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葛廣洗
董仲舒在漢代經學史上乃至整個中國經學史上都具有重要地位,他以儒學為基礎,綜合借鑒吸收了先秦諸子的思想,把儒學改造成了適應統(tǒng)治階級需要的理論體系,從而使儒學獲得正統(tǒng)地位,成為官方思想。而在這一借鑒改造過程中,道家思想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董仲舒關于宇宙本原的思想、天人感應思想、社會政治思想等很多方面都深受道家思想影響。因此,分析探討道家思想對董仲舒哲學思想的影響具有重要意義。
董仲舒是漢代儒學大師,是儒學發(fā)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要人物,他提出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思想是儒學上升為官方哲學、進而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主流的重大轉折點。先秦諸子百家爭鳴,在后期相互借鑒、吸收,趨向融合。到了漢代,這一趨勢更加明顯,無論是漢初無為而治的黃老思想,還是崇尚大一統(tǒng)的董仲舒思想都是如此。董仲舒提出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取代了之前的道家無為而治思想,但這并不是對道家思想的否定,相反,董仲舒哲學思想體系的形成在很多地方吸收了道家思想的內容。
早期儒家并不具備系統(tǒng)的宇宙模式理論,這使得儒家道德學說與禮樂制度的合理性缺少自然法則的支持。董仲舒正是通過吸收道家解釋自然與歷史的宇宙法則,來建立儒學形而上的支持系統(tǒng)。道家認為宇宙萬物的本原是“道”,“道”是先天地萬物而生的,是“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永恒存在,“道”產生萬物之后仍然存在。董仲舒認為“元”是宇宙的本原,“元猶原也,其義以隨天地始終”,“故元者,為萬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笨梢姸偈嬷霸奔取霸诤跆斓刂啊保丛谔斓厝f物產生之前就已存在,又“隨天地始終”,即在萬物產生之后也存在于萬物之中。與道家所講的“道”十分相似。道家思想的代表作之一《呂氏春秋·十二紀》明確把五行配合到四時之中,讓五行在四時中輪流作主。由于五行有五,而四時只有四,于是加上“中央土,其日戊己,其帝黃帝,其神后土”,以安頓五行中的土。董仲舒借用了道家對五行的安排來闡發(fā)儒家義理。在他看來,土居中央而金木水火分司四季正是君臣關系的體現(xiàn)?!洞呵锓甭丁の逍袑Α罚ㄏ乱藭蛔⑵┰?“土者,火之子也。五行莫貴于土。土之于四時無所命者,不與火分功名。木名春,火名夏,金名秋,水名冬。忠臣之義,孝子之行,取之土。土者,五行最貴者也,其義不可以加矣。”而且五行又與人倫相通。這樣五行既與“孝子忠臣之行”相通,人類的德行就自然可與五行相配了。天人感應也是董仲舒儒學的基本理論架構,道家著作中有很多關于天人感應的論述:《淮南子·覽冥訓》:“今夫調瑟者,叩宮宮應,彈角角動,此同聲相和者也”。《淮南子·天文訓》:“孔竅肢體,皆通于天。天有九重,人亦有九竅。天有四時以制十二月,人亦有四肢以使十二節(jié)。天有十二月以制三百六十日,人亦有十二肢以使三百六十節(jié)”。《淮南子·泰族訓》“天之與人,有以相通也。故國危亡而天文變,世惑亂而虹蜺見,萬物有以相連,精祲有以相蕩也”。董仲舒對這些散見于道家著作中的天人感應思想加以綜合整理,使之系統(tǒng)化就形成了他的天人感應思想。他認為同類相動而人又與天相類,天人便自然感應了。
在社會政治方面,老子主張“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因此王需法“道”、法“自然”,即要無為而治。老子說:“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綽然而善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痹诶献涌磥恚粻幎?,“無為而無不為”,是萬物普遍存在的法則,統(tǒng)治者只有“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才能最終做到不爭而取勝,“無為而無不為”。董仲舒也是從神化天,以天道論人道,推衍出君主需“法天之行”,“以無為為道”。《經法·道法》曰:“天地有恒常,萬民有恒事,貴賤有恒立,畜臣有恒道,使民有恒度。”進而主張讓治道完全配合天道,。承繼這些觀念,董仲舒主張君主應順天行道?!洞呵锓甭丁窂娬{“惟人道可以參天”,“圣人視天而行”,“圣人副天之所為以為政”。在董仲舒看來,天“分為陰陽,判為四時,列為五行”,王者為政也必須與陰陽、四時、五行相配?!短斓仃庩枴吩?“為人主者予奪生殺各當其義若四時,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惡吏、仁德遠刑若陰陽,此之謂能配天……王者參天也?!弊匀唤缰嘘庩柕倪\用為君主處理人類社會中的陰陽事物提供了終極標準。這一理論基本上承自道家。道家曾經把天地間一切對等的現(xiàn)象與事物作了二分的歸納,而系之以陰、陽,并認為天屬陽、地屬陰,一切屬陽的事物都該法天道,一切屬陰的事物都該法地道。
董仲舒的陰陽五行、天人感應的理論基本上承自道家,但也對之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改造與推衍,以與儒家的文化價值理路貫通。董仲舒正是運用本質上是道家的關于宇宙的看法,并賦予它以儒家的價值,建立了新的儒學體系。這一體系繼承了道家借天道以論治道、人道的理論框架和思維方式。通過對源自道家的陰陽五行、天人感應觀念的系統(tǒng)闡釋和發(fā)揮,董仲舒為三綱、五常等儒家的仁義制度覓得了“天道”的宇宙論根據(jù)。這不僅彌補了早期儒學體系在理論上的不足,也使儒學適應了當時社會發(fā)展趨勢的需要,并轉化為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
[1]蘇輿撰,鐘哲點校.春秋繁露義證[M].北京:中華書局,1992.
[2]周桂鈿.董學探微[M].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