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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大均、潘耒與石濂交往關(guān)系考論

2010-03-11 03:16:02
東方論壇 2010年3期

吳 超

(華東師范大學(xué) 歷史系,上海 200062)

屈大均、潘耒與石濂交往關(guān)系考論

吳 超

(華東師范大學(xué) 歷史系,上海 200062)

屈大均是清初著名的明遺民之一,早年曾與嶺南僧人石濂大汕交往密切。兩人后來由于政治理念上的嚴重分歧及以往積怨的加劇遂反目成仇,分道揚鑣。而清初大儒潘耒亦與屈大均為好友,其中年后矢志禮佛。1699年,潘耒忽作《救狂砭語》一書,向石濂發(fā)難。雙方唇槍舌劍、各執(zhí)一詞。最后由于官府的介入,石濂被逮捕下獄致死。屈、潘二人彼此與石濂的交往關(guān)系由于相關(guān)史料的闕失而撲朔迷離,通過對一些原始資料的梳理分析,不僅能夠使三者交往關(guān)系中的一些細節(jié)問題得到澄清,而且還可對學(xué)術(shù)界現(xiàn)有相關(guān)研究成果作出一定的補充與修正。

屈大均;潘耒;石濂大汕;《救狂砭語》

1999年,姜伯勤先生的《石濂大汕與澳門禪史》(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以下簡稱“姜書”)一書出版問世,這本著作可以說是幾十年來關(guān)于清初詩僧石濂和尚研究成果的集大成者。其中對于石濂和尚生平與交往的幾個關(guān)鍵性問題的看法幾乎成為學(xué)術(shù)界研究這些方面的“定論”。但是筆者認為石濂和尚的交往關(guān)系中仍然有很多值得深思與發(fā)掘的地方,如石濂與著名的明遺民屈大均之間的關(guān)系就應(yīng)當(dāng)進行階段性的劃分:早期二人交往,屈氏主要出于宗教門戶之見與石濂親近交好;到了屈氏晚年,由于政治理念及日益加重的積怨致使兩人勢如冰炭、分道揚鑣。而石濂與另一位清初大儒潘耒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很復(fù)雜,兩人爭訟曾轟動一時。故本文試圖對三者的恩恩怨怨加以梳理,其中部分觀點可能會對以往學(xué)界對于石濂形象的既有建構(gòu)造成一定的沖擊。

一、屈大均與石濂交惡的緣由

屈大均(1630—1696),字翁山,號萊圃,廣東番禺人。身為明遺民,一生矢志反清,曾與張煌言、鄭成功來往密切;后事吳三桂叛清,知其野心乃去。被清廷視為眼中釘,多有緝捕,故逃身入禪,后又因難忘國事復(fù)而還俗。據(jù)其好友潘耒《與梁藥亭庶常書》載,屈氏“本從天然剃度,復(fù)為覺浪門人。后返初服,與天然諸法嗣不相得。見石濂愛其聰慧,謂英年可造,不惜口業(yè)力為證明”,并“以石濂為覺浪之嗣”。①按:余思黎點校《海外紀(jì)事》(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版)前言說屈大均先師“覺浪”后依“天然”,有誤。[1](P88)

按照姜書的推斷,屈大均與石濂結(jié)識并交好是在1663至1669年間。[2](P58)這段時期正是潘耒提到的屈氏為石濂證法的“蜜月期”,其后兩人“感情”不減,石濂投靠在平南王府,得屈氏等人的幫助,先后主持過廣州大佛寺與長壽寺。然而,屈氏晚年由于政治理念與石濂的巨大分歧,在認清石濂的真實面目后,毅然與之絕交。姜書雖論及兩人交往,但重點在前期交好的活動,對于后來交惡事只以“口角”置之而未加詳考。筆者通過分析潘耒《救狂砭語》一書內(nèi)收錄的兩則屈大均書信,發(fā)現(xiàn)屈氏言辭并非單純“怒罵”,實有所指,故以下?lián)嗽囃茰y二人交惡的原因。

