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春媚，馬喜文

(1.大連外國語學院 英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44; 2.東北財經大學 國際商務外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論田納西·威廉姆斯劇作中逃遁現(xiàn)實的象征符號

呂春媚1，馬喜文2

(1.大連外國語學院 英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44; 2.東北財經大學 國際商務外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象征是美國劇作家田納西·威廉姆斯經常使用的藝術手法，解讀象征符號是了解其作品的最佳方式。通過探討《玻璃動物園》《欲望號街車》《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作品中逃遁現(xiàn)實的象征符號，揭示劇作中在現(xiàn)實和虛幻中游走的人們的內心世界。

田納西·威廉姆斯；象征；逃遁；現(xiàn)實；虛幻

田納西·威廉姆斯(Tennessee Williams, 1911—1983)是20世紀美國乃至世界戲劇界舉足輕重的劇作家，被譽為二戰(zhàn)后改變美國戲劇的杰出人物。人們總能夠在他夾帶一絲野蠻的劇作中發(fā)現(xiàn)苦澀的幽默和驚人的丑陋。他高超的戲劇才能、獨特的舞臺視角以及精湛的藝術手法給美國戲劇界帶來了新的生機。

田納西·威廉姆斯在其作品中運用了多種戲劇手法來提升其舞臺效果，而象征是他經常運用的藝術手法。他認為作為“最純粹的戲劇語言”，象征是“避免冗長敘述的捷徑”，“比言語敘述更加直接、精煉和優(yōu)美”。[1]在威廉姆斯的作品中充滿了各種象征符號。在他的代表作“戲劇三部曲”(《玻璃動物園》《欲望號街車》《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他運用了“最純粹的戲劇語言”呈現(xiàn)出形形色色逃遁者們的內心世界和精神處境。

一、《玻璃動物園》中的象征符號

《玻璃動物園》是威廉姆斯將象征手法發(fā)揮到極致的劇作。這是一部自傳體的回憶劇，圍繞著劇中四個人物——母親阿曼達、兒子湯姆、女兒勞拉和湯姆的朋友吉姆的關系變化而展開。母親阿曼達是一個生活在過去的人，她丈夫的不辭而別讓她承受著巨大的生活壓力。她只好沉浸在往昔的美好回憶中，以躲避殘酷的現(xiàn)實。兒子湯姆無法忍受制鞋工廠里枯燥的生活，他只能每晚去看看電影來逃避現(xiàn)實生活的壓力。天生殘疾的女兒勞拉由于強烈的自卑，中途輟學，在家中孤獨的小天地里終日與自己精心收集的玻璃小動物們?yōu)榘?，生活在自己?chuàng)造的玻璃世界里。

在這部劇中，最主要和最明顯的象征符號就是玻璃動物。為了逃離現(xiàn)實生活中的責任和挫敗，勞拉為自己營造了一個玻璃世界。她沉浸在與玻璃小動物們無拘無束的談話之中，享受著虛幻的寧靜與快樂。在這個世界里，她可以完全拋開所有的自卑和顧慮，沒有人會嘲笑她的跛足。在這個世界里，就像她所鐘愛的那只玻璃獨角獸一樣，她是獨一無二的。在這個世界里，她是主宰者，可以隨意支配和排列那些玻璃動物。勞拉在這個虛擬的世界里體驗到被依附和被需要的感覺。對她而言，這個玻璃世界不是虛幻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當她觸摸到這些玻璃小動物時，她的體溫令這些冰涼的玻璃體變得溫暖，讓它們出現(xiàn)了生命的跡象。這個使她遠離殘酷現(xiàn)實的玻璃世界讓她得到了片刻的陶醉，她沉浸在自我麻醉之中。

和勞拉一樣，這個家庭中的其他成員也在通過不同的方式找尋著自己虛幻的世界?！八{山”(Blue Mountain)就是阿曼達試圖逃離現(xiàn)實的象征符號。勞拉的“玻璃動物園”可以讓她感受到片刻的安寧和舒適，而阿曼達的“玻璃動物園”則是她對往昔風光的回憶。她仍然清晰地記得在那美麗的藍山，某個周日的下午，有17位少年向她表達了愛慕之情。昔日美好的回憶幫助她撫平現(xiàn)實的創(chuàng)傷，增強她繼續(xù)生存的勇氣和信心。而對于湯姆而言，電影、酒吧、詩歌創(chuàng)作等都是他逃遁現(xiàn)實的方式。其中有兩個象征符號對他尤為重要。其一是“天堂舞廳”(Paradise Dance Hall)?！疤焯谩币馕吨鴼g愉。對湯姆而言，這個“天堂舞廳”可以給他帶來片刻的歡愉，幫助他暫時忘記經濟大蕭條，忘記生活中的挫敗。而另外一個象征符號則是舞臺中央正對觀眾的墻上父親的照片。隨著劇情的不斷發(fā)展，父親的照片不僅是湯姆逃脫現(xiàn)實的象征，而且也是自由的誘惑。父親成為湯姆追求自由的榜樣，那張比真人還大的照片就像是一份等待著他去贏回的獎品。

