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橘夏

2011-05-14 10:14韓十三
花火B(yǎng) 2011年8期
關(guān)鍵詞:外公爸爸

韓十三

一、一計響亮的耳光過后,世界重新陷入平靜,只有大風(fēng)吹過頭頂?shù)拈贅鋾r發(fā)出的沙沙聲響。

每年的夏天,我都會坐在爸爸的汽車?yán)?,遠(yuǎn)到洛熙鎮(zhèn)去一趟。

我們?nèi)ツ抢锲鋵嵅⒉皇菃螁稳タ赐彝馄?,因為在汽車的后備箱里,除了送給外婆的禮物之外,還有另外一份是送給林曉染家的。

車子快到洛熙鎮(zhèn)的時候,窗外的路邊開始出現(xiàn)大片大片墨綠色的橘子林,油亮的枝葉間綴滿了細(xì)小的白色花朵,有淡淡的香甜味道,沿著車窗撲進(jìn)我的鼻腔里面來。

我將腦袋貼在玻璃上,瞇著眼睛看著窗外那如同小山一樣連綿起伏的橘林。那一刻,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了那三個六七歲的小小少年,其中兩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子,有著一模一樣的眉眼和笑容,大一點的那個名叫林曉若,小一點的那個名叫林曉染。她們兩個一左一右地牽著那個名叫陳云格的小男孩的手,沿著幾乎沒到下巴的蒿草向著不遠(yuǎn)處的橘林走去,小男孩的背后背著一只畫著阿童木的書包,鼓鼓囊囊的書包里裝著外婆做好了以后,讓他們?nèi)ラ倭炙徒o外公的盒飯。外公是洛熙鎮(zhèn)里最后一個養(yǎng)蜂人,每到夏天,橘樹開花的時候,他都會搬著自己的蜂箱,到橘林附近,幫橘樹授粉。

那時,腳下的這條公路還沒有修好,橘林的對面就是大海,而將橘林和大海隔斷的是一座幾十米高的海崖,崖下的海水退潮時會露出白色的細(xì)軟沙灘。

我瞇著眼睛回想著這些往事,而這一幕幕美好的情形,卻被汽車飛馳的車輪撞飛碾碎,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我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腦海中最后浮現(xiàn)出的,是身穿白色連衣裙的林曉若,揮舞著雙臂,大喊大叫著朝著懸崖邊奔去的情形。

她跑到了懸崖的盡頭,身子一矮就從我們的視線里消失了。

懸崖下面的海水還在不停地拍著堤岸,發(fā)出嘩嘩的聲響。我怔怔地看著林曉若早已消失的方向,許久,才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向已經(jīng)傻在一旁的林曉染。她的嘴唇哆嗦著,定定地看著我,幾秒鐘以后,大滴大滴的眼淚才從眼眶里滾落下來,然后,她一邊向著懸崖下飛奔,一邊大聲地對我吼:“陳云格,你害死了我姐姐,你還我姐姐!”

是的,是我害死了林曉若,但我僅僅是想打開外公的蜂箱取一些蜂蜜而已,我記得身邊的那兩個小女孩最愛吃糖??墒俏覜]想到,正當(dāng)我學(xué)著外公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將蜂巢從箱子里面拿出來的時候,那只大肚子的蜂王卻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到了林曉若的身上。于是,大片大片黑壓壓的蜂群便朝著她飛撲而去。

自那天以后,外公就再也不養(yǎng)蜂了。

他賣掉了所有的蜂箱和蜂蜜,把得來的錢全都補(bǔ)償給了林曉若家。

自那天以后,我再也沒有去找整天以淚洗面的林曉染玩過。

自那天以后,每到暑假放假的時候,爸爸都會親自帶上我來洛熙鎮(zhèn)。

車子急剎了一下,我回過神來,透過車窗看過去,看見一只肚子圓滾滾的花貓一下子閃到了路邊的草叢里。

此刻,爸爸的汽車已經(jīng)進(jìn)入洛熙鎮(zhèn),不遠(yuǎn)處,那個白墻紅瓦的小房子就是林曉染家了。

車子停在一棵巨大的橘樹下面,那棵大樹我記得,在我的印象里,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從來沒有開過花結(jié)過果,但是據(jù)說它曾為鎮(zhèn)子上的人做出過大貢獻(xiàn),所以人們一直沒忍心將它砍掉。

