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娟 王 泉

論《藏地密碼》的神秘敘事

曾 娟 王 泉

新生代作家何馬的長篇小說《藏地密碼》于 2008年掀起了圖書市場的熱潮,滿足了讀者大眾的期待視野。小說以懸疑與探險貫穿其中,運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傳奇式的人物建構(gòu)了獨特的神秘敘事景觀,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全新的藏地敘事方式,豐富了中國當代文學的審美表現(xiàn)領(lǐng)域。同時,何馬以現(xiàn)代人的視角探索藏民族的文化心理,滿足了后現(xiàn)代社會人們普通的閱讀期待。

《藏地密碼》;神秘敘事;文化;現(xiàn)代性

神秘敘事不同于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小說的敘事,它往往打破敘事邏輯,甚至采取原邏輯思維——原始思維的特性,即如列維·布留爾所說的:“首先對人和物的神秘力量和屬性感興趣的原始人的思維,是以互滲的形式想象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它對邏輯思維所不能容忍的矛盾毫不關(guān)心。”〔1〕神秘主義敘事在中國文學中源遠流長。尤其是 20世紀 80年代以來,啟蒙話語的衰退和社會文化 “從政治主位轉(zhuǎn)型到文化主位”,神秘主義在文學中也相應地有所回升?！?〕文壇涌現(xiàn)出大批神秘色彩的作品,如韓少功的《爸爸爸》、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扎西達娃的《西藏:系在皮繩扣上的魂》、阿來的《塵埃落定》等?！吧衩刂髁x敘事的勃興,一方面與傳統(tǒng)文化的深厚積淀密切相關(guān),在全球化語境中,這種具有鮮活民族特性的神秘文化正是文學表現(xiàn)民族個性的最好成分;另一方面,也是中西文化交匯的時代產(chǎn)物,與西方文學尤其是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影響是分不開的?！薄?〕

新生代作家何馬的八卷本長篇巨著《藏地密碼》以懸疑與探險貫穿作品,運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傳奇式的人物所構(gòu)成的富有神秘主義色彩的主題,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全新的藏地敘事方式,又一次表現(xiàn)了西藏這片土地的神秘與傳奇。

一、虛實結(jié)合、跌宕起伏的神奇故事

《藏地密碼》整個故事圍繞傳說中的極品藏獒紫麒麟展開,其中又涉及到很多元素:上古神話、民俗宗教、歷史文化、地理探險……可謂一部百科全書式的作品。小說開篇從一張藏獒照片說起,介紹了藏獒的知識與傳說,主人公卓木強巴對獒的癡狂以及對紫麒麟的存在深信不疑,這才有了故事的延續(xù)。一路尋來發(fā)現(xiàn)與紫麒麟聯(lián)系在一起的是一座消失于歷史千年的文化寶庫,而這座帕巴拉神廟又與千年前的宗教密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中關(guān)于藏傳佛教的歷史與傳說充斥于文本中。于是,一支由不同身份背景、不同職業(yè)的人組成的考察隊開始了對雪域高原的探尋,其中又涉及到青藏的地理與人文環(huán)境。隨著迷霧一層層撥開,所有考察的結(jié)果都指向一個神秘的地方——香格里拉。何馬摒棄了宏大敘事,在故事題材的選擇與情節(jié)敘事上彰顯了他在敘事策略上的智慧與創(chuàng)造性。

1.虛實結(jié)合的故事題材

好的故事是保證小說獲得成功的第一要素,對它的選擇和編排可以充分顯示作家的智慧與創(chuàng)造能力。《藏地密碼》巧妙地利用了現(xiàn)實世界中真實存在、并能引發(fā)人們無限想象的事物對故事的可能性進行渲染與佐證。小說所描繪的這些事物既具有人們耳熟能詳?shù)钠胀ㄐ?又有常人可望不可及的超凡絕俗性,它可以喚啟人們的無限想象力。比如,喜瑪拉雅雪山、藏傳佛教、藏獒、格薩爾王史詩等,既真實存在又充滿神秘色彩,大大激發(fā)了讀者的興趣和他們在閱讀過程中的審美快感。在此基礎上,《藏地密碼》還借用了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以渲染小說的真實感。故事的敘述基于一段真實的歷史事件,公元 838年的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禁佛,而文中的這些大探險家們要尋找的佛教遺失的珍藏典籍,也確實存在于西藏千百年來的傳說之中。涉及到的歷史人物,比如希特勒 1938年和 1943年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入藏;斯大林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曾派蘇聯(lián)專家團前后五次入藏,又如,文成公主入藏等。

