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晶晶

(濰坊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山東濰坊 261061)

古典時期雅典家庭中的夫妻關系

孫晶晶

(濰坊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山東濰坊 261061)

在古典時期，雅典家庭中的夫妻關系受到城邦性別觀念的影響。在雅典人的觀念中，男性居于統(tǒng)治和主導地位，而女性則處于被統(tǒng)治和依附的地位。在家庭中，丈夫是統(tǒng)治者，夫妻間的關系首先是統(tǒng)治與被統(tǒng)治的關系。夫妻間還有合作的伙伴關系，在養(yǎng)育孩子、監(jiān)管奴隸、物品的儲存與分配等家庭事務中，妻子與丈夫的協作對于整個家庭的繁榮和延續(xù)都非常重要。不過，這種夫妻合作關系必須以丈夫的掌控為前提?？傮w來看，古典時期雅典家庭中的夫妻關系是丈夫掌控下的夫妻合作關系。

古典時期;雅典的家庭;夫妻關系

古希臘社會中的兩性關系，特別是女性地位問題，受到古希臘史學家和社會史學家的關注。不過他們的研究側重于公共生活空間中女性的地位問題。研究兩性在家庭中的關系的人較少，并且大都強調丈夫對妻子的統(tǒng)治和妻子在家庭中的低下地位。裔昭印教授發(fā)表的《從家庭和私生活看古雅典婦女的地位》中談到雅典的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但家庭中的夫妻關系并不是她要談論的重點，她認為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受到雅典人性別觀念的影響，同時，也受到來自妾和妓女的挑戰(zhàn)，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較為低下。①裔昭印:《從家庭和私生活看古雅典婦女的地位》，《歷史研究》2000年第2期。雖然雅典家庭中的夫妻關系首先是統(tǒng)治和被統(tǒng)治的關系，但是，夫妻間協作也是夫妻關系的一項重要內容。因而，本文力圖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丈夫對妻子的統(tǒng)治、夫妻在家庭中的分工與合作等方面對家庭中的夫妻關系進行探討，以求教于學界同仁。

一、丈夫對妻子的統(tǒng)治

在古典時期，雅典的性別觀念是男尊女卑，人們認為男性應該統(tǒng)治女性。在社會中，女性處于男性統(tǒng)治之下，地位低下。②Demosthenes，LIX，122．在政治上，女性是消極公民，她的一生只能在父親(或兄弟)、丈夫，甚至是兒子的監(jiān)護下生活。男尊女卑的性別觀念無疑會影響家庭中的兩性關系。未出嫁前，女性是在父親或者兄弟的監(jiān)護下生活;出嫁意味著對她的監(jiān)護權由父親轉向丈夫，她必須委身于丈夫的監(jiān)護與保護之下。在結婚后，如果離開丈夫的保護，女性的生活就無法保證。在德摩斯提尼演說中曾提到一個女性，在丈夫不在時，她無力保護家中的財產，甚至無法說服闖入者相信她的兒子不是奴隸。直到一個鄰居——一個成年男性公民出面跟他們交涉，告訴他們這個男孩的身份，那些闖入者才肯罷休③Demosthenes，XLVII，61．。阿波羅多洛斯所說的關于女性對于男性的意義的一段話也充分表明了女性從屬于男性的地位。在德摩斯提尼的演說中，阿波羅多洛斯說到:“我們有妓女為我們提供快樂，有妾滿足我們的日常需要，而我們的妻子則能夠為我們生育合法的子嗣，并且為我們忠實地料理家務”。社會關系影響到了家庭中的夫妻關系，在家庭中，女性同樣處于被統(tǒng)治和依附地位。

