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琴芳
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視角看《他們眼望上蒼》中珍妮的成長
傅琴芳
黑人女作家赫斯頓的代表作《他們眼望上蒼》主人公珍妮成長過程中女性意識的覺醒一直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關注。筆者認為珍妮成長過程中追求的不僅僅是完整獨立的女性意識和身份。試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視角出發(fā),探討珍妮在成長過程中是如何處理作為人類的她同自然的關系、作為女性的她同男性的關系和作為黑人的她同白人的關系,即如何超越人與自然、男性與女性、白人與黑人這些二元關系,從而獲得一種獨立、和諧的生存狀態(tài),一種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能平等和諧、互相依存的新型關系。
生態(tài)女性主義;超越;二元關系;獨立、和諧
生態(tài)女性主義是由生態(tài)運動與女權運動結合而成的時代思潮,它主張把“自然歧視”與“性別歧視”聯(lián)系起來,反對在父權制世界觀和二元論思維統(tǒng)治下對自然、女性和其他種族等“弱勢群體”的壓迫,倡導建立一種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平等和諧、互相依存的新型關系。本文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視角出發(fā),探討黑人女作家佐拉·尼爾·赫斯頓的代表作《他們眼望上蒼》的主人公珍妮追尋她在世界上的位置的過程,即她的成長過程。《他們眼望上蒼》被認為是女性主義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其主人公珍妮成長過程中女性意識的覺醒一直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關注。筆者認為珍妮成長過程中追求的不僅僅是完整獨立的女性意識和身份,而是一種獨立、和諧的生存狀態(tài),一種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能平等和諧、互相依存的新型關系?!皦浩鹊牟煌问皆谖幕校尸F(xiàn)出一張由各種二元關系織成的網(wǎng)”。作為黑人女性,在珍妮的成長過程中,她需要處理好以下二元關系:作為人類的她同自然的關系、作為女性的她同男性的關系和作為黑人的她同白人的關系?!岸摰倪壿嫿Y構構成了把不同壓迫形式聯(lián)系起來的基礎,”要獲得一種獨立、和諧的生存狀態(tài),珍妮須超越人與自然,男性與女性、白人與黑人這些二元關系。
生態(tài)女性主義者普魯姆德強調,二元結構不僅否定主宰對他者的依賴性和兩者之間的同一性,從而將他者背景化,并導致兩者的極度區(qū)分;而且否定他者相對于主宰的獨立性,將他者同質化和工具化。因此,要使二元論解體,主宰與他者和諧平等,就需要既承認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和延續(xù)性,也要肯定兩者間的差異性和他者的獨立性。
現(xiàn)代文明割裂了人與自然的同一性。珍妮的第一任丈夫和第二任丈夫都視自然為工具。尤其是第二任丈夫喬。喬是現(xiàn)代商業(yè)文明的代表。他買賣土地,開商店、郵局等等,一心要成為有錢有勢的大人物。在他的生活中,自然只是資源。珍妮熱愛自然,她與自然的同一性不僅是物質的,更是精神的。在物質上,自然為她提供了物質保障:土豆,豆子,甘蔗,改善伙食的野味,湖里美味的各種魚類。更重要的是,自然是她的精神源泉和力量源泉。孩童與自然的和諧“起源于那個同感覺經(jīng)驗和大地緊密相連的直覺層次”珍妮對人與自然的延續(xù)性的理解首先是源于童年和少年時代的直覺。在小說開頭,還象兒童一樣純真的少女珍妮就是依憑直覺感受自然,以自然為師:
她仰面朝天躺在梨樹下,沉醉在來訪的蜜蜂低音的吟唱、金色的陽光和陣陣吹過的輕風之中這時她聽到了這一切的無聲之聲。她看見—只帶著花粉的蜜蜂進入了一朵花的圣堂.成千的姊妹花萼躬身迎接這愛的擁抱,梨樹從根到最細小的技椏狂喜地戰(zhàn)栗,凝聚在每一個花朵中,處處翻騰著喜悅。啊!能做一棵開花的梨樹—或隨便什么開花的樹多好啊!
