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特級教師 林清峰

得失寸心知
———我和我在語文曠野中跋涉過的幾個足跡

■黑龍江特級教師 林清峰

記一言慎始敬終，

看一路感慨系之。

——編者畫外音

我有一言應(yīng)記取

“愿有英俊出于中國”，熟悉這句話的人都知道，這是魯迅先生寄望于青年一代的一句肺腑之言，而我一直將其奉為從事語文教育工作30多年的座右銘。

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極為普通，我一直這樣認為。我在“文化大革命”正酣的荒唐歲月中于1972年結(jié)束了9年的學生生涯，居然還是高中畢業(yè)。回村參加一年勞動后，19歲的我因為在做學生時還算“有正事”（即老實地學過幾天習，我當時住校曾經(jīng)7個星期沒有回家，有3次60人的寢室只剩我1人）被安排在村中學任民辦教員。我教過大多數(shù)的中學科目，如數(shù)學、物理、化學（在中學讀書時我是化學科代表，我曾經(jīng)酷愛化學）、生物、地理等。當有位老師因工作調(diào)動，所教科目一時無人愿教，最后派定我教“政文”科（就是現(xiàn)在的“語文”，而那時的語文課叫“政文史”課，就是政治、語文、歷史“三位一體”的課）。由此可想而知，這不倫不類的所謂課程，標示的正是需要讀書卻又根本無書能讀的年代。課堂上除了沒完沒了的各種政治社論，鋪天蓋地的大批判文章，令人生厭的所謂“小靳莊”詩歌，和天天傳來的“最高最新指示”之外，早已無書可讀，所以當時誰都不情愿教這科目。

“他很不普通，不普通的幾乎令人難以置信”。熟悉的人又都這樣評價過我。

我在農(nóng)村中學所執(zhí)教的所有科目均受到學生的普遍歡迎，尤其是我被安排教語文后。當時，在我的課堂上，竟“冒天下之大不韙”，講起了當時供“批判”用的《紅樓夢》、《水滸傳》等文學名著的文學價值和藝術(shù)技巧。這些課像甘露注入了學生干涸的心田。直到今日，偶遇幾十年前聽過我這些課的學生，仍對此津津樂道并對我表示由衷感激，尤其欣賞我當時的膽識。

終有一節(jié)課，當我向?qū)W生介紹關(guān)漢卿的名劇——《竇娥冤》時，有人說我在向?qū)W生販賣封建毒素，為此惹了一場不小的麻煩，要對我展開大規(guī)模的批判?？赡苁呛檬抡叩牧夹陌l(fā)現(xiàn)，也可能是學生公然的抵制，而且畢竟是在邊遠閉塞的農(nóng)村村校，此事終于不了了之。卻在我心頭留下了難忘的創(chuàng)傷。

柳暗花明又一村

1977年秋，學校在傳達全省教育工作會議精神時，傳達了鄧小平關(guān)于要恢復已被中斷十多年的全國統(tǒng)一高考的講話，當時23歲的我真是激動萬分。我清晰地回憶起，我在畢業(yè)時去老師家道別時，我的班主任王老師（恩師今天已年近80，仍鍵在，學生躬祝恩師康泰）當時竟惋惜地看著我說：“今天沒有了高考，真可惜了你??！”我尤其記得是我的語文老師鄭老師（幾年前80高齡已謝世）那語重心長的話：“你回家不論是勞動，還是做什么，都不要放棄讀書學習，機遇得益于有準備的頭腦，遲早會有那一天的?！蔽夷菚r還有些不理解當時老師的肺腑之語?？扇缃瘢髮W校門終于公平地向我們敞開了。

還僅剩兩個月就要高考，我開始了人生最艱苦也是最充實的一段拼搏生活：每天從4公里外的學校下班回到家，匆匆吃上一口飯，就在住有奶奶、父母、弟弟、妹妹等9口之家的幾十平米的斗室里，在角落母親的縫紉機臺板上，翻看著上學時的課本和筆記。這還不能影響第二天的工作，也不能過晚耽擱一家人的休息。有時實在看不動了，就和衣而眠。一旦醒來，也不管什么時間，抓起書來再看。有一天，村里來了幾個月才有一場的電影，我依然一人在煤油燈下不為所動，堅持苦讀。

