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姿亞

(長沙學院 法學與公共管理系，湖南 長沙 410003)

我國最早的女性報刊出現在維新變法時期，這就是1898年7月由維新派婦女創(chuàng)辦的《女學報》?！杜畬W報》的宗旨非常明確：“我道這報是救我們二萬萬人得平權的起點?！杜畬W報》多印一天，多銷一張，便是平權的話，多引一線，多積一面?！盵1]它的主題就是倡導女權和愛國主義，并響亮地喊出了“天下興亡，女子亦有責焉”[2]的口號，明確表示愿與男子共擔救國義務。

維新時期《女學報》的誕生，標志著女性最初的覺醒，它也是我國知識女性為爭取自身解放而發(fā)出的第一聲吶喊。到辛亥革命時期，爭取女性解放的吶喊越來越多。隨著一個覺醒的知識女性群體的出現和民族民主革命的高漲，辛亥革命時期出現了一個創(chuàng)辦女性報刊的高潮。1902年至1913年，全國共創(chuàng)辦各種女性報刊50余種。這個時期的女性報刊，其主流是以宣傳女學和女權為宗旨、以倡導女性解放和民族解放為目標。眾多女性報刊的宣傳匯成巨大的吶喊聲，在當時產生了非凡的影響，推動了女性解放思潮、愛國主義思潮等社會思潮的深入發(fā)展。

一、辛亥革命時期女性報刊的勃興

19世紀末20世紀初，女子教育和女子留學的發(fā)展造就了一個新興的知識女性群體。由于接受了西方“天賦人權”、“男女平等”等思想的洗禮，她們中的先進分子已經覺醒。覺醒了的女界精英充分認識到封建倫理道德的腐朽，意識到女性處境的悲慘，也耳聞目睹了國家、民族所面臨的巨大危機，她們希望改變這一切，希望喚得更多女性的覺醒，于是以報刊為武器，發(fā)起了沖破封建牢籠的斗爭。

辛亥革命時期，報刊已經在社會變革和社會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并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對此，知識女性們有著深刻認識。秋瑾認為：“具左右輿論之勢力，擔監(jiān)督國民之責任者，非報紙而何？”[3]這種觀點很能代表辛亥革命時期報人們對報刊性質和作用的認識，即報刊是一種強大的輿論宣傳工具。不過，在知識女性們看來，報刊的作用遠不止于此。燕斌說：“顧東西世界，教育而外，可以發(fā)明新理，提倡精神，聯絡感情者，惟恃乎雜志。”[4]此外，她們認為除了教育和實業(yè)，報刊也是拯救中國危亡的強大武器，甚至作用更大：“中國已危亡到這個地步，徒以學校實業(yè)即可以救中國，吾恐是趕不上了，我想唯有我們齊心協力，多辦幾份報或是雜志比那學校實業(yè)，其收效當更速的?！盵5]報刊的作用既有如此之大，以報刊為武器來救國救民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因此，隨著民族民主革命的深入發(fā)展，革命的知識分子越來越多地創(chuàng)辦報刊、借助報刊以啟蒙民眾、喚得民眾支持且投身于民主革命大潮。當其時，女性報刊也越來越多，一個創(chuàng)辦女性報刊的高潮終于出現，全國各地涌現女性報刊共50余種，其中大多數為知識女性所創(chuàng)辦或主持，重要報刊如下：

(一)《女學報》。1902年由《蘇報》創(chuàng)辦人陳范之女陳擷芬在上海創(chuàng)辦。提倡女學、呼吁自由、平等、獨立，倡導愛國救國。該報用薄紙單面印，隨《蘇報》發(fā)行，時人稱之為女《蘇報》。內容分論說、演說、女界近史、尺素、詞翰等欄。陳擷芬自任主筆。1904年?？?/p>

(二)《女子世界》。1904年1月由丁初我在上海創(chuàng)刊。它的宗旨是“改鑄女魂”，內容分社說、演壇、科學、實業(yè)、教育、史傳、譯林、專件、記事、文藝等欄。它的編輯和主要撰稿者有柳亞子、徐覺我、沈同午、蔣維喬、丁慕盧等人。1907年停刊。

(三)《北京女報》。1905年9月21日由張展云和她母親在北京創(chuàng)辦。這是我國第一家婦女日報。以提倡女學、反對纏足、主張改良婚姻、改革陳腐陋習為宗旨。此外，還大力介紹科學知識，并在一些文章中指斥洋人的橫行無忌、譴責官吏的腐敗，積極鼓吹革新。?？瘯r間不詳。

(四)《中國女報》。 1907年1月由秋瑾在上海創(chuàng)辦。僅出兩期。宗旨是團結婦女、提倡女權女學、鼓吹革命救國。有社說、論說、演壇、譯編、傳記、小說、文苑、新聞、調查等欄目。秋瑾是創(chuàng)辦人、主編兼發(fā)行人，陳伯平任編輯。主要撰稿人有：黃公、鈍夫、燕斌、陳志群、徐寄塵(自華)、呂碧城等。