蜜蜂與梨花是完全不同的種類,它們彼此不同,彼此獨立,但它們卻能相互擁抱,分享幸福。蜜蜂的吟唱,金色的陽光和陣陣吹過的輕風,再加上亮晶晶的葉芽和雪白純潔的花朵,還有處處翻騰著的喜悅,這些構成一幅非常美麗、和諧的畫景。珍妮從自然中學會了關懷生命,體會到了和諧與獨立,這種幸福和諧成了她一生孜孜不倦地追求的生存狀態(tài)。
隨著經(jīng)歷的增長,當珍妮逐漸認識到了自然異己的獨立性時,她才超越了人與自然的二元對立。自然也有自己的活動規(guī)律。例如,季節(jié)的更替,“鋸齒草開花了,颶風要來了”等,不是人類所能改變的。人類不能無視這些規(guī)律,否則結果只會是人類付出慘重的代價,如小說中的茶點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印第安人尊重自然規(guī)律,早早離開,去了安全的高地。經(jīng)過颶風的珍妮與自然的關系更加成熟。她明白自然是多元的,其中不僅有梨花和蜜蜂,也有颶風和死亡。生活中不僅有幸福和甜蜜,也有不幸和痛苦。這些自然規(guī)律,是“她無法對抗的東西”。
白人—黑人二元論是理性—自然二元論的變體。白人是文明、理性的代表,是優(yōu)越的一方。黑人被等同于野蠻或荒野,是低劣的一方,需要白人的統(tǒng)治。在代表白人了白人文化思維的喬的眼里,黑人不懂文化。每晚聚集在喬的商店門廊前黑人們的談話只是“胡鬧,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物在消磨時間”。他需要與他們劃清界限,因而他要求妻子珍妮和他一起,從住房、服飾到言行都要與他們保持距離。
對從自然中感悟到的和諧平等的生命狀態(tài),使得珍妮對自己黑人文化本能地熱愛。透過珍妮的眼睛和感受,白人—黑人二元論被超越了。黑人與白人之間的延續(xù)性首先體現(xiàn)在白人依賴于他們的勞動。 沒有大家的付出,喬獨自建不成伊頓維爾市。沒有黑人季工的勞動,大沼澤地的豆子就有可能爛在地里。延續(xù)性還體現(xiàn)在黑人是和世界一切人種一樣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的正常人。黑人的生活同樣是充實的。黑人也有愛情、忠誠、歡樂、幽默、對生活的肯定態(tài)度,他們的生活中也必然會存在不幸和悲劇。他們會“當場即興創(chuàng)作與演奏黑人傷感民歌,跳舞、打架、唱歌,哭的、笑的,每個小時都有人得到愛、失去愛。白天為掙錢整天干活,晚上為愛情整夜打架。
黑人的文化獨立性也是顯而易見的。首先,黑人的語言不同于白人的標準英語。愛麗絲·沃克在評論這部作品的語言特色時是這樣說的:“她(赫斯頓)不遺余力地去捕捉鄉(xiāng)間黑人語言表達之美。別的作家看到的只是黑人不能完美地掌握英語,而她看到的卻是詩一般的語言?!痹谡淠菘磥?,商店門廊前的黑人們似乎都是天生的藝術家。他們以大家的日常生活和思考為話題,語言如此生動形象,如同大家“把思想之圖傳給大家觀看。而思想之圖又總是蠟筆畫的放大了的生活”。黑人文化另一個特點是“狂歡化”,也就是“一切都是為了歡笑”。在大沼澤地,人人(黑人)都是來掙錢的,但他們又不很在乎錢,因為玩樂和掙錢一樣重要。黑人的豐富的文化向讀者展現(xiàn)了黑人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展現(xiàn)了黑人的不同與白人的文化和價值體系,從而肯定了黑人的獨立性。
超越了白人—黑人二元論,使得珍妮能正視自己的黑人身份。她不會接受特納夫人的鼓動,去鄙視比自己膚色更黑的茶點,崇拜白人及其文化。相反,她認為白人和黑人可以平等地溝通。珍妮在為了自衛(wèi)而開槍打死已經(jīng)瘋狂的茶點后,面對白人法官、陪審員和十八個旁聽的白人婦女,珍妮沒有乞求,她只是平靜而真誠地講敘她與茶點的故事,她只希望能讓這些白人理解她和茶點之間的愛情,理解她為何不得不殺死茶點, “她自由了,法官和臺上的人都和她握手。白人婦女流著眼淚像保護墻似的站在她周圍。”
男人—女人二元論依然是理性—自然二元論的變體。男人是理性的,是優(yōu)越的一方。女人被等同于自然,是低劣的一方,為保證男性的優(yōu)越地位,他們將女性“背景化,同質化,工具化”。因而,在喬及那些同喬相似的男人眼里,女人同質化了,都是一樣的,同雞、牛一樣不會動腦筋,需要男人教導。他們明確宣稱女人的位置在家里,生存的目的是服伺男性。女性被工具化了,失去了存在的獨立性。漂亮的珍妮還是丈夫的花瓶,是象征丈夫身份地位的背景。珍妮要追求獨立完整的女性自我,她必須超越男人—女人二元對立。
珍妮一直在追尋自己的獨立自我,拒絕被背景化,同質化,工具化。從自然中感悟到的和諧平等的生命狀態(tài)為她追求獨立自我提供了精神慰籍和力量。在南妮的主持下,珍妮嫁給了洛根并等待愛情地來臨。然而她發(fā)現(xiàn),洛根將她看作可供他驅使的騾子。她既應服伺他,還應因為他娶了她,養(yǎng)活她而對他感恩。反抗的珍妮指出她的家庭勞動也是有價值的: “我猜你沒飯吃也能挺得住.你那兒用不看我?guī)兔?,洛根.你干的是你的活我干的是我的話?。她告訴洛根她不會向他卑躬屈膝,她會離開他。蜜蜂與梨花的召喚給了她勇氣,她離開了洛根。第二任丈夫喬很快發(fā)跡,成了市長和首富。有錢有勢后的喬開始要求珍妮俯首聽命于他,言談衣著必須符合市長太太的身份,并限制她和一般黑人的交往。作為喬的妻子,她是供喬玩賞的寵物。珍妮感到自己的生命被窒息了。因此 他們的生活從開始的“相處不很自然”走到“她開始覺得和喬在一起她的花瓣不再張開,她不再有怒放的花朵把花粉撒滿自己的男人”。面對喬將女人等同于小雞的言論,她公開宣稱女人也會思考:“有的時候上帝也會和我們女人們親近起來,把秘密告訴我們……當你們只有女人和小雞要對付時,把自己裝做全能的上帝是多么容易?!眴趟篮螅芙^那些圍著她,發(fā)誓要照顧她的男性的獻媚,因為他們跟洛根和喬一樣,會將她背景化,同質化,工具化。當愿和珍妮一起去溪邊捉魚,在大沼澤地打獵的茶點出現(xiàn)時,又是蜜蜂與梨花的召喚給了她勇氣:也許茶點“會是花兒的蜜蜂—是春天梨花的蜜蜂”,也許不會,但這次珍妮做好了準備,愿意試他一試。只有這個積極主動的珍妮才會要求與茶點分享一切,公開聲明她愛茶點,才會在颶風來臨時,當茶點一再問她是否后悔時,堅決表明她同他一起來到沼澤地是她在追尋生命的曙光和生命的意義。只有這時她人生的獨立目標和需要得到了尊重,她主體的獨立性得到確立。
