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會軍 鄭慶珠
(1.上海外國語大學 英語學院,上海 200086;2.解放軍外國語學院昆山校區(qū),江蘇 昆山 215300)
畢飛宇是我國當代著名作家,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曾兩度獲得“魯迅文學獎”,其最重要的作品包括:《上海往事》、《哺乳期的女人》、《青衣》、《玉米》、《平原》和《推拿》等。張藝謀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就是根據(jù)畢飛宇的小說《上海往事》改編而成的,他的《青衣》被拍成電視劇在全國各大電視臺熱播,并且獲得電視劇“飛天獎”。
從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畢飛宇的作品開始被陸續(xù)譯介到法、德等國。其作品的英譯相對較遲,但在筆者看來卻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根據(jù)美國羅切斯特大學專門研究翻譯文學市場的“百分之三”項目的統(tǒng)計(康慨,2011),從2008年到2010年的三年中,美國出版漢譯文學作品分別為12、8和9種,共計29種,而其中當代中國內(nèi)地作家的長短篇小說僅19種……三年當中,在美國出書最多的中國作家當屬莫言和畢飛宇,兩個人各為兩本?!肚嘁隆泛汀队衩住返挠⑽陌嫦群笥?007年和2010年由電報書局出版,一經(jīng)付梓出版,就取得了相當程度的認可?!肚嘁隆返挠⒆g本于2008年入圍英國《獨立報》外國小說獎復評名單,而《玉米》的英譯本則于2011年初獲得“曼亞洲文學獎”。兩部作品均由“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首席翻譯家”、美國圣母大學的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及其夫人林麗君(Sylvia Lichun Lin)翻譯成英語,《青衣》的英譯本于2009年又在美國再版。
筆者詳細閱讀了兩部小說的英文版,其可讀性強,吸引著讀者廢寢忘食、手不釋卷地一口氣讀完。不少海外的華裔讀者看了英文版后,也對畢飛宇以及畢飛宇小說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在本論文中,筆者嘗試以畢飛宇的《青衣》為個案,對其譯介到英美世界的情況進行考察,對英譯本中具體的翻譯方法、翻譯策略以及翻譯的效果——尤其是其文學性的再現(xiàn)進行研究,并在此基礎之上探討中國文學走向英語世界、融入世界文學的境遇及其有效的途徑。
《青衣》講述的故事非常簡單。主人公叫筱燕秋,是一個飾演青衣的戲劇天才。“文革”前,19歲的筱燕秋作為A角在《奔月》中因飾演嫦娥而一炮走紅。站在舞臺上的筱燕秋,感覺自己就是嫦娥,她看不上B角李雪芬的表演,當李雪芬從舞臺上下來,興高采烈地要向她傳授演藝技巧時,她居然將一杯熱水潑在李雪芬的臉上,《奔月》因此而熄火停演,筱燕秋也因此背上“妒才”的罵名離開舞臺,轉而到戲曲學校從事教學工作。20年后,40歲的筱燕秋再一次有機會登臺飾演嫦娥,為了這次登臺的機會,筱燕秋又是減肥又是墮胎,甚至把自己的身體都出讓給了贊助商——煙廠老板。這一次的上臺,劇團里安排她的學生春來飾演嫦娥B(yǎng)角。春來是筱燕秋因為其天生的“青衣料子”而精心培養(yǎng)和全力挽留住的一位青年演員,為了挽留春來,筱燕秋甚至主動放棄了A角。但是,上了臺后的筱燕秋,依然不愿意讓出舞臺,依然“霸”著舞臺!在小說的結尾處,筱燕秋因為過于疲勞,在打點滴時睡著了,錯過了開場的時間,當她趕到那里時,春來已經(jīng)登場。春來看上去美若天仙,她才是真正的嫦娥……筱燕秋默不作聲地化好妝,穿著單薄的戲服,來到劇場外漫天的飛雪當中,她開唱了,她唱的依舊是二黃慢板轉原板轉流水轉高腔。雪花在飛舞……
在這部小說里,畢飛宇所寫的是一個人在污濁生活中保留的那份對純粹的渴望,寫的是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疼痛。筱燕秋不甘落伍的心理與自己的年老色衰的現(xiàn)實讓她不能接受,她的自我設計已經(jīng)沒有了實踐機會,愿望與現(xiàn)實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畢飛宇說,其實我們的內(nèi)心,我們的生活遠遠不如我們想像中那么放松、舒展、開闊?!白鳛橐粋€寫作者,我做不到像魯迅先生那樣‘吶喊’,我沒有這樣的思想氣魄,但我至少可以喊一聲‘痛’?!?畢飛宇,轉引自謝安良,2010)
