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衛(wèi)
當警車開進局機關時,嗚嗚的叫聲讓所有人都停下工作來,或將頭伸出窗口,或跑下樓梯看熱鬧。
我戴著手銬,從容地上了車。盡管我沒有回頭,但還是感覺到了背后的許多驚嘆和惋惜,當然還有許多幸災樂禍。我進去了,最高興的人是他——乜局長,準確地說是乜副局長,畢竟上級還沒有下文任命他為我們這個機關的一把手。
我得介紹一下我是誰了,我是這個機關的副局長,而且排位第一。論能力、關系和人品,我都有可能成為正局長,因為老局長上個月已光榮退休了。上級在沒有任命一把手前,讓我暫時主持工作。
這時候,同是副局長的乜德斯在拼命跑關系。誰不想當一把手呢?何況我們這個局還是管錢的要害部門。
乜德斯綽號“捏得死”,心狠著呢。我倆同僚,但長期唱反調,我說東他說西,我說喂鴨,他就說宰雞。有時把我氣得吐血,但也沒有辦法,因為他的后臺老板——他的舅舅是我們這兒的大員,管著我們的烏紗帽。
我進去了。因為我涉嫌經(jīng)濟問題。于是查賬的班子迅速組建起來——當然他們都是些專家了,要想躲過他們的眼睛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一查就是半年。這半年,我?guī)缀跏窃谂c世隔絕的環(huán)境中度過的。
當我再走入社會時,一樣是小車來接,只是不是警車,而是上級派來的專車。我又回來了,回到單位,路過乜副局長辦公室——這半年他也還是副局長,上級始終沒給我們單位任命一把手。
乜副局長睜大眼睛,那瞬間的反應,絕對比見到鬼還恐怖,“馬——馬局——”。我笑了,我相信一生中能這樣坦蕩、這樣從容地笑的機會絕對不多。但接著警車又嗚嗚地開進來了。乜局的臉上又露出笑意,他肯定在想,這是又來把我抓回去的警察,而且還是局長帶的隊,直接來到乜德斯辦公室。
乜德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忙道:“你們在會議室坐,我馬上派人安排飯!”
帶隊的局長說:“乜局,不必了,我們是來——”
乜德斯道:“我知道,還是馬局的問題。”
帶隊的局長搖了搖頭,示意隨從出示逮捕證,上面赫然寫著:乜德斯。
這次乜局的臉比見死人還難看,嘴上“啊啊”不知所云。
乜德斯進去了,而我官復原職,不出一周,我就被任命為我們局的一把手。那些員工們真是云里霧里,看不明白了。
為了安定職工情緒,我請上級主管領導來專門解釋這件事。
原來,我和乜局競爭最激烈的時候,上級收到一封信,反映我有嚴重的經(jīng)濟問題,于是我進去了。但查來查去,我清清白白沒有問題,反而是乜局將一筆一千萬元的資金弄得去向不明。
再查,原來這筆錢乜德斯以給局機關創(chuàng)收辦實體的名義逐漸變?yōu)榧河辛恕?/p>
結局就是這樣了。
只有一點領導和同志們都不明白:這信是誰寫的?大家一定猜是乜德斯,或他的同伙。
大家錯了,這信就是我寫的,我把自己告了。因為只有這樣上級才會來查。如果直接告乜德斯,憑他上頭的關系,我估計十有八九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件事就到這里吧,大家別說我也不是什么好鳥,我這也是為人民除害啊!
【原載2010年4月29日《檢察日報》】
●山東省滕州陳冰薦
題圖 / 偽裝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