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逢柱,喬 娟
(中國農業(yè)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
作為世界排名前兩位的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大國,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關系相當密切。聯(lián)合國統(tǒng)計司的統(tǒng)計資料顯示,2007年中國是美國高新技術產品的第一大進口市場和第二大出口市場,自中國的進口和對中國的出口占美國高新技術產品總進口和總出口的比例分別為30.20%和8.08%,而美國則是中國高新技術產品的第一大出口市場,對美出口占中國高新技術產品總出口的比例達到了20.02%*① 數據來源于聯(lián)合國統(tǒng)計司國際貿易數據庫(UN-COMTRADE)。。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迅速發(fā)展表明兩國貿易互補性日益提高,但也加劇了兩國的貿易不平衡,引發(fā)了諸多的貿易爭端。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高速發(fā)展動因何在?這種發(fā)展態(tài)勢是否會持續(xù)?如何實現互惠式發(fā)展?本文旨在運用經常市場份額模型重點分析兩國高新技術產品貿易高速增長的動因,并對進一步發(fā)展面臨的制約因素及其基本對策進行初步探討。
統(tǒng)計資料顯示,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真正發(fā)展是從1995年開始的。自此之后,中美高新技術產品的貿易可以分為平衡增長(1995—2001年)和非平衡增長(2002年至今)兩個階段。在不同階段,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呈現出不同的特點。在前一階段,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呈現出三個明顯的特點:一是進出口增速差距不大。這一階段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年均出口增長率為28.03%,自美高新技術產品年均進口增長率為24.81%*② 此處的增長率為環(huán)比增長率。。二是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增速與總商品貿易增速差異很大。三是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保持逆差,而對美總商品貿易卻為順差。在后一階段,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呈現出與前一階段三個不同的特點:一是進出口增速差異迅速擴大。這一階段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的年均出口增長率為37.58%,而年均進口增長率僅為出口的一半。二是中國對美國的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由前一階段的逆差轉變?yōu)槿找鏀U大的順差。自2002年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出現順差開始,2007年順差額已經達到379.30億美元,占當年對美總商品貿易順差的比例高達21.12%。三是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與總商品貿易的增速差異逐步縮小(見表1)。
表1 1995—2007年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與總商品貿易的比較
注: ①中美高新技術產品的統(tǒng)計口徑存在差異。為了避免這一問題,本文采用OECD有關高新技術產品的統(tǒng)計口徑來分析。按照該統(tǒng)計口徑,高新技術產品包括航空航天產品、醫(yī)藥產品、電子與通訊設備、電器設備、非電器設備、武器、科學儀器和部分化學品;②為了剔除美元匯率的影響,本文以1995年的匯率為基準對貿易額進行了調整,匯率數據為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月度平均值;③數據來源于聯(lián)合國統(tǒng)計司國際貿易數據庫(UN-COMTRADE)。
1.測度方法-經常市場份額模型
雙邊貿易的增長雖然源自多重因素,但市場需求的擴大和產品競爭力的提升這兩個因素是主要的物質基礎,它們共同決定了兩國貿易的互補性。在這兩個因素中,競爭力的提升是由出口國能夠控制的內生性因素決定的,如生產技術水平的提高、國內需求的支持、政府的產業(yè)政策、各種相關的鼓勵措施、相關產業(yè)的推動等。而市場需求擴大則是由出口國所不能控制的種種外生性因素決定的,如進口國的收入水平、貿易政策、需求的收入彈性、需求的交叉價格彈性以及互補品和替代品價格的變化等。
