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文學從古至今經(jīng)歷了吠陀時期、史詩時代、古典文學時期以及近現(xiàn)代文學興盛期,每一個階段都為人類留下了光輝燦爛的文學遺產。伴隨著新時代全球化進程的腳步,世界文壇上涌現(xiàn)出7-批優(yōu)秀的印度英語文學作品,納拉揚、奈保爾、拉什迪、阿蘭達蒂·洛伊等印度裔作家大放異彩,他們出生在印度,又有著旅居英美的經(jīng)歷,這種多元文化背景反映在作品中散發(fā)出了獨特的光芒,與印度本土作家一起豐富著世界文學之林。
2006年10月10日晚,一場特殊的酒會在倫敦舉行,6位英國布克獎提名候選人無心品嘗佳肴美酒,忐忑地等待著評選結果。最終,35歲的印度裔女作家基蘭·德塞憑借《失落》一書以黑馬之姿摘得桂冠,成為英國布克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性作家。
基蘭·德塞1971年出生于印度新德里附近的小鎮(zhèn),祖父母與外祖父皆為印度人,祖父曾留學英國,外祖母是二戰(zhàn)爆發(fā)前來到印度的德國人,母親阿妮塔,德塞是印度當代著名女作家,基蘭·德塞14歲時隨家人遷入英國并在一年后定居美國,先后進入本寧頓學院、霍林斯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學習。作家母親潛移默化的影響以及特殊的人生經(jīng)歷使基蘭·德塞從小就萌發(fā)出了創(chuàng)作的天賦與熱情,早在1998年,她的第一部作品《番石榴園的喧囂》就已經(jīng)獲得了成功。
《番石榴園的喧囂》是一部詼諧幽默的小說,故事發(fā)生在印度的一個小村莊,主人公塞帕斯由于出生時恰逢久旱降雨,被認為是個吉兆從而寄托了父母對兒子未來的憧憬,長大后的塞帕斯卻變得愚蠢又懦弱,當了村里的郵遞員,在上司女兒的婚禮上醉酒發(fā)瘋丟掉了工作,塞帕斯羞愧難當逃離了村子,來到了一棵番石榴樹下,他爬上了樹并把那兒當成了家,每日在樹上講一些村民不為人知的小秘密,這些秘密都是他當郵遞員時偷拆信件而得知的,村民們卻錯把他當成了洞知一切的先知來膜拜,甚至引來7--大批外地人來“朝圣”,塞帕斯的父親這次沾了兒子的光,成立了公司,專門負責組織旅行團,出售游人即將送給塞帕斯的禮物,并在番石榴園的周圍布滿了商業(yè)廣告牌,生意越做越大,父子原本存在隔閡的感情演變成了赤裸裸的金錢關系,這種荒唐的鬧劇一直持續(xù)到一群猴子的介入才宣告結束,這些猴子不斷搶奪村里的食物,肆意在居民家中破壞玩耍,擾亂了村莊的正常秩序,面對這種混亂狀況,居住在樹上的“圣人’也無可奈何,露出原形,塞帕斯的“先知”面紗最終被無知的猴子“揭穿”了。
基蘭·德塞運用幽默嘲諷的筆調完成了喜劇的故事,幽默之中透著辛酸,嘲諷之中滲著同情。這部小說于1998年獲得了處女座獎。
真正令基蘭·德塞享譽世界文壇的《失落之遺產》寫作歷時8年之久,我國于2008年1月由韓麗楓翻譯、重慶出版社出版了中譯本,譯名為《失落》o整部作品視野開闊、平衡有致,三代人的生活在三大洲之間貫穿,縱向與橫向交替敘述,回憶與現(xiàn)實相映成章,無論是歸國的游子、旅居的非法移民還是已經(jīng)西化了的年輕一代印度人,皆處在20世紀80年代這個東西方文化碰撞的結合點,當時的印度早已擺脫了英殖民的統(tǒng)治,在獲得自由的同時又無可避免地遇到主動學習西方的尷尬處境。