我從車?yán)锵聛?,拎著禮物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爸爸的身后向前走去,我看見當(dāng)時林曉染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見我們之后,飛快地走回了屋子,重重地關(guān)上了房門。

她的個子比前一年高了不少,已經(jīng)能到我的耳邊了吧,也許是常年生活在海邊的緣故,皮膚還是那么黑。對于她的這種反應(yīng),我和爸爸早就司空見慣了,我們每一次來洛熙鎮(zhèn)的時候,林家人都會將我們拒之門外,有時候,還會將我們放在門前的禮物扔出來。

爸爸看著我無奈地笑了一下,示意我將禮物放在了門外,又在門前站了許久,接著才轉(zhuǎn)過身來,朝著汽車的方向走去。

然而此時,房門卻突然開了。

我轉(zhuǎn)身就看見了那個皮膚黝黑的林爸爸,他定定地看了我們幾眼,喉結(jié)上下鼓動了幾下,試探了許久,才說道:“如果你們真覺得對曉若有愧,就把曉染帶到大城市里去生活吧,幫她找一家好學(xué)校,她喜歡念書!”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曉染大聲地打斷了,她聲嘶力竭地大叫道:“我不去,我不要和害死姐姐的人生活在一起!”

“啪!”

一計響亮的耳光過后,世界重新陷入平靜,只有大風(fēng)吹過頭頂?shù)拈贅鋾r發(fā)出的沙沙聲響。

二、你不知道,后來的我到底有多想再回到那一年,大聲地對他說一句再見,也許,說過了再見,就真的能夠再見面吧。

林曉染跟著我們回云傾是在兩天以后,爸爸專門把自己的書房騰了出來,改成了她的臥室。

時到如今,我都還記得當(dāng)初外公來跟我們送別時的情形,他笑笑地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接著又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我身邊低頭不語的林曉染,似乎想要對我們說些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只微微地嘆了一口起,接著就背過身去,背對著我們招了招手。

但我沒想到,那一次卻是我和外公的訣別,我清楚地記得那一次我離開洛熙沒來得及像以前一樣對他說再見。你不知道,后來的我到底有多想再回到那一年,大聲地對他說一句再見,也許,說過了再見,就真的能夠再見面吧。

直到林曉染住進(jìn)我家以后我才知道,那時的林媽媽已經(jīng)得了重病,因為那一年有人在橘子里面吃出了蟲子的緣故,橘子的價格非常低,守著幾畝橘田過日的林爸爸早已無力再供女兒念書。

那些天,自從進(jìn)入了我們家以后,林曉染就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門也不出。

媽媽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爸爸又去外面為林曉染轉(zhuǎn)學(xué)的事情奔波了,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

我在媽媽的示意下走到林曉染的門前,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房門,還沒來得及說話,里面就大吼一聲:“滾!”

后來沒有辦法,我只好把林曉染的晚飯放在了她的門前。

深夜,爸媽都已經(jīng)睡了,我把客廳的燈全關(guān)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里,眼睛盯著林曉染的房門。我送去的那碗飯還在門口,她竟如此執(zhí)拗,我在心中嘆息。正準(zhǔn)備起身去敲門時,門突然開了一條小縫,有光線從里面透了出來,我趕緊坐下,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林曉染出現(xiàn)在門口,她看到地上的飯碗,慢慢蹲下身端起了它……當(dāng)她擰開客廳的燈光剎那,我和她的眼神瞬間交匯,我倆開始都一愣,而隨后我像做了賊一樣的不知所措,而林曉染由一開始的尷尬臉紅,慢慢變得有點惱羞成怒,她氣沖沖地拿著飯碗沖進(jìn)廚房,把里面的飯菜倒入了洗水槽,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沒有解釋,也沒有制止……她進(jìn)自己房間時突然轉(zhuǎn)過身氣惱地瞪著我,撂下一句“你們做什么都沒用”,然后就狠狠地摔上了門。

