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濤
(遵義師范學院中文系,貴州遵義563002)
70年代末,隨著“文革”的結(jié)束,中國共產(chǎn)黨在思想、政治上“撥亂反正”,1978年的“真理標準大討論”和同時開始的“思想解放”運動,激發(fā)了學術思想界對新中國歷史現(xiàn)實的全面反思與批判,以清算“文革”乃至整個極“左”思潮對人的“非人化”、“異化”的踐踏,這被學界稱為新啟蒙運動。在“重返五四”的啟蒙現(xiàn)代性語境中,人道主義話語再一次成為各種思想論爭的聚焦點,并成為新啟蒙主義最重要的思想資源。
這一時期,為了滿足人道主義需求的現(xiàn)實迫切性,人道主義猶如一個萬花筒,什么理論都可以裝在里面。不僅馬克思主義被視為是人道主義,而且現(xiàn)代西方一些人本主義哲學家,如薩特、弗洛伊德、尼采等人的理論,也被看作是人道主義理論。加上薩特還發(fā)表過“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的演講,新啟蒙知識分子在宣傳他的理論時,就顯得更為理直氣壯。由于薩特的存在主義學說是被新啟蒙知識分子借用來啟蒙大眾的思想文化資源。于是,對薩特的譯介就比較迫切,并被迅速提上了日程,曾一度掀起過譯介薩特的熱潮。
在80年代,譯介者不僅翻譯了薩特的大部分著作,還翻譯了一些西方學者專門研究薩特和存在主義的專著。即使有些著作一時還沒有被譯介,他們也在努力地撰文加以介紹,并且積極關注世界各國研究薩特的最新動態(tài)。薩特的譯介,對啟蒙現(xiàn)代性的發(fā)展起了有力的推動作用。
復旦大學林青教授翻譯、發(fā)表在《外國文藝》1978年7月創(chuàng)刊號上的《骯臟的手》,是新時期出版的薩特第一部作品。薩特最初發(fā)表這部劇作時,就被認為是一部反共的政治劇,而遭到各國共產(chǎn)黨的封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它卻是新時期薩特譯介的第一部作品,并且在1981年被著名導演胡偉民搬上了中國的戲劇舞臺,產(chǎn)生過很深的影響。此外,1978年10月,在北京大學外國哲學研究所編譯的《外國哲學資料》(第四輯)上,發(fā)表了陳啟偉翻譯的《科學和辯證法》。在1979年1月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外國理論家、作家論形象思維》一書中,收錄的《想象的事物》一文,摘譯自薩特《想象心理學》的結(jié)論部分。70年代末翻譯的薩特這一部作品和兩篇文章,雖然不再是為國內(nèi)學者批判“沒落的資產(chǎn)階級”文化提供“反面的教材”,但仍然是“內(nèi)部讀物”,也就使得它們的影響只能局限于學術界。由茅盾題詞,面向廣大讀者開放的《外國名作家傳》(1979)(中冊),將薩特納入了外國名作家的行列。主編張英倫親自執(zhí)筆撰寫的《薩特》一文,對薩特的文學作品及其社會活動做了言簡意賅,同時又不失中肯的評價。這表明文藝界同仁對薩特開始認同和接受。
在“新時期”,真正讓薩特“進入”中國的,是被譽為“中國薩特研究第一人”的柳鳴九先生。作為《外國文學研究集刊》的“執(zhí)行主編”,在1978年秋舉行的外國文學第一屆全國工作規(guī)劃會議上,他作了《現(xiàn)當代西方文學批評的幾個問題》的長篇學術發(fā)言。針對國內(nèi)學術界長期以“把20世紀西方文化藝術痛斥為‘反動、頹廢、腐朽’”[1]的“日丹諾夫論斷”作為文藝批評的“準文件”,他認為有必要對現(xiàn)當代資產(chǎn)階級文學的價值重新進行解釋。為此,他以薩特為例,認為“不論從理論上、創(chuàng)作上和社會活動來看,薩特都繼承了過去時代資產(chǎn)階級進步的思想傳統(tǒng)”,如薩特“存在先于本質(zhì)”、“自由選擇”等存在主義理論對“個體的自由創(chuàng)造性、主觀能動性”的強調(diào),是一種積極處世態(tài)度。由此可以將之概括為“資產(chǎn)階級人道主義的個性自由論、個性解放論的一種新的形式”。[2]隨后,柳先生將這次學術發(fā)言公開發(fā)表在《外國文學研究》1979年第1和第2期上,并在他主持的《外國文學研究(季刊)》上刊載了《外國現(xiàn)當代文學評價問題的討論》的一系列文章,這就是他所說的“三箭齊發(fā)”。此后,國內(nèi)書刊對薩特的正面譯介蔚然成風。
