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小軍
(甘肅政法學院 公安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網絡輿論與刑事司法決策互動的經濟考察*
賀小軍
(甘肅政法學院 公安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網絡輿論與刑事司法決策是互為作用和動態(tài)的關系。在互動關系中,任何一方都是在假定為理性經濟人角色的情形下,在公共領域中的交流都需要投入一定的成本以實現其自身利益最大化,同時在自身內部同樣存在著利益博弈關系。對網絡輿論來講,網絡大眾的集體行動具有凝聚力是經濟性的選擇;對刑事司法活動而言,司法主體決策機制的合理構建與運行是經濟性的選擇。當二者相遇面臨利益博弈時,刑事司法主體放低理性的姿態(tài),網絡大眾收斂感性的沖動,主張平等話語功能才是二者良性互動產生最佳經濟性的選擇。
網絡輿論;刑事司法決策;經濟性
在公共領域 下,社會活動主體通過參與對公共議題的討論,以公眾輿論為媒介對國家和社會中的問題予以反映與調節(jié)。公眾輿論的形成并不是輿論的必然階段,而是取決于兩個方面的必要條件:一是輿論不受人為干涉而合理形成,即社會活動主體自發(fā)的在某一公共平臺上發(fā)表對某一事件的意見;二是經過公開的爭論與批判形成,即社會活動主體對某一事件的意見是在公共平臺上經過彼此的認可與評價,形成比較穩(wěn)定的輿論[1]254。輿論包括網絡輿論如不能滿足上述兩個條件,就可能是非公眾輿論或人為的公眾輿論?!熬W絡輿論雖產生于網絡公共平臺,但該輿論既不是不受人為干涉合理形成,也未經公開爭論與批評形成,此種狀態(tài)已非民主話語的體現,究其本質也喪失了公共性的價值。本來意義上的公共性是一種民主原則,這倒不是因為有了公共性,每個人一般都能有平等的機會表達其個人傾向、愿望和信念即意見;只有當這些個人意見通過公眾批判而變成公眾輿論(opinion publique)時,公共性才能實現?!保?]252但未必就能得出結論,網絡輿論不能轉化和發(fā)展為公眾輿論。在一些事關群眾切身利益和社會普遍關注的重大事項時,如重大的、有影響力的、受到民眾關注的刑事案件,網絡輿論
一般而言,作為理性的經濟人角色,社會活動主體參與任何一項活動是存在成本與效益的價值衡量選擇的。主體是以較小的成本獲得較大的利益,說明該行為是經濟性的。而主體以較大的成本獲得較小的利益或以同樣的成本獲得同樣的利益,都是不經濟的行為。網絡大眾集體參與并討論某一公共司法話題,形成比較穩(wěn)定的網絡輿論,引起決策主體關注并試圖改變決策意見的效果是經濟的。在網絡輿論的形成過程中,存在多種因素的價值衡量,盡管如此,仍可將網絡輿論的經濟運作劃分為兩種類型:一是網絡大眾內部集體行動力量抗衡與運作的經濟;二是網絡輿論生產過程中外部力量控制的經濟。這兩方面構成了網絡輿論經濟分析的主要內容。
(一)內部運作:集體行動的邏輯
一個組織或集團在行動之前,應理性地考量自身行為欲達致的目的,何為增進利益的選擇。在虛擬空間,網絡大眾自發(fā)地參與到對某一個公共司法話題討論中,形成一定規(guī)模的集團共同交流關于此話題的網絡輿論。網絡輿論的形成并非理性地對某一司法問題進行評價,而且其內容也涉及多個方面,不具有統(tǒng)一的、直接的目標。分析網絡大眾的集體行動,存在相容性與排他性利益 。所謂相容性利益,即集體行動的人員愈多愈好,目的才可能盡快實現[2]。在這里需區(qū)分主流與附帶的相容性利益,前者是指集體行動的共同目標十分明確,追求共同利益的動力較充足,因而經濟利益較為顯著;后者是指集體行動形成的零散目標,因而追求到的利益較有限。第一,主流的相容性。一般而言,網絡大眾心目中本身存在預期的目標或利益,如自身所理解的公平正義、公正審判就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等樸素的法律價值觀。這些價值中有些是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有些是違背法律意愿的,但無論哪種形式的價值,在樸素的法律價值觀的導引下,集體行動的目標是呈現一致性的。