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瑋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論徐鉉入宋后文章
—— 兼與高教版《中國文學(xué)史》商榷
魏 瑋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高教版《中國文學(xué)史》認(rèn)為徐鉉入宋后文章多用駢體,風(fēng)格浮艷。筆者通過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認(rèn)為徐鉉入宋后文章以散體為主,且風(fēng)格并非浮艷,而是崇理尚實(shí)、有宏博典麗、厚重雅致之美。
徐鉉;宋;文章;駢體;風(fēng)格
《中國文學(xué)史》在評價徐鉉等人入宋后的文章時有這樣一段話:“宋初文人多數(shù)是從五代十國入宋的……徐鉉、刁衎原是南唐的詞臣。他們?nèi)胨我院蟮纳⑽娜远酁轳夡w,風(fēng)格浮艷。”[1]筆者認(rèn)為這段話中對徐鉉入宋后文章的評價有如下兩個問題值得商榷。
《全宋文》載徐鉉文二十三卷,其中大部分是入宋前所作。根據(jù)《四庫全書總目》載,徐鉉有《騎省集》三十卷,“陳氏稱其前二十卷仕南唐時作,后十卷皆歸宋后作?!盵2]筆者據(jù)此記載,在《全宋文》中整理出徐鉉文集后十卷文章共68篇,加之其文集中雖未選,但明顯標(biāo)注寫作時間為入宋后的文章5篇,得出徐鉉有73篇文章應(yīng)確為入宋后所作。
按照王力先生《古代漢語》中文章的分類方法,徐鉉73篇文章大致可分為9類[3],其中論辯類4篇、序跋類9篇、奏議類3篇、贈序類5篇、碑志類29篇、雜記類11篇、箴銘類1篇、頌贊類4篇、辭賦類2篇,另有5篇連珠詞。其中箴銘類、頌贊類、辭賦類文章共7篇,為韻文,按照常例不歸入駢體文之列。論辯類、序跋類、奏議類、贈序類文章共21篇,均為散體文。剩余碑志、雜記共40篇。每篇文章兼有散句和駢句。筆者將這40篇文章駢句所占比例進(jìn)行了統(tǒng)計,雜記類共11篇,駢句所占比例詳見表1。碑志類29篇,駢句所占比例詳見表2。
高教版《中國文學(xué)史》認(rèn)為徐鉉入宋后的散文仍多用駢體,那么徐鉉入宋后的駢體文所占的比例有多大呢?
從表1、表2可見,這40篇文章中駢句數(shù)超過50%的有12篇,其中超過80%的僅3篇。王力先生在《古代漢語》中談及駢體文的構(gòu)成,認(rèn)為駢體文有三方面的特點(diǎn):一是語句方面的特點(diǎn),即駢偶和“四六”;二是語音方面的特點(diǎn),即平仄相對;三是用詞方面的特點(diǎn),即用典和藻飾[3]。駢偶又叫對仗,此為駢體文最重要的特點(diǎn),即句子要兩兩配對,為駢句。判斷一篇文章是散體文還是駢體文,首先要看其中駢句占多大比例。一篇文章至少要滿足文中駢句所占比例較大,才能稱為駢體文。按照這個標(biāo)準(zhǔn),以上40篇文章僅3篇可稱為標(biāo)準(zhǔn)的駢體文,另外9篇駢句的比例占50%以上,也可算作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駢體文。加之5篇連珠詞是用駢體寫成,徐鉉入宋后駢體文共17篇,僅占入宋后文章總數(shù)的23.2%,這個比例是較小的。所以《中國文學(xué)史》稱徐鉉入宋后的文章仍多用駢體,這一說法是不準(zhǔn)確的。
表1 雜記類中駢句情況
表2 碑志類中駢句情況
《中國文學(xué)史》以“浮艷”二字來形容徐鉉的文章,一般而言,文章內(nèi)容空虛、不切實(shí)際,為“浮”。雕飾辭藻、粉飾過重,為“艷”。徐鉉入宋后文章風(fēng)格呈現(xiàn)多樣化,不能說其中完全沒有內(nèi)容空泛的浮艷之作,但徐鉉入宋后的大部分文章都非浮艷空泛之作,僅以“浮艷”二字來概括其文,是不確切的。