1980年4 月15日,薩特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旅程。薩特的逝世,引起了中國政府的高度關注,并在官方報紙上發(fā)文,對他作出了肯定的評價?!度嗣袢請蟆?7日發(fā)布消息,稱贊他是“法國文化界和哲學界中享有盛名的作家”,并稱他是“中國人民的朋友”。薩特于19日下葬后,《人民日報》22日又發(fā)布《巴黎數(shù)萬群眾為名作家薩特送葬》的消息,并發(fā)布數(shù)萬群眾自發(fā)為薩特送葬的圖片。張英倫也寫了《薩特——人類進步的朋友》一文,發(fā)表在5月5日發(fā)行的《人民日報》上。來自官方報紙的這些信息,讓人民看到了思想解放的政治氣候的真正來臨,也是這一年在中國的學術界出現(xiàn)了薩特譯介的繁榮景象。
在1980年6月創(chuàng)刊的《當代外國文學》第1期上,集中發(fā)表了薩特的《禁閉》(張月楠譯)、《可尊敬的妓女》(楊劍譯)和《墻》(遠岫譯),并且三位譯者都寫了相當詳細的“譯后記”,如張月楠在“譯后記”中引入了薩特在1965年灌制該劇唱片時的“前言”,這有助于人們對該劇本的理解。在第1期上,還登載了兩篇介紹薩特和存在主義的文章:馮漢津的《薩特和存在主義》長文,對薩特存在主義哲學的原則和文學的創(chuàng)作方法都逐一作了介紹;在《法國作家薩特逝世》的報道中,引用了法國總統(tǒng)斯坦福的悼詞,“讓-保爾·薩特的逝世使我覺得當代的一盞偉大的智慧明燈熄滅了”。在《文藝理論研究》第2期上,發(fā)表了薩特的文論專著《什么是文學?》中的第二章《為何寫作?》(薛詩綺譯)。在《外國文學》第5期上,發(fā)表了方文翻譯的《薩特言論選》(包括《什么是意識形態(tài)?》和《忠誠與懷疑精神》)。在《外國文藝》第5期上,發(fā)表了周煦良翻譯的《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在譯者前言中,周煦良認為存在主義“是一種行動的哲學,是入世哲學,而不是出世哲學;即使不能有力地樹立一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人生觀,至少可以使‘頑夫廉,儒夫有立志’”。周煦良給予薩特哲學的高度評價,對于人們重新認識它的價值所在,無疑具有很強的導引作用。
在編著中,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福克納評論集》,收錄了薩特的文論《福克納小說中的時間:〈喧囂與騷動〉》。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外國哲學》(第5輯)上,收錄了《七十歲的自傳—讓-保爾·薩特爾談他的一生》,《讓-保羅·薩特爾訪問記—“恐怖主義可認為是正當?shù)摹薄泛汀犊膳碌奶幘场P于訪問巴德爾問題與薩特爾的談話》等薩特訪談錄。
在這一年里,還翻譯了大量國外紀念和研究薩特的文章。在《國外社會科學動態(tài)》上刊發(fā)的有:第3期上“簡訊”欄目下發(fā)表的《“今日薩特”國際座談會》和《英國出版研究薩特的新著》,第6期上發(fā)表的《存在主義哲學家讓-保羅·薩特逝世》、《薩特關于哲學問題的最后一次談話》以及《薩特生平大事記》,第7期上發(fā)表的《美英學者評論薩特的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和《一位為了未來的哲學家》。在《國外社會科學文摘》第6期上發(fā)表的“薩特生平三則”:《訪讓-保爾·薩特》、《紀念讓-保羅·薩特》和《薩特傳(1905—1980)》。分別在《世界哲學》第4、5和6期上發(fā)表的《薩特爾與馬克思主義》、《讓-保羅·薩特爾》和阿隆的《我的老同學——薩特爾》。
讓羅大岡感到欣慰的是,經(jīng)過三十多年的等待,他于1947年全文直譯薩特的劇本《恭順的妓女》,終于發(fā)表在《春風譯叢》1981第4期上。根據(jù)1948年發(fā)表于天津《益世報》上的《義妓譯序》來看,他當時認為薩特并不是要替“有色人種”打抱不平,自己翻譯薩特該劇本,也不是為了批判美國的種族歧視政策,而是為了對弱者“奴隸根性”的批判。時過境遷,譯者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認為薩特寫這部劇本,是為了“揭發(fā)、控訴美國的種族歧視,反對美國殘酷迫害黑人”,并進一步加以闡發(fā),“種族壓迫的實質(zhì)是階級壓迫”。