若司法結果并不能滿足大眾預期,民眾則會通過網絡平臺聲討爭取可期待的目的,或雖不能達致預期的,卻希望發(fā)表意見評價司法結果在自身標準看來的合理性,從而以引起其他網絡評議者的共鳴,尋求某種心理上的平衡。第二,附帶的相容性。在網絡民眾對某司法問題討論的過程中,某些網民借助于其他網絡大眾的關切心理,惡意歪曲或夸大司法裁判不公的不實言論,損害司法機關形象,破壞社會穩(wěn)定,刺激網絡民眾不理智的輿論,從而實現不特定多數人的目的。這正如奧爾森所說的搭便車行為。這種搭便車行為很容易形成對網絡大眾的誤導,削弱甚至淹沒主流的相容性利益,而成為主導性的價值目標。在虛擬的網絡空間,主流與附帶的相容性經?;焱谝黄?,二者時而發(fā)生轉換,似乎二者都達到了各自的利益,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會形成一定規(guī)模的集團,盡管二者并不存在共同利益。所謂排他性利益,是指在既存利益的前提下,集體行動的過程中會產生各自不同的利益分配問題,無共同旨趣而存在相反的利益。如對一個有影響力案件的正反兩方面的評論。
奧爾森認為集團成員不會為增進共同目標或集體利益而采取行動,因自身利益并無實質受益。解決此問題的方法是有選擇的激勵,即獎勵有貢獻的成員,懲罰無貢獻的成員,達到賞罰分明。此方法適用于小集團。對大集團而言,仍然需支付高額成本而使激勵機制良性運行。因而,網絡輿論最終可能陷入集體行動的困境。網絡輿論由于主體多元性及內容表達的不一致性,其產生的效果不具有目標的共同性,對刑事司法決策者造成的影響力也許并不如公認的那么有效。集體行動導致利益分散而難以形成凝聚力,誰都參與,但誰都不負責。主體多方參與而又無權威的集體領袖,也無選擇性激勵與強制性干預舉措,最終形成奧爾森所謂的集體行動的邏輯。就此而言,網絡輿論內部運作并不完全具有經濟性。
(二)外部控制:權力限制權利
網絡大眾集體行動的經濟達致的有效性取決于其不受約束的在公共領域的交往自由。網絡大眾的集體行動形成了公共領域的交往結構。一般而言,網絡輿論與官方話語構成了交往結構的組成部分,二者互為監(jiān)督。但在實踐中,當網絡大眾的話語權違背官方話語的意愿,官方公共權力會在一定程度上阻止網絡輿論可能帶來的在官方認為的負面效應及其傳播、擴散?!靶姓深A和持續(xù)監(jiān)管瓦解日常的交往結構,交往合理性在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遭到了破壞。交往行動的社會化力量越是萎縮,交往自由越受限,公共領域的壟斷者就越是能夠監(jiān)督那些孤立的行動者?!保?]456交往行動中都會存在一個核心的問題:議題。網絡大眾群體通過決策機構之外的公共平臺將議題放入議事日程,并決定交往之流的方向。網絡大眾的集體行動關注的議題是借助于公共輿論的力量,由外向內發(fā)動的對議題的處理,第一,表達一種不滿;第二,設法使網絡大眾對該議題發(fā)生興趣,增加議題的公共性地位;第三,造成對決策者的足夠壓力,迫使他們認真對待此議題發(fā)生的影響力 。網絡大眾對議題的主張,取決于決策意見本身是否符合民眾意愿。這就好比“戲臺演員的影響,取決于看臺觀眾的認同”[3]471。但在中國的實踐中,決策意見無論是非司法決策還是司法決策意見,當網絡輿論呈現一定規(guī)模并與決策意見分庭抗禮時,行政權力與司法權力都可能介入以抑制其影響力,特別是涉及敏感性并引起國家、民眾高度關注影響社會穩(wěn)定的公共事件,更是如此。實際上,網絡輿論之所以在網絡公共平臺表達一定的聲音,并期待在現實空間產生的影響力,此現象反映了兩個側面的問題,一方面現實空間中官方話語的強勢,壓制權利話語的表達途徑,民意表達渠道不暢,民眾通過網絡空間表達參與公共決策的愿望;另一方面說明民眾希望在網絡空間參與集體行動,擁有廣泛權利而無過多義務,成為潛伏在虛擬空間里的自由人。當然,涉及敏感性的話題往往更是在有限的、被監(jiān)控的范圍內進行。此種外部權力干預的網絡空間中一定范圍內的交往自由性雖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民眾在現實空間中交往不能、表達不暢的困境,并可化解由交往自由受限而在現實空間可能發(fā)展、異化為過激的群體性事件,但當集體行動的力量具有一定的規(guī)模而又與決策主體的意見不協(xié)調時,網絡輿論的被調節(jié)也許是一種必然。因此,網絡大眾在網絡公共空間的交往自由受到較多的限制,外部監(jiān)控之眼無處不在,就此而言,網絡輿論是缺乏經濟性的。
