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楓

2003年7月7日，清康熙紫檀木嵌壽山石人物圖雕空龍壽紋十二扇圍屏在香港佳士得的高價成交，被業(yè)內(nèi)人士看作是清代宮廷御紫檀家具行情突起的重要標志。這件圍屏高3.2米，寬5米，原為美國費城商業(yè)巨子約翰，萬納麥卡(John wanamaker)所藏，據(jù)伍嘉恩在紐約圖書館里查到的資料顯示，早在1928年這件圍屏即被正式出版發(fā)表過，行家由圍屏的制作工藝推斷，應是康熙時期宮廷造辦處所制，代表了當時中西文化融合較高家具制作水平。在香港拍賣時，伍嘉恩以2358.375萬港幣競得此屏。這一價格當年不僅打破了紫檀家具拍賣的成交紀錄，而且破了1996年陳仁毅以110.25萬美元由紐約佳士得競得的黃花梨大理石插屏式座屏風所保持的中國家具拍賣紀錄。

此后，紫檀家具進入了高價時代。

2006年6月北京翰海春拍，2件一組的清乾隆紫檀木大柜以770萬元拍出。2007年11月北京保利秋拍，清代內(nèi)務府重臣慶寬家族舊藏的一對乾隆時期所制紫檀方角大柜以2800萬元易手。清式家具研究學者田家青先生對這件大柜評價頗高，認為此類家具極有可能是圓明園遺物，曾將其選為《明清家具集珍》一書封面。2008年，紫檀家具拍賣達到高峰，香港、北京市場天價品屢現(xiàn)，被業(yè)內(nèi)人士稱為“紫檀家具年”。4月11日，清乾隆御制紫檀木雕西洋卷草紋慶壽圖寶座以1376.75萬港幣首先在香港蘇富比創(chuàng)出天價。4月27日，中國嘉德春拍推出的“盛世雅集——清代宮廷紫檀家具”專拍，被行家譽為十余年來首場集清式紫檀家具之大成的高水準拍賣。13件拍品成功拍出12件，6件拍品成交價人闈歷年紫檀家具成交TOP30，其中2件拍品成交價創(chuàng)紫檀家具歷年拍賣紀錄——雕西番蓮大平頭案3136萬元，束腰西番蓮博古圖羅漢床3248萬元。

從中國嘉德成交的這2件拍品漲幅，也可看出紫檀家具增值情況。雕西番蓮大平頭案1998年5月9日首次現(xiàn)身該公司春拍時，估價20萬至30萬元，結(jié)果以132萬元成交，10年價格漲幅超過23倍。束腰西番蓮博古圖羅漢床2004年9月21日在紐約佳士得“私人珍藏古典家具”專拍首次拍賣時，拍出了84.75萬美元，4年時間價格漲幅超過4倍。這一價格說明了這樣一個事實，早期家具拍賣以黃花梨為主導，大部分藏家普遍不重視紫檀家具的收藏與研究，因此大量紫檀家具得以留在中國市場，近幾年許多重要的紫檀家具在北京和香港地區(qū)拍出天價就是明證。以1995年、1996年的兩場家具專拍為例，紫檀家具上拍數(shù)量少，成交率、成交價不高：中國嘉德“清水山房”藏明清家具專拍28組拍品中，8組紫檀家具僅拍出2組，價格最高的是4把一組的清紫檀木嵌癭木扶手椅，以38.5萬元拍出，成交均價不足10萬元；紐約佳士得的“中國古典家具博物館”藏品專拍107組拍品中，16組紫檀家具缺少大器，成交價超過10萬美元者數(shù)件，32.15萬美元成交的17世紀紫檀曲尺式圍子羅漢床價格最高。若對比黃花梨家具的成交價，近5年來紫檀家具的價格漲幅明顯占優(yōu)勢，成交價前10名皆出自2003年以后，且成交價皆在500萬元以上，超千萬元者5件。而黃花梨家具超500萬元以上者5件，兩件過千萬元(1996年1件，2004年1件)。有藏家指出：“紫檀家具價格飆升，至少有兩方面的原因，首先是香港、北京市場黃花梨家具精品難以尋覓，且公開拍賣者極少，導致藏家和投資人轉(zhuǎn)向了紫檀家具；其次是2003年以后，‘宮廷御制的概念盛行藏界，成為了市場新的價值評判標準及審美取向，無論是瓷器、玉器、佛像，還是家具等工藝品，無不推崇御制品。紫檀家具是清式家具的代表品，體現(xiàn)了清代家具制作工藝的最高成就，因此自然成了熱門貨。”就歷年高價成交的紫檀家具的品種和形式看，大件器的數(shù)量遠多于黃花梨家具，如大柜、寶座、圍屏、掛屏等，樣式也較豐富。成交價TOP30中，常見的仍是各式椅、凳、桌、案，高價成交的體量碩大的各式大柜不在少數(shù)，非常具有代表性。