徐鉉其人博聞強(qiáng)識、懿文茂學(xué),擅于文辭??偟膩碚f,他入宋后的文章崇理尚實(shí)、有宏博典麗之美。徐鉉之文崇理尚實(shí),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徐鉉的創(chuàng)作理念
徐鉉雖沒有專論文章的著作,但從他給別人撰寫的序文中,可以看出其推崇的文風(fēng)。他在《故兵部侍郎王公集序》中寫道:“雖復(fù)古今異體,南北殊風(fēng),其要在乎敷王澤,達(dá)下情,不悖圣人之道,以成天下之務(wù),如斯而已矣。至于格高氣逸,詞約義微,音韻調(diào)暢,華采繁縟,皆其余力也?!盵4,p196]從這一段論述中可以看出,徐鉉認(rèn)為文章中的“道”是最重要的,即文章的思想內(nèi)容是首位的,而詞采藻飾尚在其次。文中所論之“道”,即“敷王澤,達(dá)下情”的“圣人之道”,也就是重視儒家思想的傳達(dá),這一主張與韓柳古文運(yùn)動中所倡導(dǎo)的“文以明道”的創(chuàng)作理念相契合。中唐時期,韓柳的古文運(yùn)動雖為曇花一現(xiàn),在晚唐影響較小,但余音尚在,徐鉉這一觀點(diǎn)顯然是受到古文運(yùn)動的影響。徐鉉認(rèn)為“麗而有氣,富而體要,學(xué)深而不僻,詞律而不浮”[4,p196],“詞贍而理勝”[4,p200]的文章是好文章。這說明他并不過分重視辭藻的華麗,反而認(rèn)為用語“僻”、詞律“浮”,為文章的大忌。但徐鉉在重視文氣的同時,又能充分認(rèn)識到“文”的作用,即辭藻在文章表情達(dá)意上的重要性。徐鉉推崇“四杰”之體,在《故兵部侍郎王公集序》中,他贊美王公的文章“如四子復(fù)生矣”[4,p196],在《進(jìn)士廖生集序》中他贊美廖生的文章:“其文詞則得四杰之體”[4,p200]。初唐四杰之文,展現(xiàn)出剛健的風(fēng)格與活潑自如的生氣,其辭藻亦不失典雅華麗,在注重文章內(nèi)容、氣勢、骨力的基礎(chǔ)上,不忽視辭藻的作用,與徐鉉的創(chuàng)作理念相吻合,從一個側(cè)面反應(yīng)出徐鉉的創(chuàng)作主張,即崇理尚道的同時,文道并重。
(二)徐鉉創(chuàng)作的實(shí)際情況
徐鉉入宋后的大部分文章,無論是散體文還是駢體文,皆非華而不實(shí)。散體文如《重修說文序》以文字史的角度,談了文字自身的衍變和歷代學(xué)者對文字的研究,闡明了重修《說文》的重要意義,可謂融知識性和學(xué)術(shù)性為一體,文字流暢,內(nèi)容翔實(shí)。又如《故尚書兵部員外郎江君墓志銘》中的一段描寫:“(江君)年十余歲,侍伯父食,不過園疏而已。伯父戲之曰:‘啜白薤之羹,淡而無味。’君應(yīng)聲答曰:‘嚙紫茄之蒂,鏗而有聲?!酥洚?dāng)大成也?!币话闱闆r下,文人受邀為他人寫墓志銘,多寫贊譽(yù)之詞,而較少有鮮活、充實(shí)的內(nèi)容,此篇墓志銘并非一味地贊許恭維,而是言之有物,不僅表現(xiàn)了江君幼年時的機(jī)智、聰慧,還使江君這一人物形象飽滿且生動。駢體文如《吳王隴西公墓志銘》,這篇墓志銘是徐鉉為南唐故主李煜所寫。在新主帳下為舊主撰寫墓志銘,是一件比較為難的事情,常因?yàn)橐懞眯轮鞫室赓H斥舊主。且極力向宋太宗推薦徐鉉來寫此篇墓志銘的人,實(shí)則別有用心,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載:“太平興國中,吳王李煜薨,太宗詔侍臣撰吳王神道碑時,有與徐鉉爭名,而欲中傷之者,面奏曰:‘知吳王事跡莫若徐鉉為詳’”[5],向太宗推薦徐鉉之人不懷好意,企圖借徐鉉為故主寫墓志銘之際,抓住他的把柄,借此詆毀中傷他。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徐鉉仍秉筆直書,且多贊美之辭,談到李煜的政績時,寫道:“王以世嫡嗣服,以古道馭民,欽若彝倫,率循先志。奉蒸嘗、恭色養(yǎng)必以孝,賓大臣、事耇老必以禮,居處服御比以節(jié),言動施舍必以時。”贊美李煜為仁德之君。在篇末又稱李煜相貌俊偉、學(xué)養(yǎng)豐厚、才思敏捷:“惟王天骨秀異,神氣清粹。言動有則,容止可觀。