該劇中還有一個從現(xiàn)實到夢幻之地的象征符號——避火梯。這個避火梯被多次提到，它是一家人出入家門的通道。避火梯會讓人們聯(lián)想到當意外事故發(fā)生時，這是逃生的一個出口。而在劇中這三位人物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在不停地找尋著避火梯：湯姆最終逃離了母親阿曼達和姐姐勞拉生活的壓抑世界，勞拉沉浸在自己美麗而又易碎的玻璃童話中，阿曼達通過回憶光輝的少女時代來逃避著現(xiàn)實的孤寂。每個人都抓住了一條逃跑的通道，以求隨時找尋生活的另一個出口。

二、《欲望號街車》中的象征符號

象征手法在《欲望號街車》一劇中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队柦周嚒肥峭匪乖缙谧钬撌⒚淖髌?，它與《玻璃動物園》的主題比較相似，也描述了在現(xiàn)實和虛幻之間游走的逃遁者的生活狀態(tài)。劇中的女主人公布蘭奇曾經擁有過祖?zhèn)鞯摹懊缐羟f園”、青春的容貌和甜蜜的愛情。然而之后她所遭遇到的一系列的打擊讓她無法面對真實而又丑陋的現(xiàn)實。她通過謊言和酒精來欺騙自己、麻醉自己，用夢幻的目光來審視周圍的世界。然而她的輕信和虛弱卻讓她在這個險惡的世界里無處藏身，最終她被送往瘋人院。

布蘭奇有兩種主要的逃離現(xiàn)實的手段——酒精和洗浴。她不停地喝酒，到了妹妹家之后還想方設法地偷偷找酒喝。斯坦利曾抱怨：“整個夏天，她像野貓一樣，把家里的酒都舔光了。”[2]256(筆者譯)布蘭奇通過酒精以期忘記殘酷的現(xiàn)實并麻木自己的心靈。同時，她經常反復沖洗自己的身體。即使是在酷熱的天氣里，她也喜歡泡在熱氣騰騰的浴缸里，希望能夠清洗靈魂上的污垢。通過這兩種方式她試圖忘記生活中的煩惱和不堪的過去。“這水、這酒正在把她引向天國的忘川?！盵3]

當布蘭奇意識到這兩種逃遁的方式在斯坦利的領地無法奏效時，她又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逃脫現(xiàn)實的符號——謝弗·亨特利(Shep Huntleigh)。謝弗·亨特利是布蘭奇心目中完美男性的代表，會帶她徹底擺脫眼前的一切苦難。她在現(xiàn)實生活中苦苦找尋，卻沒有遇到這樣的男人。然而，她卻在自己的夢幻世界中找到了他。尤其是當她不斷走向崩潰時，謝弗·亨特利成為她心造幻影中重要的支柱，幫助她忘記破碎的美夢和幻滅的希望。

劇中的紙燈籠則是布蘭奇的一個化身。她不能夠忍受強烈的電燈光，將房間里的電燈都替換成半明半暗的紙燈籠。劇中有這樣一段布蘭奇和追求過她的米奇的對白：

米 奇：……六點鐘前你是不出門的，六點鐘之后你只去那些燈光昏暗的地方。

……

米 奇：就是那個蓋著紙的燈。(他撕掉紙燈籠，露出明晃晃的燈泡。她吃驚地叫了出來。)

……

布蘭奇：我不要現(xiàn)實。我要夢幻！是的，是的，夢幻！[2]242-243(筆者譯)

紙燈籠微弱的燈光可以掩蓋她逝去青春的面龐，也能夠保護她遠離現(xiàn)實生活的殘酷。然而，當米奇無情地撕去紙燈籠，將布蘭奇置身于刺眼的燈光下時，她再一次失去了逃離現(xiàn)實的途徑。在冰冷的現(xiàn)實世界里，她的謊言和幻想也被殘酷地撕得粉碎。當布蘭奇被送往精神病院時，斯坦利遞給她一個被撕碎了的紙燈籠。這富有象征意義的一幕表明：就像這個被毀掉的紙燈籠一樣，失去了夢幻的布蘭奇最終將走向毀滅。正如威廉姆斯所說：“她(布蘭奇)生活在幻境中是她最終陷入瘋癲的原因，因為在幻境中永遠找不到藏身之所。”[4]211