已有學(xué)者指出,屈、石二人交惡當(dāng)在1692至1694年間。姜書也說1692年上元節(jié)后,石濂與屈大均尚有宴請往來。[2](P90)今按:屈大均給石濂的第一封信中提到石濂的《離六堂集》初梓一事。此集乃是1691年刊行,[3](P9)可知,第一封信是寫在1691年末至1692年上元節(jié)之間。石濂曾經(jīng)回信,但信已不存,從屈氏回復(fù)的第二封信內(nèi)容里可知,石濂反駁并“怒罵”了屈氏,二人遂徹底斷交。由此可證,石濂的回信以及屈氏的第二封信都是寫于1692年上元節(jié)宴請一事后。綜合之,屈、石交惡可以具體確定在1692年初。

那么,二人相識廿余年,何以一朝反目?潘耒的話給我們提供了線索,他說:“翁山實大有造于石濂。石濂得志,遂疏翁山,翁山甚不平。業(yè)已贊成之,不可復(fù)言其偽,唯于諸相知前時一吐露。弟(指潘耒)預(yù)聞之,故知其詳?!盵1](P88)由此可見,屈氏對石濂的不滿壓抑已久,平時只是遇三五知己才稍露心聲。筆者認為這種不滿的心態(tài)源于巨大的心理期望之落差。

屈氏《翁山詩外》有《贈某上人》提到:“且復(fù)憐神駿,何須戲季龍?圖澄非正法,支氏亦真宗?!盵2](P70)這是說石濂早年曾學(xué)過一些障眼法的幻術(shù),屈氏規(guī)勸其以后當(dāng)勵志苦修,學(xué)習(xí)支道林的正宗佛法,不要再入歧途。這其中隱隱透出屈氏作為師兄寄望后學(xué)的良苦用心。可見屈氏開始為石濂“護法”的初衷是希望其能光大覺浪師門,弘揚師法。當(dāng)然這時的屈氏還是存在一定的私袒宗門的狹隘之見。比如,屈大均曾為石濂證法,目的是“以壓阿字”,這顯然是出于天然門人不容屈氏再投門下所起的私怨。 又如潘耒所說,石濂“并吞”飛來寺,并驅(qū)逐原住持實行和尚的僧徒之事,“翁山有力焉”。[1](P88)可惜屈氏幫助石濂在廣州站穩(wěn)腳跟后,石濂并未如屈氏所想,反而重操舊業(yè),“作奇技淫巧器物以諂諛顯貴”,“種種賤行與道相乖”。[4](P196-197)

這種希望與現(xiàn)實的落差在屈氏心里引起的失望與懊悔并沒有直接迸發(fā)出來,一方面由于其東奔西走,忙于聯(lián)絡(luò)各地義士反清復(fù)明,與石濂的交往時斷時續(xù)。另一方面,待其歸鄉(xiāng)后,可能出于同門手足,又近廿年好友之誼未便當(dāng)即破面,且石濂常邀其詩賦唱酬,故此情又有所壓抑。真正導(dǎo)致兩人徹底鬧翻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在屈氏第一封信中,矛盾圍繞“盜詩”展開。屈氏在石濂《離六堂集》中發(fā)現(xiàn)數(shù)篇抄襲自己的詩作,而事先并沒有和自己打過招呼。于是屈氏指之為“偷竊”,并進而諷刺集中大部乃“倩人代筆”。[4](P183)那么,“代筆”現(xiàn)象是否存在呢?《援鶉堂筆記》早就指出,屈大均本人也曾經(jīng)為石濂代筆。[5](卷四十六)姜書也說,連《離六堂集》所謂“大汕自序”亦是屈氏“代作”。[2](P70)因此屈氏就是“槍手”中一員,其所說不能輕易忽略。值得一提的是,第一封信中還提到“招隱堂”。姜書認為石濂在長壽寺設(shè)立招隱堂是為了“接待和周濟生計艱難的隱者和流離人士”。[2](P72)該堂顧名思義確應(yīng)如此,但根據(jù)屈氏所說,招隱堂后來實際上蛻變?yōu)槭ブ車鷰烷e文人與捉刀槍手的匯聚之所。①筆者按:“阿字”(人名)乃天然和尚門人之一,法號“今無”,多次反對屈大均再投師門,因此兩人交惡。從佛門輩分上講,屈大均之師覺浪和尚要比天然長一輩;故屈氏極力證明石濂亦出覺浪門下,目的之一就是能讓石濂在輩分上與天然持平,從而成為阿字和尚的“師叔”。其實,天然與今無的年紀(jì)與佛齡都要遠遠長于石濂。讀者可參閱(清)姚范著《援鶉堂筆記》,道光乙未(1835)冬刊本,卷四十六《雜識》二。

