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同學(xué)
是不是在十五歲的時候就不能有真正的愛情?
我始終都忘不了,那個叫暖暖的女孩子。
有關(guān)于她的回憶,就像水草一樣將我不停地纏繞。每每想起她,總會讓我窒息。
這是我第十三次見到沈暖暖,她依舊穿著白色的長長的漫過膝蓋的T恤,她依舊是那么瘦,看起來就像一個衣架子在飄著,她依舊和我講起了那個她講了無數(shù)次的故事。
講完之后她告知我,她想去整容。
我看著她那張漂亮得一絲不茍的臉,一邊思考著她究竟要從哪里動刀,難道不怕把自己變丑嗎,一邊問她“為什么要整容?”
她從衣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張照片,指著上面的女孩子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我想把這里變成單眼皮?!?/p>
她蒼白得像一張紙,眼神沒有焦點,低著頭小聲地說著話,她的手卻緊緊地攥在一起,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
“單眼皮很丑?!?/p>
“單眼皮看不清楚東西?!?/p>
“整容很痛?!?/p>
“老了眼睛會變成兩只燈泡。”
我不停地和她講著她這個提議的壞處,可是她充耳不聞,依舊面無表情地呆坐在我的面前,像一個漂亮的瓷娃娃,沒有反駁我,也沒有回應(yīng)我。
我看著她那頭亂糟糟的短發(fā),總是想伸出手去觸碰,不知道觸感是不是像我想象的一樣毛茸茸的呢7我不知道,因為我想我可能剛抬起手來,她便會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往角落里躥去吧。我暗暗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沈暖暖用了半個小時來沉默,半個小時來發(fā)呆,當(dāng)墻上的鐘時針指向十二的時候,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我欠了欠身子,然后低著頭推開了我辦公室的玻璃門,依舊像以前一樣,不發(fā)一語。
我是陸達喜,二十四歲,我是一個很普通毫無名氣的心理醫(yī)生,而沈暖暖是我的病人。
我認識沈暖暖已經(jīng)有一年零一個月了,我們到現(xiàn)在總共見過十三次面。她會在每個月第一個星期天的早晨來診所找我,每次她來總是用一個小時來和我說話,另一個小時她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和自己對話。
我猶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是她的父母領(lǐng)著她來的。而她就像一個洋娃娃一樣坐在我面前,沒有和我說一句話,只是自顧自地玩著手中的鑰匙扣。
“喏,我覺得我的鑰匙扣比你的好看?!蔽页龜傞_我的手,她微微抬起眼簾來看我,只是一瞬,又將頭低了下去,把鑰匙扣上的皮卡丘的肚子用力捏下去,又迅速地放開。
那個橡膠玩具看起來已經(jīng)用了有些年頭,黃色的身子已經(jīng)覆蓋上了一層黑色的污漬。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兒就這樣捏下去又放開,樂此不疲。
!
可是我可以感覺到她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綠色軟體毛毛蟲鑰匙扣上,我們第三次見面,她問我“你可以把鑰匙扣送給我嗎?”
其實沈暖暖沒有抑郁癥,她不過是有點自閉。我想起她的父母心有戚戚地和我描述著她在家中砸花瓶時厭惡的模樣,就忍不住皺眉。
他們和我講起沈暖暖的故事的時候也是皺著眉的。她在十五歲之前也是一個活潑快樂的女孩兒,在市里有名的貴族女校就讀。在一群女孩兒之中,她永遠是最出色的一個。而在她十五歲那一年的冬天,她喜歡上了自己的英文外教老師,她聽從了女孩子們的唆使去和老師告白卻被別有心機的外教占盡便宜。
十五歲的女孩兒懷孕之后外教卻塞給她幾百塊錢了事,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告訴了宿舍里的同學(xué),卻被同宿舍里的女孩子告發(fā)了,最后被學(xué)校開除。她后來又換了很多所學(xué)校,可是她從來都不和同學(xué)說話,整個人就像一個壞了聲帶的玩具一樣安靜地坐在角落里,不想被人窺探到自己的內(nèi)心。
“然后呢?”我問。
她的母親皺著眉頭,用染著紅色蔻丹的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有時候一言不發(fā),有時候狂亂發(fā)瘋地砸東西,真是不知道她想怎么樣!”她的語氣有著明顯的不耐煩。