另一方面,何馬又巧妙地運用了諸多傳說以及在歷史和現(xiàn)實世界所留有的懸疑事件,編織虛構(gòu)了《藏地密碼》的主體情節(jié)。表面上看是一個主要發(fā)生在西藏的探險故事,里面有記載可查閱的兩個歷史符號:一個是文成公成入藏,帶入西藏的銅鏡:光照下的城堡。另外一個是二戰(zhàn)期間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希特勒原來是崇尚超自然能力的狂熱信徒,曾二次派人秘密入藏,希特勒和他的助手發(fā)動種族滅絕行動的思想根源來自對古雅利人神力的純粹血統(tǒng)崇拜等。還有太多無法考證的相關(guān)傳說,包括帕巴拉神廟、古格王朝、古格金書、寧瑪古經(jīng)秘聞,瑪雅文明等,以及亞馬遜探險、生命之門、地獄之門、冥河、“以獒訓獒”戰(zhàn)獒軍團的傳說等等,都讓人想入非非且神往之。小說從這些傳說出發(fā),獲得了一種牢靠的心理基礎,具備了使故事得到讀者參與和認同的可能。所以,《藏地密碼》的寫作呈現(xiàn)出各種不同的敘述可能,正是這種可能性,給讀者的閱讀帶來了未知的閱讀快感和興奮,也更加增強了西藏文化的神秘之感。

何馬從一個真實的歷史故事出發(fā),虛構(gòu)了一場探險之旅,故事在現(xiàn)實與歷史中跳躍,節(jié)奏感強。正如藏族作家阿來對《藏地密碼》的肯定:“《藏地密碼》依托于至今仍有神秘感的西藏文化與西藏地理,找到了在真實與虛擬間往返敘述的自由,使這個故事有了心理基礎,使這個故事的鋪排具備了成功的可能?！币驗楣适隆吧婕傲巳齻€似是而非的知識系統(tǒng):藏傳佛教的歷史與傳說;藏獒的知識與傳說;最后一個是青藏地理及探險”。〔4〕顯然,何馬已掌握了類型小說創(chuàng)作的神秘配方。

2.猜謎與游戲式的情節(jié)

《藏地密碼》全部敘事的實現(xiàn),是在敘述話語表達層層猜謎的智力游戲之中完成的。作者總有本事在一個懸念解開后又驚現(xiàn)新的懸念,眾多難解之謎,環(huán)環(huán)相扣,構(gòu)成迷宮式的結(jié)構(gòu)。破解謎語是一種智力活動,而編織令人興奮的謎團更是一種超常的智力體現(xiàn)。然而,何馬在小說《藏地密碼》中所表現(xiàn)的又決非一般性的常規(guī)猜謎游戲。他把更多的天文、地理、自然、地質(zhì)、歷史、宗教、人文、風俗、生物、軍事的知識融入到猜謎游戲中,并通過不斷地闖關(guān)來實現(xiàn)冒險之旅?！啊恫氐孛艽a》之所以選擇把闖關(guān)當作串聯(lián)全文的手段,是因為探險是全人類的共性,而不停地闖關(guān),也可以使整個故事的節(jié)奏感更強,在情節(jié)上引人入勝?！薄?〕正因為這些因素豐富了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的知識性、趣味性、通俗性、可感性,從而達到了誘使讀者屏住呼吸來追逐情節(jié),并以此為樂的藝術(shù)效果。