畢飛宇的小說的魅力不僅僅體現(xiàn)在它的情節(jié)和主題上,還體現(xiàn)在他的語言技巧和敘述技巧上。“畢飛宇的語言精致的文字誕生出殘酷、喧鬧、平靜、緊張、張揚和不動聲色,種種情緒化在字里行間,絲絲相扣地連在一起來營造出其每部小說的藝術境界?!?胡也,2010)這與他對于語言或者說文學語言獨到、深刻的認識是分不開的。他曾經(jīng)說過:“語言的魅力讓人迷戀?!瓘恼Z言去談語言,談不出什么來,語言就是洋蔥,剝到最后一定是空的,當然,還有兩行淚,語言首先是個生理問題,你的器官尤其是大腦有沒有生銹。我們的教育有一個功能,那就是銹化。比如說,‘農(nóng)民’這個詞,我們時常用‘淳樸’去和他搭配,這一來‘農(nóng)民’和‘淳樸’這兩個詞就全部銹死了。我所見到的‘農(nóng)民’和成百上千的漢語詞語有關,恰恰和‘淳樸’無關。……我在使用語言的時候有一個體會,讓它從身子骨上過一遍,一看,二慢,三通過,只有這樣你的語言才能行駛在正確的道路上,而不會成為一堆廢鐵。”(胡也,2010)所謂語言的“銹死”實際上是俄國形式主義學派所說的語言自動化、機械化,也就是陳詞濫調(diào)。而文學語言就是“反自動化”、“反機械化”之表達,文學語言必然要避開已經(jīng)“銹死”的表達手法,跟陳詞濫調(diào)分道揚鑣。畢飛宇還說過:“我們必須給語言插上羽毛,讓語言飛起來?!?胡也,2010)說到敘述技巧,作者在《青衣》中使用了一些自由間接引語、自由直接引語或是敘述視角的轉換等手法,對于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刻畫非常生動、逼真??梢哉f,畢飛宇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達到的高度在一定程度上是其獨特的語言表達和敘述手法的高度。
《青衣》創(chuàng)作于1999年,發(fā)表當年,就在文學界引起反響,曾獲2000年最佳中篇小說獎。葛浩文夫婦將其翻譯成英文,2007年11月由“旨在出版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經(jīng)典文學作品和文學新作”的電報書局出版(Telegram Books)。
署名Sam Sacks的學者在美國Open Letters Monthly上發(fā)表了關于《青衣》的評論。他說:“如我所言,這不是一本大部頭的書,但是它把神奇而古老的(京劇)藝術與現(xiàn)代社會贊助與表演之間骯臟的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對于中國的文學領域,我們知之甚少,它注定會越來越透明地呈現(xiàn)在我們這些西方人面前——更多的畢飛宇小說的英譯本或許可以引領我們更好地了解那個我們至今仍感到陌生的文學世界。”①Sacks,Sam.http://www.openlettersmonthly.com/book-review-vagrants-yiyun-li/
在《青衣》英文版的封底上,我們可以看到Peony in Love(《牡丹還魂記》)的作者Lisa See(馮麗莎)對《青衣》的贊賞,她感嘆道:“一部多么難能可貴的小說啊!畢飛宇不僅讓我們領略了中國的戲曲世界,還帶我們走進了一個女人的內(nèi)心深處。希望繼這部小說之后,還會有更多的畢飛宇小說被翻譯過來?!?Bi Feiyu,2009)
在封底上還能看到倫敦《泰晤士報》上的評論:“這部堪稱完美的袖珍小說所關注的是傳統(tǒng)中國戲曲那個與世隔絕的世界……”(Bi Feiyu,2009)
這部小說的價值不僅僅存在于它向西方的讀者講述了一個遠在東方中國的一個為西方人所陌生的梨園故事。作為一位在美國的文學教授和資深翻譯家,葛浩文覺得畢飛宇是“一位非常有創(chuàng)造力的作家,他非常注重語言的運用”(厲振羽,2008)。葛浩文在接受《東方早報》采訪的時候,兩次提到畢飛宇。他說畢飛宇的兩本小說,都是出版社先買了版權,然后請葛浩文翻譯的。相對于其他中國作家來說,他的作品不用擔心翻譯出來不能出版的問題。(華慧,2009)“出版社為什么請我來幫他們翻呢?因為已經(jīng)有法文版,他們有懂法文的,看了,說這個不錯,我們英文應該有?!?華慧,2009)“畢飛宇的新小說《推拿》,我很愿意翻,他也愿意我翻。不過一把版權賣給出版社,出版社要選譯者。找我的話,我大概愿意的,因為我很喜歡?!?華慧,2009)
2008年2月4日Booklit上面發(fā)表的Stewart的書評里有這樣的幾句話:“《青衣》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小說,用一種令人著迷的方式向讀者展示了中國戲劇以及中國戲劇理論”,“這是一部篇幅不長的小說,里面的內(nèi)容之豐富令人震驚,對表層之下的多個層次進行了深入的挖掘。這部小說涉及到多個主題:身份、性別角色、文化的衰退,以及更加普遍的‘嫉妒’、‘悔恨’主題。當大幕落下的時候,它值得場內(nèi)的觀眾全場起立熱烈鼓掌?!?Stewart,2008)
可以說,《青衣》在英語世界里獲得了新的生命,是作者這棵藝術之樹上面結出的又一碩果,使《青衣》的英譯本取得成功的因素都有哪些?