精究六經(jīng),旁通百氏”,“洞曉音律,精別雅鄭。窮先王制作之意,審風(fēng)俗淳薄之原”,“天縱多能,必造精絕”。并且,贊揚(yáng)李煜秉性純良、篤信佛教:“本以惻隱之性,仍好竺干之教,草木不殺,禽魚咸遂?!睂ζ渫鰢蛴芍饕?dú)w結(jié)于天命,以及李煜對待臣下過于仁慈、賞罰不明,以致于“法不勝奸,威不克愛,以厭兵之俗,當(dāng)用武之世??酌骱睉?yīng)變之略,不成近功;偃王躬仁義之行,終于亡國”,整篇銘文無貶損之辭,全故主之義。雖然對南唐后主功過評價,存在值得商榷之處,但以南唐舊臣的身份,為故主寫墓志銘,在新主帳下,贊譽(yù)舊主之德行,已實(shí)為難得。宋太宗在看到這篇文章后,“覽之稱善,異日復(fù)得鉉所撰吳王挽詞三首,尤加嘆賞,每對宰臣稱徐鉉之忠義”。由以上論述可見,徐鉉之文大多言之有物,并非空泛不實(shí),更談不上“浮艷”。
(三)徐鉉的處世之道
徐鉉的處世之道也反映出他是一個比較注重實(shí)用的人。徐鉉在連珠詞其一中寫道:“背時則棄,不必論貴賤之殊;適用則珍,不必論精粗之異”,在其五中又寫道:“有用于物,雖遠(yuǎn)而弗遺;無功于時,雖近而猶棄。是以楩柟在野,見采于良工;蒿艾在庭,不容于薙氏。”這從側(cè)面說明徐鉉是比較看重物品的實(shí)用價值的,他主張“物”必須適用于時,才能發(fā)揮其最大的價值。很難想象一位秉承實(shí)用主義原則的人做文章的時候,就完全摒棄了這一原則,而崇尚空談浮夸之風(fēng)。筆者認(rèn)為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徐鉉之文不僅崇理尚實(shí),且有宏博典麗之美,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1.徐鉉的文章善于用典,有厚重雅致之美
徐鉉文章用典,可分言典與事典兩大類。言典,即古圣賢的言辭,前人謂之引經(jīng);事典,即古人的事跡,前人謂之稽古。徐鉉文章用典,以言典為主。言典大致可歸為兩類,即直援與镕裁。徐鉉文又以直援為主要方式。如《吳王隴西公墓志銘》:“一游一豫,必頌宣尼;載笑載言,不忘經(jīng)義”,其中“一游一豫”直用《孟子·梁惠王下》中“夏諺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為諸侯度’”語,又“載笑載言”直用《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氓》“既見復(fù)關(guān),載笑載言”語?!短由賻熇罟怪俱憽罚骸坝袝x失御,獫狁孔棘”,其中“獫狁孔棘”直援《詩經(jīng)·小雅·采薇》中“豈不日戒,獫狁孔棘”語?!吨亟ㄥ底託埍幱洝罚骸耙娰t思齊,好古博雅”,其中“見賢思齊”直援《論語·里仁》“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直援經(jīng)史之語,而不加作者的重新創(chuàng)作和改造,在體現(xiàn)原文風(fēng)貌的同時,又與作者新文章的風(fēng)格、辭藻融為一體,增加了文章的典雅厚重之感。徐鉉文亦用镕裁之法,镕裁經(jīng)史之詞,略加刪減改造。如《江州彭澤縣修山觀碑》:“狄梁公履虎不咥,弦歌此邦?!逼湔Z由《易·履》“履虎尾,不咥人,亨”與《論語·陽貨》“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二句結(jié)合而成?!秴峭蹼]西公墓志銘》:“發(fā)號施令,造次于是,終始不渝”,其中“造次于是”用《論語·里仁》中“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略加刪改而成。《李公德政碑文》:“樹門反坫以備制度”,其中“樹門反坫”用《論語·八佾》中“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刪節(jié)組合而成。镕裁經(jīng)史之語,又融入了作者新的創(chuàng)造,富有典雅之感的語句與作者的文章巧妙的結(jié)合,使文章既不失厚重之感,又很新穎,具有較強(qiáng)的藝術(shù)性。
