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飛天

一

如果一個女人明知道一個男人有老婆,有情人,還和他玩情感游戲,那她一定二百五了,腦子被驢踢了。我就是這樣的二百五,而豪建就是一頭讓女人犯傻的驢,他不止踢了我的腦子,還給我洗了腦。

我喜歡上了豪建。

當時間推移,這種喜歡變?yōu)椴豢删人幍膼鄣臅r候,我惟一想做的就是怎么能和他滾落到床上,成為他真正的女人?？墒呛澜ú唤o我這個機會,他說做愛是情人之間的事情,他只把我看做知己。這話讓我相當崩潰,一個男人不想和對他示愛的女人上床,只能說明這個女人真的很失敗。

我一直在尋找和豪建上床的機會,當然這種機會只能寄托在酒后。酒后亂性一直是男女之間鐵定的法則,不容置疑。

我和豪建是在酒桌上認識的,這年頭,認識不認識的,相干不相干的,都往一堆湊。不喝酒的豪建很瀟灑,妙語連珠,是白馬王子那一類的,很招女人待見。

可是一喝上酒,他人就變了,如同一個酒壇子一樣,不把酒喝個透,誓不罷休。豪建還有個臭毛病,喝酒時愛打電話,當然這也源于他的電話不斷。我就是通過電話判斷豪建是既有老婆,又有情人的雙料男人。豪建和她調情弄景,叫著“親愛的”那一個肯定是情人。而豪建對她言聽計從,說“就快回家的”那個肯定是老婆。

我喜歡探究酒后的男人,因為,酒后往往能讓情愛故事再繼續(xù)。

也許是我的情有獨鐘,也許是順路,豪建的朋友常會把大醉的豪建很不負責任地甩給我,要我送他回家。豪建很難送回家,他總是薅著我的衣領,非讓我陪他去K歌不可。

全陪?如果可以,我當然樂不可支。可是豪建總強調當我是知己。知己這個詞,我一直不看好,大凡男人把女人當知己,更多的是沒把她當女人,缺乏占有的欲望。

對于豪建的拒絕,我早習以為常了,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那么熱愛喝酒。按理說一個老婆和情人俱全的男人,該是有的放矢,能盡情發(fā)泄的吧?？珊澜ㄐ氖轮刂氐臉幼?明顯地有借著酒勁,逃避現(xiàn)實之嫌。

我是個愛較真的女人。

我篤定表面風光的豪建內心一定有創(chuàng)傷,否則,他怎么會任意地傷害自己的身體,直到喝得一塌糊涂,才作罷呢。

在又一個喝多的夜晚,豪建吐了我一身。他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扎在我的懷里,大哭起來,他說小柯,別管我,別管我,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可當我問豪建,你怎么罪孽深重了?他卻歪著脖子瞪著眼,警惕地問我,你是我的誰,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

因了好奇,所以接觸,又因一來二去的接觸,成為喜歡。同病相憐,是通向愛的甬道。我剛失去男友小陳,看到脆弱得大哭的豪建,我的心顫抖了,我的手忍不住插入豪建濃密的長發(fā)里,愛撫地將他的頭貼攏過來。

我說乖,聽話,就把不開心的事,放在酒里吧。他答應著,不住地嘔吐。

我把豪建帶回家,替他清理了一切,他乖乖地像個孩子。當我碰到他的下體時,他巧妙地躲開了,我輕輕地笑了笑。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當你是知己,不上床。

二

豪建真的把我當成了知己,那晚,他跟我說了很多。

他說,他有一個情人,他很想和她在一起,給她幸福?？蛇€沒和妻子說離婚的事,妻子卻懷孕了。

豪建說到這,我在心里不禁癡笑了一下,真的假的?那么俗套的情節(jié),也虧他編得出。豪建顯然從我的臉上看出我內心發(fā)出的疑惑了,他繼續(xù)說,她妻子是個很敏感,又很霸道的女人,很快,就知道了他有情人,并查詢到了情人是誰。她居然很不理智地開車撞傷了她。

是嗎?我張大了嘴,居然有這樣的女人,為情以身試法。

豪建不理會我的吃驚,他接著說,情人殘了,失去了雙腳,她沒有起訴豪建的妻子,只求豪建一輩子照顧她。豪建凄苦地望著我說,拋妻棄子,我鄭豪建能做出這樣的事嗎?說完,他拿出手機,讓我看里面存著的照片。

我看到一個大肚子女人,云鬢高聳,面容嬌美,這是個一等一的女人,即便有孕在身,也沒破壞她原有的氣質,相反還多了一種凝重的,不可侵犯的氣息。不由得,她讓我肅然起敬。

我問豪建,這就是你總是醉酒的原因吧?

豪建重重地點頭,罪孽深重啊,豪建又一次嘆了口氣。他說自己真的不能釋懷,放棄誰都是錯。

一個小時之后,豪建睡著了。

豪建睡得很沉,我躺在豪建的身邊,用手輕輕地撫摸豪建的臉頰,他真像我的前男友小陳,我和小陳相遇時,小陳還沒從悲情的戀愛中解脫出來。他天天喝酒,有一個晚上,差點凍死在街頭,是我救了他。他說是我給了他新生,他一定要好好地愛我,可是不久之后,他卻在一場交通事故中身亡了。

我從山城而來投奔姐姐,沒遇到姐姐,卻遇到了豪建。我喜歡上了豪建,他的脆弱,真像死去的小陳。我不錯眼珠地看著豪建,真想親吻他,可是我不敢,我怕驚走豪建,因為他說過無數(shù)次了,小柯,有些女人生來就只能是男人的知己,一旦界限打破了,從此就是兩相別離。