事實上，今天看來，我那時的備考，最困難的還不是條件和環(huán)境，也不是精神與信念；最大的困難是備考內(nèi)容的盲目、信息的閉塞、資料的匱乏。那時沒有明確的考試大綱，沒有具體的考試說明，沒有統(tǒng)一的考試課本，沒有可資參考的復習資料，更沒有任何形式的輔導班，也找不到可以請教的指導老師。一句話，全憑你個人頭腦先前知識占有量的存儲和激活，全靠你自己的努力。

那段日子，我的時間表是以分秒來計算的。曾在一篇文章中說過這樣幾句話：偉大的目的產(chǎn)生偉大的精力，用知識改變命運的目的雖算不上偉大，但我的體內(nèi)為此時時刻刻所迸發(fā)出的不可抑制的激情，支撐我像一架陀螺在高速運轉(zhuǎn)，我后來所獲得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成績，都應(yīng)當歸功于那段艱苦日子的歷練。

兩個月轉(zhuǎn)瞬即逝，考試的日子終于到來，全公社（現(xiàn)在叫“鄉(xiāng)”）454名幸運兒女云集考場，其中有大量的來自上海、杭州、齊齊哈爾、富拉爾基以及甘南縣城的下鄉(xiāng)知識青年，其余就是包括我在內(nèi)的上下幾屆的本地所謂“回鄉(xiāng)青年”。一大早，我從50里路外騎自行車來到公社的考場，無比自豪地“接受祖國的挑選”。至今還記得第一科語文卷作文題目是《我在這戰(zhàn)斗的一年里》。

后來，我接到去縣城體檢的通知，在那里我意外見到了當時在縣招考辦工作的我的高中政治老師周老師。他當時非常高興并告訴我說“全公社進體檢段的只有14人，而本地考生只有2人，你是其中之一，真為你高興！”當時我非常感激我的老師，感慨我的同伴們。

要報志愿時，我在離縣城100里之遙的村校接到了輾轉(zhuǎn)郵寄來的幾頁油印的高校招生目錄?？吹秸猩f明中，上海、杭州、齊市、富拉爾基（當時“東北重型機械學院”，即現(xiàn)已遷到秦皇島的“燕山大學”以及現(xiàn)遷回齊齊哈爾的“齊齊哈爾醫(yī)學院”等都在該地）的高校都標明只招本市的下鄉(xiāng)青年，而其他的幾所學校全招收“制造”或“機械”等工科專業(yè)，而我心儀已久的師范院校卻沒有招生而無從選擇，因為我只想做語文教師。

我果斷地放棄了志愿的填報，繼續(xù)做我的民辦教師。直到今日，仍有多少人對此不解，但我無怨無悔。因為當時我已經(jīng)從我的老師那里尋覓到我的事業(yè)所愛（立志當一名對學生有用的老師）。第二年春天，我毅然放棄了高考，而選擇考取了黑龍江省函授廣播學院中文師范專業(yè)，以及后來的東北師范大學中文系本科班、碩士研究生課程班。

