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茵 （連云港師范高等?？茖W(xué)校 江蘇連云港 222000）

從《小僧の神様》管窺日本戰(zhàn)前社會
——以A議員為中心

王姝茵 （連云港師范高等?？茖W(xué)校 江蘇連云港 222000）

《小僧の神様》是志賀直哉的早期的代表作，作品簡短但意味深長，文中出現(xiàn)的人物主要就是小僧（學(xué)徒之意，下文中文處都稱學(xué)徒）仙吉和貴族院議員A，講述了A出于同情請仙吉吃了一餐壽司，但圍繞這簡單的一件小事作者精心的描寫了事前事后的兩人不同的遭遇與心情，其中對A議員在接觸到學(xué)徒仙吉以及其他下層人物時的行動及心理的描寫十分耐人尋味，從中可以看出當(dāng)時日本社會的上層階級的一些特性以及當(dāng)時日本社會的特點。

《小僧の神様》；日本戰(zhàn)前社會；A議員

志賀直哉是日本近代著名小說家，他生于明治時代，成長于大正而其著名長篇作品又是完成于戰(zhàn)前，可以說是經(jīng)歷了整個日本戰(zhàn)前的社會。雖然作為日本作家，尤其是一個出名的“私小說”作家，志賀直哉的作品總體上并不以反映社會現(xiàn)實為主線，但是作家無法擺脫自己生存的環(huán)境，而環(huán)境也必然影響著他的作品，因此在他的作品尤其是早期作品中依舊可以找到觀察日本戰(zhàn)前社會的線索。下面擬從《小僧の神様》這一文章出發(fā)來簡要展示一下當(dāng)時日本社會的一些側(cè)面。

《小僧の神様》講述的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故事主人公仙吉是一個秤店的學(xué)徒，他一直希望能好好的飽餐一頓壽司，但作為學(xué)徒的他卻沒有這樣的能力，而他偶遇了貴族院議員A，A出于同情請仙吉吃了一餐壽司，這個故事也就這樣結(jié)束了。但，作者著墨的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圍繞在故事周圍尤其是在A請了仙吉之后的兩人不同心情，而正是這些讓人們看到了在明治維新以及立憲之后的日本戰(zhàn)前社會的一些真實面貌。在這里，主要以A為中心，來分析一下當(dāng)時日本上流階級以及社會的一些特性。

A議員的“寂寞”

A作為文章主人公之一，志賀直哉對他的描寫并不是太多，在其一出場志賀直哉只是用一句話點明了他的身份是“若い貴族院議員のA”。①而接下來就是A在其朋友同樣作為議員的B的勸說下準(zhǔn)備去嘗試一下去路邊小攤站著吃壽司的風(fēng)味。這幾句描述看似平常，但實際上卻值得咀嚼。首先A的身份——“若い貴族院議員”——說明了什么？明治維新之后明治政府于1889年頒布了《明治憲法》，與此同時就頒布了《貴族院令》。并于1890年設(shè)立貴族院作為當(dāng)時日本議會的一部分，這個議會的成員基本上是由皇族、華族、和勅選議院構(gòu)成，1925年擴大，加入了大額納稅議員。但不管怎樣貴族院的議員基本上就是日本戰(zhàn)前特權(quán)階級的代表，因此做為其中一員的A不言而喻的也是特權(quán)等級的代表。而且年輕的A甚至更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這樣的A為了體驗一種壽司的風(fēng)味來到街邊小攤時有著怎樣的表現(xiàn)呢，他看見有三人在吃時，稍一猶豫，雖然掀了簾子，卻只是“人の後に立って居た”②，而沒有要插入其中的意思。這自然是A對自己身份的一種自持，但是這種自持之下就沒有別的什么嗎？

接下來，A在這間小攤旁遇見了仙吉，看見仙吉因沒錢而吃不上自己喜歡的壽司，對此作者沒有正面寫A的反應(yīng)，只是在后面記敘A與B的對話中寫到“Aは其時小僧の話をした。そして、「なんだか可哀相だった。どうかしてやりたいやうな気がしたよ?！工仍皮盲俊?。③應(yīng)該說A是一個很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看到了仙吉因窮困而無法吃上個壽司，很愿意盡自己的力量來幫幫他，并沒有因為對方只是個小小學(xué)徒而看不起他。但是A與B接下來的對話卻更有意思，在B 贊同A 的想法并說這一定會讓仙吉和高興時A 卻這樣回答到“小僧は喜んだらうが、こっちが冷汗ものだ”。④這句回答是有些奇怪的，做一件幫人的好事為什么要冒冷汗呢，而面對B問他是不是沒勇氣時，A得回答也相當(dāng)曖昧，“勇気かどうか知らないが、兎に角さう云う勇気は一寸出せない?！雹菘傊畬來說是無法當(dāng)場就請仙吉吃飯，只有另換一個地方才可能。那么這種沒來由的“冷汗”或者說一種“膽怯”又是為什么呢？

后來A在買秤的時候又一次偶遇仙吉，這次的他終于抓住機會，利用仙吉為他運秤的順路在另一家壽司店請仙吉好好的吃了頓壽司，也算了了自己的心愿，但當(dāng)A請完仙吉后像被人攆著一樣回家的路上，作者這樣描述了他的心境，“Aは変に淋しい気がした?！摔蛳菠肖工长趣蠍櫎い长趣扦悉胜?。自分は當(dāng)然、ある喜びを感じていいわけだ。ところが、どうだらう、此変に淋しい、いやな気持ちは。何故だらう。何から來るのだらう。丁度それは人知れず悪い事をした後の気持に似通って居た。”⑥那么這種奇怪的心情是為何而來的呢，對此A 分析道，“自分のした事が善事だと云ふ変な意識があって、それを本統(tǒng)の心から批判され、裏切られ、嘲られて居るのが、……”。⑦但是否那種異樣的“寂寞”就真的只是如他自己所說是因為他有意識把一件小事當(dāng)作了好事，而被“本心”所嘲弄呢？