晚明及明末清初對于黃花梨木的過分推崇和過度使用，客觀上造成康熙以后雍、乾兩朝對紫檀木的重視。而室內(nèi)裝修和陳設的變化，也是紫檀木被廣泛使用的重要原因。據(jù)著名文物鑒賞家朱家溍先生研究，“歐洲平板玻璃制造技術(shù)在此時傳入中國，房屋的窗戶由糊紙改為安裝玻璃，室內(nèi)采光條件明顯改善，顏色深沉的紫檀開始受到青睞”。此外，西方文化的東漸對家具的制作也產(chǎn)生的直接影響，特別是清三代帝王對于西方文化的熱衷，使西方工藝追求的繁縟、華麗，對清代建筑、工藝品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建筑以圓明園推為極致，工藝品方面以琺瑯器、琺瑯彩瓷、鐘表、家具等為典型。具有典型西洋風格的卷草紋、西番蓮紋、西方人物等紋飾，被廣泛運用于紫檀家具，歷年高價成交的紫檀家具，都充分地展現(xiàn)了這一文化特征。

早在東漢末年，我國即有使用紫檀的相關(guān)記載(見晉崔豹《古今注》一書)。明代皇室大規(guī)模向南洋諸島及東南亞地區(qū)進口的珍貴硬木術(shù)材中，黃花梨之外，紫檀也是主要品種，清代宮廷所使用的紫檀木，多是明代宮廷購進的。就以發(fā)表的清官舊藏紫檀家具來看，光素無紋、少雕飾的一類多是晚明及明末清初制品，風格為明式；而制作“精巧華麗”且紋飾雕刻豐富的一類，具有典型的清式風格。紫檀家具在明代尚處在配角位置(《明清家具》上冊所收204件實物中，明式紫檀家具33件，不及黃花梨家具的半數(shù))，甚至遠不及漆家具受宮廷的重視。但自雍正朝開始，紫檀家具占據(jù)高檔家具制作的主流。資料表明，乾隆時期在官方的定價中紫檀木價格相當于楠木的20倍?！睹髑寮揖摺废聝运?46件清代家具中，紫檀家具123件，而黃花梨、花梨、紅木三種僅25件，漆家具62件，雞翅木、榆木、楠木、癭木、天然木、竹等其他材質(zhì)的家具僅36件。由此可見紫檀木在清官家具中的地位之一斑。清三代盛世時期，宮廷造辦處擁有龐大的工匠隊伍，集中了全國各地的工藝精英，為各類家具的制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終使清代家具達到了“精巧華麗”的巔峰。這一點與晚明黃花梨家具發(fā)展的社會背景大相徑庭——明式黃花梨家具更多地是以文人氣質(zhì)為主導的文人家具，整體的發(fā)展背景缺少了紫檀家具獲得清代宮廷那樣強有力的支持。這也是清宮紫檀家具備受華人收藏家推崇的重要原因之一，畢竟“帝王”“宮廷”的概念在有著幾千年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中國，仍然具有相當?shù)挠绊懥?。特別是就產(chǎn)生于封建社會的文物藝術(shù)品而言，源自皇室基本代表了一個時期藝術(shù)品的最高水平。相信隨著我國經(jīng)濟和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像宮廷御制紫檀家具這樣具有重要歷史信息的文物藝術(shù)品，仍將會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