《青衣》英文版The Moon Opera是以怎樣的形象呈現(xiàn)在英語讀者面前的呢?其封面設計與《玉米》的英文版Three Sisters相比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用中國元素來充分展示作品的源出語的文化特色。Three Sisters的封面用中國的民間剪紙藝術呈現(xiàn),畫面上的花鳥人物散發(fā)著濃濃的中國情韻。而The Moon Opera的封面則是京劇中青衣的臉譜。整個畫面由一個青衣的臉譜所占據(jù),主要色調(diào)為粉、紅、白三種顏色,在黑色頭發(fā)的映襯下,顯得美輪美奐,給西方的讀者以耳目一新的異國情調(diào)。
小說的題目《青衣》被葛浩文翻譯為The Moon Opera——“月亮歌劇”?!扒嘁隆笔侵袊鴳蚯械┬械囊环N。按照傳統(tǒng)來說,青衣是旦行里最主要的角色,所以又被稱為正旦,扮演的一般都是端莊、嚴肅、正派的人物,大多數(shù)是賢妻良母,或者是貞節(jié)烈女之類的人物。在英譯本的正文中,“青衣”基本上都被音譯為“Qingyi”,只有小說的題目沒有中規(guī)中矩地直譯。譯者在小說題目的翻譯上一定是動了腦筋的。如果照直翻譯成“Qingyi”自然是行不通的,除非譯者想拒讀者于千里之外,因為英語中不存在“Qingyi”這個詞,讀者看了注定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云。在筆者看來,既然不可音譯,則只能意譯。那么“青衣”能否翻譯成“黑色的衣裳”呢?青衣是多么迷人的女性,她怎么就變成了一件黑色的衣裳?這無疑是一種誤解,對普通的英語讀者會造成阻隔的效果,雖然這樣的誤解對于比較文學、比較文化學者而言具有研究意義。而The Moon Opera這個譯法實在是獨具匠心!原因有以下幾個:第一,小說主要是圍繞女主人公筱燕秋以及《奔月》這個京劇劇目的排練與演出展開的,英文題目中的moon和opera與《奔月》和京劇這兩個概念相互對應、緊密相扣,事實上在英譯本中譯者一直用The Moon Opera來指代《奔月》。第二,筱燕秋常以跑到月亮上面的嫦娥自詡,而月亮實際上還是女主人公試圖逃離現(xiàn)實生活的精神家園。第三,《青衣》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一部關于女人的小說,而在西方文明中,如同一位美國學者所言,“無論在當代還是在古典詩歌中,從時代不明的神話和傳說里,月亮代表的就是女人的神性、女性的原則,就像太陽以其英雄象征著男性原則一樣。對于原始人和詩人以及當代的夢幻者,太陽就是男性,而月亮則是女性。”(劉鋒杰,2006)英譯本的題目似乎可以暗示這部小說是一部關于女人的小說。第四,西方的月亮不僅可以被看成是女性美與美好情感的象征,有時還代表著抑郁與癲狂。而小說中從始至終籠罩著一股抑郁的氛圍,筱燕秋是抑郁的,也是癲狂的。生存的疼痛令其抑郁,而她對于戲劇的癡迷在凡俗人的眼光看來無異于癲狂。文學翻譯是一種跨文化交際,一部作品在進入到一個全新的文化當中之后,就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存在,小說的題目尤其如此,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整個作品在這個英語世界的命運。有了The Moon Opera這個能激發(fā)讀者聯(lián)想的題目,再加上頗具異域特色的中國元素——青衣臉譜,讓人聯(lián)想到這樣的說法: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筆者在讀過小說的英文本之后,又閱讀了小說原文,然后帶著濃厚的興趣對原文和譯文進行了逐字逐句的比對。孫致禮教授在他的《新編英漢翻譯教程》曾經(jīng)說過:“翻譯無法做到‘語言傳真’,但是應該力求‘文化傳真’。”(孫致禮,2007:iv)這實際上是孫致禮多年英漢翻譯實踐的總結??梢哉f英雄所見略同,在通篇考察了《青衣》及其英譯本的對應關系之后,筆者發(fā)現(xiàn),葛浩文夫婦的譯文也體現(xiàn)了這樣的特點,在語言層面上,英文自然、流暢,而在文化層面,譯文多采用直譯加注或直譯加解釋的處理方法,首先盡量傳達中國文化的陌生性和差異性特征,與此同時,則盡量通過注釋和解釋方便讀者對中國文化特有現(xiàn)象的理解。
首先看文化層面。對于小說中的人名、傳說中的人物以及京劇中的一些概念、術語,譯者都是采用音譯或是音譯加尾注的方法進行處理。
關于人名的翻譯。小說中的人物筱燕秋、喬炳璋、李雪芬、春來、面瓜、嫦娥、后羿、青衣、花旦等等在文中都是用漢語拼音表示:Xiao Yaniu、Qiao Bingzhang、Li Xuefen、Chunlai、Miangua、Chang’e、Houyi、Qingyi和 Huadan。對于一些出現(xiàn)不太頻繁的京劇術語,作者的處理方法是在正文中音譯,然后在詞匯表中進行較為詳盡的解釋,一方面?zhèn)鬟_了一種異域的差異性,一方面向英語讀者介紹了中國的京劇藝術。比如:
(1)Dan,the major female role in Chinese opera;
(2)Xi pi,Er Huang:tunes in the operative repertoire are all named,the lyrics are added.