故事一開篇就具有一股神秘氣息。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里裝著兩張照片,照片上的動物疑似遠古神獸“紫麒麟”。于是就出現(xiàn)了第一個大謎團:照片上的藏獒是傳說中的紫麒麟嗎?它真的存在嗎?為此,卓木強巴與其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diào)查過程中震驚地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guān)。于是,出現(xiàn)了第二個大謎團:消失于千年前的帕巴拉神廟是否存在?為解開謎團,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fā),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佛教千年隱秘歷史的真相。而圍繞著紫麒麟與帕巴拉神廟展開的故事并沒有順利地撥開迷霧見真相反而陸續(xù)出現(xiàn)諸多謎團,比如,唐濤的探險筆記去了哪里?瑪雅文明與藏族文化有什么聯(lián)系?比藏獒更兇狠的動物是什么?光照下的城堡是什么?蘇聯(lián)專家為什么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組建一支特殊的專家團前后五次深入西藏?希特勒為什么曾于 1938年和 1943年兩次下令,派他的最佳助手希姆萊親自組建兩只探險隊深入西藏?強巴的隊伍中誰是真正的內(nèi)奸?……何馬帶領(lǐng)讀者大眾在懸念迭生、緊張刺激的歷險之后,由探險隊揭開了一個驚人的歷史真相。

所有的謎團在最后一部得到了解答,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這些離不開何馬在情節(jié)與細節(jié)上的鋪墊,即事先埋下了一些必要的伏筆,這樣便前后照應,疏而不漏,同時也不會顯得突兀。比如,從亞馬遜叢林回來后,亞拉法師曾要求呂競男去查肖恩的底細,呂競男認為太過謹慎有所猶豫時,亞拉法師叮囑不能大意?！安荒茉儆惺韬隽?二十年前,因為那一時的疏忽,竟讓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墜入了地獄。同樣的錯誤,絕不能再發(fā)生了?！薄?〕比如,穿越亞馬遜叢林,巴桑被洪水沖到北方,由于負傷在醫(yī)院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當巴桑歸隊后,強巴卻發(fā)現(xiàn)“巴桑的皮膚更加黝黑,身上似乎還帶著咸濕的海風氣息,好像還有某種高級香水的味道,與其說是在醫(yī)院休養(yǎng)了一個多月,更像是在某處旅游了一個多月?！薄?〕看似一兩句簡單的暗示,卻顯示了何馬對伏筆鋪墊分寸的把握。

《藏地密碼》又決非一般的純懸疑小說,它還是一部充滿文化底蘊的優(yōu)秀之作。從第 1部橫穿可可西里、驚魂史前冰川——第 2部亞馬遜叢林逃命、遭遇原始部族——第 3部勇闖瑪雅地宮、深入墨脫秘境——第 4部考察古格遺址、揭秘西藏秘教——第 5部翻越斯必杰莫雪山、穿越死亡西風帶——第 6部解開希特勒進藏秘史、初探神秘冥河——第 7部航行特提斯古海、穿越香巴拉原始叢林、深入古藏戈巴族村——第 8部揭秘香巴拉。書中人物在解密過程中一步一寶,九死一生,情節(jié)扣人心弦。在何馬作為向?qū)樽x者展開的高原之路上,當?shù)氐娘L俗人情既舒緩了緊張的情緒又打開了人們的視野。比如,庫庫爾族的圖騰崇拜與祭祀儀式;工布族村民千年的守候;令人震驚的高原動物之戰(zhàn);高原水晶宮等等,小說中的自然風景與民風習俗極大地拓展了小說文本的內(nèi)涵,為其敘事奠定神秘色彩,“從而使神秘敘事超越了它自身所具備的功能及表述的含義,體現(xiàn)了藏族人民保守卻執(zhí)著、封閉卻頑強、無畏忠勇強悍、習慣神秘思維的特點”〔8〕。