石濂的回信使雙方矛盾激化。屈氏的第二封信里就不再只囿于“論詩”,而是對石濂的人品、道德、劣行進行批判。歸納來看主要有四個方面:第一、賄人代筆,文才淺陋。第二、生活不檢,不守戒律。第三、以德報怨,為人反復(fù)。第四、栽贓嫁禍,致人死地。[4](P189-201)

雖然由于史料有限,很難找到更多的資料一一證明屈氏說法。但屈氏與石濂同時,又相知相交數(shù)十年,其言絕非一時“口角”而起誣告;而姜書對于屈氏的指控未錄一辭,似有失當(dāng)。比如“生活不檢”一條,屈大均還有《花怪》篇,云:“花無象以人為象,花無心以人為心。心之邪正,花不能隱”[4](P201),這其實是借種花暗諷石濂生活作風(fēng)的淫邪。潘耒在書信中也曾指責(zé)其“飲酒食肉”,“不守戒律”。石濂回札竟以文殊菩薩亦曾“不守佛制”應(yīng)對之,恰好暴露出其生活確實是酒池肉林式的。[4](P177-180)眾口一詞,未必?zé)o因。以往石濂研究所建構(gòu)起的禪形兼修的“得道高僧”形象似乎仍有進一步澄清的必要。

其實,屈大均之所以要擴大批判面實與石濂回信中刺及屈氏兩大痛處有關(guān)。

其一,石濂斥屈氏為“三教罪首”。[4](P195)屈氏一生兩入紅塵,兩度拜師,其中“曲折崎嶇”他人不知,石濂怎會不曉?且屈氏于石濂尚有“護法”之恩;當(dāng)初同在覺浪門下的大均、大韶兩位師兄還曾分別代石濂寫過《問五家宗旨》與《大佛寺初上堂法語》,[4](P195)關(guān)照后輩之聲猶在耳邊,一朝反目,竟然逼責(zé)如此,乃使屈氏有“一炎一涼,變生頃刻”的感嘆。

其二,石濂翻政治舊帳。屈氏第二封信中多次提到石濂欲“殺”己,說石濂“廣布細作,伺仆陰私,一一藉記之,以為聲罪致討之端。”[4](P200)屈氏被清廷視為眼中釘,多方緝捕,石濂對此知根知底。昔日好友居然處處以政治賬威脅自己,難怪屈大均會咬牙切齒痛罵石濂“以怨報德”,“以毒口罵人為能事,以險心殺人為長才”。[4](P199)

此外,從屈札字里行間還可看出其與石濂在政治理念上已有很大分歧。如屈氏說:“恐天下后世有讎兄(指石濂)者,為仆作一祠宮,以鐵鑄兄之像跪于門外,溺而擊之如檜之于武穆也?!盵4](P194)岳飛抗金,屈大均反清,兩人于民族大義上足以流芳百世;而石濂名為“遺民志士”,吳藩造反時避禍魯豫,尚藩謀逆時明哲保身;中年后巴結(jié)高官,晚年又逼屈甚甚。很明顯,在政治氣節(jié)上,屈氏已經(jīng)不把石濂當(dāng)作同路人了,而且將其行徑直呼為“風(fēng)波亭”式的迫害。