(3)劇團不一樣,再好的演員一個人呆在家里也唱不來一臺戲。當然了,為住房和職稱找領導除外,在住房和職稱面前,出色的演員一個人就能將生旦凈末丑全部反串一遍。(畢飛宇,2008:204)
A drama troupe is nothing like that.No matter how good they are,opera performers cannot stay home and put on a play.Of course,in order to get a good housing assignment or a promotion,outside of sucking up to troupe leaders,the good ones must play all the roles—theSheng,Dan,Jing,Mo,andChou.(Bi Feiyu,2009:37)
對于Sheng、Dan、Jing、Mo和Chou,尾注中都給出了詳細的解釋,此處不再一一贅述。
(4)雖說只是嫦娥的B檔,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二郎神的靈光已經(jīng)照亮春來了。(畢飛宇,2008:213)
She may have been a Chang’e understudy,but no one could deny that the spiritual light of the Erla ng deity shone brightly down on her.(Bi Feiyu,2009:57)
西方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二郎神”為何方神圣,但譯者仍然采取音譯的做法,在尾注中對Erlang進行了詳細的解釋:nephew of the mythicalJade Emperor,然后 a deity with a third,true-seeing eye.
對于中國文化里特有的諺語、格言、警句、名人名言,譯者一般也都是照字面直譯,只是必要的時候添加對一些名人名言出處或是必要的解釋,舉例如下:
(5)炳璋就等著《奔月》上馬,越快越好。夜長了難免夢多。(畢飛宇,2008:205)
Bingzhang couldn’t wait forThe Moon Operato be staged;the sooner the better.The longer the night,the more the dreams;things happen.(Bi Feiyu,2009:38)
在例(5)中,譯者對“夜長了難免夢多”進行了直譯,但是為了方便讀者理解這句諺語的內(nèi)涵,譯者在后面又加了一句“things happen”,對其進行補充說明,使其隱含的意思明晰化。
(6)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對的。炳璋不想革命,就想辦事。辦事還真的是請客吃飯。(畢飛宇,2008:204)
Didn’t Chairman Mao say that revolution is not a dinner party?True enough.But Bingzhang wasn’t remotely interested in starting a revolution;all he wanted was to take care of business.And that’s what a banquet does:it takes care of business.(Bi Feiyu,2009:36)
原文的讀者基本上都知道“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是毛澤東說過的一句話,西方讀者大多不了解這句話的出處,但對“毛主席”還是熟悉的,所以譯者照字面直譯了引語的內(nèi)容,然后又增加了“Didn’t Chairman Mao say that□”,交代了這句話的出處,同時也使譯文的意思更加連貫,邏輯性更強。
(7)但是面瓜是疼老婆的,他在一次房事過后這樣肉麻地對老婆說:“只要沒有女兒,你就是我的女兒?!泵婀系倪@句呆話讓筱燕秋足足想了一個多星期。(畢飛宇,2008:203)
But he loved her,and one night,after he had finished,he said absurdly,“If we never have a daughter,you’ll be my daughter.”She pondered his preposterous comment for a week.(Bi Feiyu,2009:33)
美國編輯看到這句譯文,曾經(jīng)提出要把它刪除,因為在美國人看來這句話有違常倫,譯者通過郵件轉告畢飛宇,他也很意外,他向譯者解釋說,筱燕秋和她丈夫都是20世紀60年代生人,這個時代的人們情感教育很差,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這句看上去詞不達意的話,卻正是最動人的表達。譯者最終接受了畢飛宇的觀點,將這句話保留了下來。
在語言層面,譯者的譯筆非常自然、流暢,仿佛是作者的英文寫作。譯者沒有拘泥于原文的語法結構和用詞,可能讓一位普通譯者旬月躑躅的字詞,到了葛浩文的手里,似乎手到擒來,基本上都能達到形神兼?zhèn)涞男Ч词古紶栍捎趦煞N語言之間的差異過大,不得已略作調(diào)整,效果上也是貌離神合,令人拍手叫絕:
(8)喬炳璋參加這次宴會完全是一筆糊涂賬。宴會都進行到一半了,他才知道對面坐著的是煙廠的老板。(畢飛宇,2008:189)
For Qiao Bingzhang the dinner party was like a blind date,and it was half over before he learned that the man sitting across from him ran a cigarette factory.(Bi Feiyu,2009:1)
對于一個普通的譯者來說,“一筆糊涂賬”未必好譯,a blind date指在第三方安排下與一個陌生人的第一次會面,用在這里恰到好處,是一種動態(tài)對等。
(9)基于此,李雪芬在舞臺上曾經(jīng)成功地塑造過一連串的巾幗豪杰,透過李雪芬的一招一式,觀眾們可以看到女戰(zhàn)士慷慨赴死,女民兵英姿颯爽,女知青豪情沖天,女支書須眉不讓。(畢飛宇,2008:192)