沈暖暖在我們的第四次見面時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只小兔子,它有一個好朋友小狐貍??墒切『倿榱艘桓}卜將它抵押給了大灰狼,大灰狼沒有將小兔子吃掉,它喜歡上了小兔子,一心一意地對小兔子好??墒?,小狐貍不滿了,它偷了大灰狼家的食物,并割破了小兔子的喉嚨,最后饑餓無比的大灰狼終于將小兔子給吃掉了,小狐貍也心滿意足了。
墻上的鐘指針走得緩慢,李嵐給我發(fā)來了信息:達喜,晚上見個面吧。
我揉了揉我的鬢角,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了。
我沒有想到我會在酒吧里遇見沈暖暖,她化著濃妝與一群小痞子在調(diào)笑。那個樣子與我見過的所有的她都是不同的,妖艷得讓人膽戰(zhàn)心驚。我以為我認錯人了,可是她眼角的那顆痣清楚地提醒著我那就是她。
我安靜地坐在吧臺喝著一杯Tequila,李嵐坐在我的身邊向我控訴著新來的主管有多么討人厭,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敷衍。
我和李嵐在一起已經(jīng)有許多年了,從大學(xué)的時候我們便在一起了,到現(xiàn)在我們足足交往了六個年頭。自從我們出來工作之后,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話題也越來越冷。
李嵐還在絮絮叨叨地對我說著什么,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沈暖暖與我隔著十個座位的距離,她似乎喝了很多酒,整個人醉醺醺地趴在吧臺上,她的身邊還有兩三個看起來不是很善良的與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有幾只手在她身上胡亂摩挲著,甚至想要把她從座椅上拉起來,她的手胡亂地揮舞著,可還是被幾個人架了起來。
我心中隱隱約約知道可能會發(fā)生什么事,李嵐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笑得十分促狹:“呀,達喜,你不會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這樣的女孩子你也喜歡?”她的話是玩笑話,口氣卻不像在開玩笑。
李嵐有很嚴重的占有欲,這在我當(dāng)初還沒有領(lǐng)到心理師牌照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記得大學(xué)的時候有個女孩子對我表白,李嵐也是這樣云淡風(fēng)輕地一笑而過,在事后她卻利用自己在學(xué)生會的職權(quán)把人家整得死去活來。
我對她搖了搖頭,但是控制不住地朝沈暖暖走去。李嵐的聲音輕輕地在我的背后響起:“達喜,你認識她嗎?”
即使我不想這樣說,我還是小聲地告訴她:“她是我的病人。”
我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音樂聲中,我也不知道李嵐到底有沒有聽見。
我的小病人醒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里煮粥,她并沒有大喊大叫,而是光著腳跑到了我的跟前,打量了我很久之后才小聲地問:“我怎么在這里?”
我沒有告訴她我從那些小混混手中把她弄回來費了我好大的力氣,為此我還和李嵐大吵了一架,只是輕描淡寫地告訴她我在路邊撿到了她,她居然也相信了,乖乖地坐在沙發(fā)上安靜地喝著粥,然后說了一句:“醫(yī)生,你其實可以去當(dāng)廚師。”
她身上還穿著那套衣服,臉上的妝也一塌糊涂。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上《動物世界》里鱷魚產(chǎn)子的畫面,再低下頭來一口一口喝著紅豆粥。
我把手虛握成一個拳頭放在唇邊咳了咳,她還是沒有把視線移開,我只好對她說:“暖暖,我們來談一談?!?/p>
她終于回過神來,皺著眉頭看著我,對我打斷她看電視這一行徑很不滿意。
那一天我終究沒有和沈暖暖談下去,因為李嵐來了。
她拎著牛奶面包推開我的小房子的門的時候,眉頭很用力地皺了一下。她目不斜視地看著我身后的沈暖暖,不發(fā)一語,
但明顯要我一個解釋。
我沒有來得及解釋,沈暖暖便起身躥到了門口,用力地推開李嵐和我,像兔子一樣蹦了出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陸達喜,你可真是好樣的!都帶回家里來了!”她把手中的東西甩在我的腳邊,“虧我還不計較昨天你拋下我的事情,你可做得好!”