二、關(guān)于潘耒與石濂爭訟的兩點看法

潘耒(1646—1708),字次耕,號稼堂,江蘇吳江人。其兄潘檉章,康熙初年因牽扯莊廷鑨《明史案》而下獄致死。他幼遭家變卻能夠“奮志向?qū)W”,由于顧炎武乃檉章?lián)从?,故收潘耒為弟子,細心照料,授之以學(xué)。耒也不負所望,“自經(jīng)史、音韻、算數(shù)及宗乘之學(xué),無不貫通”[6](P13343)。康熙十八年(1679),被薦舉博學(xué)鴻儒,以布衣授檢討,后充日講起居注官。鴻儒中最為年少,曾被授以纂修《明史》之重任。然年輕氣盛,“傲睨不能容人”,故“忌者頗眾”,[7](P6)最終受彈劾而歸鄉(xiāng)。官場失意后,潘耒受方外好友勸告投身參禪禮佛,自號“止止居士”。

康熙三十八年(1699),云游至羊城的潘耒因與石濂失和而忽作《救狂砭語》一書,向其發(fā)難。雙方唇槍舌劍、各執(zhí)一詞。后來由于官府的介入,石濂被逮捕下獄,不久即死。學(xué)術(shù)界對于這樁爭訟的過程已經(jīng)基本調(diào)查清楚,但是關(guān)于官司背后的一些問題至今仍然沒有定論,比如潘耒起諍的動機究竟為何?其指控究竟是空穴來風(fēng)還是別有所據(jù)?故筆者就其中的兩點問題略陳管見如下:

(一)三種“動機說”的考察與辯證

其一,“索賄”說。清廷平三藩,收臺灣后,曾一度放寬海禁,但通航南洋,甚至往來貿(mào)易則仍嚴加控制。石濂渡海赴越后,常常私通海外,間行貿(mào)易事,牟利甚豐。這些貿(mào)易所得除被用于擴建寺廟,兼并他寺,招納僧侶外,很大一部分為結(jié)交權(quán)貴與名人雅士所用。當(dāng)時石濂接待的“賓客”是有差別“等級”的,經(jīng)常存在“以貨幣結(jié)往來,賓客分三等”[2](P22)的情況。

因為石濂有巨財,又嘗“散財”,所以潘耒與其交惡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貪財”所致。據(jù)姜書載,潘耒在石濂的賓客等級中所處地位很低,只“以所贈平等”,故導(dǎo)致耒“作詩文詈之”。[2](P22)由“貪財”自然引發(fā)潘耒“索賄”的說法。支持其說者有兩大證據(jù):第一為石濂親口所說“(耒)嚇詐不遂,而發(fā)難端”[5](卷四十六);第二為姚范《援鶉堂筆記》所載“石濂云:三客造濂室,而進言索賕之事。豈非客將潘意,而欲調(diào)處其間乎?”“非索詐不遂,其誰信之?”[5](卷四十六)的推測。

但是考察這兩個證據(jù),不難發(fā)現(xiàn)許多“破綻”。首先,都是石濂的一面之詞。石濂輕視潘耒,故所“餉”不多,待耒發(fā)難后,必然想到先前所遺過少,然后指責(zé)潘耒貪得無厭,所謂“嚇詐”只不過是石濂以私心度人。其次,姚范的推測與常理相悖。如果說潘耒“索賄”,其所握“把柄”不過就是石濂公開出版的幾部書。豈有以盡人皆知之事來敲詐私人的道理?其所行之法也是“大聲疾呼”、“市井揭帖”而已。[5](卷四十六)又豈有以大張旗鼓而非暗中進行的方式來索要錢財?shù)??若潘耒真心為財,決不會出此下策。再次,姚范的推測無據(jù),并非定論。石濂平時多“露財”,有一二無恥之徒企圖借調(diào)停為由向其敲詐錢財亦屬常理。姚范何以確知必是潘耒背后指使的呢?清人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就指出:(姚書)“大半從平日所批注群籍中錄出,往往不具首尾,亦多未定之語?!盵8](P1161)姜書就此推測而以為潘耒必“索賄”,證據(jù)恐不足。