On that basis,she had created a series of heroic women:audiences watched as women warriors fought to the death,they witnessed the valor of female soldiers,they were moved by the lofty sentiments of urban women in the countryside,and they marveled at the sight of female branch secretaries.(Bi Feiyu,2009:9)
原文中“女戰(zhàn)士慷慨赴死,女民兵英姿颯爽,女知青豪情沖天,女支書須眉不讓”在結構上比較整齊對仗;在譯文中,譯者先是用“audiences watched as women warriors fought to the death”來對應“女戰(zhàn)士慷慨赴死”,接下來,用了一連串的平行結構來再現(xiàn)原文中的排比效果:“they witnessed□they were moved by□and they marveled at□”,讀起來朗朗上口、一氣呵成。
(10)筱燕秋一口氣唱了15分鐘,炳璋睜開眼,瞇起來,仔細詳盡地打量起前面的這個女人。這段二黃慢板轉原板轉流水轉高腔有極為復雜的表現(xiàn)難度,音域又那么寬,一個離開戲臺20年的演員能把它一口氣完成下來,答案只有一個,她一直沒有丟。炳璋歪在椅子里頭,沒有動。但是,他在暗中唏噓感嘆了一回。20年,20年哪。炳璋有些百感交集,對筱燕秋說:“你怎么一直堅持下來了?”
“堅持什么?”筱燕秋說,“我還能堅持什么?”
炳璋說:“20年,不容易?!?/p>
“我沒有堅持?!斌阊嗲锫牰暗脑捔?,仰起臉說,“我就是嫦娥。”(畢飛宇,2008:197)
Yanqui sang straight through for fifteen minutes.When she finished,Bingzhang opened his eyes and squinted to size up the woman before him.TheErhuangpiece she’d just sung had gone from slow to meandering to a lyrical rhythm,and then to a strong beat,leading to a crescendo,a complex and demanding melody that required a broad vocal range.She had been away from the stage for twenty years,yet sang it beautifully,without missing a note;clearly,she had never stopped practicing.Bingzhang sat sprawled in his chair,not moving yet deeply moved.Twenty years,he sighed to himself,it’s been twenty years.A tangle of emotions filled his heart.“How did you manage to keep at it?”
“Keep at what?”she asked him.“What is it I’m supposed to have kept at?”
“It’s been twenty years.It couldn’t have been easy.”
“I didn’tkeepat anything.”Finally grasping what he was getting at,she looked up and said,“I am Chang’e.”(Bi Feiyu,2009:20)
關于這一段譯文,看不出一點翻譯的痕跡,得到了美國讀者的贊賞,Sam Sacks大贊兩位譯者譯筆專業(yè)①Sacks,Sam.http://www.openlettersmonthly.com/book-review-vagrants-yiyun-li/,無論是原文的內(nèi)容、節(jié)奏都得到了很好的再現(xiàn)。個別句子還因地制宜、略有發(fā)揮,在原文的基礎上有所提升,比如Bingzhang sat sprawled in his chair,not moving yet deeply moved,就是一例。
4.3 小說文學性的再現(xiàn)
葛浩文在談及他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翻譯時,這樣寫道:“在拿出我的譯稿之前,我總是要確保自己盡可能地忠實于原文的語氣、語域、微妙的差別以及更多的東西,與此同時,我總是為那些不可避免的損失而痛惜不已。對我而言,翻譯不是理論,也不是學術,它是文學、它是激情……”(Goldblatt,2004)。在下文當中,筆者從語音、字體印刷、句法、修辭格、以及敘述模式、聚焦視角等層面分別探討英譯本對小說文學性的再現(xiàn)情況。
(11)……所以戲校食堂里的師傅們都說:“吃油要吃色拉油,說話別找筱燕秋?!?畢飛宇,2008:196)
That is why the dinning-hall workers at the drama school all said,“We chefs use salad oil whenever we cook,and we avoid Xiao Yanqiu by hook or by crook.”(Bi Feiyu,2009:18)
上文中,戲校食堂里的師傅說的是一句順口溜,前半句和后半句正好對仗押韻,譯者毫不含糊,也用尾韻對之,譯文朗朗上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12)“千生萬旦,難求一凈”。這是舊時的藝人留下來的古話了。其實這話不對。筱燕秋從一開始就不能同意這句話?!?畢飛宇,2008:211)