整整一個暑假,我?guī)缀鯖]怎么離開過家門,我一直守在家里靜靜地陪著林曉染,我躺在沙發(fā)里面看著電視里那一部很古老很古老的動畫片的時候,突然想不明白,小時候那個笑容甜甜,性格開朗的小女孩到底去哪兒了。我記得那時候還在去洛熙鎮(zhèn)度假的我,陪著她和林曉若一起守在外公家那臺十四寸的小電視前等這部動畫片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記得那時的林曉染還不相信城里的電視會是彩色的,后來,我就信誓旦旦地對她說,等我長大了,一定回來把她從洛熙鎮(zhèn)帶走。

現(xiàn)在,我終于長大了,也終于把她從洛熙鎮(zhèn)帶了回來。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發(fā)生了,似乎就注定再也無法改變。

父親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花了大量的金錢上下打點,才把林曉染安排到了我所就讀的那所中學(xué),他說一定要讓她跟我一樣讀最好的學(xué)校,他要像親生的一樣對待林曉染,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事到如今,我都還清楚地記得林曉染第一次跟我去上學(xué),坐在我那輛小小的摩托車上的情形。

她的身上穿著媽媽從商場里買來的質(zhì)地良好的新衣服,扎著高高的馬尾,坐在車上的時候,故意將身子向后撤,雙手緊緊地抓著座位后面的扶手,像是過年的時候點炮仗似的。

車子在車流來往的大街上穿行,我一邊注視著前方,一邊試探著對她說:“林曉染,你現(xiàn)在是插班生,有些課程可能跟鄉(xiāng)下的不一樣,有什么不懂的問題,就來問我好不好?”

她不說話,鼻子里只冒出一股冷氣。

直到三個月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當(dāng)初的這個做法到底有多愚蠢,因為那一次的模擬考試中,林曉染居然輕輕松松地就拿了一個全年級第一。

后來,我們一起回家吃飯的時候,爸爸還以這件事情為由頭,輕輕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他說:“陳云格,你的腦袋是怎么長的啊,你看曉染多爭氣,有時候老子真懷疑你有沒有遺傳我的優(yōu)良基因?!?/p>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林曉染的眼角瞇成了一條線,雖然她忍不住笑出口的時候,微微別過了頭去,但我依然看到了她那微微翹起的嘴角。

窗外的夕陽很柔很暖,大口大口扒著米飯的我,心情突然莫名其妙地好。

三、我總是夢見她變成了一朵白色的橘花,自幾十米高的懸崖上飄搖而下。

林曉染被班上的那個胖女生欺負(fù)是在那一年的三月。

這世界上總是有那么一些人,在自己永遠(yuǎn)也無法出人頭地的時候,總是看不得別人好。我知道她欺負(fù)林曉染一是因為她的成績比她好,二是因為她的身材要比她苗條。

那一天,下了一場雨,媽媽來給我們送雨衣,我在校門處拿到雨衣后,給林曉染送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個胖女生欺負(fù)林曉染的情形。

那女生居然當(dāng)著全班所有同學(xué)的面嘲笑林曉染的皮膚黑,她說:“林曉染,我就是沒做作業(yè)怎么了,也輪不到你這個黑妹來向我討債啊……”

她說話的同時,抬起腳來直直地看向正站在她對面向她收作業(yè)的林曉染,背后的同學(xué)們發(fā)出一陣哄笑。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見林曉染的臉頰刷的一下就紅了起來,結(jié)果就一下子沖上前去,朝著那胖女生的肩膀推了一把,而且居然沒推動。

后來,我只能將林曉染拉到自己的身后,特別沒有風(fēng)度地對著那個胖女生吼道:“這位同學(xué),以后在你羞辱別人的時候,麻煩先拿個鏡子照照自己?!?/p>

聽了我的話之后,胖女生的臉上明顯掛不住了,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于是我趕忙不失時宜地接道:“腦袋皺什么皺啊,難道沒聽說過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嗎?”