二、神秘莫測的傳奇人物

何馬的小說展示了西藏那片神奇的世界。在他的筆下,西藏的一草一木都散發(fā)著靈性,只要與西藏相關(guān)聯(lián)的所有一切都充滿了神秘的傳奇色彩。這些傳奇的建構(gòu)不僅得力于那些充滿神秘的故事情節(jié),也得力于一些神秘莫測的人物以及這些人物神秘莫測的命運,他們在文本中占據(jù)著不可或缺的位置,如果把這些抽掉,或者何馬塑造的都是一些平凡、普通的人物,《藏地密碼》也就失去了其獨有的魅力。這些傳奇式人物可以分為幾類:第一類,精神失常的人,如蒙河的瘋子、唐濤、巴桑。第二類,與宗教有密切關(guān)系的 “智者”,如德仁老爺,亞拉法師。第三類,擁有神秘身份的人,如卓木強巴,莫金。第四類,身手不凡的人,如呂竟男、張立、岳陽。第五類,能操控動物的人,如索瑞師、肖恩。幾乎小說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它神秘莫測的一面,與懸念叢生、險象環(huán)生的情節(jié)相結(jié)合,顯示出作者何馬駕馭神秘的超強能力。

小說著力塑造了三個“瘋子”——蒙河瘋子、唐濤、巴桑,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即都去過傳說中的“香巴拉”且從那個地方出來后都發(fā)生了不同程度的精神病。其一,獨行俠唐濤,是國內(nèi)少有的前衛(wèi)名人。不但家世顯赫,且喜歡冒險,凡是沒有人去的地方,他都愿意獨自一人去闖闖。并且,他在冒險之旅上還愛好上攝影,故事開篇引發(fā)冒險之旅的照片便是唐濤所拍。他自己為此受到過度驚嚇導致精神失常,因為照片上不是一只普通的藏獒,而是傳說中的神獸“紫麒麟”。當可可西里巡山護衛(wèi)隊發(fā)現(xiàn)他時,“他在沒命地奔跑,那時他精神已經(jīng)失常了,如果不是護衛(wèi)隊員把他按倒在地,他會一直跑下去,直到氣竭身亡。據(jù)護衛(wèi)隊人說,他一倒地就虛脫昏死過去,醒來后就神志不清,他反復說的兩句話就是 ‘蒙河的瘋子說的是真話,地獄之門。’‘來了,它們來了!快跑!’就這兩句,沒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后來護衛(wèi)隊在距離發(fā)現(xiàn)他三百公里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他遺留的越野吉普車,汽車的油已經(jīng)用光了?！薄?〕他倒底看到了什么而被嚇得徒步奔襲了三百公里依然不愿停下?如此神秘人物的出現(xiàn),引出了第二個精神失常的人:蒙河瘋子。他蓬頭垢面,穿著破爛的藏袍,外面套一件黑漆漆的無袖坎肩,胸口掛一個六臂菩薩像,躺在一條滿是油污的毛毯上。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有著神秘莫測的來歷?！斑@個人身上有很多罕見的東西,他一定來自某處少與外界接觸的地方。他身上這些東西,每一件都價值不菲,這不是文明地區(qū)的瘋子可以佩戴的,他肯定來自欠文明的地方?！薄?0〕后來從他胸口的顯露的“紫麒麟圖騰”刺青證實了方教授的分析,他是與狼同居的戈巴族人。然而,面對一只小狗時他 “露出十分恐懼卻充滿恨意的眼神,牙關(guān)打著戰(zhàn),卻又像咬緊牙似的說道: ‘死了!它來了,都死了!’”,〔11〕恐懼中流露出對死亡的冷漠,讀來讓人一驚。在后來日漸撥開的迷霧中才得以知道,他是坐著蛇形船從地獄之門出來的戈巴族唯一的存活者。而第三個瘋子巴桑,特別行動隊“藍蜘蛛”成員,因參與盜獵藏羚羊偶然進入到那片神秘之地,結(jié)果十六名隊友全死在那天堂中。經(jīng)過九死一生逃出的他也因過度驚嚇而精神失常。