對于“千生萬旦,難求一凈”這樣一句古話,要處理得像句古話才行,看了譯文,我們不禁感嘆譯者的功力:A thousandSheng,ten thousandDan,but a goodJingis hard to find.”(So goes an old,but inaccurate saying passed down by performers from days long gone—one that found no support from Xiao Yanqiu.)(Bi Feiyu,2009:53)
在上一節(jié)例10最后一句話,原文是“我沒有堅持?!斌阊嗲锫牰暗脑捔耍銎鹉樥f,“我就是嫦娥?!弊g文是這樣的:“I didn’tkeepat anything.”Finally grasping what he was getting at,she looked up and said,“IamChang’e.”細心的讀者發(fā)現(xiàn),“keep”和“am”都用了斜體,表示口氣上的強調(diào),使讀者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13)春來剛過了17歲,嚴格地說,還是一個女孩子。但是春來從來就不是女孩子,她天生就是一個女人,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一個風月無邊的女人,一個她看你一眼就讓你百結愁腸的女人。(畢飛宇,2008:212)
Chunlai had just passed her seventeenth birthday and was strictly speaking,still a girl.But she had never really been a girl.In a way she had been born a woman,an enchanting woman,a bewitching woman,a woman who could plunge you into bottomless sorrow with a single look.(Bi Feiyu,2009:56)
原文用了排比結構,而譯文也以排比結構與其對應,譯文和原文在結構上基本對應,嚴絲合縫,很好地傳達了原文的節(jié)奏和韻味。
(14)青衣則不同,就那么一個字,她也要咿咿呀呀的,一步三晃的,一手捂著小肚子,一手比劃著,在那兒晃悠著,蹺著個小指頭,慢慢地哼,等你上完了廁所,把該尿的尿了,該拉的拉了,前前后后擦完了,一回頭,那個字還沒唱完呢。(畢飛宇,2008:210)
A Qingyi,on the other land,takes forever to sing a single word,squeaking and creaking,swaying three times with each step,with one hand over her midsection and the other gesturing with a curving pinkie as she hums and croons;you could get up,go to the bathroom,finish your business,wipe yourself front and back,and return to your seat,only to find that she is still on the same word.(Bi Feiyu,2009:49 -50)
在上面這個60字的長句中,句子的組織、象聲詞的翻譯、夸張手法的傳譯都給譯者帶來很大的挑戰(zhàn),但譯者似乎不費吹灰之力,譯文自然對等,沒有一絲生硬牽強的痕跡。
畢飛宇在小說創(chuàng)造中非常注重敘事手段的使用,常常借助自由間接引語,帶領讀者悄然進入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人物與敘事者的界限出現(xiàn)重合的現(xiàn)象,兩者的界限往往變得模糊起來。
(15)她無能為力。焦慮的過程加速了這種死亡。用手拽都拽不住,用指甲摳都摳不住。說到底時光對女人太殘酷,對女人心太硬,手太狠。30歲,我的親爹,我的親娘。(畢飛宇,2008:211)
And there wasn’t a thing she could do about it.Her anxieties actually sped up the aging process;she could not hold off death with her hands nor claw it back with her fingernails.Time is cruel to a woman.It is merciless and relentless.Thirty years old!Dear Father!Dear Mother!(Bi Feiyu,2009:52)
在上文中,前面三句話是敘述者對筱燕秋面對逝去的青春那種無助與絕望的心情所進行的客觀描述。從第四句話開始,作者帶領讀者直接進入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譯者毫不含糊,對此也是忠實再現(xiàn)。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對于前面敘事者的客觀描述,譯者使用了過去時態(tài),而在人物的內(nèi)心活動部分,譯者則利用自由間接思想(Free Indirect Thought)的方式呈現(xiàn),時態(tài)改為現(xiàn)在時,另外還在翻譯最后三個小句“三十歲,我的親爹,我的親娘”的地方,用三個感嘆號代替了原文中的兩個逗號和一個句號,以此來告訴讀者,這里是人物的內(nèi)心活動,雖然行文當中并沒有用雙引號或是”她想“之類的引述標志。
(16)30歲生日那一天筱燕秋頭一回喝了酒,不到二兩。筱燕秋醉得不成樣子。酒后的筱燕秋握著剪刀把廚房里的圍裙剪成了兩塊。她把兩塊白布捏在手上,權當了水袖。筱燕秋揮舞著油跡斑斑的圍裙,跌跌撞撞,油鹽醬醋的罐子倒了一廚房,咣丁咣當?shù)?,碎了一廚房。她的手不知道被什么碎片刮破了,鮮紅的血液流淌在水袖上,紅白相間的圍裙在半空中拋上去,又落下來,再拋上去,再落下來。(畢飛宇,2008:211)