此外，女性的隱居生活和夫妻間的年齡差距，也使得女性在家庭兩性關系中處于劣勢。婦女在婚前受的教育較少，一直受著約束，盡量少看、少聽、少說話。伯里克利在他的演說中提到:“婦女們的最大光榮就是很少被男人談及，不管是贊揚，還是批評。①Thucydides，History of the Peloponnesian War，II，45．”也就是說，女子無名便是德。然而，她的丈夫則受到嚴格的訓練，具有廣泛的社會經驗，因此她的能力和閱歷很難與丈夫相匹敵。在剛結婚時，她只懂得怎樣把交給她的毛布制成斗篷，只懂得給女仆們分派紡織工作。要成為家庭事務的管理者，她們還需要丈夫的管理和調教。在與克利托布勒斯的對話中，蘇格拉底就將妻子比作羊和馬，而將丈夫比作牧羊人和馴馬師。②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在古希臘，男性和女性的結婚年齡差別較大，女性在出嫁時大約15歲左右，而她的丈夫則已經30歲左右?！督洕摗分袃蓚€重要的人物(伊斯霍瑪霍斯和克利托布勒斯)都承認自己的妻子結婚時還很小，還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年齡和閱歷上的差異使得妻子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同丈夫處于同等的位置。丈夫成為她們的教導者，擔任起類似父親的職責，這很容易導致妻子對丈夫的依賴和順從。因此伊斯霍瑪霍斯的妻子只能卑微地說“可是我怎樣能夠幫助你呢?我有什么能力?……我的責任就是順從。”③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伊斯霍瑪霍斯與蘇格拉底的對話也說明了丈夫要對妻子進行調教，而妻子則要聽從丈夫的命令，愿意按照丈夫的安排管理家庭事務:

蘇格拉底對伊斯霍瑪霍斯說:

“‘那么，伊斯霍瑪霍斯，’我說，‘你的妻子愿意聽你的話嗎?’

“‘當然，蘇格拉底，’他大聲說，‘她當時告訴我說:如果我認為叮囑她必須照管我們的東西是給予她的一項困難的任務，那我就錯了……”。④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由此看來，受到男尊女卑的社會觀念的影響，在家庭中，丈夫是統(tǒng)治者，妻子則是被統(tǒng)治者，家庭中的夫妻關系明顯地表現為統(tǒng)治與被統(tǒng)治的關系。

二、丈夫與妻子的合作與分工

然而，在古典時期雅典的家庭中，統(tǒng)治關系不是夫妻關系的全部，夫妻關系中還存在著合作的伙伴關系。亞里士多德就曾宣稱，在oikos(希臘的家庭)中，結婚了的男人和女人是伙伴關系或koinonia(團隊關系)，它區(qū)別于家庭中的其它基本關系，例如主人和奴隸的關系和父母與孩子的關系。亞里士多德認為:一個主人對于奴隸的統(tǒng)治是專制統(tǒng)治;父親對子女的統(tǒng)治是君主式的，因為年齡的關系，父親既憑借著愛又憑借著尊敬而實施他的統(tǒng)治，體現某種君主式的權威。君主在本性上優(yōu)越于他的臣民，但應當和他們是同一群體，這種關系也是長幼關系和父子關系。丈夫對妻子的統(tǒng)治則是共和制的統(tǒng)治，大多共和制的城邦中公民輪番為治，公民之間的關系本質上是平等的，但是一旦有人統(tǒng)治人，而另外的人被人統(tǒng)治，人們便會竭力使得外表、語言以及受尊重的方式有所不同，男女之間的關系永遠都是這種關系。⑤苗力田主編:《亞里士多德全集》第九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25－26頁。亞里士多德的觀點不免有點過于樂觀了，從前文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在夫妻關系中，妻子輪到統(tǒng)治地位的機會幾乎是沒有的。但是，從他的觀點中，我們至少可以看到:在家庭中，夫妻關系是一種特殊的統(tǒng)治關系——亦統(tǒng)治亦合作的關系，并且他們之間的合作對于家庭的意義不遜于統(tǒng)治關系。

