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敏和玉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但是最近,他和玉的關系卻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作為海派玉雕的“領軍者”、上海海派玉雕文化協(xié)會會長、著名的玉文化學者,孫敏最近卻很少有時間再去雕玉了,因為他的時間表上排滿了各種演講、講座以及很多“社會活動”,地點遍布大江南北。
“我的這些演講和講座幾乎都是公益性質的,我從來沒有提出過要任何回報?!睂O敏告訴《中國經濟周刊》,早已“身價不菲”的他,希望后半生能以“傳承玉文化”為己任,“盡管這需要作出很多犧牲,但這個事情一定要有人做?!彼f。綿延萬年的時尚
“玉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一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玉溫潤細膩、外柔內剛、內斂而不張揚……這些都是中國人血脈中的東西,是中華民族的特性,我們有責任也有義務將它傳承下去?!睂O敏說,盡管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玉、藏玉,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因為玉現(xiàn)在很貴才喜歡。“我希望越來越多的人在藏玉的同時,能夠更深入地去了解和感受玉文化,這才是真正地愛玉?!?br/> 盡管在所有門類中,玉石其實擁有最為龐大的收藏群體,但是孫敏認為,整個社會對中國玉文化的研究和傳承還是很欠缺的,特別是喜歡玉的年輕人并不多,因為他們更關注時尚。而孫敏則認為,玉是中國人綿延萬年的時尚,也是中國特有的時尚。
據孫敏介紹,中國玉文化發(fā)展經歷了四個主要的階段:一是“器玉時代”或稱“工玉時代”,從舊石器時代開始,人們就將玉石制造成各種生產工具;二是“神玉時代”,人們將玉作為一種圖騰,比如玉豬龍,豬是財富的象征,龍是一種權威的象征,兩者組合起來,變成為“上通神靈、下通黎民”的神器;三是“皇玉時代”,玉是只有皇室成員和上層官僚才可以享用的器物;四是“民玉時代”,明代之后,玉器延伸到民間,逐漸成為財富和吉祥的象征。
孫敏正在籌備將自己對玉文化的研究和感悟集結成書,把玉的歷史與其個人的人生感悟結合起來,提示人們玩玉過程中不要忘記它的文化內涵。
除了傳承玉文化,孫敏也希望能將玉雕發(fā)揚光大。目前玉雕的傳承主要還是以“師傅帶徒弟”的方式,缺乏高素質的專業(yè)人才。孫敏正在通過自己的努力,與上海工藝美術學院共同籌建中國第一所“玉雕學院”,“只有培養(yǎng)出一批高素質、高藝術修養(yǎng)的專業(yè)隊伍,玉雕才能更好地發(fā)展下去。”
“年輕人就知道打電腦,不喜歡傳統(tǒng)文化。但是,說不定通過對他們進行培養(yǎng),他們能把電腦用在玉雕上,這不就是創(chuàng)新嘛!”孫敏說。
五世玉緣
孫敏1952年出生在一個玉器世家,曾祖父是清末揚州著名的玉雕藝人。上世紀20年代,其祖父孫云龍在揚州開設了當時頗具一方盛名的“云龍玉坊”。伯父孫廣慶是揚州著名古玉專家,堂姐夫顧永俊則是當代中國赫赫有名的工藝美術大師。
孫敏受到父輩的熏陶,自幼酷愛玉器。但他的經歷卻十分坎坷,直到1996年,年過40的孫敏成立了“上海寶玉藝術品有限公司”,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熱愛的玉雕事業(yè)中。由此,孫敏成為了海派玉雕理論的奠基人。在此之前,海派玉雕更多地是被稱作“上海工”。