On her thirtieth birthday,she had her first taste of liquor.It was only a small cup,but enough for her to get truly drunk.She cut her kitchen apron into two pieces and,holding one in each hand and pretending they were the long,loose water sleeves of the opera costume,she waved the white,greasy cloth and stumbled around the kitchen,sending bottles of cooking oil,soy sauce,and vinegar crashing to the floor;a shard of broken glass cut her hand and stained the makeshift sleeves with drops of fresh red blood.The red and white wate r sleeves were flung into the air,then floated down,again and again.(Bi Feiyu,2009:53)
這一段,寫筱燕秋喝酒之后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她走進廚房,揮舞著油跡斑斑的圍裙,進入了角色?;秀敝?,她仿佛登上了舞臺,手里舞動著潔白的水袖,哼哼呀呀地抒發(fā)著千古幽怨。原文當中有幾個地方值得注意:她的手“不知道被什么碎片刮破了”以及“鮮紅的血液流淌在水袖上”,從這兩處可以看出,進行敘述的不完全是全知全能的、冷靜旁觀的敘述者,敘述者與人物本身的視角有些重合。而接下來的“紅白相間的圍裙”又放棄了人物的視角,變成了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或是客觀敘述者的視角。這兩種視角的轉換反映了筱燕秋在醉酒之后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的狀態(tài),現(xiàn)實和幻境之間的界限在她那里變得模糊起來。英譯本對于這一段的處理很有意思,“a shard of broken glass cut her hand”以及“stained the makeshift sleeves with drops of fresh red blood”似乎改變了原文對應部分的視角,變成了客觀冷靜的全知全能視角,但原文中的“紅白相間的圍裙”,卻又被翻譯為The red and white water sleeves,從原文中的客觀視角變成了人物的感覺視角。雖然在局部上與原文并不完全對應,但整體上的效果基本上還是一樣的,都傳達出了人物在恍恍惚惚之中人戲不分的狀態(tài),傳達出想像與現(xiàn)實之間的跳躍和強烈反差。
4.4 個別譯文與原文有所出入的地方
葛浩文在他的一篇論文“Blue Pencil Translating—Translator as Editor”(“刪譯——作為編輯的譯者”)(Goldblatt,2004)一文中曾經(jīng)談到過他翻譯中國小說的經(jīng)歷。他說在西方,有天賦的編輯往往和作者反復進行建設性的對話,從編輯的視角、品味、經(jīng)驗及其對市場了解出發(fā),對作品進行編輯、完善。相比之下,他認為中國的作家在完成一部作品并將其交給出版社的編輯之后,編輯并沒有很好地盡到責任。另外,有些中國作品的質(zhì)量不盡如人意。為了能夠讓英語讀者能夠接受這些中國作品,有時還出于經(jīng)濟因素的考慮,英語世界的出版社在出版這些作品之前對其進行刪改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譯者往往需要做刪譯的工作。無論是《北京娃娃》、《上海寶貝》、《糖》,還是大名鼎鼎的莫言、姜戎、劉震云,都沒有逃脫作品被刪譯的命運。對比了《青衣》和The Moon Opera之后,筆者出乎意料地發(fā)現(xiàn),《青衣》的翻譯沒有刪節(jié)的現(xiàn)象,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原作者非常重視語言藝術,作品的魅力不僅僅體現(xiàn)在情節(jié)和主題上,更體現(xiàn)在語言的運用上。字字珠璣,冒然刪減則會破壞原文的肌理。但有個別地方與原文略有出入。比如下面的例子:
(17)實在是酒席上的大師,酒量過人,見好就收。整個晚宴鳳頭、豬肚、豹尾,稱得上一臺好戲。(畢飛宇,2008:208)
Obiously a master banquet-goer,he was blessed with an admirable capacity for alcohol and a keen sense of when to stop.Bingzhang had put on a good show,supplying plates of phoenix head,pork belly,and leopard tail ,the alpha to omega of any successiful banquet.(Bi Feiyu,2009:)
這里,“alpha”和“omega”是古希臘字母表中第一個字母和最后一個字母,所以 the alpha to omega意為“從頭到尾”。漢語中有“虎頭蛇尾”的說法,比喻做事起始時聲勢很大,后來勁頭很小,有始無終。作者用“鳳頭、豬肚、豹尾”來表達與“虎頭蛇尾”相反的之意,也就是說這場宴會,從頭到尾都是很成功的、很圓滿的,沒有任何遺憾。譯者的譯文與原文的意思有出入,會讓讀者錯誤地把“鳳頭、豬肚、豹尾”理解為宴會上的三道菜,從而誤導讀者。
還有一處與原文有出入的地方在第二章:
(18)幸運的夫妻最急著要做的事情就是命令孩子上床。等孩子入睡了,他們好回到自己的床上,開始他們的慶典。幸福的夜晚都是寧靜似水的,但又是轟轟烈烈的。這個夜晚實在讓面瓜喜出望外,他上上下下地忙,里里外外地忙,進進出出地忙,都不知道怎么好了。(畢飛宇,2008:200)