(五)《中國新女界雜志》。1907年2月5日在東京創(chuàng)刊，燕斌為創(chuàng)辦人、總編輯、發(fā)行人及最主要撰稿人，其他撰稿人多為當時留日女學生。以宣傳婦女解放、男女平等為宗旨。其刊載的文章主要集中于兩個問題：1. 批判男尊女卑、宣傳男女平等；2. 批判封建婦德、宣傳婦女解放。有論著、演說、譯述、史傳、記載、文藝、談叢、時評、小說、雜纂等欄目。

(六)《神州女報》。1907年11月在上海創(chuàng)刊。由上海神州女報社編輯。主編為陳伯平和徐寄塵等。以提倡女學女權、宣傳女性解放為宗旨。設有論說、學問、輿論、小說、記事等20余欄。1908年1月?？?，1912年又復刊，至次年2月?？?。經理張昭漢，編輯唐群英。新版以“普及教育、提倡實業(yè)、研究政法、鼓吹女子政治思想、養(yǎng)成完全高尚之女國民，以促進共和之進行為宗旨?！盵6]

(七)《婦女時報》。1911年6月11日由狄葆賢在上海創(chuàng)辦。歷時六年，女性報刊中唯一的商業(yè)報刊。以提倡女子學問、增進女界知識為宗旨。主要撰稿者有：汪杰梁、江紉蘭、吳征蘭、錢蕙蘭、冰心、惲代英、湯修慧等。

(八)《留日女學生雜志》。中國留日女學會于1911年4月在日本東京創(chuàng)辦。編輯兼發(fā)行人唐群英。以注重道德、普及教育、提倡實業(yè)、尊重人權為宗旨。設論著、評述、科學、文苑等欄目?，F僅見一期。

(九)《女子白話報》。1912年10月創(chuàng)刊，為女子參政同盟會的宣傳陣地，唐群英擔任經理和編輯。設政治、教育、實業(yè)時事、叢錄等欄目。1913年5月停刊，共出11期。

(十)《萬國女子參政會旬報》。1913年4月由萬國女子參政會中國部創(chuàng)辦。設社說、中外紀事、本會紀事、小說、評林、文苑等欄。主要編作者有張漢英、陳德暉、柳亞子等。經理兼編輯主任張漢英。該報登載大量文章痛斥袁世凱政府、宣傳女子參政。停刊時間不詳。

辛亥革命時期還出現了兩次辦報高潮，第一次是在1907年，由于留學國外的知識女性紛紛回國創(chuàng)辦女性報刊，這一年全國有10多種女性報刊出版發(fā)行；第二次高潮出現在1912-1913年，兩年間共有10余種女性報刊出版，主要原因是資產階級臨時政府于1912年3月頒布了許諾公民有言論自由的臨時約法。這個時期也被稱為“報界黃金時代”。

二、女性報刊的主要特征

(一)宗旨十分明確。宗旨就是旗幟。對報刊而言，宗旨意味著創(chuàng)辦的主要目的和意圖?？偟膩砜矗詧罂淖谥际切麄髋畽?、女學，倡導女性的覺醒和解放。下面略舉幾例。

“本雜志主義五條列下：1. 發(fā)明關于女界最新學說。2. 輸入各國女界新文明。3. 提倡道德，鼓吹教育。4. 破舊沉迷，開新社會。5. 結合感情，表彰幽遺。”(《中國新女界雜志》)[7]

“以提倡中國女學，扶植東亞女權，開通風氣為宗旨?！?《神州女報》)[8]

“以提倡中國女學，扶植東亞女權為宗旨。”(《女報》)[9]

“以注重道德、普及教育、提倡實業(yè)、尊重人權為宗旨?！?《留日女學會雜志》)[10]

“本報以提倡女子學問，增進女界知識為宗旨?！?《婦女時報》)[11]

“本報專為普及女界知識起見，故以至淺之言引申至真之理，務求達到男女平權目的為宗旨?！?《女子白話報》)[12]

“本報以增進女子常識，闡明天賦人權，為將來女子參政之預備”。(《萬國女子參政會旬報》)[13]

從上面所列舉的部分女性報刊的宗旨來看，辛亥革命時期的女性報刊確以倡導女權思想、宣傳婦女解放為主，具有鮮明的進步色彩。

(二)內容豐富，欄目多樣。辛亥革命時期女性報刊所載內容，涉及歷史、時事、教育、文學、藝術、經濟、政治、科學等各個方面，因為以女性為讀者對象，每一份女性報刊都會涉及同時也側重于女子教育、男女平等、女子職業(yè)、婚姻自由、女子參政等方面。與內容相呼應，女性報刊的欄目設置多樣化。如《女子世界》欄目設置為社說、演壇、科學、實業(yè)、教育、史傳、譯林、專件、記事、文藝等。《女報》設有論著、教育、家庭、社會、文藝、紀載等欄，內容上不但涉及女學、女權、女子獨立、婚姻自立、幼兒教育等問題，且大量刊載自然科學知識。如動物、植物、地理、天文、礦物、養(yǎng)蠶等等，還特別詳盡介紹了婦女生理衛(wèi)生知識，這一時期的女性報刊注重提倡科學，大量刊載科學知識也是它們的一大特色，這對于普及科學知識、衛(wèi)生知識，破除迷信，啟發(fā)女性覺悟起到非常積極的作用。一般來講，從刊物的欄目設置我們也可以看出它內容之豐富，如《白話》設有論說、教育、歷史、地理、理科、時評、談叢、戲曲等專欄，《神州女報》設有論說、學問、輿論、小說、記事等20余欄，內容洋洋大觀極為豐富。