在貿易增長動因的研究中,Tyszynski(1951)提出的等市場份額模型(constant market share,簡稱CMS)運用最為廣泛[1]。但該模型在理論基礎上存在一定的缺陷[2],它所能準確解釋的僅僅是競爭力變化在貿易增長中的作用,對需求效應和結構效應的解釋存在很大的偏差[3-5]。與該模型相比,Jepma(1986)以此模型為基礎建立的經常市場份額模型(normal market share,簡稱NMS)更具有科學性。該模型將貿易增長的動因分為市場規(guī)模擴大效應和競爭力提升效應兩個方面,其中競爭力提升效應又分為市場份額增長效應和相互作用效應。其優(yōu)點在于三個方面:一是它不僅考慮了雙邊貿易的情況,還考慮了貿易雙方與世界其他國家貿易的情況,這更加符合貿易實際;二是它考慮了貿易雙方的相互作用效應,這符合需求的差異化特點;三是它剔除了匯率變動的影響,所有貿易數據都運用基期匯率進行調整,使得結果更為準確[6-7]。該模型的表達式為:
(1)
在目前國內的有限研究中,學者們主要運用該模型來研究出口增長的動因及其相關的貿易互補性[8-9]。由于一國對其貿易伙伴的出口與進口是直接關聯(lián)的,因此僅僅從出口的角度來分析難以把握問題的全面及存在的問題。鑒于此,本文對該模型進行進一步拓展,從出口和進口兩個角度來探討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互補性的基礎。依據出口增長的經常市場份額模型的基本原理,可以得到中國自美高新技術產品進口增長的經常市場份額模型,表達式為:
(2)
2.數據來源、產品分類標準與數據調整
統(tǒng)計口徑的差異一直是中美貿易不平衡的一個原因所在。為了避免因統(tǒng)計口徑差異造成的結果誤差,本文所有數據均來自聯(lián)合國統(tǒng)計司國際貿易數據庫(UN-COMTRADE)。該數據庫包含了自1962年以來160多個國家分產品和分流向的貿易統(tǒng)計數據,統(tǒng)計范圍涵蓋了全世界90%以上的貿易流量,商品分類采用SITC、HS、BEC三種標準。其中,SITC和HS標準又有各種不同的分類方法。為避免產品分類標準可能產生的誤差,本文采用SITC Rev.3商品分類標準。另外,為剔除匯率變動的影響,本文以1995年的匯率為基準對1996—2007年的貿易數據進行了調整。
3.實證結果與分析
根據上述兩個模型,本文分別從總體和類別兩個角度分1995—1998年、1998—2001年、2001—2004年、2004—2007年四個階段計算了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增長的動因及其構成的相關數據。同時,為了比較“入世”前后的差異,本文又計算了1995—2001年和2002—2007年兩個階段中美高新技術貿易的增長動因及其構成的相關數據(見表2、表3)。
表2 1995—2007年中國對美國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增長的總體動因及構成 %
表3 1995—2007年中國自美國高新技術產品進口增長的總體動因及構成 %
根據表2和表3顯示的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總體增長動因及其構成的數據可見,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增長率明顯高于自美進口增長率,貿易增長的動因及其構成存在明顯的差異。通過四個階段的出口增長動因及其構成的數據來看,競爭力提升效應始終是中國對美出口增長的主要動力,而美國進口需求增長貢獻較小。在競爭力提升效應中,市場份額增長效應居于主導地位,相互作用效應貢獻較小。其中,前三個階段市場份額增長效應和相互作用效應均呈增強趨勢,而第四階段二者均出現明顯的下降;市場規(guī)模擴大效應的變化則和競爭力提升效應的變化呈現出不同的趨勢,前者波動相對較小,而后者波動較大(見表2)。通過四個階段的進口增長動因及其構成的數據來看,美國高新技術產品競爭力的提升效應同樣是中國自美進口增長的主要動力,但波動明顯。在競爭力提升效應中,市場份額增長效應的波動也很明顯,而相互作用效應的波動相對較小。市場規(guī)模擴大效應在第二和第三階段明顯下降,在第四階段又上升到接近第一階段的水平(見表3)。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fā)現,中美高新技術產品整體貿易的增長動因及其構成均存在不同程度的波動,這說明了中美雙方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復雜性和不穩(wěn)定性的特點。 將 “入世”前后兩個階段的數據進行對比可以發(fā)現,在雙邊市場需求增長變化不大的情況下,中國對美出口增長動因中競爭力提升效應是明顯上升的,而自美國進口增長動因中競爭力提升效應則明顯下降。這說明中國加入WTO對雙邊高新技術產品貿易格局的影響較大。
僅僅從總體上把握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增長動因是不夠的,因為雙邊貿易主要集中于少數類別的產品。為了進一步考察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高速增長的源泉,本文沿著整體增長動因及其構成的思路,重點分析了航空航天產品、計算機辦公設備、電子與通訊設備和科學儀器這四類主導產品的進出口增長動因。
在中國對美出口的四類主要高新技術產品中,計算機辦公設備的平均出口增長率最高,而科學儀器的平均出口增長率最低;航空航天產品、計算機辦公設備、電子與通訊設備三類產品的出口增長主要歸因于競爭力的提升,而科學儀器出口增長的主要動因則是需求增長和競爭力提升共同作用的結果。在競爭力提升效應中,市場份額增長效應起主導作用,而相互作用效應較小。其中,計算機辦公設備平均競爭力貢獻和市場份額增長貢獻均最大,而科學儀器的平均競爭力貢獻和市場份額增長貢獻均最小。各類產品的出口增長動因及其構成均存在明顯的波動(見表4)。