豪建在點我,我心知肚明,但我覺得我和豪建上床那是遲早的事,是豪建顧慮得太多。此刻,豪建的電話不住地震動,我猜想這一定是那個大肚子女人打來的,她在催豪建回家呢。

陡然地,女人的電話成了助燃劑,我心中的欲望像潰壩一般,勢不可擋。我關掉了豪建的手機,掀開被子,把頭深深地埋在豪建的雙腿間。

吸吮,我還是第一次。

豪建的身體在膨脹,他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雖然含糊,但是我清楚地聽他叫了我一聲,小柯。他知道是我,他沒拒絕我。原來,男人說不上一個女人,只是口頭的闡明,理智的推讓。如果真的有了機會,他們便是劍在弓上,一觸即發(fā)了。

欲拒還迎,也適合男人。

豪建說我傻,的確,我很傻,即便離開,我也愿今生有那么一次。豪建將我顛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上了我,他的吻雨點般襲來,我不能自持了,頃刻間汪洋一片……

纏綿,到死的纏綿,是我對性愛的惟一理解。那一場性愛,讓我脫胎換骨了,豪建近乎咆哮般的呻吟之后,是低低的私語,他趴在我的耳邊說,小柯,我真想離婚。

性愛時的誓言,就是謊言,可我卻信了。

三

我約了大肚子女人,我說豪建和我在一起了,你退出吧。那個優(yōu)雅的云鬢高聳的女人說,來說的不止你一個,可不久之后,她們都消失了。

我冷哼一聲,難道你也要對我下手嗎?

女人拿起了手袋,她說不知我在說什么。但我知道我是來做什么的,女人下樓梯的時候,我推了她一把,她滾落樓梯的瞬間,很可怕。至今想起來,我都不以為那是真人,總覺得她不過是一場戲里的道具,是穿上女主角衣服的替身。

我的罪惡之手殺掉的那個嬰兒,不是豪建的,因為那個女人不是豪建的妻子。那個優(yōu)雅的大肚子女人,是豪建的情人。事情跟豪建說的相反,豪建的情人開車撞了豪建的妻子,讓豪建的妻子半殘了。

豪建怎么能和這樣惡毒的女人在一起呢?于是,他利用我對他的癡愛,借我之手,除掉了優(yōu)雅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還害得優(yōu)雅女人從此不能生育。

這些都是我猜測的,因為豪建聲嘶力竭地向我解釋,他真的喝多了,把事情弄反了。我信了豪建,也許在他的心里,情人和妻子的地位原本就是置換的,所以,才弄錯了角色。我不介意我成了豪建的幫手,因為那個優(yōu)雅的女人,就是小陳的前女友,小陳就是為了張見她一面才出車禍的。

優(yōu)雅的女人說了,小陳你來吧,我就要結婚了,帶著你肚子里的孩子和別人結婚了。世間的情事就是這樣的輪回,卻又莫測著,所有的接觸,都是刻意的安排。幾個月前,姐姐說,小柯,你姐夫有了情人,你要幫我。

豪建太自作聰明了,居然拿情人的照片騙我。

四

豪建說,他早就識破了我是他未見面的他妻子同父異母的妹妹了。豪建向我懺悔,找情人真不是一件好事,有些情人是利欲熏心的,她們看中的只是她們原有的男人沒有的東西,比如錢和權。

豪建最終承認,他是利用我除掉了他情人肚子里的孩子。這樣,他就可以安心地,慚愧地守著我殘缺不全的姐姐一輩子終老了。

我慘然淚下,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重重地給豪建一個嘴巴。我和姐姐都沒逃脫一個好看男人的手心,我們都重重地愛了,卻重重地傷了。

我對豪建嚷,你還我姐姐!

豪建吃驚地望著我,他說,你已知道你姐姐不在人世了?

優(yōu)雅女人開車撞死了姐姐,他們把尸體藏了起來,所謂姐姐來電,催促他也回家不過是個假象,是做給外人看的,電話都是豪建的情人打的。

豪建跪在我身邊,他求我保密,姐姐一直不孕,沒想到情人有了他的骨肉,他才任情人胡作非為的。我冷哼一聲,很想質問豪建,難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嗎?

可我沒忍心,豪建拽著我的手,請求我留下,我哭著搖頭,這個男人和小陳有太多的相似,卻單單沒有小陳的善良。

其實,我也不是個善良的人。

當年我和姐姐分離時,爸爸留了幅價值連城的字畫,歸屬于我們兩個人,卻被姐姐私吞了。我記恨過姐姐,所以當小陳酒后向我敘述優(yōu)雅女人的背叛和惡毒時,我默認了她的所作所為。本來一切都可以不發(fā)生的,是我向小陳透露了那幅畫的價值,它就掛在豪建和姐姐的臥室里。

想必小陳是無意間說給了優(yōu)雅女人的。無意,這是我的理解,我但愿小陳是真的無意,因為他是我心中僅存的美好。

五

優(yōu)雅女人自首了,她承認是她故意撞死了姐姐,她一個人扛了,誰也沒說,大概她心里還是愛的吧?？墒?她的愛里滲透了過多的利益,它們讓愛變質了。霉變的愛情,怎么能長久呢?于我,于豪建,或許沒有小陳。

人世間的過往,有時真如一場夢,醒來,仿佛什么都沒有。又仿佛什么都有,沉沉甸甸的是悔恨,輕飄飄的是過往云煙。

一夜之間,愛,忽地就沒了。

豪建死了,死在酒后的馬路上,他居然是被凍死在寒冬臘月里的。一場涉及到很多情變的故事,最終僵死在冬日里。

如今,只剩下一些交錯的東西,糾結于心,它們像冷風一般,呼啦啦刺痛了我的雙頰,此刻我麻木地,幾乎要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