此話一出,身邊爆發(fā)出了哄堂大笑,就連一直躲在我背后低頭不語的林曉染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音。

我相信,那一次我的話成功地點到了那個胖女生的命門,要不然后來的她不會那么惱羞成怒。直到那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憤怒可以使人變得那么瘋狂,那么有力量。那一刻,體重高達(dá)二百斤的她,居然一下子抱起了身邊的單人書桌,轟的一聲就砸在了正欲拉著林曉染的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我的后背上。

我眼冒金星,四肢乏力,撲通一下就栽到地上去了。

我栽到地上的前一秒都還在想,我他媽以后再也不跟小人一般見識了。

我不知道那一次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從我醒來時的情形推斷并不會太久,因為我醒過來的時候依然還躺在林曉染他們班的教室里,而林曉染正蹲在我的身邊,不停地?fù)u著我的肩膀哭。

她當(dāng)時的那個表情,像極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姐姐墜崖時的樣子。

我蒙眬看見,在她的周圍圍著很多人,而那個胖女生自知釀成大錯,早就已經(jīng)不見人影了。

我伸出手來,輕輕地擦了一下林曉染的眼淚,對著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那一次,我在醫(yī)院里面躺了三天,后來,我出院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屈臣氏幫她買了一套增白型的護(hù)膚品。

我想,我將永遠(yuǎn)記得自己扶著隱隱作痛的后背,像個孕婦似的將那套化妝品送給她時的情形。

那時,整整下了三天的淅瀝小雨終于停了,走廊上窗子外面的天空,太陽躲在鉛灰色的云層后面,透出了稀薄的光芒。站在窗邊的林曉染,接過我手中的化妝品微微向后一步,突然問我道:“陳云格,你還記得林曉若的樣子嗎?”

我微微一愣,有些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其實我的腦海里一直清楚地記得林曉若的樣子,我總會夢見她攤開手心,將一朵細(xì)小的白色的橘花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情形,我總是夢見她變成了一朵白色的橘花,自幾十米高的懸崖上飄搖而下。

那么多年來,我總是一次次地從這個夢里驚醒,呆呆地坐在床上茫然無措,我想要大聲地哭泣,可是聲音卻卡在喉嚨里,一句也發(fā)不出來。

還未等我開口回答,林曉染又自顧自地說道。

她說:“陳云格,我想,我還是不能完全原諒你。關(guān)于鄭朝朝的事情,我只能對你說一句謝謝?!?/p>

鄭朝朝就是那個曾經(jīng)羞辱了她,又被我羞辱過的女生。

說完這句話,她便轉(zhuǎn)過頭去向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那一刻的我只能苦笑一下,自言自語般地對著身邊虛無的空氣說道:“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的?!?/p>

四、我們的小摩托居然徑直穿過了那個十字路口,后來伴隨著我鞋底冒出的裊裊青煙,終于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路旁的一個草坪邊。

雖然林曉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我,她還不能完全原諒我,但我卻能感覺到,她在嘗試著慢慢地接受我。

她在家里面對我的時候不再總是陰沉著臉,她坐在我的小摩托上去鄭朝朝家找她,要她回學(xué)校來上課的時候,與我之間的距離也不再刻意保持得那么遠(yuǎn)。那時候的鄭朝朝因為失手釀成了“大禍”已經(jīng)很久都不敢來學(xué)校上課了。我想我將永遠(yuǎn)記得爸爸對我說“要得到別人的原諒首先要學(xué)會原諒”的時候,林曉染臉上的表情。她的鼻子輕輕地抽了一下,眼圈居然微微地紅了起來。

車子行駛在綠色的夾道樹中間,我感覺她用胳膊輕輕地環(huán)住了自己的腰,我的車子扭了一下,差點撞上路邊的垃圾筒。

而且,我敢肯定她在偷偷地使用我送給她的那套化妝品,因為我記得它的味道。我在把它買回來之后,曾經(jīng)躲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做賊一般地聞過它的味道。