夫妻之間的這種合作關系首先表現在為家庭生育合法的子嗣。在家庭生活中，男性與女性的關系主要包括丈夫與妻子的關系、男主人與妾的關系、男主人與女奴隸的關系。這三種關系的差別在于兩性結合的方式，妻子、妾和女奴隸中，妻子的身份最高，她通過合法婚姻與男性結合在一起，而妾與奴隸則沒有合法婚姻作保護。在雅典，婚姻的主要目的是為家庭和城邦生育合法的后代，合法的婚姻是后代合法性的保證，妻子對于家庭的意義在于，可以為她的丈夫生育合法的后代。在家庭中妻子的主要職責也是為家庭生育合法的后代，確保家庭的延續(xù)。蘇格拉底曾對他的兒子說過:“我們尋找妻子，她將為我們生育最好的孩子，并使他們結婚供養(yǎng)家庭。”⑥Xenophon，Memorabilia，II，4．由此可見，妻子在生育孩子方面，對于丈夫和整個家庭都很重要。在孩子的養(yǎng)育方面，妻子是丈夫重要的合作者，正如伊斯霍瑪霍斯對妻子所說:

神把男性和女性結合在一起，主要就是為了使他們結合成完美的合作關系，互相幫助。因為各種生物要傳宗接代，他們就結成婚姻，好生兒育女。

法律也認可這些責任，因為它把男人和女人結合在一起。神使男人和女人成為他們養(yǎng)兒育女的合作者，所以法律也指定他們?yōu)榧彝サ暮献髡?。⑦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對于雅典城邦、家庭和夫妻個人而言，共同生育和培養(yǎng)后代都是必需的。二者的合作不僅僅是能夠為城邦提供合法的公民后代、為家庭延續(xù)香火，也能給他們自己帶來好處，在他們年老時能夠得到最好的幫手和最好的贍養(yǎng)。因此，一對夫妻在組成家庭之后，丈夫首先要教給新婚妻子如何與自己合作，把孩子養(yǎng)育好。孩子(特別是兒子)是夫妻合作的產物，也是維系和調解夫妻關系的紐帶。公元4世紀的尤菲利托斯在法庭上曾說:“雅典人，當決定結婚，并將一位妻子帶進我家時，在一段時間內，我不去打擾她，但她也不至于自由地為所欲為，我以一種合理的態(tài)度盡可能去觀察她。但當我的兒子出生時，我便開始信任她了”①Lysias，I，6．。尤非利托斯因兒子的出生而開始信任妻子，孩子將夫妻二人緊密聯系起來。一個古典時期雅典的瓶畫上，描繪著一個父親看著他的年輕的妻子鼓勵他們幼小的兒子爬行的情景。②A．Powell，Athens and Sparta，p．364．德摩斯提尼演說中也曾提到，一對夫妻會為了孩子而放棄他們之間的紛爭。③Demosthenes，XL，29．

丈夫與妻子的合作除了生育與和培養(yǎng)后代之外，還表現在對家庭利益的關注以及對家庭經濟事務的管理。夫妻在結婚后建立其共同的家庭，新建立的家庭的經濟基礎是二者共同建立起來的，妻子給新家庭的投資是嫁妝。嫁妝是新娘父親給她的一筆財產，它一般是財物或貨幣。嫁妝占她父親財產一定的比例，德摩斯提尼曾提到她的妹妹得到父親2塔蘭特的嫁妝，占其父親財產總數的14．2%。④Demosthenes，XXVII，5．而根據利杜斯的統(tǒng)計，嫁妝占支付者財產總額的最大的比例是27．8%，最小的是3．3%。⑤C ．Leduc，‘Marriage in Ancient Greece’，in Stella Georgoudi，Georges Duby and Michelle Perrot eds．A History of Women in the West，vol．I，p．280．在結婚后，嫁妝與丈夫的財產一起構成新家庭的啟動資金。因此，我們可以說，實際上，家庭的財產是夫妻共有的，故而二者在家庭經濟利益上是一致的，妻子愿意照管她自己的財產，丈夫也應該與妻子合作，讓她參與家庭經濟事務的管理。前文提到的尤菲利托斯在妻子生了兒子之后把他所有的財產交給她掌管，并認為這是與妻子親近的最好證明。⑥Lysias，I，6．在德摩斯提尼演說中，演說者將妻子稱作是“家里東西的可信賴的監(jiān)管者”。⑦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色諾芬認為妻子在家庭管理中是必不可少的。他所關注的家政問題的重點就是討論讓妻子參與管理家庭事務，他強調丈夫與妻子共同協作，管理家庭經濟事務，使財產得到增加并被有效的利用，對整個家庭經濟和利益來說，能否獲得妻子有效的合作是至關重要的:

