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 東
母愛本是人世間最無私、寬厚、圣潔的情感,但張愛玲小說中的母親形象卻紛紛轉(zhuǎn)化為庸俗、冷漠自私、變態(tài)的化身。通過對張愛玲生平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出童年體驗對她塑造母親形象有很大的影響。
在現(xiàn)代文學中,張愛玲是我們熟悉的作家之一。她筆下的女性形象與二三十年代的其他作家塑造的“時代新女性”不同,她描寫的女性或庸俗、或淺薄、或放蕩、或變態(tài),就連一向被視為最高尚、最無私的母愛也被她刻畫的千瘡百孔,這些母親形象黯淡無光,甚至被扭曲、異化,并且充滿了調(diào)侃、褻瀆和批判。
張愛玲的筆鋒下,我們看到,母親的形象無力招架沉重的傳統(tǒng),她們感情扭曲、心靈異化,失去了母愛神圣的光環(huán)。張愛玲顛覆了傳統(tǒng)的母親形象的原因是什么呢?這應該歸結(jié)于她的童年體驗。
童年是人類生命的最初階段,盡管短暫,卻總能給人留下極深的印象,尤其對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來說,童年體驗往往是難以磨滅的印痕。張愛玲筆下的母親形象與其童年生活的重創(chuàng)和嚴重的母愛缺失有著直接關系。
在漫長的中國封建社會中,母親擔負著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等職責。千百年來,中國人對母親的敬重也正源于此。但是,也正式這種代代相傳、根深蒂固的對母親的價值評判,鑄就了一批又一批遵從“孝、道、禮、義”的賢妻良母的形象。
這樣一類母親是張愛玲小說中塑造最多的,她們都是“良家婦女”,是傳統(tǒng)型的母親。比如心經(jīng)中的許太太,面對女兒暗戀丈夫,而丈夫又與女兒的同學同居這樣一個亂倫的事實,也只是忍氣吞聲,淡淡地說了一句:“一家有一家的難處?!边@個母親在自己受盡傷害后,還在為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尋找退路,雖然令人唏噓,但也不得不說這個母親的確是生活在家庭的最底層,她不去想該用什么方法來阻止這種狀況的發(fā)展,而是犧牲自己的尊嚴來捍衛(wèi)這個名存實亡的家庭的尊嚴。說到底,這也是一種愚昧。
與庸俗的母親相比,這一類母親則是在感情與經(jīng)濟的沖突中,毫無例外地選擇地選擇了后者。《傾城之戀》中,離了婚的流蘇受到哥嫂的排擠而向母親尋求安慰時,白老太太只是“一味地避重就輕”,讓流蘇回婆家做寡婦,過繼個兒子,為死去的丈夫守節(jié)。當流蘇趴在床上痛哭著,想抓住母親作最后的哀求時,卻發(fā)現(xiàn)母親不知何時離開了。
貼那么,張愛玲在創(chuàng)作這一系列母親形象時是否投射了她的母親的影子呢?答案是肯定的。由于后母的挑唆,張愛玲被父親毒打后軟禁起來,在此期間,張愛玲身患嚴重痢疾卻無人問津,而這一切都是冷漠殘忍的后母一手造成的??梢赃@么認為,正是由于張愛玲童年時母愛的缺失才使她的筆下出現(xiàn)如此可怕的母親形象。
《金鎖記》中的曹七巧,由于在婆家長期受到排擠嘲弄,在丈夫和婆婆死后,緊緊抓住金錢,她的心理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她將自己的一切不如意變本加厲地發(fā)泄在兒女身上。七巧看到女兒戀愛后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內(nèi)心便極端不平衡起來。因為女兒幸福的表情刺痛了她內(nèi)心的傷疤。惱羞成怒的她把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怨恨全部瘋狂地潑向女兒長安。七巧還用許多惡毒的話侮辱女兒的人格,打擊女兒在婚姻方面的自信心。這不是一個母親對女兒說的話,而是一個瘋狂的失去理智的女人對自己仇視的同性的報復。
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張愛玲對這一類母親十分憎惡,就像憎惡她的后母一樣。張愛玲私自去生母家中住了兩個禮拜才回來,那天進了家門后母就找茬打了她一巴掌。從此以后,在張愛玲的字典里,后母便成為瘋狂和變態(tài)的代名詞。這段痛苦的回憶伴隨了張愛玲一生,也對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從心理學講,童年經(jīng)驗對一個人的個性、氣質(zhì)、思維方式等的形成和發(fā)展起決定性作用。個體的童年體驗常常為她的整個人生打下不可磨滅的烙印。她曾短暫地從生母那里獲得母愛,但只是曇花一現(xiàn)。生母長期出國,父母離異,后母狠毒,使張愛玲感到了母愛的缺失,這種陰影反映到作品中便有了對母親形象的否定和瓦解。
作為一位女性作家,張愛玲所寫的一系列母親形象,真切地傳達了張愛玲對人生的感悟、思索以及對文化敗落命運的思考,她揭穿“母親神話”即是對女性命運的思考,也是對人性的思考,對時代的思考,這種精神對后來人也是極具有啟示意義的。
[1]林鶯.張愛玲文學語言中的隱喻[D].復旦大學,2010.
[2]呂啟祥.《金鎖記》與《紅樓夢》[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