他將改編本《麗瑟》和原版《恭順的妓女》加以比較,認為劇本結(jié)局的改寫,在批判美國資本主義制度方面“確實大快人心,但是那樣的情節(jié)似乎理想主義的成分多于現(xiàn)實主義”,而原版中妓女麗瑟向統(tǒng)治勢力的屈服,則更能激發(fā)觀眾的義憤,“對于群眾也能夠有一定的教育意義”,因為它“更強烈、更沉痛地揭發(fā)和控訴了美國,這個以‘人道主義’自詡的資本主義文明世界的現(xiàn)實”。[3]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外國現(xiàn)代派作品選》(第2冊),收錄了鄭克魯翻譯的薩特的《一個廠主的童年生活》和劇本《死無葬身之地》。譯者前言說:“薩特同情弱小民族的解放斗爭,反對殖民主義、種族主義和侵越戰(zhàn)爭,這些觀點在他的作品中都有鮮明的反映。因此,他的作品擁有更廣泛的影響?!?/p>
1981年10 月,柳鳴九編選的《薩特研究》的出版,在“新時期”產(chǎn)生了廣泛和深遠的影響。在如何編選薩特的資料方面,從“編選原則和內(nèi)容”的說明中,我們可以看出編者柳鳴九的精心策劃:
選擇一部分薩特的文論,以提供薩特本人對他的政治、哲學、文學思想所作的闡釋和解釋;選擇一部分薩特的文學作品,以提供薩特存在主義文學的代表或典型章節(jié);編選薩特的年表、薩特全部文學作品的內(nèi)容提要以及與薩特有特殊關系的作家的材料,以提供薩特的生平和創(chuàng)作等情況;刊載一部分薩特進行文學活動時期的文學背景材料,以提供薩特與當時文藝創(chuàng)作狀況的材料。[4]
在“薩特文論選”欄目下,收錄了施康強翻譯的《為什么寫作?》和《七十歲自畫像》,以及郭宏安翻譯的《答加繆書》。施康強在《七十歲自畫像》“譯后記”中說:“人的本質(zhì)是自由,自由在現(xiàn)實社會中受到異化,人只有在實現(xiàn)自由的同時創(chuàng)造他自己,成為真正的人?!痹凇八_特文學作品選”欄目下,收錄了鄭永慧翻譯的《惡心》,譚立德、鄭其行翻譯的《蒼蠅》和李恒基翻譯的《間隔》(即《禁閉》)。在“作家批評家論薩特”欄目下,收錄了《論讓-保爾·薩特》(莫洛亞著,齊彥芬、葛雷譯)和《薩特的戲劇與小說是我們時代的見證》(加洛蒂著,徐家順譯)。在“關于薩特戲劇創(chuàng)造的文學背景資料”欄目下,收錄了《戰(zhàn)后法國戲劇》(布阿德福爾著,吳岳添、郭宏安譯)。在“薩特生平與文學創(chuàng)作資料”欄目下,收錄了羅新璋編譯的《薩特年表》,譚立德、施康強、楊志棠等撰寫的《薩特文學作品提要》,郭宏安和金德全分別對“與薩特有關的兩位作家”加繆和波伏瓦的介紹,以及羅芃寫的《薩特逝世后的反應與評論》。另外,在《附錄》中,羅芃和趙家鶴介紹了法國的最新文藝動態(tài)。柳鳴九對編選的各部分內(nèi)容都進行了介紹。在今天看來,他的介紹似有許多可商榷的地方,但他對國內(nèi)薩特譯介和研究所做的貢獻,仍然是別人無法超越的。
從1982至1984年,薩特作品的翻譯仍然比較零散,主要刊載在一些雜志和選集中。發(fā)表在《外國文學報道》1982年第6期上的文章有兩篇:《當代評論和薩特》(黃慧珍選譯)和《薩特談他的戲劇創(chuàng)作》(張連奎選譯)。前一篇文章包括薩特對自己作品的某些評論:“薩特論薩特”,“論《骯臟的手》”和“論《墻》”;以及波伏瓦所寫的“1929年的薩特”和“1946年的薩特”等部分。后一篇文章節(jié)譯自波伏瓦的《告別儀式》一書第二部分“薩特和西蒙娜·德·波伏瓦1974年8-9月間的談話”。對于薩特和波伏瓦的這次談話,張連奎認識到它們對于了解薩特的思想和創(chuàng)作的重要性,于是全文翻譯了兩人在“1974年8-9月間的談話”,發(fā)表在《外國文學動態(tài)》1982年第6期上。在《外國文學動態(tài)》1983年第1期上,發(fā)表了《法〈文藝報〉載薩特一篇未發(fā)表的談話》(陳力川譯),這篇文章是薩特于1975年5月就自己的哲學和文學生涯與米歇爾等人的對話錄《獻給哲學的一生——同讓-保爾·薩特的談話》的節(jié)譯文。
“收編”在一些選集中的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外國劇作家論劇作》(1982),發(fā)表了楊知翻譯的《制造神話的人》。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外國文學評論選(下)》(1983),發(fā)表了俞石文翻譯的《福克納小說中的時間:〈喧囂與騷動〉》。三聯(lián)書店出版的《法國作家論文學》(1984),摘錄了薩特創(chuàng)辦的《〈現(xiàn)代〉雜志綱領宣言》。