其二,“性格”說。潘耒年輕氣盛,為人“好辯”,確有其事,但秉性脾氣只能作為輔證,若“索賄”說成立固然可將此作為誘因之一,但單獨以此罪潘耒則有失偏頗。

其三,“報復(fù)”說。此論由陳垣先生提出,他在《清初僧諍記》里說:“大汕與翁山交惡后,曾欲首其軍中草,陷之死地”……“果爾,則潘亦效汕所為耳?!盵9](P2443)今按:潘耒是屈大均與石濂交惡的見證人,其書《救狂砭語》曾援引屈氏信札以證實自己的指控。私下里,潘耒也的確是屈氏的摯友,其《遂初堂詩集》中有《贈屈翁山》二首,屬在“江嶺游草”篇,時間是丁卯夏(1687)至戊辰夏(1688)間,說明兩人早在此之前就已交往。1700年,即屈大均去世后第四年,他的遺著《廣東新語》出版,潘耒特為之序;而前一年1699年,正是潘耒寫《救狂砭語》諍訟石濂之時,可見陳垣推測的“報復(fù)”說有一定道理,但仍并無直接證據(jù)可以證明之。

(二)《救狂砭語》的史料價值及其分析

潘耒發(fā)難石濂之真正動機,就現(xiàn)存史料來看尚難草率作出定論。作為這樁訟史最原始的控狀,潘耒的《救狂砭語》無疑應(yīng)當(dāng)是我們重新審視這件案情的最主要切入點。然而以往學(xué)界對這本書的重視相當(dāng)不夠,對其中的“起訴”理由也未作條析,而一概視為潘耒的夸大之詞。筆者認為《救狂砭語》在研究潘、石之諍及屈大均與石濂交往關(guān)系等問題時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其中針對石濂的部分指控亦非虛指。

《四庫全書總目?圣諭》所收“乾隆四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奉上諭”云:屈大均等前朝遺民“遁跡緇流,均以不能死節(jié),靦顏茍活,乃托名勝國,妄肆狂信,其人實不足齒,其書豈可復(fù)存!自應(yīng)逐細查明,概行毀棄,以勵臣節(jié),而正人心。”[10](P5)故屈氏著作在乾隆朝時多有禁毀。從這一點上講,《救狂砭語》收錄屈氏與石濂的兩封信件確實有保存史料之功。受到屈氏牽連,該書在乾隆朝時亦遭禁,賴今人謝國楨先生補輯收入《瓜蒂庵藏明清掌故叢刊》得以存世。

《救狂砭語》對石濂和尚指控的真實性也受到清代學(xué)者的普遍認可。如清人姚范的《援鶉堂筆記》就基本采用了潘耒的說法,對這樁訟史持中立的態(tài)度,其基本分析論調(diào)仍不出沈德潛所說“君子譏石濂之不檢,而嘆翰林(指潘耒)之褊窄也”。[2](P22)

國外國體不守本分,“私通外洋”販賣禁物,牟取暴利不守國制,僭用稱呼諂媚外國,僭越國制教唆阮越,圖謀請封“涉妖妄事”,傳播異術(shù)國內(nèi)拐賣人口,賄賂官員誑言“上召”,混淆視聽禪學(xué)見解宗教蔑《御制序》,詆毀霽崙蔑《御制序》,“貶剝”《全書》蔑《御制序》,“指摘”《會元》篡改洞系,“滅絕祖宗”刪除五代,“妄自尊大”假借圣旨,欲毀《嚴統(tǒng)》門戶之見,詆毀費隱戒律操守“行事狂妄”,不重戒律冒充法嗣,偽造偈語身為禪師,“左道惑眾”輕意印可,草率傳法豢養(yǎng)戲班,破壞清規(guī)“蓄發(fā)不剪”,行體不修品行結(jié)交權(quán)貴,倨傲待人“飲酒肉食”,窮奢極侈心胸狹窄,陷害忠良偽作越《序》,比喻失當(dāng)