目前我們共同享有我們這個家庭。因為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放到我們共有的財產里，而你也把你帶來的一切都加了進去。我們并不要計算我們誰實際拿出來的更多，……對于家庭而言，誰能證明自己是更好的合作者，誰的貢獻就更重要。⑧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有些人得到妻子的合作，因而增加了財產，另一些人卻由于他們對待妻子的行為完全破壞了他們的家庭，我認為妻子如果在家庭中是一個好配偶，她對于家庭幸福的貢獻和她的丈夫是完全一樣的。⑨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在家庭中，夫妻有合作也有分工。實際上，以性別為基礎的家庭自然分工早在原始時代就已經確立。在古典時期的雅典人看來，最好的分工方式是男主外、女主內。因為女性的特征適于室內工作，而男人的性情適于室外工作。正如伊斯霍瑪霍斯對妻子說的:

神使男人的身心更能耐寒耐熱，能夠忍受旅途和遠征的跋涉，所以讓他們做室外的工作。而女人，由于他使她們的身體對于這種事情的忍耐力較差，所以，我認為，他就讓她們做室內的工作。⑩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因而妻子的責任就是在家庭中照顧孩子和管理家庭事務:

而且神已經給女人創(chuàng)造了養(yǎng)育嬰兒的任務，并使她們擔負這一任務，所以他分給女人的對于初生嬰兒的愛要比男人更多些。?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她應該:

呆在家里，打發(fā)那些應該在外面工作的仆人出去工作，監(jiān)督那些在家里工作的人;收受我們得到的東西，分配其中必須花費出去的部分，照管其中應該儲存起來的部分;要注意不要在一個月內花掉留作一年使用的東西。有些專屬于你的任務，做起來是很愉快的。使你高興的事情是:教初來時不會紡織的女仆學會紡織，使她對于你有雙倍的用處;照管不懂得管家和做事的女孩子，在教育她使她可靠和能夠

做事之后，發(fā)現她很有些用處;你有權力獎勵家里小心謹慎和有用的人，懲罰那些變壞的人。①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

從這些對話中可以看出，妻子對家庭事務的管理首先是存儲和管理糧食、衣物等家庭財產，主要是“把東西仔細地放在適當的地方”，因為在蘇格拉底看來，“這也是財產管理的一部分”;其次，她還要適當地儲存生產和生活用品;最后就是管理家中的男女傭人，監(jiān)管和安排他們的日常工作。

丈夫的職責主要是管理家庭外部的事務，主要包括照料谷物和樹林、在田間監(jiān)督奴隸工作、訓練戰(zhàn)馬、到市鎮(zhèn)上進行貿易等?？傊?，收入大部分是丈夫勤勞的結果，而儲存與支出則大半是妻子管理。兩個人共同合作，各盡自己的本分，對家庭來說是最好的。

在生育和培養(yǎng)孩子方面，妻子對城邦、家庭和丈夫都很重要;在家庭經濟方面，妻子做出自己的貢獻;在家庭經濟事務管理中，妻子對仆人的監(jiān)管，對糧食、衣物等家庭財產的管理對于丈夫和家庭來說都非常重要。只從家庭分工和家庭事務的管理來看，妻子在家庭管理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三、丈夫掌控之下的合作