事典主要是征引故實(shí),徐鉉文常以故實(shí)的關(guān)鍵詞來代替故實(shí)。如《洪州奉新縣重建闿業(yè)觀碑銘》:“遺民思慕,如召伯之甘棠”,其中“召伯之甘棠”概括召公勤政之事,據(jù)《史記·燕召公世家》:“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于北燕……召公巡行鄉(xiāng)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歌詠之,作《甘棠》之詩。”闿業(yè)觀為西晉邑人劉道誠之故居,此處徐鉉用此事來歌頌劉道誠之賢德?!秴峭蹼]公墓志銘》中“乞火無里婦之辭”,概括《漢書·蒯通傳》之典:“里婦夜亡肉,姑以為盜,怒而逐之。婦晨去,過所善諸母,語以事而謝之。里母曰:‘女安行?我今令而家追女矣。’即束缊請火于亡肉家,曰:‘昨暮夜,犬得肉,爭斗相殺,請火治之?!鋈饧义嶙泛羝鋴D。故里母非談?wù)f之士也,束缊乞火非還婦之道也”,李煜在國之將亡時,無人為之說情,也無人可以依靠。此處反用此典概括亡國前李煜的悲慘境況。另外,雖然徐鉉入宋后的文章不以駢體文為主,但在事典的選擇上,他仍會考慮對仗的因素,即對仗的上下兩句所用之典為同一類型的典故。如上句所用之典含有顏色字,下句之典亦含?!扼P山靈泉觀碑》:“國家朱光繼統(tǒng)治,綠字應(yīng)圖,受白環(huán)于龜山,得玄珠于赤水?!币浴凹t”對“綠”,以“白”對“黑”?!熬G字”指道教經(jīng)藉《河圖》、《洛書》,白環(huán)出自《太平廣記·女仙·西王母》“植以白環(huán)之樹,丹剛之林”,玄珠為《莊子·天地》中的典故。二句之典既同含顏色字,又都與道教相關(guān),足可見其用典之巧妙。上下句二典同為人物,如《易府君神道碑》“君以俯絳老之年,有郄克之疾”,“絳老”語出《左傳·襄公三十年》,“郄克”之事見《史記·齊太公世家》。此語點(diǎn)出易文赟年事已高,且患有腳疾,但表達(dá)得極為隱晦,用典妥帖。上下句同出自同一類型的書,如《金陵寂樂塔院故玄寂禪師影堂記》“禪師徇狎鷗之志,慕爭席之風(fēng)”狎鷗、爭席二典同出《莊子》,又如《樊公神道碑》:“有爭桑之女,多探丸之吏”爭桑、探丸二典同出自史書。徐鉉文的對仗雖然不像南宋駢文一樣工穩(wěn),但其用典之妙,對仗之工亦可稱道。
徐鉉的文章若非用典,亦多源自經(jīng)史,這樣的例子在徐鉉文中比比皆是。僅舉一例說明?!峨]西郡公李公墓志銘》:“由是受任六官,交修庶職,彌綸舊典,咨訪老成,恪居無違,所至皆理?!逼渲小傲佟闭Z出《周禮·秋官·司寇》“凡邦之大盟約,蒞其盟書而登之于天府;大史、內(nèi)史、司會及六官,皆受其貳而藏之”,“交修”語出《書·說命下》“爾交修予,罔予棄,予惟克邁乃訓(xùn)”,“彌綸”語出《易·系辭上》“《易》與天地準(zhǔn),故能彌綸天地之道”,“咨訪”語出《后漢書·章帝紀(jì)》“朕咨訪儒雅,稽之典籍,以為王者生殺,宜順時氣”,“恪居”語出《左傳·襄公二十三年》“敬共朝夕,恪居官次”,真可謂“無一字無來處”。
2.徐鉉文章不乏麗語,但自然流暢,不失典雅之風(fēng)
徐鉉入宋后字?jǐn)?shù)較多的文章以雜記與碑志類為主,而其中為某地建廟、興觀寫的碑文較多。這些文章在描述廟宇、道觀環(huán)境之時,常有華麗的辭藻出現(xiàn)。如《揚(yáng)州新建崇道宮碑銘》:“若乃殿堂陛楯之制,闬閎罘罳之列,或躊躇以閑宴,或窈窕而曼延。睟容肅穆,仗衛(wèi)紛繹。搖太宵之佩,植紫旄之節(jié),附洞陰之磬,扣豐山之鐘。欻若經(jīng)閬風(fēng)而歷琳房,飄如排玄云而揖丹露?!痹偃纭洞笏硒P翔府新建上清太平宮碑銘》:“瞻新宮之狀也,崇墉繚野,絳闕凌空。秘殿云高,俯軒欞而轉(zhuǎn)眩;修廊繩直,步欄宇而中疲。極丹青黼藻之工,窮銑鋈璧珰之飾……”在這類描寫中,徐鉉用了不少富有裝飾性的詞語,文辭比較華麗,但句子對仗工穩(wěn)、音韻和諧、自然流暢,不失典雅之風(fēng)。