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出版的《文藝理論譯叢2》(1984),設立了“讓-保爾·薩特哲學文學論文選”專欄。在專欄中,選收了薩特八篇文學論文和兩篇哲學論文,其中作家評論有《弗朗索瓦·莫里亞克先生與自由》、《活著的紀德》、《阿爾貝·加繆》,作品評論有《加繆的〈局外人〉》、《〈一個陌生人的肖像〉序》、《〈藝術家和他的良心〉序》,文論《什么是文學?》中《為誰寫作?》(節(jié)選)和《一九四七年作家的處境》(節(jié)選),哲學論文《與他人的具體關系》(節(jié)選自《存在與虛無》第三卷第三章)和《唯物主義與革命》。另外,還有外國學者對薩特的評論性文章:斯特勞斯的《存在主義》,安德烈耶夫的《薩特及其存在主義》和德桑的《薩特》?!熬幷咔把浴闭f:“在存在主義者看來,個體的人是真正的存在,而作為集體和社會中的成員的人則是非真的存在。因為集體或社會限制了人,使他劃一化,失去個性,使之異化,而他又非得生活在這個社會中;加之生命無常,死亡難免,因此,他既感到孤立無援,又感到世界與人為敵。”
薩特寫于戰(zhàn)爭時期的《奇怪的戰(zhàn)爭日記》和戰(zhàn)后的《道德手冊》這兩部遺作的發(fā)現(xiàn)并在法國的出版,引起了國內(nèi)學者的高度關注,共有八篇文章在不同的刊物上對這一事件進行了報道:《薩特的遺作:〈奇怪的戰(zhàn)爭記事本〉和〈道德手冊〉首次在法國出版》介紹了《記事本》是薩特對戰(zhàn)爭中的個人經(jīng)歷及思想活動的記述和一些哲學問題的探討,而《道德手冊》則是他對倫理觀念的研究成果;《薩特養(yǎng)女發(fā)表兩部薩特筆記并答〈快報〉記者問》一文認為,兩部重要筆記作品的問世讓人們看清了薩特的思想演變,彌補了他前后期思想的裂痕,從而證實了薩特所說“我不認為我的思想發(fā)生過斷裂”的正確性,并翻譯了發(fā)表在《快報》上的薩特養(yǎng)女答記者問;還有《薩特的未發(fā)表作品遺稿大量發(fā)現(xiàn)》、《薩特的兩部遺著》、《薩特兩部未發(fā)表過的作品出版》、《新發(fā)表的薩特著作》、《法國出版薩特遺稿》和《薩特的再發(fā)現(xiàn)》①這八篇文章分別見于《國外社會科學動態(tài)》1983年第6期、《外國文學動態(tài)》1983年第6期、《外國文藝》1983年第4期、《世界圖書》1983年第3期、《譯林》1983年第4期、《讀書》1983年第10期、《國外社學動態(tài)》1984年第3期、《外國文學欣賞》1984年第4期。等文章都介紹了這一對薩特研究有重大推進作用的事件。
薩特的作品被大規(guī)模、系統(tǒng)化地翻譯出版,始于1985年。在80年代中后期出版的薩特作品,不管是文學、文論,還是哲學方面,都取得了驕人的成果。
文學作品方面的有:1985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薩特戲劇集》(共兩冊),收錄了薩特的八部主要劇作和附錄(作者本人為這些劇作發(fā)表的談話或文章摘要)。在“出版說明”中,編者認為薩特的理論“標志著一種忠于個人信念的獨立不羈的精神,因而具有格外強烈的吸引力”,他的戲劇“既表現(xiàn)了他在政治上的某些進步傾向,也處處滲透著以個人主觀意志論為基礎的存在主義哲理”。1986年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魔鬼與上帝》,收錄了最能體現(xiàn)薩特思想的《蒼蠅》、《間隔》和《魔鬼與上帝》三部名劇,書前有本叢書主編柳鳴九的長篇譯本序《歷史唯物主義的度量與薩特的存在》,書后附有《薩特簡介》。柳鳴九的這篇文章的矛頭是針對死灰復燃的“日丹諾夫論斷”而發(fā)的,并指出了薩特所提倡的“自由選擇”的存在主義哲學的價值所在。1986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理智之年》(薩特的長篇小說《自由之路》三部曲的第一部),譯者亞丁在其序言《關于薩特的小說》中說:薩特“用作品讓讀者自己意識到自己,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边@句讀后感式的話,卻道出了薩特小說的魅力所在。1986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的鄭永慧翻譯的《厭惡及其他》,與1965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同一作品比較,它刪掉了“內(nèi)部讀物”的字樣和批判性的后記。