表4 1995—2007年中國對美國主要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增長的動因及構成 %
在中國自美進口的四類主要高新技術產品中,計算機辦公設備的年均進口增長率最高,而科學儀器的年均進口增長率最低;計算機辦公設備、電子與通訊設備、科學儀器三類產品進口增長的主要動因在于競爭力提升,而航空航天產品進口增長的主要動因在于中國市場需求的增長。在競爭力提升效應中,市場份額增長效應作用明顯,而相互作用效應較小。其中,計算機辦公設備平均競爭力提升貢獻和市場份額增長貢獻均最大,而航空航天產品的平均競爭力貢獻和市場份額增長貢獻均最小。各類產品的進口增長動因及其構成同樣存在明顯的波動。將“入世”前后兩階段的結果對比發(fā)現:在對美出口的四類產品中,計算機辦公設備的出口增長最為明顯,電子與通訊設備明顯下降,而自美四類產品的進口增長均是下降的;與“入世”前相比,“入世”后航空航天產品、計算機辦公設備和科學儀器對美出口的大幅增長主要動因在于中國產品競爭力的提升,電子與通訊設備的出口增長下降則源于中國產品競爭力的下降,而自美四類產品進口下降的主要原因均在于美國產品競爭力的下降。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fā)現,競爭力因素在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增長中作用明顯,它擴大了各自產品在對方市場的市場份額,為雙邊貿易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相對于進口增長,競爭力提升效應對中國對美出口增長的作用更為明顯,這說明中國相對于美國高新技術產品的競爭力得到了明顯的提升。為了驗證這一判斷,本文運用Hoen和Oosterhaven(2006)提出的附加顯示性比較優(yōu)勢指數ARCA(additive 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來測度中國相對于美國四類主導高新技術產品和高新技術產品整體的國際競爭力[10]。ARCA指數將傳統(tǒng)的RCA(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與空間經濟學中的區(qū)位熵LQ(location quotient)結合起來,具有對稱分布特點,能夠充分體現出口專業(yè)化,同時避免RCA的非正態(tài)分布和不能反映比較優(yōu)勢動態(tài)變化的缺陷[3],其計算方法見公式(3):
(3)
根據式(3)計算得到的結果見圖1。由圖1可以發(fā)現:與美國相比,中國高新技術產品總體競爭力不強,處于比較劣勢,但劣勢正在不斷縮小;從類別看,四類主導產品中計算機辦公設備、電子與通訊設備的競爭力處于上升趨勢且已經超過了美國,而航空航天產品和科學儀器處于劣勢且變化很小。結合貿易量發(fā)現,1995—2007年中國相對于美國競爭力提升的兩類產品中,計算機辦公設備和電子與通訊設備的出口占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總出口的比例超過了80%,而進口占比只有50%左右。這說明這兩類產品競爭力的提升是中國高新技術產品競爭力相對于美國快速上升的根本原因,也是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順差的主要來源。
上文的分析表明,在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增長中競爭力提升效應起著主要作用,雙邊市場規(guī)模擴大的作用也越來越明顯。這兩個條件為未來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從現實看,未來雙邊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卻充滿了諸多的不確定性。首先,貿易不平衡的加劇增加了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風險。2007年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高達1795.57億美元,而高新技術產品的貿易順差就達到了379.30億美元。巨額順差導致美國國內貿易保護特別是對中國的貿易限制壓力越來越大。其次,美國對中國高端的航空航天產品、科學儀器的出口限制,統(tǒng)計口徑的差異和匯率爭端使得雙邊貿易空間縮小[11-12]。第三,中美知識產權爭端加劇了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不確定性和波動性。在中國對美高新技術產品出口結構中,加工貿易所占比例過高,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新技術產品出口較少[13]。最后,金融危機的爆發(fā)所導致的美國經濟衰退及其復蘇的不確定性,將會使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限制進一步加劇,影響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為了實現中美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持續(xù)健康發(fā)展,中國應該高度重視這些問題并采取行之有效的對策。