老法官杰姆拜伊年輕時曾留學英國,棕色的皮膚、咖哩的體味與古怪的口音使他處處感受著屈辱,地鐵上長得再丑陋的白種女人都不愿與他靠近,因為她們自認比他強,作為一名貧窮的印度人,不敢與白人交談,不敢見到陽光,不敢露齒微笑,唯恐英國人看到他有別于白人的牙齦,作為印度人的羞恥之心使他與其他人保持距離,甚至對自己都感到陌生。幾年后,杰姆拜伊帶著滿身的羞辱與印度內務部法官的職位回國,面對只見過一面的新婚妻子,他早已失去了當年的溫柔。在杰姆拜伊看來,印度妻子永遠比不上英國女人。幾十年后,退休的老法官來到了噶倫堡這座荒敗莊園,與世隔離,即使面對為他服務了幾十年的廚子,除了打罵也毫無感情,卻整日對著一條名叫瑪特的狗傾訴溫情。年輕時的杰姆拜伊如同當時成千上萬印度人-樣渴望感受英國先進文化,如愿到達西方后卻處處被人羞辱與排斥,面對白人他變得自卑與羞恥,逐漸地,連“自卑”的感覺也消失了,因為“自卑”是對自我的感覺,但杰姆拜伊早已失去了自我,他把自己看成是一個令人嫌惡的與他毫無關系的印度人,他的靈魂主動脫離了印度人,卻又無法被英國人所接受,最終成為了一個被壓扁的影子,一個嫉妒英國人、仇恨印度人又什么也不是的幽靈。
廚子的兒子比居通過騙取簽證來到美國,卻因為非法移民的身份只能在餐館里打黑工,他生活的圈子里都是一些非法移民到美國的底層人,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試圖拿到綠卡,多數(shù)人卻只能在黑暗中過日子,無法回國,沒有家人與朋友,10年、20年……直到死亡。每當想起這些,比居一陣辛酸,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或者如他所憎惡的印度人一樣拋棄信仰忘記國籍向美國點頭哈腰換取綠卡,或者收拾行囊悻悻回到印度,選擇任何一條路對比居來說都是痛苦,他只能獨自承受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壓力默默度日。
噶倫堡發(fā)生的尼泊爾人動亂是影響人物命運的聯(lián)結點,也是貫穿整部作品的主線,幾個參加暴動的男青年強行闖入法官所住的莊園,任意破壞并搶走了法官唯一的槍,至此以后暴力事件愈演愈烈,改變了小鎮(zhèn)居民的命運。法官的愛犬在動亂中被流浪人偷走,他最后的精神底線也隨之崩潰。噶倫堡動亂同樣影響到了遠在美國的比居,聽到消息后,對父親的思念和身體的傷痛使他選擇了這個錯誤的時機離開美國,頗具嘲諷的是,在回家的路上,比居遭到動亂分子的洗劫,血汗錢、買來的禮物以及身上的衣服全被搶走,只給了他一條女士睡衣遮體,當身無分文身穿女士睡衣的比居叩開家門與老父親相見時,二人抱頭痛哭,飄蕩在噶倫堡上空的只有失落的靈魂,這是在全球化進程中受到影響的一群人,是在東西方文化交融與碰撞中迷失了的一群人。
基蘭·德塞曾經(jīng)說過,雖然這本小說沒有自傳色彩,人物也是虛構的,但她還是受到了家庭環(huán)境以及接觸東西方文化經(jīng)歷的影響,主動探尋兩種文化相互滲透的過程,意識到全球化大環(huán)境中包括印度人在內的整個群體所受到的困境。小說中涉及的全球化、經(jīng)濟不平等、文化多元性等主題使作品具有了時代深度,正如布克獎評委主席赫爾邁厄尼所說,這是一部集喜劇的柔和與政治的犀利于一身。反映人性寬廣與智慧的絕妙小說。
2007年,基蘭·德塞第一次到訪中國,當時的她剛剛獲得世界聲譽,面對記者的采訪,她坦承,獲獎徹底打亂了她的生活,接連不斷的文化活動和學術會議使她無暇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去。直到2008年5月21日,應中國社會科學院的邀請,基蘭·德塞與戀人——200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一起來到中國,經(jīng)歷了初獲獎時的激動與無措,這時的她顯得更加低調,基蘭·德塞說,雖然旅居美國多年,但越來越感到自己更像印度人,相對于美國來說,印度有一種浩蕩的孤寂。正是這種“孤寂”使基蘭·德塞更加關注印度,關注處在“失聲”狀態(tài)下的那群人,她會為此繼續(xù)斗爭下去,探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