1988年三聯(lián)書店出版了潘培慶翻譯的薩特自傳體小說《詞語》,譯者還將長達160頁的米歇爾等編的《薩特著作目錄及提要》收錄在此書中,這份資料對于從事薩特研究的人尤為重要。1988年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蘇斌、江政華等翻譯的《薩特自述》,由兩個獨立成篇的作品組成:《薩特自傳》和《薩特自述》(這是一部拍攝于70年代的訪談記錄電影片的聲跡全抄本)。1988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沈志明翻譯的薩特自傳體小說,取名為《文字生涯》,“譯本序”說:“上帝不存在的假設使薩特處于窘迫的境況,但也使他獲得‘人是注定是自由的’這個立足點。上帝不存在,人的價值失去了終極的依據(jù)、尺度和目的?!庇纱丝梢?“與生俱來的自由意味著‘痛苦’、‘苦惱’”,但“人的存在先于人的本質(zhì)”給人們提供了“自我選擇”和“自我設計”的各種可能性。在譯者看來,薩特所說的人,不是“一定社會關系的總和的人”,而是指“千差萬別的某個現(xiàn)實的個體”,他寫自傳的目的,是“力圖破除一種神話”。在今天看來,沈志明對薩特的中肯評價,都可以作為我們認識薩特的標尺。
美學與文論方面的有:1986年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了魏金聲翻譯的薩特第一部論想象的著作《影象論》(現(xiàn)譯為《想象》,并以《薩特〈影象論〉述評》一文作為譯者前言。1988年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的禇朔維翻譯的《想象心理學》,是薩特論想象的第二部著作。為了有助于讀者對薩特這部著作的理解,譯者在前面加了《譯者前言》和瑪麗·華爾諾克寫的《英文版導言》。1989年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了《薩特論藝術》,該書是馮黎明、陽友權譯自美國韋德·巴斯金編選并英譯的《薩特美學論文選》,書前有《英譯者序》,書后有《譯后記》,“譯后記”說:薩特的“美學是一種‘行動美學’”,并“十分注重主體在一定環(huán)境中的選擇活動?!?989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施康強翻譯的《七十述懷》,收入這個集子的著作是:一篇政論《占領下的巴黎》,兩篇文論《被捆綁的人》和《〈局外人〉的詮釋》與一篇談話記錄《七十述懷》。
哲學方面的有:1987年三聯(lián)書店出版了陳宣良等翻譯的薩特前期哲學代表作《存在與虛無》,并附有“薩特生平、著作年表”。陳宣良對這本長達800頁的哲學著作的翻譯工作始于1980年,用了六年時間才得以完成,可見其翻譯的難度。1988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了《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它包括周煦良翻譯的《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和湯用寬翻譯的《今天的希望:與薩特的談話》(薩特與本尼·萊維的對話錄),湯用寬在序言《薩特,一位“處于左派與右派的交叉火力之下”的哲學家》中說:“薩特的哲學不是‘悲觀’的哲學。他認為他的學說是‘樂觀’的、‘行動’的學說。”從而有力地批駁了當時國內(nèi)一些學者視薩特為“一位絕望者”的言論。
“收編”在一些選集中的有:1985年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法國二十世紀中短篇小說選(下)》,收錄了薩特的《臥室》,另附有張迪安的《作者與作品簡介》。1986年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新小說派研究》,收錄了薩特為法國作家薩洛特的作品《陌生人肖像》寫的序言。1986年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世界紀實文學》(第2輯),收錄了尚智超翻譯的薩特散文《槍聲中歡慶勝利——記巴黎解放的戰(zhàn)斗》。1987年工人出版社出版的《外國名作家論現(xiàn)代小說藝術(下)》,收錄了薩特和米歇爾等有關薩特哲學和文學的談話。1987年北京出版社出版的《諾貝爾文學獎作家談創(chuàng)作》,收錄了薩特的《為什么寫作?》