綜上,網絡輿論的內部運行與外部控制呈現弱經濟性,對內部運行而言,網絡大眾的利益取向不同,目標并不完全一致,意見雖能產生交集,但卻不具有團結性與凝聚力,引起決策者關注并采取必要行動的效果不顯著。對外部控制而言,網絡大眾的行為受外部權力機關的約束,輿情難以形成有影響力且能制約決策者的意見,經濟性還有進一步拓展與提升的空間。實際上,網絡輿論的內部運行與外部控制不是分離的,只是為分析二者的經濟形態(tài)而作的理想類型學區(qū)分。網絡輿情一經產生便會受制于二者的互動作用,并呈現動態(tài)的多種面向。
根據德國學者烏爾里?!へ惪恕讹L險社會》的理論,中國已進入風險社會。風險社會的意義在于風險是人為創(chuàng)設的,且風險后果具有不可預測性和不可控性。因而,刑事司法決策主體在做出決策意見時,同樣會面臨風險。決策風險在于司法決策者需考慮各種規(guī)范性因素,同時也需關注決策后對被決策者產生的影響力及各種非常規(guī)性因素。否則,決策風險就會轉換成危險,進而擴大成事故、危害、危機。既然現代社會充滿風險及風險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應,國家就有必要將預防、減少及化解風險作為重要任務去實施。相關研究表明,社會中存在的風險是可以防范的,能夠通過評估手段來評價決策的正當性。對司法決策者而言,決策中如何降低風險,避免決策不正當對被決策者造成的負面影響,消除被決策者會因決策不公對抗決策者而形成社會矛盾的危險因素是其重點關注的內容。司法決策是否符合經濟性,取決于決策行為與決策效果的損益關系。如果司法決策行為無阻礙或雖有阻隔但同樣取得了預期目標,帶來較低的社會風險,那么該決策是符合經濟性原則的,可以為之。反之,不可為。影響司法決策的因素眾多,既有主觀條件的不足,也有客觀條件的限制。從主觀方面觀察,決策者自身能力影響決策效果;以客觀方面為依據,被決策者對決策結果的參與和接受程度會影響決策效果。網路輿論是影響司法決策的一個重要變量,以被決策者角度對司法決策進行參與、認同或者反對。網絡輿論的存在與發(fā)展,在一定程度上事關司法決策效果及可能產生的社會風險。被決策者對待司法決策存有三種態(tài)度,一是抵制,即決策意見不符合被決策者的意愿,被決策者運用公共平臺引起決策者關注,希望決策者改變意見或停止現有決策行為;二是贊同,即決策意見不違背被決策者訴求,被決策者同意并支持決策行為,期待決策盡快實現;三是旁觀,即決策意見是否實施及產生何種效果,被決策者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采取事不關己的旁觀者態(tài)度。
(一)抵制的經濟
抵制是被決策者對決策意見不滿,采取一定行為阻止決策實施,目的是在保護自身權益免受在他們看來決策不當所致的損害。司法決策不受任何阻礙而直接達致預期目的,付出決策成本是低廉的,也是最經濟的決策方式。當網絡輿論抵制決策意見時,會產生決策者為消除抵制行為支付一定的成本,如派出人員消除影響、舉行聽證會、建立網絡對話平臺與被決策者交往等成本。同時,決策者會對決策意見所造成的風險進行評估,確認決策意見可能帶來的隱患支出的社會成本,如聘請專家的費用、被決策者的補償等成本。網絡輿論的規(guī)模愈大,波及面愈廣,決策者投入的社會成本愈高。因而,在網絡輿論抵制決策意見時,在起初就應控制與管理,以防擴散招致?lián)p害而支付更多社會成本的損失。
(二)贊同的經濟
贊同是被決策者希望決策意見付諸實施,以此帶來所期待之效果。司法決策并未受阻礙,同時還受到被決策者的擁護,決策者只需支付做出決策時的成本,如人員的參與、經費、設施等成本。由于被決策者并無反對,決策者無需為化解矛盾支付一定成本。但是,被決策者贊同決策意見并不能代表決策是完全正確的,需要一定時期的檢驗與評價。因此,決策者仍然需要預測決策意見可能帶來的未來風險,這就涉及評估風險所支付的社會成本,如聘請專家的費用、設施等成本。與抵制的成本投入相比,被決策者的贊同行為會使決策更經濟。
(三)旁觀的經濟