文本中著墨最多,最具傳奇性的人物當屬擁有神秘身份的兩個人。一是卓木強巴,他是土生土長的藏族人,藏區(qū)兩屆庫拜得主 (摔跤冠軍)。年屆四十,天獅名犬馴養(yǎng)基地公司總裁,身價過億,同時也是著名大學教授。由于對獒的衷愛與癡狂,他為尋世上罕見靈獒“紫麒麟”開始一段探險之旅,也是一段改變他人生的冒險之行。他是一個傳奇式人物,不僅僅在于他的家世,還在于他本人。他身上的神秘之處在于:其一,父親德仁老爺是藏區(qū)南方最有影響力的智者,強巴從小便在父親的威嚴下長大,自小熟讀寧瑪古經(jīng) (家傳至寶,后獻于布達拉宮),喜歡與小動物說話。橫穿可可西里時,強巴就表現(xiàn)出與常人的不一樣:可與狼交流?！白磕緩姲蛶е环N近乎虔城的神態(tài),緩步走到了那灰狼面前,距它還有不足一米距離,才停下。他半蹲下來,用右手按住胸口,露出親切的笑容道:‘沒有惡意的,是朋友。我是你們的朋友?！瓘姲鸵恢焙退鼘σ曋?目光中流露出一種近乎母愛的仁慈,并保持著那種半蹲的姿勢,沒再上前一步,亦沒有別的什么動作?！趶姲偷挠焉频淖⒁曄?那匹狼的態(tài)度似乎也在慢慢改變,怒吼聲音漸小,蓬起的鬃毛也漸漸平和下來,那鋼鐵般的利爪也從凍土里取了出來,眼里的兇光換作一種懷疑的目光,開始側(cè)著頭打量卓木強巴。”〔12〕最后灰狼三兄弟臨走時送給強巴一根骨笛,而這根骨笛在他們被狼群圍攻時曾助他們脫險,事后才得知那是狼哨,老牧民稱其為“狼統(tǒng)領(lǐng)的呼喚”。其二,強巴身上擁有家傳的藏民心中至高無上的信物——天珠,而且是十八眼寶瓶天珠。天珠按圖像眼的多少來區(qū)分其珍貴程度,如果達到九眼,便叫九眼石,那便是相當珍貴。更何況是十八眼天珠,無怪乎多吉和亞拉法師在見到它時的驚訝與激動狀態(tài)。“十八眼石!肯定連長老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圣石!”“強巴少爺,你可知道這是至高無上的象征。十八眼寶瓶天珠,十八是摩醯首羅的十八重天,寶瓶是盛一切大千世界于凈,有一寶瓶,盛諸光明!”〔13〕其三,工布族圣使大人身份。關(guān)于這個神秘身份,強巴自己一直困惑,工布族三位長老一直不肯透露其中秘密,只是認定他就是圣使,而且是在幾千年前神就已經(jīng)欽定的。因了這重身份,強巴團隊才得以去得生命之門進而揭開了其中的迷團。其四,強巴的體質(zhì)超乎常人。即使是在生命之門中了幾千年前的盅毒,也并沒有一命嗚呼,僅在一年之后才稍顯出異常。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藏地密碼 5》中身體經(jīng)過“呼吸”調(diào)整變異后的卓木強巴在樓群間跳躍,在城市中大幅度奔跑。這個人物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堅定的人生信仰,似乎就是人與神的結(jié)合。一切皆由他而起,一切似乎冥冥中早有安排,正像他自己所說 “我從不信神佛,也不信天。但在經(jīng)歷這一切后,我發(fā)覺,好似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很多事情發(fā)生得很突然,一步步走下去,就好像有誰在給你指引著。對帕巴拉神廟的事情知道得越多,我越有這樣的感覺,去那里,就像是我宿命的回歸,有很多疑惑,仿佛只有那里才有答案?！薄?4〕