和《談談我的戲劇創(chuàng)作》,還有王寧寫的《讓-保羅·薩特》。1987年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外國文學專題作品選》,收錄了薩特的《一個廠主的早年生活》和《恭敬的妓女》。1987年漓江出版社出版的《木已成舟》,收錄了張燕如翻譯的薩特寫的一部電影文學劇本《木已成舟》。1988年漓江出版社出版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美學文選》,收錄了薩特的《為何寫作?》和《加繆的〈局外人〉》,在附錄中有蘇聯(lián)學者安德烈耶夫的《薩特及其存在主義》一文。1989年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精神分析》,收錄了薛載斌、高嶺翻譯的薩特《存在主義精神分析學》。
80年代中后期,大量國外學者研究薩特及其存在主義的專著,作為我國薩特研究的第二手資料,被大量翻譯出版。1986年工人出版社出版了安延明翻譯的美國著名分析哲學家A·丹圖教授的著作《薩特》,譯者并增加了《薩特生平年表》和《薩特主要著作目錄》兩份有價值的附錄。1987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袁樹仁翻譯的法國著名小說家安德烈·莫洛亞的第一部作家專論《從普魯斯特到薩特》。1988年三聯(lián)書店出版了顧嘉琛翻譯的法國洛朗·加涅賓的著作《認識薩特》。1988年華岳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劉陽等翻譯的美國著名作家阿·馬德森的著作《薩特和波伏瓦的共同道路》,由于作者是薩特和波伏瓦的好友,其創(chuàng)作所利用的資料主要由他們本人所提供,這對于我們繼續(xù)研究薩特無疑是不可多得的寶貴資料,讓人遺憾的是,譯著被貼上了“內(nèi)部發(fā)行”的標簽,并且只印了4500冊。1988年大連出版社出版了郭曉紅等翻譯的印度漢吉的著作《弗洛伊德,薩特與美學》,并為之寫了長達47頁的譯者前言《存在主義美學思想述評》。1987年遼寧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崔相錄、王生平翻譯的日本今友道信的著作《存在主義美學》。1987年三聯(lián)書店出版了翁紹軍翻譯的法國讓·華爾的著作《存在哲學》。1987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陳鼓應、孟祥森、劉崎翻譯的美國W·考夫曼的著作《存在主義》,陳鼓應還翻譯了考卜萊斯頓的《存在主義導論》和《無神論存在主義》兩篇論文作為本書的附錄。1988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了潘培慶、郝珉翻譯的法國保羅·富爾基埃的著作《存在主義》,譯者介紹說:“本書根據(jù)法國大學出版社1979年第十八版譯出。”可見其在法國受歡迎的程度。1988年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沈華進翻譯的美國戴維斯·麥克羅伊的著作《存在主義與文學》。1988年黑龍江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彭鏡禧翻譯的美國威廉·白瑞德的著作《非理性的人——存在主義探源》。1988年國際文化出版公司出版了趙匯翻譯的英國萊斯利·史蒂文森的著作《人性七論》,其中有一章《薩特:無神論的存在主義》。1988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黃廷齡、金玲翻譯的法國波夫娃的著作《少女的心——我與薩特》。隨著薩特大部分著作中譯本的問世和國外薩特研究的專著出版,為90年代和21世紀的薩特研究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平臺,帶來了薩特研究的真正繁榮。
[1] 柳鳴九.我讓薩特“進入”中國[J].書摘,2009,(1).
[2] 柳鳴九.現(xiàn)當代資產(chǎn)階級文學評價的幾個問題[J].外國文學研究,1979,(1).
[3] 羅大岡.關于《恭順的妓女》[J].春風譯叢,1981,(4).
[4] 柳鳴九.薩特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