“她是我的病人?!蔽矣忠淮螌λ@樣解釋。
而在這一天之后,沈暖暖整整兩個月都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小診所里。整整兩個月,說到底,不過是兩個星期天總共四個小時沒有出現(xiàn)。我給她的父母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他們對我很冷淡,比對陌生人還要冷淡,而當(dāng)他們說沈暖暖失蹤了之后,我對他們的態(tài)度一點兒都沒有埋怨了。
如果我的女兒看了一年多的心理醫(yī)生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更加嚴重地玩離家出走,說不定我會更生氣。
一整天我都顯得很煩躁,因為沒有病人我便早早地關(guān)了診所的門回了家。是的,我的診所里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助理什么的,都是我一個人搞定,當(dāng)然我賺的錢交了房租之后也僅僅夠我自己生活。
沈暖暖在我的小房子門口睡著了完全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我怔怔地站在那里正在猶豫是要掏出鑰匙開門再叫醒她還是先叫醒她再開門的時候,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之后她笑了:“醫(yī)生,收留我吧。”
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說:“或許你該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這樣有心計的女孩子可真可怕。”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或許是我的話語太過尖銳了,她一下子像炸毛的貓一樣,從地上蹦了起來,聲音尖銳:“你不懂的!你懂什么?如果我不這樣做,他們又要把我送到那些什么狗屁學(xué)校去!他們就是覺得我丟臉,丟他們的臉。那我就更加丟臉好了,反正我這樣更如了他們的意!”
其實沈暖暖并沒有多大的心理問題,她不過一直都在假裝自己有抑郁癥有自閉癥而已。我無數(shù)次看見她偷偷抬起頭來打量我,目光一片清明。她醉酒的那一天,雖然滿身酒味,整個人像醉死過去了一般,可是她的睫毛微微地在顫抖,我在那一天才真正確定,其實她一直在裝睡。
我以為她發(fā)泄完畢之后就會離開,可沒有想到她卻像無賴一樣地坐在地上扒拉著我的門:“反正我今天就不走了,我看你還能如何!”
這才是沈暖暖,這才是真正的她。
我笑了,慢慢地從兜里掏出鑰匙開了門,她像只小兔子一樣躥了進去。躥到了我的沙發(fā)上,抱著抱枕像樹袋熊一樣一動不動。
我對沈暖暖說:“你該去上學(xué)了,這樣逃學(xué)不好?!?/p>
她說:“反正我不去也沒有人找我,去干嗎?”
我對沈暖暖說:“你該回家了,你的父母會擔(dān)心的?!?/p>
她說:“回去干嗎?回去之后還不是被送去那個討厭的學(xué)校,反正他們從來不關(guān)心我,我回不回家對他們都沒有什么影響。”
于是,如你們所見,沈暖暖便在我家中住了下來。她每天像一只小兔子一樣上躥下跳,與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像。
我去上班的時候,她在家看電視。我下班回來,她已經(jīng)煮好了飯等著我回家。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其實什么都會做:她補好了我的破窗簾,她幫我打掃干凈了屋子,她替我洗了衣服做了飯。
我想,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任憑她霸占了我的大床讓我睡沙發(fā),還玩死了我養(yǎng)了一年多的金魚。要知道,在和李嵐交往的這些年里,她其實極少做這些活,她只會在偶爾心血來潮的時候買了菜來我這里做飯,再順便毀了我的鍋鍋鏟鏟盆盆碗碗。
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和李嵐約會了,不是我找她她說要加班,便是她找我我剛好有病人來訪。所以,我大多的時間都是跟沈暖暖在一起的,她會像小貓一樣黏著我,扯著我的袖子對我說:“醫(yī)生,你是好人?!?/p>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總會覺得溫暖,這種感覺是跟李嵐在一起從未有過的。我溺愛地伸出手想揉揉她的頭發(fā),她卻突然抱住了頭。
“醫(yī)生,我覺得你的女朋友不好?!鄙蚺@樣對我說。我問為什么,她卻不再發(fā)表想法了,繼續(xù)一言不發(fā)地盯著電視看。
僅僅是在三天之后,她便和她覺得不好的李嵐有了正面交鋒。那一天我還在上班,其實只是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發(fā)呆,李嵐打來電話的時候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她的聲音很冷,帶著她特有的嘲諷:“喲,陸達喜,你還真厲害,都懂得金屋藏嬌了你。我和你說陸達喜,有她就沒有我!”說完還不等我回答她便掛了電話。
我回到我的小房子的時候李嵐已經(jīng)走了,沈暖暖還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的表情平靜得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屋子里也和往常一樣整潔干凈,并沒有像我想象中的一樣發(fā)生過什么戰(zhàn)爭。
沈暖暖見我進門,像往常一樣走進廚房端出了已經(jīng)做好的飯菜放到我的面前,她對著我笑:“吃飯了?!?/p>
氣氛很詭異,我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問她:“今天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李嵐來過了?”