另一人物莫金,更是讓人疑惑重重。他的出場除了讓人震驚之外更是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神秘氣息。首先是他那輛霸氣十足的悍馬越野車,其次是他那霸氣凌人的身形和毒蛇般的眼神以及他那一身軍裝無不震撼在場所有人,尤其是帶給強巴他們一種無形的威脅。緊接著在可可西里對強巴三人的追殺像極美國動作大片,絕對地驚險、刺激,他似乎天生就是強巴的對手。他的神秘之處體現(xiàn)在:其一,身世之謎?！八麚碛忻馈⒂?、法三國國籍,和歐洲十三個國家政要有密切來往,曾擔任包括美、俄、意大利等多個國家的特種兵顧問。這個人身世是個謎,查不到三十五歲之前他任何資料,好像在三十五歲那年突然就橫空出世,而且是以絕對的高姿態(tài)出場,他擁有在聯(lián)邦銀行無限透支的信用額度……”〔15〕。其二,工布族圣使身份。他和強巴擁有同樣的圣使大人身份,而且最令人疑惑的是他和強巴一樣也擁有一把巴掌大小的銅鎦金十字劍。那是強巴家的家傳遺物,而莫金作為一個外國人也擁有,讓人不禁猜想,難道他們兩家有著某種淵源?其三,他對帕巴拉神廟相關(guān)資料了如指掌,任何時候他都會搶在強巴他們之前獲得信息。這個人物身上的神秘氣息大大地激發(fā)了讀者大眾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除此之外,《藏地密碼》中還塑造了其他幾類傳奇性人物,比如,集智慧、武藝、宗教于一身的亞拉法師;獨自一人徒步穿越亞馬遜叢林,并在得不到救授的情況下,又獨自一人返回叢林在莽林足足找了兩天,殺了百多條森蚺后救出張立與岳陽二人的呂競男女教官;部隊出身的張立、岳陽,除了本身特種兵的優(yōu)勢之外,一個擅長武器裝備,一個善于偵察分析;還有“操獸師”索瑞斯不但身份最神秘而且對于動物的操控無人能敵。這些神秘的人物,他們在小說中承擔著自己的敘事功能,使小說呈現(xiàn)出與同題材小說完全不一樣的特征?？梢哉f,他們的存在豐富了小說的神秘敘事。

三、神秘敘事:傳播文化

《藏地密碼》從 2008年驚現(xiàn)新浪網(wǎng),到紙質(zhì)版小說的出版,其銷量一直占據(jù)各大圖書榜單前三甲,并使其成為圖書市場的關(guān)鍵詞。它的出現(xiàn)將“西藏文化”熱推向高潮,小說呈現(xiàn)的接連不斷的精彩讓讀者欲罷不能?！恫氐孛艽a》的暢銷除了成功的營銷策略之外,離不開作者何馬對藏地文化的書寫與詮釋,“書的內(nèi)容站得住腳,一切營銷,都是基于內(nèi)容本身?！薄?6〕更重要的是何馬敘事策略上的智慧,神秘主義敘事書寫了 2008——2009年度圖書市場的暢銷神話。

小說由兩個元素構(gòu)成,一個是西藏,一個是揭秘。藏地本身富含著諸多的神秘文化,藏傳佛教和苯教在當文化中早已根深蒂固,而 “密碼”本身是難解的、神秘的。二者結(jié)合而成的書名給讀者提供的信息清晰且具有吸引力。西藏到底向世人隱瞞了什么?《藏地密碼》打開了讀者心中的渴望之窗,同時又在讀者心中留下了一些疑團,讓人深思和回味。“《藏地密碼》與以往同類型小說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它不僅有著完美的懸念設計,還有著深厚的文化依托。”〔17〕

