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林
喜歡中國功夫的澳大利亞人實在不少,不過你可認真不得。留學澳大利亞的時候,我曾在一個澳大利亞人開設的武館里教授中國功夫,算真正見識了這里所謂的“功夫迷”和“武術館”了。
澳洲人眼中的功夫中國
出國之前,就知道中國功夫在世界上威名遠播,在澳大利亞也是大名鼎鼎。曾經聽人鄭重其事地說,在澳大利亞,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擺幾個功夫架式,保證對方立馬服軟,因為澳大利亞人認為所有中國人都會功夫。我知道,這當然是玩笑話。真正遇到那種情況,還是趕緊撥打000保險。試想,如果一個體重高達200磅、喝得醉醺醺的外國人在街上要找你麻煩,估計敢在他面前“白鶴亮翅”的人不多吧!
普通澳大利亞人是通過看電影了解中國功夫的,這得歸功于好萊塢的功夫電影。李小龍、成龍、李連杰功不可沒,尤其是一度風靡澳大利亞大街小巷的李小龍,在熒幕上輾轉騰挪、干脆利落的鐵血形象,招招硬朗、拳拳狠辣的武打風格,深深折服了講究實用的澳大利亞人。澳大利亞人對中國武術不僅是喜歡,而且可以說是崇拜。他們認為中國功夫的魅力不但可用于搏擊與防身,其中所蘊含的豐富哲理與歷史淵源更是令人著迷。因此,中國武術被很多澳大利亞人看作是開啟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鑰匙。
到了澳大利亞之后,發(fā)現(xiàn)果然傳聞不虛,大街上隨便問一個路人,不論白人、黑人、男人、女人,還是超市售貨員、大學教師,都表示不僅知道中國功夫,而且還很崇拜。在班上最先認識的同學Jake,是個土生土長的澳大利亞人,這個熱情的小伙子聽說我是從中國來的。對我的熱乎勁又增加了三分,他就是想問問,是不是每個中國人都功夫了得,我添油加醋地忽悠他說,基本上每人都會那么一招兩式的,還擺了幾個Pose給他看,他羨慕得不得了。他說他是個功夫迷。不僅知道李小龍、成龍、李連杰,還知道周星馳。我一聽不對了,怎么周星馳也變功夫巨星了?見我皺眉,Jake一陣忙乎翻出一張DVD光盤鄭重其事地擺在我的課桌上,一看,原來是周星馳的電影《功夫》。那陣子,周星馳的《功夫》正在澳大利亞熱播。我哭笑不得,心想,原來在澳大利亞人的眼里,周星馳也算是一代武術宗師了,想必是星爺無比夸張的動作,一定讓我眼前的這位功夫迷大開眼界吧!
歪打正著進武館
我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出國讀書,差不多已經把家里的積蓄花得精光。因此,來澳大利亞后總覺得手頭緊張,窮酸得很。于是想利用課余時間做兼職賺點外快,中國留學生在澳大利亞課余打工,很多都是從餐館侍應生做起的,我也不例外。
有一天,我看到布告欄上有一張布告,某某武館尋找武術老師。我一想,咦,我一直都練武術來著。這不正好派上用場了嗎?于是當即給那武館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秘書,她聽了我用結結巴巴的英語做了一番自我介紹之后,就答應安排我同武館的老板面談。
武館的外表平淡無奇。但一進到大廳,就看見一幅大大的太陽旗,上面還不倫不類地畫著一些符號。乍一見,我還以為這武館是日本人開的呢。
正當我對著太陽旗發(fā)愣之際。旁邊有人開腔了:“你是Andy嗎?”我轉過身來一看,身旁走來了一位金發(fā)碧眼,身高六英尺的大漢,穿著一身顯得有點小的和服,向我伸出手來:“你好,我是John?!?/p>
原來John就是這里的老板,他教的是合氣道,一種日本武術。合氣道這種武術,也不需要什么科班出身,只要勤練多比賽,功夫不負有心人,混個什么段位也不是什么難事。John其實是想找合氣道武術老師的,可他的秘書搞錯了,沒問清我學的是哪門武術就把我找來面試。John還算隨和,看我大老遠騎了輛自行車來,就讓我給他表演一套拳、一套劍,我就給他表演了一次。
John看完了我的表演后,沉吟了一會兒,眼睛有點亮起來。他說:“你那中國武術是很好看,只是技術難度較高,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學。我本來只是要找一個合氣道的老師。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在我這開中國武術課,收益我們對半分,好嗎?我這里過兩天有個武術表演,你就過來表演一下,權當做個廣告?!蔽乙幌胍埠茫乙膊恢雷约耗苜嵤裁村X,反正試試看唄。
三個洋徒弟
兩天后,我按時到達武館。參加武術表演的有老板本人,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武師,有黑人有白人。就是沒有日本人。老板上場表演了一套合氣道的劍法,居然也有模有樣的,那把武士劍舞得虎虎生風。舞到精彩之處,兩個徒弟端著一塊木板上來,老板“呀嘿”一聲,厚厚的木板被一劈兩段,觀眾們掌聲雷動,叫好聲不絕。
一場表演下來,不少人表示要交錢學習。我這里也有三個學生,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洋小姐Mary,要學劍。一個小瘦子Anthony,要學散打。還有一個大高個,要跟我學少林拳。他們每人每次課交五十澳元,所以我可以拿二十五塊,一個星期每人兩次課,我一算,一個月六百多澳元,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零花錢呢!