徐鉉文亦有不盡人意之處,如徐鉉文用典常有雷同。由于徐鉉學(xué)養(yǎng)深厚,文思敏捷,寫文章的速度很快?!端膸烊珪偰俊芬蹲x書志》稱其文思敏速,凡有撰述,常不喜預(yù)作。有欲從其求文者,必戒臨事即來請,往往執(zhí)筆立就,未嘗沉思。常曰:“文速則意思敏壯,緩則體勢疏慢。”[2]由于寫文章較快,而不多加思索之故,徐鉉文中有這樣的情況:即兩篇文章用相同的典故,出現(xiàn)類似的語句。如《吳王隴西公墓志銘》中有“一游一豫”語,而《大宋重修峨眉山普賢寺碑銘》中亦有此語。再如《大宋鳳翔府新建上清太平宮碑銘》中有“《云門》、《大護(hù)》,綜六代之昭聲;稷下、淹中,采百家之精意”,而在《大宋重修峨眉山普賢寺碑銘》中則有:“定《大護(hù)》、《云門》之樂,舉淹中、稷下之儀”語。在《揚(yáng)州新建崇道宮碑銘》中有“搖太宵之佩,植紫旄之節(jié)”,在《洪州奉新縣重建闿業(yè)觀碑銘》中有“舉紫旄之節(jié),搖太宵之佩”語。
另外,徐鉉文文章缺乏鮮明的個人特色。他雖然推重初唐四杰之文,其文卻無令人拍案叫絕的代表作。既無王勃《滕王閣序》的華彩風(fēng)貌,亦無駱賓王《討武曌檄文》的激情澎湃。其文太過于平穩(wěn),從他的文章中幾乎體會不到任何深切而真摯的情感。徐鉉之文更像學(xué)者之文,而非文人之文,理性有余而感性不足。不過,徐鉉文雖非上品,但其文崇理尚實(shí)、用典妥帖,語句典雅厚重,有宏博雅致之美,高教版《中國文學(xué)史》僅以“浮艷”二字貶斥之,似乎不公。
[1] 袁行霈.中國文學(xué)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22.
[2] 永瑢.四庫全書總目[M].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3] 王力.古代漢語[M].中華書局,1998.
[4] 曾棗莊.全宋文(002冊)[M].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5] 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M].清乾隆刻本.
(責(zé)任編輯、校對:王文才)
The Research on XU Xian’s Articles into Song Dynasty—— Discussion with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WEI Wei
(School of Literature,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062, China)
Th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published by Higher education press considers that the articles by XuXian into Song dynasty always use parallel prose. And the style of his articles is hollow and flaring. But according to statistics, his articles have been proved that they are informative, profound and gently.
XU Xian; Song dynasty; article parallel; prose style
I222.5
A
1009-9115(2011)06-0013-04
2011-05-11
魏瑋(1982-),女,河北廊坊人,陜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yàn)樘扑挝膶W(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