33年過去了，但當年那段參加高考的生命歷程，伴隨我永遠奔涌著前行奮進的激情。

爭得梅花撲鼻香

我參加工作時，當時正值“文化大革命”后期，我自知基礎(chǔ)差，底子薄，更沒有任何進修提高的途徑（“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才有了正式函授的機會）。為了少誤人子弟，我選擇了漫長艱苦的自學之路（我是從許多著名教師的成長歷程中得到的啟示）。上世紀70年代的農(nóng)村經(jīng)常停電，我就在煤油燈下堅持苦讀。我四下求人拜師，不惜血本買工具書（我曾手抄過“文化大革命”中出版的《漢語成語詞典》）。在我睡覺的床頭有一只燈泡，由于長時間亮著燈看書，竟然連床簾都烤糊了幾處。即使在過春節(jié)的幾天里，也是哪里都不去，耳朵里塞上棉花團堅持看書，背誦和記憶函授教材所要求的篇目及內(nèi)容。我曾兩次被授予“市級自學成才標兵”榮譽稱號，并應(yīng)邀在市有關(guān)會議做自學典型經(jīng)驗介紹?！拔幕蟾锩焙螅业淖詫W更是如魚得水。當然，在這苦讀中，我放在第一位的還是我的學生：記得有一次，是高三下學期期中要考試時，我接到了東北師大在遼寧鐵嶺安排面授及考試的通知。報到注冊后，放不下的仍然是即將高考的學生，那時最方便聯(lián)系的方式就是打電報。我和另一位同校的老師讓學校給我們發(fā)“家中火災(zāi)，速回”的虛假電報。接電報后，我們說兩家因為住的是一棟房，才被火燒了連營。老師和同學們對我們的“不幸”都表示極大的同情與安慰。老師馬上準了假。這是唯一一次的彌天大謊，今天說來，真對不起我的老師和同學們。對得起的，可能是我那些參加高考的學生們。因為高考成績揭曉，我校的語文成績又第4次蟬聯(lián)全市之首，學生、家長、學校、社會滿意，我的心里就滿是欣慰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

“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我的語文教學才迎來真正的春天。我（那時我在村校，還未被借到縣重點高中任教）“膽大包天”地對當時的國家統(tǒng)編語文教材產(chǎn)生了新的思考，認為教材編排不科學，單元設(shè)置不合理。（當時使用的是《全日制十年制學校初中課本（1979年版）》，一個單元編入幾種體裁的課文，只按政治主題（思想內(nèi)容）組合。如第五冊中的第二單元就選入散文《我們愛韶山的紅杜鵑》、詩歌《周總理辦公室的燈光》；第三單元選的是古體詩《七律二首·送瘟神》、議論文《介紹一個合作社》等）我幼稚地覺得，如果按照課文的這個編排順序講授，就勢必會出現(xiàn)今天學散文，明天學詩歌，后天學議論文的零打碎敲的現(xiàn)象，就必然導致“雙基”教學斷斷續(xù)續(xù)、東鱗西爪、支離破碎、顧此失彼的現(xiàn)狀出現(xiàn)。這樣不同體裁的孤立學習，零散訓練，對于培養(yǎng)學生的讀寫能力是非常不利的，是當前語文教學“少慢差費”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當務(wù)之急的“撥亂反正”。我基于這簡單的思考，于是不知“天高地厚”地重新按體裁組合單元，并且按自己的設(shè)想教下去了。教學實踐使我進一步認識到要加強語文教學的科學性、系統(tǒng)性，首先是教材要進一步改進，要符合語文訓練的要求，由淺入深，由點到面循序加深。就最好以文章體裁重新劃分單元，這樣便于同體裁進行比較，找出共性與個性，舉一反三，摸索規(guī)律，由淺入深，循序漸進，可以使學生獲得完整的文體知識，讀寫能力才能較快地提高。這要比體裁雜花似的講讀事半功倍。我的對現(xiàn)行教材進行調(diào)整，按文體重組單元的教學做法，恰似“一石激起千層浪”，沒想到竟引起了社會的強烈反應(yīng)。從村校到鄉(xiāng)中，直至縣教育教研部門，一時間聽課者紛至沓來。有時一天好幾撥，還波及到外省市（因我所在的村2公里外就是內(nèi)蒙古地界）。我所在的這個縣最邊遠的閉塞村校每天竟“車水馬龍”，致使縣教育行政部門，指示學校要限制接待。是同行們給了我探索的勇氣和教改的信心。他們都默默地支持了我。當然驚訝者有，懷疑者有，指責者有，發(fā)難者有，一時間，輿論嘩然，滿城風雨。最終縣教育科指示有關(guān)教研部門通過審慎的聽課、走訪、座談、論證，并報市有關(guān)業(yè)務(wù)部門同意，最后決定作為全縣語文教改典型經(jīng)驗予以總結(jié)，并在1980年全縣勞模大會上指名作為重點典型進行推介，引起強烈的轟動效應(yīng)。會議對這個典型給予高度評價，寫進大會報告和閉幕詞。30年前的那一幕幕，如今憶來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且教桃李鬧春風