可惜好景不長。過了兩個星期,Mary說她不能來學了。原來這位小姐有個哥哥在新加坡的一所大學讀書,她本人也老想轉到那兒去,可是因為分數(shù)不夠一直未能如愿。這個學期就那么巧,她居然收到了那所大學的轉學錄取通知書。這么好的機會她哪能放棄?所以她高興地接受了錄取通知書,收拾行裝走了。
Mary走了以后,Anthony整天若有所失,一個勁問我Mary臨走前向我說了什么,有沒有提到他等等,我當然答不出來。
過了兩個星期,老板告訴我說Anthony也不來了。我問老板這事是不是跟Mary的離開有關,老板嘆了口氣,告訴我說:其實Antho-ny就是跟著Mary來的,他追Mary已有兩年了,但Mary對他沒感覺,總是愛理不理的。一個月下來,就剩我和大高個了。大高個學少林拳還是十分認真的,只是他又粗又大又壯,我教的那些基本功他一做起來全變了味,看上去像一頭大象在打夯,讓人有點兒哭笑不得。大高個說自己也在大學里讀書,不過我從未在校園里遇見過他。他還說他在澳大利亞做搬運工,這我倒相信,因為他還是很有一把蠻力的。
與醉徒過招
這天晚上,又到了上課的時間,大高個搖搖晃晃地進來了。我照常讓他練基本功,完了教少林拳套路??墒俏乙蛔呓蟾邆€,就聞到他身上一股很強的酒味,聽他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的。其實我應該馬上去找老板反映這個情況,讓他酒勁過了再來,可是當時我沒吱聲,還是耐心地教大高個套路。
有一個白鶴亮翅的動作,大高個不知是因為太高大了或是喝多了。反正做不好。我糾正了好幾次,他突然間失去耐心,不干了。不但如此,他還提出要跟我“比試比試”。我也是年少氣盛,就答應他了。
我們每人找了個拳套戴上,站在地板上相互行禮,大高個就搶先一個大巴掌橫掃過來,我一躲他掃了一個空。我趁勢往他的身上一靠,他踉踉蹌蹌栽出去五六米。他一轉身,又沖上來抬腳就給我來了一下,我眼急手快,一下子撈住了他的腳。大高個的臉頓時漲紅得成了豬肝色,往后一退,順手抄起一張椅子就朝我掄過來。我沒想到大高個會拼命,情急之下,用手臂硬擋了一下,鉆心地疼。還沒等我喘過氣來,大高個掄著椅子又砸了過來。我只好又用手臂硬擋了一招,并順手牽羊地把椅子擒住。
大高個這時打紅眼了,他把椅子一奪,我手臂負痛,又沒防備,讓他把椅子奪了過去,他馬上又向我的頭部掄來。說時遲,那時快,那椅子突然被人從后邊抓住,大高個掄了幾下都沒掄動。原來是老板在身后抓住了木椅。大高個賭氣似的把椅子一扔。拿起他的包沖出門走了,臨走前還哭嚎了幾聲。
這件事對我刺激很大。我從來就沒教過這么野蠻的學生。我回到家里,摸著我擋椅子時弄瘀了的雙臂,心想:我來澳大利亞為的是讀書,不是來打架斗毆的。我一介書生,又沒身份,萬一我打壞了大高個,極有可能被抓起來遣送回國。萬一他打壞了我,我這個書還要不要讀了?我想起了出國前父母的叮嚀,以及送行時他們期待的目光。我覺得為了點零用錢,就去冒打傷人或被打傷的危險,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武館的老板,說我再也不要去教了。老板還挺好,他不但沒生氣,還將我該得的錢給我寄了過來。就這樣,我結束了在外國武館授課的生涯。
(責任編輯喬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