《援鶉堂筆記》記載石濂三事:其一為行為不檢,善畫素女圖。其二為侵吞飛來寺“僧田七千余畝”。其三為屈大均與石濂交往事,即屈氏早年曾為石濂代筆作詩,感情頗深;晚年交惡后,移書指責(zé)石濂竊詩。這三件事都是根據(jù)《救狂砭語》內(nèi)潘耒、屈大均與石濂信札的內(nèi)容提煉而來,顯然姚范采信潘書,并將之作為訟史的一手史料。這反映出潘書在澄清爭訟時具有的史源學(xué)價值。

以下主要根據(jù)《救狂砭語》及其《后語》內(nèi)潘耒諍石濂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制成表格,用以初步說明潘耒指控的部分合理性。①此表主要據(jù)潘耒《與長壽石濂書》、《再與石濂書》、《與粵東當(dāng)事書》、《與梁藥亭庶常書》等文而作,可詳見氏著:《救狂砭語》,第11頁至第61頁,及《救狂后語》,第113頁至174頁。

按:潘耒控訴石濂的“罪狀”主要有二十四條,其中宗教觀點及戒律方面的指責(zé)占了一半,其他則圍繞違背國體,大肆斂財,賄賂官員,生活放蕩等方面進行批判。

《救狂砭語》刊出后曾引起各方轟動,潘耒自稱“求書者填門塞戶,有面相稱贊者,有以詩文推獎?wù)?,有貽書褒美者,大抵以辟邪說正國體,為有功世教?!盵4](P215)這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潘耒諍石濂的部分理由是合理的也是存在的,為世人所共見。一位廣東布衣甚至“踵門索書”,觀后還移書潘耒稱贊其為“儒壇赤幟”;另一位布衣則在來信中列舉補充了石濂的其他惡行,如因受到頂撞而勾結(jié)官府陷害薛炎洲等三位諸生。[4](P219-220)由此可見,石濂行事“狂妄”并非只是個人價值觀的取舍,而是已造成民間的“公憤”。諍石濂雖潘耒一人率先挑起,但事后發(fā)展則反映了一部份民間輿論。潘耒將這些“讀者來信”都收入《救狂后語》里。還有一部分士大夫受潘耒鼓動,亦與石濂反目,如陳垣指出:“(王)漁洋《南海集下》有《詠長壽寺英石》、《贈石公詩》,而《分甘余話》(卷)四極詆之,殆受潘之影響”。[11](P2443)又如,梁藥亭本來與石濂交往密切,在得潘耒信后亦存心回避與石濂的關(guān)系,言“有久交之名而無久交之實”[4](P205),急欲脫身,這表明潘耒的部分指控確實擊中了石濂的某些要害。

三、不可忽視:指控者眼中的石濂形象

石濂大汕(1633—1705),俗家姓徐,名石濂,法號大汕,又稱廠翁和尚,原籍江西九江人,幼居江蘇吳縣,甲申國變后出家。石濂一生著作頗多,但乾隆時遭到禁毀,傳世稀少。2007年,中山大學(xué)整理出版《大汕和尚集》,其中包括《離六堂集》、《離六堂二集》、《潮行近草》、《離六堂近稿》、《海外記事》五種,彌補了石濂研究史料不足的缺憾,惠及學(xué)人貢獻巨大。此外,學(xué)術(shù)界關(guān)于石濂研究的集大成者應(yīng)首推姜伯勤先生的《石濂大汕與澳門禪史》一書,它將石濂描繪為方以智式的得道高僧,具有義理精深、德高望重的宗教形象,以及“壯懷激烈”的遺民志士形象。

但是在屈大均、潘耒等與石濂發(fā)生過交往關(guān)系的部分當(dāng)時文人眼中,石濂形象似乎未必如此。根據(jù)當(dāng)事人屈、潘的表述,其歷史形象有以下幾個特點:

其一,有異才而無真學(xué)。據(jù)潘耒說,石濂早年學(xué)畫于吳人沈朗倩,而后師事龔宗伯。[5](卷四十六)故有“巧思”,常能“以花梨、紫檀、點銅、文石作椅桌屏柜、盤盂杯碗諸物”,“往往有新意”。[1](P88)乃其善學(xué)之證。但,自幼離家,學(xué)無所師,少年時亦只為頭陀,并非精研禪理。然因英年“聰慧”,得到包括屈大均在內(nèi)的很多文人、僧徒賞識。游學(xué)時,三教九流皆有所學(xué),所以號稱“明天象,曉遁甲,出賣風(fēng)云雷雨”。[1](P88)

呼風(fēng)喚雨當(dāng)然只是障眼幻術(shù),但是石濂自矜能如此,確是真事。前文所引屈大均勸其棄旁門、悟正道乃一反證也。晉陵毛端士在題石濂所寫《海外紀(jì)事》時也說:

廠翁和上生而奇者也。童真入道,博覽五明諸論及陰陽星算,妙達吉兇?!瓍R三教之精微,成一家之杰構(gòu)。……奇人始有奇文,有奇文者必有奇事。免龍朝,使神護,皆奇之端也。甚而趨風(fēng)遣雨,感通幽渺,如廣明大士之死而生,識者固知其圓通妙契。仿佛寶志、曇超、豐干、圖澄之三昧,不知者則以為誕,而擬議者有矣,而不知缽底生龍,口內(nèi)放光,實有其奇者在。無如恒見之不廣也,恒未見缽底生龍,口內(nèi)放光則可耳;若夫龍已見之缽中,光已吐之口內(nèi),乃其道力所至,猶以為誕,而詫之者殆未知圓通之道之妙也。孫登有言,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而果在于用光。和上之奇,和上之光也。不觀夫舟行海若,消伏驚濤,神鳥導(dǎo)前,巨鰌退跡,是亦和上之用光也,而常人卒然,和上沖然,則和上果在于用光乎![11](序言P14-15)

毛氏是否真的看到所謂“缽底生龍,口內(nèi)放光”?著實令人懷疑!或許石濂真的這么展現(xiàn)過“道力”,但若非毛氏信以為真,就是甘心“神”化之。然而正是這種“神話”式的描寫為石濂吸引了一大批信眾。如清人胡昌基編《續(xù)槜李詩系》記載道:“石濂據(jù)廣東時,值亢旱,禱雨不應(yīng)。石濂乃大書榜其門曰:老僧有風(fēng)云雷雨出賣。當(dāng)事聞而以禮致之,果雨,是以名震百粵間?!盵2](P22)不管真?zhèn)危@都是石濂的宣傳攻勢。潘耒曾有疑問,以石濂的禪學(xué)根底“在江浙必不能行”,何以在廣東得行“三十余年而無人檢點”。[1](P88)其實這才是石濂的“過人之處”。閩粵與江浙之人文、地理環(huán)境大有不同,廣東等地民間信仰流行,其中媽祖信仰尤甚。商船出海,漁民打魚皆求風(fēng)浪平安,媽祖不可見而今忽有神僧近在咫尺,能呼風(fēng)喚雨,“消伏驚濤”,自然大受歡迎。這也是石濂從吳赴粵能站穩(wěn)腳跟的重要原因。

其二、有心計而善籠絡(luò)。如前所述,石濂設(shè)“招隱堂”初衷即為招攬?zhí)煜码[者名士。前文所舉吳綺乃其中之一,因與當(dāng)時兩廣總督交厚所以倍受石濂巴結(jié)。其實這種做法并非石濂首創(chuàng)。廣東本土高僧天然和尚主持海云寺時就曾庇護抗清義士,澹歸往附,后澹歸開別傳寺亦倡民族大義。[12]石濂不過是入鄉(xiāng)隨俗。其籠絡(luò)之人上為權(quán)貴,下為名士。為權(quán)貴者,一是送禮,如前文所述贈“奇技淫巧器物”;二是唱酬,《離六堂集》、《二集》、《潮行近草》中多有與如吳興祚、馬三奇等清朝廣東一地高官的詩詞歌賦。為名士者,一是投其所好,出資刻書或斥資修園,或時常宴請賓客;二是攻心。石濂常常做些“壯志未改”的自我宣傳,容易引發(fā)身歷兩朝的文人們的遺民情結(jié)。