她低著頭沒有開口,我說:“暖暖你在這里住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你要不要……”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卻突然抬起頭來看我,眼中是閃閃的淚光:“你要趕我走?”我被她受傷的眼神嚇了一跳,她很快便笑了,“你不會以為我在哭吧!哈哈!又被我耍了吧!”
她笑得十分張狂,真的很容易讓人相信她是真的不在乎,可我突然感到不安。
沈暖暖對我說:“醫(yī)生,我喜歡你?!?/p>
我拍拍她的頭:“小孩子,別亂說?!?/p>
她有些黯然地看著電視,訕訕地說:“怎么就不相信我?”
我沒有回答她,其實心里卻閃過一絲心疼,這個女孩子太缺乏關(guān)愛了。哪怕一個稍微對她好一點兒的心理醫(yī)生,都能讓她如此依賴。
自從認識了沈暖暖了之后,我才發(fā)覺,意料之外的沒有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沈暖暖在一個星期之后突然就消失不見了,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就失蹤了。其實也不能算是失蹤,她在桌子上給我留了字條:醫(yī)生,我走了,我回家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
她就這樣走了,而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感到憤怒。她不過是我的一個病人而已,我們之間什么都不是,她離開也是正確的,至少我和李嵐不會再爭吵了,可為什么我還是會感覺到生氣呢?
我是一個心理醫(yī)生,可是我解釋不了這種現(xiàn)象。
我并沒有告訴李嵐沈暖暖已經(jīng)離開了,她卻已經(jīng)得知了答案,來小診所找我的時候,她是笑臉盈盈的:“達喜,我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去聚一聚了。”
我和她的爭吵終究在吃飯的時候爆發(fā)了出來,她不滿地對著我瞪眼:“陸達喜,你別不識好歹!我都不計較那個女孩子的事情了,你還想怎么樣?”
“那你承認暖暖是被你趕走的?”我沒有抬起頭看她,我不想看到那張已經(jīng)扭曲了的臉。
“是又怎么樣!別以為我不知道,小小年紀就墮胎,也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過,真不知道你……”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我已經(jīng)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臉上,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簡直不敢相信。
她依舊是那么美麗,可是我對她說:“李嵐,我們分手吧?!?/p>
她在我的身后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
和李嵐分手之后,她給我打了很多電話,可最終都被我掛斷了。我知道,她把六年的青春都奉獻給了我,可我終究還是無法和她在一起。
后來,我給沈暖暖的家里打過很多電話,詢問她的下落,可是電話那邊她父母冷冰冰的回答永遠是:她去了另外一個城市,親戚幫她找了最好的心理醫(yī)生。
我不在乎她父母話語里對我醫(yī)術(shù)的譏諷,這個消息讓我欣慰,至少她沒有被送去那個她討厭的學(xué)校。
后來李嵐終于鬧到了診所里來,她帶著工商局的人查封了我的小小診所,我記得她那天是笑著對我說的:“陸達喜,你和那個小賤人一樣,非要挑戰(zhàn)我的底線。我叫她離開你,她偏偏不要,我就打電話讓她的父母來接回她去,你不知道,她一聽她父母要來,居然從二樓跳了下去,瘸著腿就跑了。
“我那么愛你,你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好好和我在一起呢?”
她是愛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這樣的愛太沉重了。
其實,我不能被叫做心理醫(yī)生,因為我并沒有拿到心理師的牌照,那個本子不過是李嵐的父親幫我弄到的,他對我說,你別辜負她,否則你會在這一行混不下去的。
我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暖暖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我也沒有再給她的父母打過電話。后來,我在一個學(xué)校旁開了一個小小的書店,書店里每天人來人往的都是像暖暖這樣年齡的女孩子。
時隔很久我依舊記得暖暖曾經(jīng)很多次抓著我的袖子問我:“醫(yī)生,是不是在十五歲的時候就不能有真正的愛情?”
我已經(jīng)忘記了我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她的,可是現(xiàn)在我又何嘗能給她一個答案。
只是親愛的暖暖,你現(xiàn)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