在生育子嗣和家庭經濟事務管理中，存在著妻子與丈夫的合作，丈夫在家庭管理中幾乎離不開妻子的合作，不過，事實上，無論是生育合法的孩子，還是在家庭經濟事務的管理中，夫妻的合作關系始終不會改變丈夫與妻子的統(tǒng)治和被統(tǒng)治的關系。在妻子與丈夫的合作關系中，妻子都是丈夫被動的合作者，也就是說，她成為丈夫的合作者是因為丈夫的需要，而不是她主動的參與。夫妻間的合作關系始終以丈夫對妻子的統(tǒng)治關系為前提。

在生育合法后代時，妻子作為合作者往往被描述成一個被動接受這種生育義務的角色。在雅典的訂婚儀式中，新娘的父親要將女兒交給新郎，目的是讓她為新郎生育合法的孩子。而丈夫選擇與妻子的合作也并非是出于對妻子的親密與愛。因此，在古典時代的雅典家庭生活中，夫妻的親密與愛情并不是它的主旋律。雖然也不能否認夫妻間存在真摯的感情，但這卻不是雅典人所倡導的。在許多文獻中，對妻子表示太多感情，與她過于親密被認為是低級趣味的，這種行為可能引來非議，別人可能認為這個婦女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個妓女。②saeus，III，13 －14．克利托布勒斯雖然將家庭事務交給妻子管理，但是妻子卻幾乎是他講話最少的人。③色諾芬:《經濟論》，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與此相比，伊斯霍瑪霍斯與妻子的關系似乎和諧得多，但是我們也沒有發(fā)現夫妻間直接的愛的表達，而更多的是一個溫順的妻子對父親般的丈夫的順從。④Isaeus，VI，65．丈夫與妻子之間存在的只有服從和責任，如果說順從是妻子對丈夫最主要的美德的話，丈夫所給予妻子的則是責任。他要保護妻子，在妻子死后還要埋葬她，這是丈夫的義務。我們甚至可以說，男性對女性在生育合法子嗣過程中的合作或多或少是出于一種無奈，在男性為主導的雅典文化中，他們也曾企圖避開女性強大的生殖能力，將她們排除在生育后代的行為之外。在雅典娜誕生的故事中，宙斯因害怕即將出生的孩子比自己更強大，設法把雅典娜的母親墨提斯吞進了自己肚里，于是便從他的頭里生出了雅典娜⑤Hesiod，Theogony，886－926．。雅典娜為宙斯所生，這樣一來，婦女專司的生育職能也被剝奪了。

同時，妻子在生育合法子嗣中的重要性給她們帶來的是更多的限制和監(jiān)控。妻子作為家庭合法繼承人的生育者被單方面地要求保持對丈夫的性忠誠，她們的性對象只能是丈夫。如果她們有與人通奸的行為，就會被逐出丈夫的家門，不能在宗教慶典等重要場合露面。而她們的丈夫則不同，婚約無法束縛他們，他們不必對妻子保持對等的性忠誠。在家庭中，在男人身邊的除了妻子之外，還有妾和女奴，在家庭外還有妓女，色諾芬在《回憶蘇格拉底》中寫到，大街上能夠滿足男人性欲的妓院很多，⑥Xenophon，Memory，II，24．此外，男孩也可以成為成年男子的性伴侶。

婚姻以生育合法后代為目的，加上夫妻間不對等的性忠誠，會導致丈夫與妻子之間性生活的缺乏。這一點我們也可以從雅典法律中得到驗證。法律規(guī)定公民必須每月三次與妻子同房。雖然，法律保護妻子的合法權益，但是我們由此也不難看出，實際上，丈夫與妻子之間的性生活并不和諧，丈夫對妻子的漠視甚至引起立法家的關注。因此，可以說在這種以生育為目的的婚姻中，丈夫和妻子之間的性生活可能成為一種只為了生育而進行的義務行為。而妻子在生育合法子嗣的行為中，只是一塊被動地等待耕作的土地，而丈夫在其中則是一個耕作者和掌控者。

