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軍

一個用鈷青料繪成的人物故事紋瓷罐，在拍賣市場中的成交價居然相當于當時的2噸黃金，這對許多常以戴個十幾克重的金戒指為榮的普通人而言，無疑是天大的驚奇和不解。對于為數(shù)不多的上千萬元“天價”的中國古代瓷器而言，2億元是真正的“天價”，讓收藏投資者燃起了幻想。元青花成為更多的收藏投資者終極目標——個對幾乎所有的人來說永遠無法達到的目標。香港蘇富比1994年秋拍成交的元末明初青花“三顧茅廬”故事紋罐約合人民幣763萬元，但激起的波瀾很快被成交突破千萬元大關(guān)的宋代汝窯、官窯瓷器和明代官窯瓷器拍賣成交價所替代。

11年后，“鬼谷出山”圖罐讓沐浴600年風雨的元代青花瓷器梅開二度，讓更多的人追逐那透明釉層下神秘的鈷藍。

任何一種中國古代優(yōu)秀窯口燒出的瓷器，都承載著無數(shù)傳說。國祚不足百年的元朝，卻讓白地藍彩青花瓷器橫空出世，又未見與之相關(guān)的詳盡記載，不由得讓人們對此產(chǎn)生了強烈的向往。2.3億元的市場價是最強勁的催化劑。元青花面臨著誕生以來最豪華的盛宴，市場中充滿了元青花的身影，眾多的收藏投資者急切渴望著市場承認手中的藏品，收藏投資元青花的經(jīng)歷千奇百怪，而結(jié)果卻啼笑皆非。許多收藏投資者不僅缺乏對元代歷史的了解和對制瓷藝術(shù)的喜愛，甚至對贗品上的錯別字都無法辨識。部分收藏投資者傾家蕩產(chǎn)，欲哭無淚。許多丑之又丑、陋之又陋的元青花臆造品，被虔誠的收藏投資者奉若拱璧，是時代的悲哀。只因那天文數(shù)字般的價格太誘人了。

幾乎所有收藏投資者都自知不可能，也沒有能力拿2億元去競拍“鬼谷出山”圖罐，市場中售價幾百元、幾千元的各等贗品，伴隨著賣者的故事和買者的幻想，成為收藏新寵：兩者相差上百萬的價格倍率是元青花的誘人之處。

“鬼谷出山”故事紋罐拍賣之前，我認為成交價在5000萬元人民幣左右，2.3億元的結(jié)果應該令拍場中的所有參與者都不高興。不同階梯的競價失利者并不心疼路費和住宿費用，關(guān)鍵是心儀之物已歸他人；競拍到它的人，這奇高的價值如魚梗在喉，隨后國際市場中所有的元青花成交價證明了這一點。直至今日，所有傳承有緒的元青花瓷器真品的市場表現(xiàn)，依然按照各自不同的品質(zhì)決定著成交價在幾萬元、幾十萬元或幾百萬元。元青花的收藏投資熱度呈現(xiàn)著冰火兩重天的景象。國際市場上，元青花價格像所有其他中國古代瓷器一樣，隨著大勢起伏波動，冷靜平常；中國大陸低端收藏市場中元青花的收藏投資熱情不減，奇怪的是交易價格從來沒有驚艷表現(xiàn)。人們在不同的地點開著研討會，出版論文集，與公立博物館和國外博物館聯(lián)展，還自費遠赴西亞觀摩，聲勢浩大，推動了人們對元代青花瓷器藝術(shù)價值和經(jīng)濟價格的認知?？傻侥壳盀橹梗@些民間收藏投資的元青花還沒有找到一個完美的歸宿。確切地說，國家每年都撥出巨款從市場中搶救重要文物，民間收藏的這些元青花卻無館問津，捐贈無門。這是民間收藏投資者抱怨公立收藏機構(gòu)不作為的重要原因。

民間收藏投資的元青花也缺乏市場認知。除了海內(nèi)外拍賣市場中少數(shù)幾件傳承有緒的元青花真品外，中國大陸民間收藏的數(shù)以萬計的元青花沒有任何真實的交易記錄。這是人數(shù)眾多的民間收藏投資者們付出了十幾年的精力和財力后的悲哀。

這次展出的73件青花瓷器，給了有條件觀看的民間收藏元青花者一個自省的機會。伊朗元青花傳承經(jīng)歷可追溯到600年前，其距離大元帝都萬里之遙，而大多數(shù)1949年后出土的遍布中國大多數(shù)省市的幾十件瓷器，凝聚了遠非民間收藏者可比的國家力量，才有此壯觀景象。

73件青花瓷器之壯觀，緣于多方參與者傾心鼎力。其中，花費的精力、財力、智力之巨，難以言表，僅往返路途之累加，已超出了大元帝國的邊際。若以美學觀點細審73件佳麗，有半數(shù)以上難以冠之美觀，更不用說有什么深刻的藝術(shù)內(nèi)涵了。元青花中的大多數(shù)，尚不能以精美形容。從北京和內(nèi)蒙古等地的元代遺存中發(fā)現(xiàn)的青花瓷器殘片中，多數(shù)是青料呈色各異、紋飾粗細不均的普通日用瓷，器形碩大，青色藍艷，紋飾圖案繁密的“西亞型”瓷器殘片如鳳毛麟角，龍紋青花瓷器殘片雖不罕見，但多畫法隨意。整體而言，仿品的工細程度遠遠超出了真品。73件元青花中，有多件青花高足杯，如果濾去市場價格的金色光環(huán)，就會覺得它們很一般，與其花費一二十萬元買這么一個杯子，真不如用同樣的錢買兩個晚清的官窯盤!元青花收藏投資恰如近代學者王國維所說的三層境界，幾乎所有的收藏者都沉浸在“衣帶漸寬終不悔”和“望斷天涯路”的艱辛之中，“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已不只屬于眼力、運氣之長者。有錢才是前提。

今天誰再有2億元，就可能買2個甚至更多的人物紋青花大罐，或者買6個魚藻紋大罐，8個瑞獸紋大盤，或者10個八棱玉壺春瓶，還可以在生日宴會上擺出100個青花高足杯大宴賓朋。

這一切，不需要有多么高深的元青花鑒別知識和藝術(shù)修養(yǎng)，需要的是擁有這些財富的本事。

那些還在迷戀元青花收藏投資的朋友們，或許不如放棄收藏的志向，有時間去看一看這73個美麗的精靈，讓它們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里，并帶走、放飛我們的收藏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