(三)以白話文為主。中國第一份白話報《演義白話報》誕生于1897年11月7日。之后白話報愈來愈多，白話文的提倡也蔚然成風。秋瑾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她所創(chuàng)辦的報紙，除少數的評詩詞外，全是流暢、通俗的白話文。隨著白話的倡行，越來越多的女性報刊采用白話文體，以求淺顯易懂?！秼D孺報》聲稱：“本報以淺順為主，使婦孺讀書四年者，即可閱讀。”[14]應該指出的是，雖然報刊文章倡行白話化，但這一時期的白話實際上大多是淺顯的文言文，有的仍然使用深奧的文言文。曾經有人批評《婦女時報》說：“吾謂貴報之文字過雅馴，要知吾二萬萬之女同胞中，識字者能有幾人？識字而能閱書者，能有幾人？閱書而能博覽深雅之文字者，只有幾人哉！”[15]

(四)主辦、主編、主撰大多為知識女性。大量女性報刊多為知識女性所主辦、主編、主撰，這在中外報刊史上是非常罕見的。陳擷芬與《女學報》、張展云與《北京女報》、丁初我與《女子世界》、秋瑾與《中國女報》、燕斌與《中國新女界雜志》、何震與《天義報》、唐群英與《留日女學會雜志》、張漢英與《萬國女子參政會旬報》等，大都是創(chuàng)辦人、主編者、主撰者、發(fā)行人與刊物的關系。

(五)多為“短命刊物”。辛亥革命時期大多數女性報刊延續(xù)時間不長，出版發(fā)行期數非常有限。一是由于出版環(huán)境的惡劣，當局對違背自身利益的言論往往實行拑制和查禁；另外一個原因是女性報刊的經濟基礎十分薄弱：社會經濟落后，主辦者實力不夠，資金來源困難等，多種因素使得女性報刊的發(fā)展舉步維艱?！秼D女時報》出版的時間最長，從1911年延續(xù)到1917年，出版發(fā)行21期?！杜畬W生》共出3期?！杜邮澜纭?1904-1907)共出18期。《中國女報》僅出2期。《神州女報》共出7期。

(六)廣泛折射時代思潮，始終鳴奏女權和愛國兩大主題。女性報刊廣泛反映了當時的社會思潮。但因為女性報刊是為女性而辦，所以它們更多地是選擇了與女性息息相關的思想與主題，基本上，它們都圍繞兩大主題進行宣傳鼓動，一為女權，二為愛國。所以，女性報刊也以反映與女性切身利益相關的女性解放思潮、愛國主義思潮為主。此外，辛亥革命時期的女性報刊與維新時期的《女學報》相比，一個最大的特點便是洋溢著濃厚的革命色彩，這表現為：(1)對封建綱常倫理、對腐敗清王朝的批判更為深入，更為徹底；(2)倡導革命：于國家而言，要求反清革命斗爭；對女性個人而言，鼓吹“女界革命”、“家庭革命論”和“毀家革命”等。的確，維新時期倡導女性解放與愛國主義還比較溫和，而到辛亥革命時期，女性報刊便融入了革命發(fā)展的洪流之中，成為革命事業(yè)的一部分。

作為女性的代言人，作為一代女性覺醒的記錄，作為那個時代追求女性解放追求國家富強的產物，女性報刊高唱著女權主義和愛國救亡的主旋律。它們似流星，劃過20世紀初那黑暗沉沉的天空，短暫卻璀璨，留下獨有的魅力讓我們去追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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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秋瑾. 中國女報發(fā)刊詞[J].中國女報，1907(1).

[4] 發(fā)刊詞[J].中國新女界雜志，1906(1).

[5][6][8] 丁守和.辛亥革命時期期刊介紹(第3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7] 社章錄要[J]. 中國新女界雜志，1906(2).

[9] 女報發(fā)刊詞[J].女報，1909(1).

[10][12] 丁守和. 辛亥革命時期期刊介紹(第4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1] 本報征文例[J]. 婦女時報，1911(1).

[13] 簡章[J]. 萬國女子參政會旬報，1913(1).

[14] 丁守和. 辛亥革命時期期刊介紹(第5集)[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5] 施蘭英. 中國愛國女子請看[J]. 女子世界，19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