生事”為標志,小說敘事與歷史敘事正式分野而獨立。高小康在《中國古代敘事觀念與意識形態(tài)》一書中說:“小說的價值首先在于它的審美價值。大概可以說,金圣嘆以文為主思想的提出,在中國敘事理論發(fā)展中標舉出了一個界限——敘事理論開始走上了獨立的、美學的道路?!保?]192小說寫作應該“因文生事”,小說家要在現(xiàn)實生活的基礎(chǔ)上對故事情節(jié)與人物形象進行虛構(gòu)想象。

然而,《三國演義》是歷史演義,其故事情節(jié)既包括真實的歷史事件,也包括虛構(gòu)的文學想象。此類小說需要特殊的創(chuàng)作方法,歷史的部分要求創(chuàng)作的“以文運事”(也可稱為“真”“實”),演義的部分要求創(chuàng)作的“因文生事”(也可稱為“幻”“虛”),因此,《三國演義》的創(chuàng)作需要“以文運事”與“因文生事”的結(jié)合。馬琴在創(chuàng)作《弓月奇譚》《南總里間八犬傳》等史傳類讀本小說時,無疑會潛移默化地借鑒《三國演義》的歷史演義寫作模式。

雖然同為歷史演義類小說,但是由于中日兩國文學傳統(tǒng)對“小說”的不同定位,《南總里見八犬傳》對《三國演義》的歷史演義敘事模式既有繼承又有創(chuàng)新。首先,《南總里見八犬傳》突破了《三國演義》“七分事實,三分虛構(gòu)”的束縛,在《水滸傳》與《西游記》的影響下,更好地處理了歷史事實與文學虛構(gòu)的關(guān)系。曲亭馬琴把金圣嘆、毛宗崗、謝肇浙等的小說評點理論,如“虛實相伴”“真幻結(jié)合”“以文運事”“因文生事”,融入到了歷史演義類小說的敘事模式之中。毛宗崗在《讀三國志法》中說:“讀《三國》勝讀《西游記》。《西游》捏造妖魔之事,誕而不經(jīng)。不若《三國》實敘帝王之事,真而可考也。且《西游》好處《三國》已皆有之。如啞泉、黑泉之類,何異子母河、落胎泉之奇。朵思大王、木鹿天王之類,何異牛魔、鹿力、金角、銀角之號。伏波顯圣、山神指迷之類,何異南海觀音子救?!保?]309在毛宗崗看來,《三國演義》既有“真而可考”的歷史,又有靈異烏有的虛構(gòu),《西游記》純粹是虛構(gòu)荒誕的神魔故事,因此《三國演義》要好于《西游記》。毛宗崗以《三國演義》之“實”來貶低《西游記》之“虛”,認為歷史演義小說還是應該以歷史事實為主,輔助以虛構(gòu)幻想。但是,在曲亭馬琴看來,虛實是沒有主次關(guān)系的。在創(chuàng)作《南總里見八犬傳》時,他既借鑒了《三國演義》的歷史演義小說的寫法,又借鑒了《水滸傳》英雄傳奇與《西游記》神魔小說的敘事法?!栋巳總餍颉氛f:“初輯五卷,敘里見氏之起于安房,亦為模擬唐山演義中之情節(jié),與軍記乃大同小異。且以狂言綺語,或間有俗語俚諺,諧而綴之,以玩物視之可也”;[10]2《第二輯自序》又說:“嗚呼,書也者實不可信,而信與不信有之。信言不美,可以警后學;美言不信,可以娛婦幼。儻由正史以評稗史,乃園器方底而已?!保?0]95顯而易見,曲亭馬琴拒絕以正史的標準來框定衡量稗史?!皩崱庇小熬髮W”的價值,“虛”也有“娛婦幼”的價值,二者交匯而成稗史,《南總里見八犬傳》所秉持的正是這種寫作理念。

其次,具體的敘事法。曲亭馬琴總結(jié)出了稗史(即歷史演義)寫作的七大原則,即主客、伏線、襯染、照應、反對、省筆、隱微。這些原則的形成可以和毛宗崗、金圣嘆等人的《三國演義》評點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比如毛宗崗在《讀三國志法》中指明的“《三國》一書,有以賓襯主之妙”,“《三國》一書,有隔年下種,先時伏著之妙”,“《三國》一書,有奇峰對插,錦屏對峙之妙。其對對之法,有正對者,有反對者,有一卷之中自為對者,有隔數(shù)十卷而遙為對者”,“《三國》一書,有首尾大照應,中間大關(guān)鎖處”,和曲亭馬琴的主客、伏線、襯染、照應、反對等手法如出一轍。

綜上所述,曲亭馬琴的史傳類讀本小說,在故事情節(jié)、人物構(gòu)架與敘事原則等方面均接受了《三國演義》的影響。然而此種文學影響并不是亦步亦趨的單純模仿。隨著町人文化與商業(yè)文化的繁榮,明清長篇小說源源不斷地在東瀛登陸,并對江戶通俗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因此曲亭馬琴全方位地接受了《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等明清長篇小說的影響,而且在金圣嘆、毛宗崗、謝肇浙等小說評點家的基礎(chǔ)上,建立了獨具特色的歷史演義寫作模式。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日本江戶時代掀起了一場熱鬧非凡的“三國演義熱”,讀本小說、畫本小說、戲劇(歌舞伎和木偶凈琉璃)、浮世繪等通俗文化樣式,均有持續(xù)而大規(guī)模的《三國演義》故事改編。通過曲亭馬琴的讀本創(chuàng)作,清晰可見《三國演義》對日本文化的廣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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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日]曲亭馬琴.南總里見八犬傳:第一卷[M].李樹果,譯.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2.

[11][日]曲亭馬琴.南總里見八犬傳:第四卷[M].李樹果,譯.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2.

Kyokutebakin’s Acceptance and Surpass of 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 and Its Narration form

LI Yong1,2
(1 College of litera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2 Chinese Department,X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Xianyang,712000,China)

Kyokutebakin’s achievement in historical novel has deep relationship with Chinese historical novel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among which 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 is the representative one.He not only accepts its theme and classical plots,but also its narration form of historical romance.Under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critics such as Jin Shengtan,Mao Zonggang and Xie Zhaozhe,he creates a new form of historical novel,in which literary fabrication and imagination is as important as exact statement of historical events.

Kyokutebakin;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Jin Shengtan;historical novel

I206

A

1009—5128(2011)05—0054—05

2011—04—01

李勇(1980—),男,陜西蒲城人,咸陽師范學院文學與傳播學院講師,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海外漢學與東亞比較文學研究。

【責任編輯 王炳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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