首先,加強與美方在知識產權等問題上的協(xié)商與溝通,為雙邊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健康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的制度環(huán)境。知識產權糾紛一直是中美貿易特別是高新技術產品貿易的一個最大障礙和貿易爭端的主要來源。中國應該從實際出發(fā),加強與美國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合作與協(xié)調,為美國高新技術產品提供真正的“國民待遇”。其次,對高新技術產業(yè)設置必要的進入壁壘,抑制FDI向加工貿易領域的無序擴張,從源頭上控制加工貿易的過快發(fā)展,切實改變高新技術產品出口中加工貿易比重過高的局面。第三,加強自主創(chuàng)新,打破技術引進中的惡性循環(huán),提高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新技術產品的貿易比重。最后,充分認識到金融危機的“雙刃劍”作用,適度調整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退稅政策,加速出口結構升級。
參考文獻:
[1]Tyszynski H. World Trade in Manufactured Commodities: 1899—1950[J]. The Manchester School of Economic Social Studies, 1951,19(9):272-304.
[2]Merkies A, Meer van der T. A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Constant Market Share Analysis[J]. Empirical Economics, 1988,13(2):65-80.
[3]Junz H B, Rhomberg R R. Prices and Export Performance of Industrial Countries: 1953—1963[R]. Washington:IMF, 1965.
[4]Jepma C J. Extensions and Application Possibilities of the Constant Market Shares Analysis: The Case of the Developing Countries Exports[M]. Groningen: University of Groningen Press, 1986.
[5]Batista J C. Competition Between Brazil and Other Exporting Countries in the US Import Market: A New Extension of Constant Market Shares Analysis[J]. Applied Economics, 2008,40(19):2477-2487.
[6]Fredoun Z A E. Constant Market Shares Analysis: Uses, Limitations and Prospects[J]. Australi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 2006,50(4): 510-526.
[7]Jenkins R. China’s Global Growth and Latin American Exports[R]. Helsinki: World Institute for Development Economics Research of the United Nations University, 2008.
[8]程畢凡,謝陳秀瑜. 中國與東盟國家經濟關系----現狀和發(fā)展趨勢[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88:178-179.
[9]陳建軍,肖晨明. 中國與東盟主要國家貿易互補性比較研究[J]. 世界經濟研究, 2004(8):22-28.
[10]Hoen A R, Oosterhaven J. On the Measurement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J]. The Annals of Regional Science, 2006,40(3):678-683.
[11]萬光彩, 劉莉. “原產地”統(tǒng)計原則、“所有權”統(tǒng)計原則與中美貿易不平衡[J]. 財貿經濟, 2007(1):116-120.
[12]林玲,桑俊. 美中高新技術產品貿易逆差的原因探討[J]. 商業(yè)時代, 2007(35):29-30.
[13]陳文敬,張威. 從外部依賴走向自主成長----我國高新技術產品進出口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J]. 國際貿易, 2005(2):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