在家庭經濟方面，妻子帶來的嫁妝是她給新家庭的一筆投資，但這種投資在丈夫的家庭經濟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嫁妝的數量有可能只占丈夫財富的10%—20%，也有的少于這個比例，甚至有的少得不能維持她自己的日常開銷。①Sue Blundell，Women in Ancient Greece，p．115．無疑，嫁妝能夠為婦女帶來好處，它作為新娘對新家的投資，可能會提高新娘在家庭中的經濟地位，嫁妝越多，她在新家中的經濟地位就可能越高，而沒有嫁妝的婦女在家庭中很容易成為一個被人奴役的囚徒。但是，實際上，婦女并非是嫁妝真正的主人。在結婚后，她的嫁妝一般由丈夫管理和使用，因為投資等經濟事務要在公共領域中進行，而妻子的活動領域主要在家中，所以無法經營自己的嫁妝。經營嫁妝帶來的收益能否為妻子所用，決定權在丈夫手中。塞奧夫拉圖斯的妻子給他帶來1塔蘭特的嫁妝，還給他生了個兒子，但他不愿意用嫁妝帶來的收益維持妻子的生活，只給她幾個硬幣，她在節(jié)日里只能用冷水洗澡。②Sue Blundell，Women in Ancient Greece，p．115．

在家庭事務的管理中妻子的協作很重要，但是，這種合作處于丈夫的掌控之下。妻子在家庭事務的管理中是按照丈夫的教導和吩咐做事的角色，而丈夫則是教導者和掌控者，為了讓妻子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務，丈夫應該首先教導妻子她應該管理哪些家庭事務，如何管理好它們:

我決定先把我們房子里可以放東西的地方指點給她看?！鐑Σ厥矣捎谒奈恢冒踩瑧摯娣抛钯F重的毯子和用具;幾間干燥的屋子存放谷物;涼爽的屋子存酒;光線好的屋子存放需要亮光的藝術品和器具?！惨屗吹脚畟蛉说淖√幰呀浻靡簧壬狭随i的門同男傭人的住處隔開了，所以所有不應當搬動的東西都不會被人拿走，而仆人們沒有我們的許可也不會養(yǎng)孩子。

丈夫掌控加上夫妻合作才有利于家庭事務的管理，對家庭也更有利。色諾芬給出兩個例子，克里托布勒斯和伊斯霍瑪霍斯都將家庭事務交給妻子管理，但是結果卻大相徑庭，克利托布勒斯遭遇到經濟問題，而伊斯霍瑪霍斯的家庭卻很繁盛。究其原因，克利托布勒斯只是將家庭交給妻子管理，而沒有對其進行調教，不告訴她如何管理他的財產，同時他也放棄了對家庭事務的掌控。而伊斯霍瑪霍斯的家庭管理模式則是丈夫教導妻子如何進行管理，然后再交給她管理，并且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二個家庭管理模式產生了不同的結果，而產生這種結果最關鍵的因素是丈夫是否對妻子參與管理家庭事務進行了掌控。

從社會學角度來看，男女通過婚姻組建的家庭具有組織生產和消費的經濟功能、人口再生產的功能、滿足性需要的功能和感情交流等諸多功能。③吳增壽等主編:《現代社會學》，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37－141頁。從上文的闡述我們可以看出，在古典時代的雅典家庭中，丈夫與妻子的合作更多的表現出社會性和功利性，妻子的合作更多的是為了完成家庭的后代繁衍和生產消費的任務，而夫妻之間更加私密、更加自然的性需求和感情交流則被擱置一旁?；谶@一點，雖然在為家庭生育合法繼承人和家庭經濟事務管理的行為中，夫妻之間有合作和分工，強調了妻子對丈夫的合作及其對家庭的貢獻。但是，實際上，在家庭中，婦女只是為了完成家庭的任務而被拉進夫妻合作關系中的，她始終是一個被動的合作者。同時她所做的一切都必須以丈夫的掌控為前提，丈夫的統(tǒng)治與掌控之下的夫妻分工和合作才是古典時期雅典家庭中夫妻關系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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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1］09－0093－05

2011－07－20

孫晶晶(1978—)，女，歷史學博士，濰坊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陸影l(fā)uyinga12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