旁觀是被決策者并不在乎決策意見如何,既不贊同,也不抵制。司法決策在被決策者的冷眼旁觀下,似乎未受限制而可直達其目的,決策者僅需支付決策過程中的成本。但是,旁觀是不確定性的行為,隨時可能轉變態(tài)度,傾向于支持或反對決策意見。因此,決策者對可能出現的兩種傾向應構建兩套預防機制,即贊同和抵制的風險評估及應急處理機制。就此而言,被決策者旁觀行為會產生兩種成本,一是顯性成本,即決策者決策過程直接投入的成本;二是隱性成本,即決策者為防止被決策者搖擺不定的可能傾向而做預測的成本。與贊同、抵制行為所帶來的社會成本相比,可能會增加更多的成本投入,旁觀行為并不經濟。
綜上,司法決策者決策后面對被決策者的抵制、贊同及旁觀行為所投入的社會成本不同,贊同行為更經濟,其次是抵制行為,旁觀行為表面觀之是默認或反對,但由于本身的不確定性傾向所造成的風險是潛在的,為預防潛在的風險而消耗社會成本可能將更高。
網絡基于對刑事案件討論形成的集團具有不穩(wěn)定、松散的特質,起初交往目標存在不明確性,對司法決策造成輿論壓力較小。網絡民眾參與對刑事案件的討論,并形成一定的意見,是出于自身所認同的價值判斷在網絡上表達的一種反映,是受到某種價值觀約束而采取的相應行為,是追求一種話語表達權,是希望自己的意見不被忽視甚至被接納的心理期待。就此而言,網絡民眾行為是理性的,期待通過自身參與行為以此追求自身行為效益最大化。如果網絡民眾對案件判斷的偏好遭受冷落,遭受不可欲的結果,那么會因不滿繼續(xù)強調言論,甚至夸大議題之重要性而聲討以求司法決策者關注。網絡空間關于刑事案件交往議題的起初呈現多元化特征,隨著交流的進一步深入,經過集團內部討價還價的過程,交往內容得到一定的過濾與修正,會在某些個別議題達成共識,從而形成較為穩(wěn)定的輿論。這種集體決策獲得大多數的一致同意,決策成本較高,這是以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為代價的。由于集體討論結果的一致性,輿論對司法決策者將產生較大壓力。司法決策者將會投入更多的時間與資源處理輿論所帶來的影響,此時決策成本無疑將會增大。目的共同性較高的網絡輿論在與司法決策共同對話時,交流與協(xié)商更加有利于增進群體利益,所支付的成本將會降低。但是,社會中的個人都在按照自己對案件的理解去考察司法判決,他們的理解未必正確,而形成一定規(guī)模后,與輿論對話并緩解其影響力所做出的努力就未必有效,成本較高,而收效甚微。結果可能是輿論的感性沖擊著司法決策者的公正底線,決策者在某種程度上因輿論壓力也放棄理性的堅守 ,最終正義看不見,民眾心不服。網絡輿論與司法決策都未達到預期目的,雙方行為也是不經濟的。從文化價值分析,網絡民眾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結果合乎理性來判斷案件處理的準確性,司法決策以形式理性如證據事實處理案件,兩者之間不可避免存在矛盾,但是二者也存在互動關聯(lián)性。從功能角度分析,司法主體未做決策之前,網絡輿論的參與具有防范錯誤決策發(fā)生的可能,如在案件出于未決狀態(tài),民眾意見可成為法官判決的衡量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民意;司法主體決策出臺后,網絡輿論的表達具有監(jiān)督司法決策的功能,促使司法主體通過說理表明及加強決策結果的正當性,如判決并不能令民眾信服,法官有必要反思或改進判決意見,提高判決的說服力。為減少網絡輿論因感性而導致對司法決策干預所帶來的風險,一方面司法決策者需增強自身對案件說理的透明性,以增加民眾的信服度;另一方面,涉及影響力的刑事案件在決策后應及時向社會通報與解釋,以防網絡輿論集結規(guī)模之后對司法決策造成不利影響。故二者實現良性互動關系,司法決策者需與網絡民眾在雙方協(xié)商求大同存小異、彼此同意的基礎上實現雙方利益最大化。具體而言,可從以下兩方面關注。
(一)決策之前的風險防范