那是一種淡淡的檸檬香,自林曉染的身體上散發(fā)出來的時候,開著小摩托的我,宛如穿插行駛在洛熙鎮(zhèn)那片一望無際的橘林里。

我的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了小時候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說實話,自從七歲那年開始,我從來沒有奢望過生命中還能出現(xiàn)這種情形。那時的我,總絕望的以為,林曉染那么恨我,我以后的生活,就注定跟她再無交點。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想對著身邊的人群和車流大聲呼喊,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能夠得到很在乎很在乎的那個人的原諒。

可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卻向我證明了,其實這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情,是樂極生悲。

因為在我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看見了前面的紅燈,想要剎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輛小摩托的車閘居然失靈了。

我突然開始對著人群大呼小叫,我大喊著閃閃閃閃閃,一邊將雙腳伸到地面上摩擦著柏油路面,一邊下意識地將肩膀向著身后的林曉染靠緊,我覺得,如果那樣的話,就算前面突然開過來一輛坦克,在有我這張肉盾做掩護(hù)的情況下,林曉染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了吧。

好在那一次有驚無險,我們的小摩托居然徑直穿過了那個十字路口,后來伴隨著我鞋底冒出的裊裊青煙,終于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路旁的一個草坪邊。

我將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天鞋底已經(jīng)磨穿的我,將摩托車靠在路邊后發(fā)生的情形。那一刻,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林曉染從車上跳下來以后,居然一下子緊緊地?fù)ё×宋业牟弊印?/p>

我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我感覺到她的眼淚掉進(jìn)了我的脖子里,燙傷了我的肌膚。

我聽見她呢喃地對我說,她說:“陳云格,我已經(jīng)失去了姐姐,我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一個我不想失去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熱,差點沒哭出來。

其實那一刻,我本想問問她她所說的那個不想失去的人是不是我的,可是卻始終沒敢開口,我怕她罵我自戀。

我想,車子上就我們兩個人,除了她之外,那個人自然就是我了吧。

五、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那些蜜蜂就是自己養(yǎng)過的那一批,他還親切地稱他們?yōu)槔匣镉嫞莻€倔犟的老頭,他說他就知道。

真正得到林曉染的原諒,是在高二那一年秋天我外公的葬禮上。

那時候,外公因為年齡太大,身體里的各個器官全都枯竭了的緣故,坐在那棵巨大的橘子樹下乘涼的時候,突然就斷了氣。

據(jù)說還是林爸爸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身體早已經(jīng)冰冷的他。

那時,因為和外公沒有血緣關(guān)系,林曉染本來可以不必去參加葬禮的,可是她卻非要一起跟去,而且哭得很傷心。說來也奇怪,林家人一直恨著我們家,卻唯獨對外公的感情特別好。

據(jù)說外公在的時候,為了替我這個外孫償還林家的人情,經(jīng)常會主動到林曉染家找活干,而且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著她。也許是知道林曉若的死跟外公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原因,所以林家人跟外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爸爸開車載著我們?nèi)ヂ逦蹑?zhèn)的時候,道路兩旁的橘林里掛滿了紅彤彤的果實,而車?yán)锏乃腥藚s都沒有心情欣賞這種美景。

外公的葬禮舉行得很簡單,他靜靜地躺在那口散發(fā)著橘香的棺材里,外婆顫抖著將一個透明的塑料袋放在了他的枕頭邊。塑料袋里是幾十只干癟的蜜蜂尸體,據(jù)說他生前,每到花開的季節(jié),都會到橘林里去逛一圈。而那些蜜蜂,就是他在林子里揀到的。

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那些蜜蜂就是自己養(yǎng)過的那一批,他還親切地稱他們?yōu)槔匣镉嫞莻€倔犟的老頭,他說他就知道。

雖然外婆口口聲聲地說,外公生前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交代過,他死的時候誰都不許哭,但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還是全都忍不住大聲地哭出了聲音。

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外公這一輩子視蜂如命,后來,他決絕地賣掉了所有的蜜蜂,其實是在為我這個不孝的外孫贖罪。

我站在雙目微閉的外公面前,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我清晰地感覺到,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林曉染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襟,用一種細(xì)微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音對我說:“陳云格,我不怪你了!”