1981年8月我被從我工作了7年的村校借調(diào)（因為當時的身分是村民辦教師，根本不具有調(diào)動的資格）到鄉(xiāng)中學任教，此時全縣都在推廣我的教改經(jīng)驗。1981年10月被借調(diào)至縣城第一中學（普通高中）任教，同年12月又被縣重點高中——第二中學借調(diào)。一學期內(nèi)，三易學校，在當時像是一條頗具轟動的新聞。而此時，我只是一位村民辦教師。一所縣重點高中高考輔導的講臺上，一位沒有正規(guī)學歷（后進修至本科），尚屬村民辦教師，在甘南教育歷史上應(yīng)是絕無僅有。

到二中后，我擔任高考語文輔導教師兼任班主任，一連就是5屆，（后又有一連7屆、8屆的）在當時這又是沒有先例的。我們高三語文輔導組在高考輔導中取得了令齊市語文高考輔導界所矚目的成績（連續(xù)5屆高考語文成績居全市之首），為此，市教育學院曾向全市做過專題推薦推廣。由于突出的業(yè)績，我被連續(xù)破格評聘為中學一級教師、高級教師。

我深知自己是一個特殊年代高中畢業(yè)的農(nóng)村孩子，沒有任何正規(guī)的學歷，在縣重點高中任教，便時時激勵自己要更認真更踏實更有效地做好本職工作。在這里，請允許我選取一些頗讓我忐忑的轉(zhuǎn)述（有關(guān)省市語文研究專家所做的評價）：

“愿有英俊出于中國”——語文課教學的終極目的。

他認為，現(xiàn)代科學技術(shù)的飛速發(fā)展，必然對人才的知識結(jié)構(gòu)和能力素質(zhì)提出更高的要求。因此，語文教學應(yīng)受現(xiàn)代生活大背景的影響和制約，具體教學應(yīng)體現(xiàn)和滲透有關(guān)戰(zhàn)略思想和因素。這就要求把語文課堂引向廣袤的大千世界，把“時代活水”引入課堂。如他執(zhí)教《西湖漫筆》，他沒有具體分析課文，而是又印發(fā)三篇文章：《美哉，西湖》（姜德明《人民文學》）、《旅杭話今昔》（趙清閣《西湖》）、《西湖夢》（余秋雨《收獲》），只留一個討論題：你最喜歡哪一文，為什么？同學們讀四文各呈異采，各有千秋，但唯有一“最”判高下，一個個像小文學評論家，氣氛熱烈，高潮迭起，又一堂四文討論課仍余興未盡。他在講文言文宋代王安石的《游褒禪山記》時，又選來唐代白居易的《廬山草堂記》、明代高啟的《游天平山記》、清代阮元的《清遠峽記》，讓學生析異求同品四朝古人寫景抒懷，各得其宜，各盡其妙。再印發(fā)一篇時文《今日褒禪山》，學生思接千載，與古人同處一地，該喚起他們多少思考與遐想啊。他指導閱讀蘇洵的《六國論》，先橫比兩篇蘇轍與李楨的《六國論》，又縱析賈誼的《過秦論》和杜牧的《阿房宮賦》，山窮水盡處又拓柳暗花明，又發(fā)一篇新載于《光明日報》的《北宋知識分子的憂患意識》，更似“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古人今人高論紛陳，又留一文《我論六國》，引領(lǐng)學生也來到這一歷史階段中，激發(fā)起學生不吐不快的深沉思考。這是一節(jié)文學鑒賞課，印發(fā)的是選自《散文》的《古井聽琴》，當學生評析鑒賞后，他又將自己發(fā)表的該文的賞析文章發(fā)給學生。學生興致高漲，欲與老師一爭高下，思維再度活躍。這是一節(jié)市級作文講評公開課，他所發(fā)的材料全是這個班的學生經(jīng)他指導推薦發(fā)表的文章。小作者自豪激情地朗讀自己的作品，再暢談寫作體會，接著轉(zhuǎn)述家長及親友對自己作品的看法。同學們依據(jù)這些再評議文章的得失成敗，最后執(zhí)教者進行綜合評析。聽課者全都會心地點頭稱是，為這匠心的設(shè)計而驚嘆。這是外省的交流示范課，他執(zhí)教老舍的《茶館》，教材所選是第二幕，可他指導學習的卻是第一幕，精彩的課堂折服了對教學苛刻的外省同行。（見《中國教育論壇》2001年合刊號）