三、《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的象征符號

在《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讀者和觀眾仍然能夠體驗到威廉姆斯對象征符號的喜愛之情。該劇講述了大莊園家族成員像一群騷動不安的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一樣，急切地爭奪種植園主“大爹”財產的故事?！按髬尅比淌苤按蟮钡娜枇R和奚落，希望時間和耐心可以幫助她獲得莊園的所有權。長子夫婦得知“大爹”身患絕癥，匆忙趕回莊園，討好“大爹”以獲得遺產繼承權。次子布里克是唯一對“大爹”的財產無動于衷的人。在他的好友斯基普死后，布里克對生活失去了興趣，終日沉迷于酒鄉(xiāng)，和妻子瑪格麗特的婚姻也是名存實亡。與逃離現(xiàn)實的布里克截然不同，瑪格麗特則是威廉姆斯筆下典型的現(xiàn)實主義者。威廉姆斯曾經將她和《欲望號街車》中的布蘭奇作過比較：“如果布蘭奇是一只飛蛾的話，那么瑪格麗特則是梟鷹?！盵4]35

和《欲望號街車》中的布蘭奇一樣，布里克逃離現(xiàn)實的象征符號也是酒。酒可以消愁，借助酒精，他可以忘記好友兼情人斯基普的暴卒，他可以暫別身體殘疾給他帶來的無盡的苦痛，他可以遠離現(xiàn)實生活中的爾虞我詐以及家人對他同性戀行為的指責。其次，《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也有洗浴的一幕：布里克將自己關在浴室里，通過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來獲得暫時的安靜。當瑪格麗特問他水涼嗎，洗的怎么樣時，他的回答含糊不清。[2]306-307這說明他雖然是在洗浴，但實際上卻是借此洗去靈魂上的創(chuàng)傷，擺脫痛苦不堪的現(xiàn)實，忘記斯基普的死亡。此外，布里克的拐杖也是能夠讓他偶爾忘記現(xiàn)實的工具。拐杖可以暫時彌補身體上的殘缺，幫助他忘記輝煌青春已逝、不能再在球場上馳騁的事實。然而，這些幫助他逃離現(xiàn)實的工具只能暫時撫平他精神上的傷殘。和《玻璃動物園》里跛腳的勞拉一樣，身體上的殘疾讓他們無法逃離殘酷的現(xiàn)實，這些逃遁的方式也只是讓他們暫時忘記現(xiàn)實中的陰霾。

四、結 語

無論是《玻璃動物園》中的玻璃小動物，還是《欲望號街車》和《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的酒，這些代表著逃遁現(xiàn)實的象征都給人帶來了無盡的惆悵。通過將這些象征符號注入普通人的生活經歷中，威廉姆斯向人們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欺騙的幻影和浪漫的夢想無法救贖那些深陷苦澀現(xiàn)實的人們。值得一提的是，這三部作品的高潮之處均出現(xiàn)在逃遁現(xiàn)實的象征之物破碎之時：吉姆打碎勞拉的獨角獸，米奇揭去布蘭奇遮蓋燈泡的紙燈籠，麥琪毫不留情地扔掉布里克的拐杖和酒瓶。失去了這些浪漫的幻想，這些逃遁者將被迫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

在這三部作品中，威廉姆斯刻畫了那些與現(xiàn)實格格不入，在絕望中尋求逃遁的方式以排遣自己的孤獨和寂寞的人們。由于缺乏面對現(xiàn)實的勇氣和膽量，他們只有選擇不同的逃遁方式來躲避。然而當不得不回到現(xiàn)實生活時，他們身心崩潰。威廉姆斯在其作品中采用了大量的象征手法，成功地表現(xiàn)了作品中深刻而豐富的主題內涵以及逃遁者細致、微妙的內心世界。

[1]DAY C, WOODS R. Where I live: selected essays by Tennessee Williams[M]. New York: New Directions Book, 1978:66.

[2]WILLIAMS T. The glass menagerie/A streetcar named desire/Cat on a hot tin roof/Suddenly last summer[M]. New York: Quality Paperback Book Club, 1994.

[3]張 耘.現(xiàn)代西方戲劇選評[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 182.

[4]DEVLIN A J. Conversation with Tennessee Williams[M]. Mississippi: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1986.

OnsymbolsofescapeinTennesseeWilliams’plays

LU Chun-mei1，MA Xi-wen2

(1.School of English Studies, Dalian Univ. of Foreign Languages, Dalian 116044, China; 2.Schoo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Communications, Dongbei Univ.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Dalian 116025, China)

Symbol is the device that Tennessee Williams, an American playwright often resorts to. The best way to understand his plays is to learn the symbols in them. By discussing the symbols of escape inTheGlassMenagerie,AStreetcarNamedDesireandCatonaHotTinRoof, the paper presented the inner world of people who walk between reality and illusion.

Tennessee Williams; symbols; escape; reality; illusion

1671-7041(2010)04-0123-03

I106.3

A*

2010-04-13

呂春媚(1976-)，女，遼寧大連人，副教授；E-maillv-chunmei@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