A的“寂寞”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之后在與好友B一起去聽了演唱會，那種“寂寞”逐漸淡去了，回家后他與自己妻子說起此事，妻子在安慰他時，也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ええ、其お気持ちわかるわ”?？磥碜鳛榉蚱薜膬扇耍蛘哒f作為同樣出身的人對于這樣異樣的“寂寞”都深有體會吧。那么這種“寂寞”又究竟是從何而來呢，是否真的就如A自己對自己的分析那樣，只是一種“本心”的小小嘲弄呢？有沒有更多的原因蘊含其中呢？

“寂寞”下的階級疏離

應(yīng)該說A對自己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作為A這樣一個年輕的身處當(dāng)時日本社會頂層的特權(quán)階級，更重要的是一個生于明治年間的長于大正年間可以說從小開始就能夠接觸各種西方思想甚至可以說高度西洋化的人——這一點從學(xué)徒仙吉對他一個所穿服飾的描述“ハイカラ”看來是很明顯的——他請一個小學(xué)徒吃飯實在無須沾沾自喜。因為這于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且可以說作為受過良好教育的A很明白就像自己所分析的這樣的有意為之的事并不能表現(xiàn)得他自己有多么的心靈高尚，但是就像作者借A的妻子所說的不管怎么說這不是件壞事，也確實讓仙吉得到快樂，因此就算沒什么可高興，也無需感到“寂寞”啊 。那么這種“寂寞”究竟從哪來？

從上文中的引用，是可以看出這種“寂寞”的來源的。就像前段分析，從A的身份以及行為等可以設(shè)想A是一個受到西方思想感染的人，這一點也可以說是那個時代年輕知識人的共同特點，而西方思想的精髓就是“自由平等”，即人很人之間生來平等并無階級差別，無論是A或者學(xué)徒仙吉作為一個人來說應(yīng)該是平等一樣的。當(dāng)然后天的差異肯定存在，但是在人與人的交往時西方思想奉行的是人應(yīng)該無論貴賤一律平等。而回頭來看看A的行為，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平等”難以覓見。

首先，在A去吃壽司時，看見有人在前，他沒有上前加入，而是退開靜靜等待，這固然是禮貌的表現(xiàn)，但同樣也可以看做一種面對不同階層的人時的一種陌生與疏離。而更為明顯的是在看到仙吉在壽司店因無錢而無法吃到哪怕一塊壽司時，A雖有心幫助卻缺乏馬上行動的“勇氣”，其實這種膽怯更多地就是來源于A自己的身份而造成的一種天生的對下層人民的輕視，也就是說他是無法真正來以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來與下層百姓交往的。這從后面他請仙吉吃飯時既不留下真實姓名地址又不直接說請仙吉吃壽司，還逃也似的離開現(xiàn)場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梢哉f如果不是他買秤偶遇仙吉，他也許就忘記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學(xué)徒，而請過他吃飯后他也不想再與這樣一個小小學(xué)徒有更多地牽扯，而這樣的他在面對自己的“本心”時自然會感到寂寞，因為他并沒有把仙吉看做一個與自己平等的人，他的行為看上去像善意的幫助，其實更像一個富家老爺處于好心施舍給一個窮人，這樣的行為自然無法讓A獲得真正的開心，也可以說這種行為也并不符合真正的西方的平等精神。于是那種一樣的“寂寞”自然隨之而來。

總之A的“寂寞”是因為他自己的與生俱來的那種階級特性，作為特權(quán)階級的他是很難跨越階級的鴻溝來真正做到與下層百姓平等相待的。而A的寂寞絕不僅僅是個人的，作者這里正是通過A來展現(xiàn)了在戰(zhàn)前那個社會里日本的上層社會特別是那些有著良好教育的知識分子的現(xiàn)狀，這些人深受西方思想影響，向往西方的“自由，民主，平等”，但卻又難以把這些真正實踐到自己周圍，在面對下層人民時，更多的是困于自己的身份最后終于只能像A一樣帶著一種難言的“寂寞”。而所以他們難以做到這點是與當(dāng)時的日本社會現(xiàn)狀脫不開關(guān)系的，日本在明治維新后雖然實行了“文明開化”，學(xué)習(xí)了大量的西方思想，但是政府并沒有實行真正的西方民主自由，1889年的《明知憲法》具有兩重性，“它規(guī)定了以強大的君權(quán)和內(nèi)閣權(quán)，議會權(quán)力弱小為基本特征的國家結(jié)”，⑧在這樣的憲法下，雖然有了后來的大正民主風(fēng)潮，但是更多是隨之而來的官僚政治與軍事獨裁，因此可以說當(dāng)時的日本社會是一個看似深受西方影響，卻骨子里還保留著大量封建時代思想的社會，這樣的社會是難以提供一個人人平等的環(huán)境，而作為特權(quán)階級的知識分子，在接受西方思想教育同時也更多地接受了從家庭、學(xué)校、社會而來的等級觀念等思想，因此可以說他們的“寂寞”也是日本那個時代下所難以避免的產(chǎn)物。

注釋：

①《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64.

②《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64.

③《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66.

④《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 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66.

⑤《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 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66.

⑥《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 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70.

⑦《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東京 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P70.

⑧《近代西方文化與日本明知憲法》.肖傳國.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7.7 P180.

[1]《志賀直哉全集》3卷.志賀直哉著 東京 株式會社巖波書店.1974年8月.

[2]《近代西方文化與日本明知憲法》.肖傳國.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