活水源流隨處滿

“愿有英俊出于中國”——語文教研的最佳目標。

他篤信，在教學這塊圣土上決沒有懦夫懶漢的位置。在教學中，他對專業(yè)和新的教育理論進行鉆研以開闊視野，提升境界，厚積薄發(fā)。他廣泛涉獵教育理論，精心研讀了陶行知、葉圣陶、張志公、布魯納、蘇霍姆林斯基、盧梭、巴班斯基、裴斯泰洛齊、洛夫、夸美紐斯、烏申斯基、洛克、贊科夫、皮亞杰等中外教育心理大師的代表作，并做了大量的讀書筆記。他諳熟這些名著中的基本觀點，這給他的教學和科研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他特別注重研究省內(nèi)外中學語文特級教師的治學經(jīng)驗，特別是著名教師于漪、魏書生、寧鴻賓、錢夢龍、章熊、陳鐘梁、歐陽黛娜、連樹聲等。他博采眾長，收益頗多。多年來，他堅持寫教學日記，從未間斷。他勇于破神秘，闖禁區(qū)，他致力于完成從教書型向科研型、學者型教師的轉(zhuǎn)化。多年來，他筆耕不輟，計與人合著書10多部，在《光明日報》、《中國教育報》、《中國青年報》、《中華活頁文選》、《語文學習》、《美文》等十幾家國家、省級報刊上公開發(fā)表文章500余篇，逾100多萬字。有些文章曾得到《人民日報》副總編梁衡先生，北京大學錢理群、程郁綴、周先慎、孔慶東諸教授，上海交大方明光教授、廣東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謝望新先生、福建師大孫紹振教授、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原館長舒乙先生、中央電視臺節(jié)目主持人崔永元先生、《人民文學》副主編肖復興先生、著名作家賈平凹先生等提攜獎掖、關(guān)注指導。鑒于他從事語文教學及學術(shù)研究的卓有建樹，多次被全國性學術(shù)會議邀為特邀代表，被中國語文報刊協(xié)會特聘為國家專家級評議委員，被授予全國優(yōu)秀教師等稱號。入選首屆省級課改先進工作者，首屆省級教學能手，首屆省級教學名師。被評聘為中學語文特級教師。