公共選擇理論以預設的經濟人為前提,即每個決策者在制定政策時是有效率的。然而,決策的承擔者——被決策者接受并實施決策意見,決策才具有價值與意義,否則,決策為一紙空文。為防止決策無效,決策者需采取民主和科學的方式做出決定,讓被決策者參與決策過程,并最大限度地接納決定。但隨著網絡發(fā)達所帶來的信息交流的廣泛與迅捷,媒體的渲染,民眾認知的偏差且表達愿望強烈,決策并沒有得到被決策者的認可甚至被拒絕。面對決策可能遭遇風險,尤其是涉及司法決策,面對一些有影響力的刑事案件,判決前更應做好風險評估,以應對可能帶來的社會效果。判決前的風險評估需注意兩個條件:第一,由誰評估。風險評估自然涉及主體是誰,對于刑事判決而言,應是做出判決的法官。法官做出判決時,應綜合衡量多種因素,尤其是關注民眾對案件的看法,哪些是合理的,哪些是不合理,并將合理成分吸納入判決中。當然,評判公眾意見是一項復雜且不確定的工作,這對法官自身執(zhí)業(yè)能力要求甚高。一方面,法官需具備相當的工作經驗,能整體把握判決所帶來的社會影響;另一方面,法院應充分保障承辦法官辦案的獨立性,避免采用行政干預方式影響法官判案。第二,評估內容。評估內容涉及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法律規(guī)范本身有無缺陷。法官在適用法律時,應檢驗法律文本的正當性,準確把握法律規(guī)范的精神,嚴格遵照法律程序司法,努力實現辦案的法律效果。二是民眾的可能預期。民眾對正義的樸素理解不一定是正確的,甚至與司法形式理性背道而馳,因此,在法官審判案件的過程中,實行陽光司法,法官以透明的辦案行為指引和弱化民眾對案件結果的預期 ,努力實現辦案的社會效果。第三,評估程序。決策主體一旦做出決策意見,應召集專家、學者對決策意見進行充分的討論,以此決定決策意見是否出臺與實施。由于我國法庭實行的是一元審判模式,定罪與量刑都由法官裁斷,因此評估判決對民眾的影響力,可由審判法官召開內部討論會的形式做出,對一些重大、疑難、復雜案件可交由審判委員會討論,以此決定判決所帶來的風險。一般而言,法院對造成風險較大的判決需權衡案件中的事實與法律因素,以及社會主流價值觀等因素。在這里需強調的是,司法判決評估不同于重大項目、重大決策等風險評估,如后者經過評估認為實施風險愈高,可導致停止實施的結果最嚴重。然而,司法決策不同,盡管判決被測評為具有較大的風險,但對于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且量刑適當的案件,仍可進行判決。同時,為緩解判決后可能帶來的風險,應及時采取與之相應的預防機制,以防風險放大帶來不可預見的后果。
(二)決策之后的風險防范
決策者決策之后仍然涉及風險評估,即被決策者是否接受,不接受所帶來的負面效應有多強。判決做出后,社會大眾將評判案件,法院應針對判決之前的風險評估結論,采取相對應的應急處理機制。對于產生較大風險的判決,司法機關可通過召開記者招待會等形式及時向社會公布案情,消除大眾的猜忌與疑問。司法機關也可委派專職人員通過網絡平臺,回應民眾提出的動態(tài)問題,快速解決大眾心中的疑惑。網絡大眾與司法機關的對話是一種促使民眾廣泛參與公共決策的激勵措施。激勵措施分為積極的激勵和消極的激勵兩種形態(tài),前者是指司法機關通過設置平臺與民眾交流,促使他們提供良善意見,從而使得司法判決更加公正與有效;后者是指司法機關對一些片面的、不客觀的言論進行反駁與引導,從而使得司法判決更有說服力。就功能而言,對話可以避免網絡民眾與司法機關溝通不暢造成話語累積負面效應及民眾自感知情權被冷落而采取極端發(fā)泄的形式,最終杜絕群體性事件的發(fā)生。
同時,針對網絡上利用大眾的話語疑惑而制造異端事件的可疑人員及其行為迅速查處,以免形成網絡秩序的不穩(wěn)定。通過查處違法行為,規(guī)范網絡大眾正常的言語行為,形成良好的與司法判決互動的輿論場。
網絡民眾自發(fā)的評論案件的審判結果,干預審判活動是非常機械的反抗表達。他們融入到集體意識中卻喪失個體意識,產生的影響不受個體自身行為的控制,也許個體并不十分清楚自身需要達致的目的與需求,跟著附和而已,就如同古斯塔夫·勒龐所描繪的烏合之眾[4]。但集體行動達到一定規(guī)模,感性的力量就具有不可確定性,自身運行經濟性不足,而外在控制性力量又限制其有效作用的發(fā)揮,雙重夾擊下經濟效果微弱。司法機關決策時面臨網絡輿論的抵制、贊同及旁觀三種行為的侵擾,三種行為方式所產生的經濟效果各有差異。不管是決策前的網絡輿論的干擾風險,還是決策后的網絡輿論的回應風險,司法機關與網絡輿論的交往、溝通是緩解二者沖突的重要手段,也是二者達致各自利益之理想的、經濟的方式。
[1]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M].曹衛(wèi)東,王曉玨,劉北城,等,譯.上海:學林出版社,1999.