“‘工’強調的是玉雕的工藝水平,而忽視了其藝術價值,這是不合適的,也不利于海派玉雕的發(fā)展?!睂O敏告訴記者,通過他和海派玉雕協(xié)會的不懈努力,海派玉雕無論在藝術上,還是工藝上都得到了更大的認可。
中國玉雕的四大主流門派——京派、揚派、南派、海派,海派玉雕的發(fā)展歷史是最短的,從上海建埠開始形成,至今只有160多年的歷史。但是,海派玉雕的發(fā)展卻是異軍突起、后來居上。在最近5年中國玉雕三大獎項——“百花獎”、“天工獎”、“神工獎”的評選中,3/4的金獎由海派玉雕獲得。從市場角度講,海派玉雕也是市場需求量最大、最受歡迎的種類。
不過,孫敏認為,強調派別并不有利于中國玉雕的發(fā)展,最重要的是大家共同把中國的玉文化傳承下去。海派玉雕之所以相對于其他流派得到更快發(fā)展,恰恰是得益于它“海納百川、中西合璧、南北交融”的特點。
如今,孫氏玉器世家已經發(fā)展到了第五代,也就是孫敏的女兒孫菁菁。有過英國教育背景的孫菁菁已經取得了珠寶玉器鑒定師的稱號,并在玉雕創(chuàng)意和設計上開始嶄露頭角。
孫敏承認自己與女兒在某些觀念上有差異,“年輕人更喜歡簡約、精致、人文的東西,但是對玉的熱愛是一樣的,相信他們一定會做出具有現(xiàn)代美
感的東西,形成了當代玉雕的精神?!?br/>
“瘋狂的石頭”將繼續(xù)瘋狂
最近幾年,孫敏在全國各地為收藏愛好者義務鑒賞玉器就達到了15萬人次,而他也切實感受到了玉石翡翠市場的瘋狂。
“瘋狂的石頭背后其實是人的瘋狂,是人對石頭追逐的瘋狂,當然這種追逐有對文化的追求,也有對利益的追求?!睂O敏認為,瘋狂背后有兩股力量:需求推動和資金推動,這其中有合理的成份,也有不正常的一面。
中國歷代都有“盛世藏玉”的現(xiàn)象,而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喜歡玉、藏玉,也使得日益增長的需求和空前枯竭的資源這對本來就很突出的矛盾更加尖銳,這也解釋了玉價飛漲的主要原因。
但是,從近期來看,孫敏認為市場中確實能感受到巨大的、資金推動的力量,溫州炒房團、山西煤老板。以及很多手中有大筆資金的實業(yè)家。有明顯的跡象將從房市、股市中抽離的錢用于和田玉和翡翠的投資,這也對價格上漲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瘋狂的石頭將繼續(xù)瘋狂。”孫敏說,“上世紀50年代,和田玉籽料才70元/公斤~90元/公斤,現(xiàn)在中上等和田玉籽料就要30萬元/公斤了,價格上漲了幾千倍。實際上,多年以來,玉從來沒有低下高昂的頭,只不過上漲的幅度有時候大。有時候小一些,但總的走勢一直是上升的。加之,無節(jié)制的開采時代已經過去。為了保護環(huán)境,現(xiàn)在不能再無節(jié)制地開采河床,供給量的減少勢必帶來價格的上漲?!薄 霸谶@樣的市場中,投資者和藏家保持理智清醒的頭腦才是最重要的?!睂O敏提示說。
另外,孫敏還特別強調了很多人收藏玉的一大誤區(qū),那就是過于追求玉質,比如所謂紅皮白肉的和田玉、玻璃種帝王綠的翡翠……而忽視了玉的設計和工藝,其實這兩方面是相輔相成的。
“這和玉文化的普及以及藏家的鑒賞水平還有待提高相關。和吃飯是一個道理,在溫飽沒有解決的時候,我們只講求飽腹,而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們會開始講求菜品的色香味、營養(yǎng)價值甚至文化內涵?!彼f。
目前,玉器價格中質地占70%,工藝和藝術價值占30%。而孫敏認為將來后者所占的比重一定會越來越高?!耙驗楹糜裨絹碓缴?,難道沒有好玉就沒有好作品了嗎?漢武帝時、乾隆時,由于當時因為開采條件和運輸條件所限,所用的玉質并不好,甚至青玉也會使用,但是藝術家們一樣能創(chuàng)作出非常優(yōu)秀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