這是記者專訪文章中的一些片段（見武漢《語文教學與研究》2004年11月號文章《愿有英俊出中國——黑龍江省特級教師林清峰評介》）。

衣帶漸寬終不悔

“愿有英俊出于中國”——矢志不移，植根甘南教育沃土

30多年來，我在縣內(nèi)有多次改行的機會，但我從未動心。記得有一年高考剛結(jié)束，要下班時，有位陌生人到學校找我說有事商量。我跟著他走進一家酒店，面對豐盛的酒菜，他看著我困惑的眼光說：“你不認識我，我是xx局辦公室主任，我們局長已向縣里請示同意，決定調(diào)你來我們局做秘書，可以給你轉(zhuǎn)正并解決你全家的城鎮(zhèn)戶口，看你還有什么條件？”我想到了我當時的艱難生存處境：剛搬家到縣城，春節(jié)后大年初二我就去外地參加函授，沒到元宵節(jié)，家里就因沒有煤燒而停止取暖，幾歲的兒子凍得受不住，妻子人生地不熟，只有默默著急難過。幸好我的一位同事因事來我家，看此情景，將他家的煤票取來，才又重新取上暖。（我至今感恩術(shù)守民老師，盡管他后來改行，我們?nèi)杂H如兄弟）當那位主任聽我說出婉拒的話語后，動情又不無惋惜地說：“多少人做多少工作都想爭取的位置，你卻不動心。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后來他特意將他的弟弟送到了我的班考取了重點大學。我的分配至全國各地的學生也為我創(chuàng)造各種調(diào)動的機會（有的學校高薪并配車），我也未曾考慮。記得有一年，有一外地重點中學校長、特級教師慕名登門前來以高薪力邀前去任教，無償提供住宅樓，并允諾為我妻子安排工作（我妻子至今沒有正式職業(yè)），被我婉言謝絕。我始終有一個“故土情結(jié)”，心系甘南——北疆這個邊遠小城的這片黑色的沃土，不為所動（盡管它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的事跡被收入省政府主編，黑龍江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鑄師魂》一書，書中所選都是國家級優(yōu)秀教師先進事跡。

30多年在語文教學“曠野”中蹣跚前行，苦苦樂樂。有事業(yè)心的鼓舞，責任感的鞭策，心靈滿足的享受，已進入“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美好境界。看到開遍天涯的芬芳“桃李”，依憑祖國母語的“千紅萬紫”，從容跨越事業(yè)人生的“萬水千山”，目送心中的英俊們躍上社會的潮頭。盡管每天都要面對壓力、消極態(tài)度、恐懼心理、墨守成規(guī)、偏見、無知和冷漠，但我還是感恩社會與家長給了我首肯和榮譽、信任，并把孩子真心托付。唯其如此，我才有幸經(jīng)歷這樣精彩的人生，我的過去才充滿美好豐富的回憶。我深深懷念那些既有挑戰(zhàn)和風險，又滿是歡樂與享受和學生們?nèi)杖諡榘榈碾y忘歲月。我感恩上蒼、家鄉(xiāng)和父母曾讓我成為一位語文老師?；厥讕讉€跋涉過的依稀足跡，我將無怨無悔。

一等人忠臣孝子

2008年初，我被依照當?shù)氐挠嘘P(guān)政策安排“退養(yǎng)”，告別了執(zhí)教33年的教師崗位，賦閑在家。因我曾在重點高中任教過25年（輔導過20屆高考畢業(yè)班），加之分管教學工作副校長、省首屆教學名師且忝列中學語文特級教師的所謂“名師”身分，我多次遇到包括京、滬、穗、浙等中學名?！案咝狡刚垺钡乃^大好機會。曾有南方某海濱城市的一所全國中學名校，以底薪15萬的年薪誠邀加盟，而我還是婉辭了這個可能被許多同行比較看好的“機遇”。因為在我回農(nóng)村去探視母親時，她老人家曾隱約向我和妻子提出想回山東老家去走走看看（母親在50多年前的1956年和我父親響應(yīng)國家的號召從山東移民來到黑龍江，那時我才3歲）?，F(xiàn)在母親已年屆80歲（我父親幾年前已辭世），老家我的幾位姑媽也都已年過80了。作為長子，我應(yīng)當無條件地理解母親，理解母親的心愿。我決計與妻子陪同母親早日去那里且立刻就付諸行動，并約定在母親健康之年，年年如是?，F(xiàn)已踐行了兩年，今年的回家日期也已經(jīng)商定。因為，人生無常，聚也恒遠，散也驟然。一轉(zhuǎn)念的拖沓或許就可能成為有生之年永遠的心痛。身為子女，重要的是父母還在我們身邊時，我們要盡可能地多一些孝心。無論父母提出什么要求，或者說，只要父母的某種愿望我們已微有察覺，我們就應(yīng)當無條件地在第一時間去付諸行動。作為兒女，我們決不能再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這樣的遺憾發(fā)生，有時這遺憾還要遠遠大于失去父母的悲痛。“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耕田讀書”的古訓我將恪守不渝，“感恩母親”，是我最大的心愿。

特約編輯 劉中林

責任編輯 廖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