隱忍了那么久,眼淚終于還是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落到了外公枕頭旁的那個透明的袋子上,變成了一顆顆晶瑩的露珠,我記得外公曾經(jīng)對我說過,蜜蜂每天早上從蜂箱里面飛出來的時候,最喜歡喝的就是花瓣上的露珠了。

頭發(fā)花白的外婆在媽媽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上前來。

她在定定地看了我和林曉染一眼之后,輕輕地上前一步,居然緩緩地拉起我的手,放到了林曉染的掌心里。

她說:“云格啊,你知道你外公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

我定定地看著雙眼混濁的外婆,鼻子很酸,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外公對我說過,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愿望啊,就是能夠重新看見你和曉染手拉著手的模樣。他說,他一直都記得你七歲那一年,一手拉著曉染,一手拉著曉若,去橘林給他送飯時的情形。他說,每當(dāng)他看見你們?nèi)齻€小孩子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微笑!”

那一刻,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林曉染的手輕輕地抽搐了一下,可是卻并沒有抽回去。

后來,我們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外公的遺體旁,直到前來祭敗的人全都散去后,緊握在一起的手,還遲遲不愿放開。

我想,外公如果看見了這一幕,也許一高興又重新醒過來了也說不定呢。

可是,外公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已經(jīng)忘記那一天的我和林曉染一直在外公面前站了多久了,直到后來,我感覺到雙腿幾乎全麻了的時候,才緩緩地放開了林曉染的手。

正堂里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盤林爸爸特意在自己家的橘園里精挑細(xì)選來的橘子。

他坐在外婆的身邊,一邊低頭抽著香煙,一邊盡量洋裝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地語氣對我說:“云格啊,今年的橘子特別甜,在你們城里,是吃不到這種新鮮的水果的,站了那么久,也該渴了,不嫌棄的話,就嘗嘗吧。”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經(jīng)意朝著外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眼圈突然就紅了。

六、既然你那么喜歡看我拉著曉染的手的樣子,我們就緊緊地牽在一起,一輩子也不分開好不好?

后來的我,還是經(jīng)常會去洛熙鎮(zhèn)。

那時已經(jīng)上完大學(xué),考上研究生的我和林曉染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手拉著手,站在那片茂密的橘林里,閉著眼睛呼吸空氣里香甜的味道。

而我虛空的左手總是伸在半空之中微微地張開,仿佛拉著某個人的手。

都說雙胞胎會長得一模一樣,那個消失在了風(fēng)中的林曉若,如果此刻還活著的話,如果我要拉著她的手,也一定是跟林曉染一樣的高度吧。

前方不遠(yuǎn)處的橘樹下,有一座小小的墳塋。

上面開滿了黃白兩色的野花,三兩只蜜蜂在花叢之間來回飛舞,翅膀震動時發(fā)出嗡嗡的好聽聲響。

我在墳塋面前緩緩地蹲下身來,輕聲地對著里面的外公說道:“外公,既然你那么喜歡看我拉著曉染的手的樣子,我們就緊緊地牽在一起,一輩子也不分開好不好?”

說到此,我抬起頭來看向身旁皮膚明顯比小時候白了許多的林曉染。

于是,她便笑了。

猜你喜歡
外公爸爸
我的外公
外公的節(jié)日
我和爸爸
爸爸
爸爸冷不冷
外公的呼嚕
可憐的爸爸
我的一家
江安县| 千阳县| 格尔木市| 西盟| 略阳县| 泉州市| 巧家县| 连南| 宁波市| 班戈县| 简阳市| 昌宁县| 申扎县| 兴仁县| 永川市| 嘉义市| 临夏市| 古交市| 鹤庆县| 蓝山县| 田东县| 调兵山市| 叶城县| 斗六市| 潜江市| 响水县| 化州市| 宽城| 济宁市| 呼伦贝尔市| 广灵县| 龙口市| 类乌齐县| 南康市| 罗山县| 苍溪县| 凤冈县| 富源县| 莱西市| 库车县| 丘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