Now when good fortune has smiled on a couple,the first order of business is to put the children to bed.Once the youngsters are asleep,the adults can head to their bed for the celebration ceremony.In this way a happy night is as quiet as water yet lights up like fireworks.The promise of unanticipated delights had Miangua running around the flat,busying himself in one room and another,not quite knowing what to do.(Bi Feiyu,2009)
原文當中,“他上上下下地忙,里里外外地忙,進進出出地忙”,暗指面瓜忙著“做愛”。面瓜平素要靠乞求才能讓妻子勉強同意與其做愛,這一次妻子破例主動,面瓜有些受寵若驚、大喜過望,因而有些不知所措。這里多個疊詞來修飾面瓜的忙碌,對于刻畫面瓜這個人物的性格是有效果的。譯者不可能沒有讀出這里隱含的意思,可能覺得這里跟后文當中關于這場激情的詳細描寫有些重復,或許覺得這個“黃段子”與全書整體的氛圍、格調(diào)不符,所以將其進行了改寫。
《中華讀書報》2011年1月12日發(fā)表的題為“一少二低三無名——中國當代文學在美國”的文章,比較客觀地反映了近三年來中國當代文學在美國的境遇。2008年,美國翻譯出版的中國當代文學作品12部,在362種英譯文學作品中約占3.31%;2009年,美國翻譯出版的中國當代文學作品九部,在357種英譯文學作品中占2.52%;2010年,這個數(shù)字下降為八部,在317種英譯文學作品中占2.52%(康慨,2011)。2011年,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美國將要出版的英譯漢文學作品五種,其中當代小說只有三部(同上)。所謂“一少二低三無名”,指的是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在美國市場上數(shù)量少,發(fā)行量低,而且沒有什么名氣。這三年當中,我國當代被翻譯成英文介紹到美國的作品是在是屈指可數(shù),畢飛宇能夠有兩部出版,的確是令人矚目的成績,雖然其發(fā)行量同我國其他中國作家的發(fā)行量一樣并不樂觀,但畢竟走出了國門,走進了對翻譯作品一向不太“感冒”的美國,并獲得了重要的文學獎項的提名,這實在中國當代文學的一件幸事。這樣的突破之所以能夠出現(xiàn),與我國近幾年在國際上越來越重要的國際地位以及最近所實施的“走出去”戰(zhàn)略有關,也與中國作家能夠在作品中觀照對全人類來說更加具有普遍意義的主題以及作者獨特的敘述技巧有著密切的關系。故事雖然講的是中國一個普通城市中一個普通的京劇團中的一名演員的經(jīng)歷,卻折射出作者對于“生存之疼痛”這一人類普遍問題的深刻思考。另外,中國以往的作品都是靠新奇、陌生的內(nèi)容來迎合西方讀者對于中國的東方主義的想象,而今,我們的作品也可以靠獨特的敘事技巧和文學性手段以及對普遍性主題的關照來贏得讀者。當然,譯者的選擇也是非常重要的。葛浩文是當之無愧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首席翻譯家,同時他還是一位研究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專家、教授,熱愛中國文學,熱愛翻譯事業(yè),對于中國文學走進英語世界,他功不可沒。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豐乳肥臀》(莫言)、獲得曼亞洲文學獎的《狼圖騰》(姜戎)、《河岸》(蘇童)都得力于葛浩文的翻譯。令人遺憾的是,像他這樣大師級的譯者太少了。如何吸引或鼓勵精通英漢兩種語言、文學、文化的漢學家從事中國文學的翻譯工作,是我們目前亟待解決的重大問題。“如果能在漢學家與海外出版機構之間找個利益的平衡點”(胡安江,2010),就會有更多當代中國作家能夠為西方讀者所認識、了解,他們的知名度也會不斷擴大;只有這樣,更多像《青衣》一樣的中國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才能更好地融入世界文學,為豐富和發(fā)展世界文學作出我們的貢獻。
[1]Bi Feiyu.The Moon Opera[Z].New York: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2009.
[2]畢飛宇.青衣[Z].上海: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2008.
[3]Goldblatt,Howard.Blue Pencil Translating:Translator as Editor[J].Translation Quaterly,2004(33):21 -29.
[4]韓喆.瀏覽疼痛:畢飛宇小說印象[DB/OL].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7 - 01 - 05/content_5565756.htm。
[5]胡安江.中國文學“走出去”之譯者模式及翻譯策略研究[J].中國翻譯,2010(6):10-15.
[6]胡也.給語言插上羽毛[D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1958640100n2rn.html.
[7]華慧.葛浩文談中國當代文學在西方[N].東方早報,2009-04-10.
[8]康慨.一少二低三無名——中國當代文學在美國[N].中華讀書報,2011-01-12.
[9]厲振羽.美國著名漢學家葛浩文譯不了賈平凹的《秦腔》[N].西安晚報,200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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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謝安良.畢飛宇:文學的時代已過去,但文學不會死[N].寧波日報,2010-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