成長過程中,對自然異己獨立性的認識也讓珍妮認識到女性的獨立自我同男性是有差異的,最終超越男人-女人二元對立?!斑b遠的船上載著每個男人的希望。對有些人,船隨潮漲而入港;對另一些人,船永遠在地平線處行駛,既不從視線中消失也不靠岸,直到矚望者無可奈何地移開了目光,他的夢在歲月的欺弄下破滅。這是男人的一生?!睂τ谀行?,人生的目標是功利性的:出航、返航、潮漲、潮落構成了一個個關于漂泊者、失敗者、成功者的故事。對于女性,人生是自然的,直覺的,非功利性的:“像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有痛苦的事、歡樂的事,做了的事、未做的事?!薄八齻兺粢磺胁辉赣浧鸬氖挛?,記住不愿忘掉的一切。夢便是真理,她們依此行動、做事?!?/p>
由上文分析可見,珍妮追求獨立、和諧的生存狀態(tài)的過程同她對自然,對黑人文化的熱愛是分不開的。對自然的熱愛既為她追求獨立女性自我提供精神慰籍和力量,對自然的異己獨立性的認識又教會她男性與女性的不同。對黑人自己文化的熱愛使得珍妮能正視自己的黑人身份,既不一味崇尚白人和白人文化,也不過分憎恨與白人文化,而是以獨立的身份與白人交流。珍妮最終理解了她在世界的位置,獲得了獨立的,完整的自我。她知道大自然是多元的,這個世界也是多元的。人與人也是不同的。人們對生活的體驗也是各不相同的。愛情也是多元的,“不是到哪兒都是一樣的。愛情象海洋,是運動著的東西,它的形狀由海岸決定,而沒有一處的海岸是相同的?!?/p>
1.普魯姆德:女性主義與對自然的主宰[M]. 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年
2.查倫·斯普瑞特奈克:真實之復興:季度現(xiàn)代的世界中的身體、自然和地方[M].張妮妮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144
3.佐拉·尼爾·赫斯頓:他們眼望上蒼[M]. 王家湘譯,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0年
4.王家湘:他們眼望上蒼后記[J].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Z].2000(9):217
5.陳廣興:《他們眼望上蒼》的民間狂歡節(jié)因素探討[J].外國文學研究,2005(4):32-37
AnAnalysisoftheGrowthofJanieinTheirEyesWereWatchingGodfromtheEcofeministPerspective
Fu Qinfang
The awakening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of Jannie, the heroine of Zora Neale Hurston’s 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has drawn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of many domestic and foreign scholars. The paper thinks what Jannie seeks is not only the awakening of her female consciousness but the recognition of her identity. From an Ecofeminist perspective, this essay analyzes how Janie deals with and exceeds the three relations among human and nature, male and female and white people and black people. As a black woman , she intends to obtain an independent and harmonious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male and female ,black people and the white people .
an ecofeminist perspective; exceeding ; dualism; independence ; harmony
ClassNo.:I712.074DocumentMark:A
蔡雪嵐)
傅琴芳,碩士,講師,宜春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西·宜春,郵政編碼:336000
1672-6758(2010)02-0130-2
I712.074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