王一川認為:全球化 “可以說就是地方生活對遠距離事件的依賴性?！蚧馕吨胤缴钔h距離的遙遠世界形成一種互動性的關(guān)聯(lián),形成一種依賴性,每個地方的生活都可以感受到遙遠的國家或地區(qū)的影響?！薄?8〕《藏地密碼》充滿了關(guān)于文化全球化的想象。這部 120多萬字的小說架構(gòu)宏大,文化和歷史縱深也足夠?qū)拸V。故事不僅涉及到西藏千年秘史及藏傳佛教歷史遺案,還把藏文化和美洲亞馬遜叢林的瑪雅文明聯(lián)系到一起。其實,這種構(gòu)思并非空穴來風,關(guān)于藏文化和瑪雅文化有聯(lián)系的說法在學術(shù)界早有,而且瑪雅文化很可能就是藏文化的變種。如此豐富的 “全球化”元素是《藏地密碼》不可忽視的一大魅力。.同時,“作者在進行描述時,也對西藏文化表現(xiàn)出了應有的尊重,特別是對藏民族文化心理表達了尊重和某種程度的認同。”〔19〕這說明作家善于從民族性差異中探尋著文化全球化,這也是它從眾多探險小說中脫穎而出,繼而走出國門的關(guān)鍵。

結(jié)語

“在多元化的文學格局中,應該有神秘主義文學的一元。因為,它不僅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學魅力,也與許多人的神秘體驗相通。也許,神秘也是一種‘真實’。由此甚至可以得出這樣的推論:只要是忠于現(xiàn)實主義的精神,就或多或少會在對人物心理或民間風俗的描寫上接近神秘主義。因為,神秘主義本身就是現(xiàn)實生活的一部份。而‘新生代’對這一文學傳統(tǒng)的繼承,既折射出他們的生命體驗,也是當代人被強大的異己力量裹脅著奔向不可知未來的心態(tài)體現(xiàn)?！薄?0〕何馬作為一名 “新生代”作家,在演繹藏地風俗中接通了西藏神秘文化,并通過緊張的故事情節(jié)傳達出現(xiàn)代人對這種神秘文化的向往,也從一個側(cè)面探究了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升華出生態(tài)主義的文化內(nèi)涵。因為對 “神”的頂禮膜拜,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一種民族心理。在西藏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當許多自然奧秘無法揭示時,人們往往更加渴望神秘力量的感召,以此處理宇宙與人類的關(guān)系。因此,在高原,社會文化活動很容易得到各階層民眾的參與?！麄兣c大自然和諧相處,時時能夠真切感受到大自然的靈性,這使他們相信在自己的身邊有一個真實的神靈世界存在?！薄?1〕何馬以現(xiàn)代人的視角探索藏民族的文化心理,滿足了后現(xiàn)代社會人們普通的閱讀期待。

〔1〕[法]列維·布留爾,丁由譯.原始思維 〔M〕.商務印書館,1995.98.

〔2〕譚桂林.從脫魅到迷魅——20世紀中國神秘主義文學思潮的演變 〔J〕.社會科學輯刊,1999,(4):145-147.

〔3〕周保欣.當代審美思潮中的神秘敘事 〔J〕.安徽師范大學學報 (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4):541-546.

〔4〕阿來.藏地密碼,或類型小說 〔J〕.出版廣角,2008,(9):37.

〔5〕〔16〕〔17〕閆超.《藏地密碼》背后的故事 〔J〕.出版廣角,2009,(2):44,43,42.

〔6〕〔7〕〔13〕〔15〕何馬.藏地密碼 〔M〕.重慶出版社,2008.130,184,290,139.

〔8〕趙樹勤,龍其林.論《塵埃落定》的神秘敘事 〔J〕.民族文學研究,2006,(1):95-99.

〔9〕〔10〕〔11〕〔12〕何馬.藏地密碼 〔M〕.重慶出版社,2008.15,38,41,120.

〔14〕何馬.藏地密碼 〔M〕.重慶出版社,2009.4.

〔18〕王一川.文學理論講演錄 〔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267.

〔19〕周愛明語,何馬.藏地密碼 1的封底引用語,重慶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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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林繼富.靈性高原——西藏民間信仰源流 〔M〕,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4.

(本文責任編輯 劉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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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4—0633(2010)01—0142—05

王泉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當代文學的西藏書寫》(編號:09BZ W059)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2009—10—12

曾娟,碩士,湖南城市學院中文系講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

王泉,碩士,湖南城市學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文化研究。湖南益陽 41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