其三、善聚財更善“散財”。石濂獲財主要通過海外貿(mào)易。這點胡適很早就已指出:“這個和尚”,“能做海外買賣,賺了大錢,交結(jié)名士貴人,是一個有大魄力的狂妄和尚”。[2](P35)石濂非常有經(jīng)商頭腦,以利滾利,其選擇了兩條路:一是擴大投資,一是購置不動產(chǎn)。當(dāng)然要做到這兩點都需要花錢打通關(guān)節(jié),這是“散財生財”之道。具體作法就是繼續(xù)進行南洋貿(mào)易,以及擴建本寺,吞并他廟。而以當(dāng)時清律來看,這種所謂的“貿(mào)易”就是走私。潘耒站在官方立場上嚴斥石濂這種行為固無可厚非。至于當(dāng)代人頌揚他對于南洋貿(mào)易的巨大貢獻也未免有“后見之明”的味道??傊?,通過對屈大均、潘耒與石濂交往關(guān)系的考察與辨析將有助于我們盡可能貼近歷史真相地還原石濂大汕的具體形象。

[1] 潘耒.遂初堂別集(續(xù)修四庫全書本,第1418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 姜伯勤.石濂大汕與澳門禪史:清初嶺南禪學(xué)史研究初編[M].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99.

[3] 大汕著,萬毅、杜藹華、仇江點校.大汕和尚集[M].廣州:中山大學(xué)出版社,2007.

[4] 潘耒.救狂砭語,救狂后語(瓜蒂庵藏明清掌故叢刊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5] 姚范.援鶉堂筆記(道光乙未(1835)冬刊,今影印本)[M].

[6] 柯劭忞.清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77.

[7] 支偉成.清代樸學(xué)大師列傳[M].長沙:岳麓書社,1998.

[8] 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6.

[9] 陳垣.清初僧諍記(勵耘書屋叢刻本)[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2年.

[10] 紀(jì)昀.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M].北京:中華書局,1997.

[11] 大汕著,余思黎點校.海外紀(jì)事[M].北京:中華書局,2000.

[12] 黃耀忠.澹歸和尚海幢寺碗[J].收藏?拍賣,2006,(12).

責(zé)任編輯:侯德彤

Discussions of the Contact between Qu Dajun, Pan Lei and Shi Lian

WU Chao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China)

Qu Dajun was one of the famous descendants of the early Qing Dynasty. When he was young, he was in close contact with Shi Lian , a monk in Lingnan. But because of huge differences on political ideas, deep-rooted hostility grew between them. And Pan Lei who was one of the famous Confucian scholars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also made friends with Qu Dajun and dedicated himself to Buddha after middle age. In 1699, Pan Lei suddenly wrote the book Jiu-Kuang-Bian-Yu and accused Shi Lian. They launched a war of words. Finally Shi Lian was arrested and killed for this case. The contact between Qu Dajun, Pan Lei and Shi Lian is not clear because the main relevant historical data are missing. So we hope to clarify some details about their contact through the collation of some firsthand information and make certain supplement and amendment to the previous research about these three men.

Qu Dajun; Pan Lei; Shi Liandashan; Jiu-Kuang-Bian-Yu

K249

A

1005-7110(2010)03-0100-06

2010-04-26

本文接受2010年華東師范大學(xué)優(yōu)秀博士研究生培養(yǎng)基金資助(2010018)。

吳超(1984-),男,上海人,華東師范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08級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明清學(xué)術(sh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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