[2]曼瑟爾·奧爾森.集體行動的邏輯[M].陳 昕,陳 郁,郭宇峰,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3]哈貝馬斯.在事實與規(guī)范之間:關于法律和民主法治國的商談理論[M].童世駿,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2004.
[4]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M].馮克利,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
On Interactively Economic Analysis of Network Public Opinion and Criminal Justice Decision
He Xiaojun
(School of Public Security,Gansu Institute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Lanzhou Gansu 730070,China)
Network public opinion and criminal justice decision are in an interactive and dynamic relationship.In this relationship,on the assumption as the rationally economical man,both parties need to spend certain cost in achieving their own maximized interests in the field of communication,and there exists the same selective interest relationship in their own internal aspects.As to public opinion,it is an economical choice for the public to make cohesion action;as to the criminal justice,the economical choice lies in the rational construction of decision-making mechanism and its operation.When the two face interest selection,criminal judicial personnel can lower its rational attitude,and the public can restrain perceptual impulse.Advocating equal discourse function may be benign interaction which causes the most economical choice.
public opinion;criminal judicial decision;economy
D925.2;G206
A
1672-7991(2011)04-0046-06
2008年甘肅省政法學院青年項目“網絡輿論與司法的經濟分析”(2008235)。容易形成穩(wěn)定的意見。隨著網絡的繁榮,刑事司法活動更多地進入網絡大眾的視野,網絡輿論借助于傳統(tǒng)與現代媒體平臺的傳遞信息功能。由于網絡媒體的信息傳遞功能快速與直接,因而網絡輿論的波及效應也很廣泛。在公共領域中,形成“刑事司法—媒體—網絡輿論”的運行模式。當網絡輿論演變?yōu)楣娸浾摃r,網絡民眾對刑事司法的判斷與評價是民主的、積極的、穩(wěn)定的,因而司法主體在決策時應重視其價值,并適當回應網絡民眾的訴求以防決策意見不能體現他們的愿望而可能帶來的風險。當網絡輿論發(fā)展為非公眾輿論或人為的公眾輿論時,網絡民眾對刑事司法的判斷與評價可能是非民主的、消極的、不穩(wěn)定的,因而司法主體在決策時需慎重對待,防止其肆意擴大對司法決策產生不當影響。網絡輿論是否為公眾輿論,都將對司法決策產生影響,形成“網絡輿論—媒體—刑事司法”的運行模式??梢?,網絡輿論與刑事司法關系并非單向的和靜態(tài)的,是互為作用和動態(tài)的。在互動關系中,任何一方都是在假定為理性經濟人角色的情形下,在公共領域中的交流都需要投入一定的成本以實現其自身利益最大化,同時在自身內部同樣存在著利益博弈關系。因此,雙方外部及內部的經濟分析就成為優(yōu)化二者作用的重要方式。對網絡輿論來講,網絡大眾的集體行動具有凝聚力是經濟性的選擇;對刑事司法活動而言,充分科學的、民主的司法決策機制的構建與運行是經濟性的選擇。當二者相遇面臨利益博弈時,刑事司法主體放低理性的姿態(tài),網絡大眾收斂感性的沖動,主張平等話語功能可能是二者良性互動產生最佳經濟性的選擇。
2011-08-15;
2011-09-20
賀小軍(1977-),男,湖南省衡南縣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訴訟法學與司法制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