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 奇
有的人的聰明,就像繩子一樣,兩股勁兒。蘇東坡的聰明就兩股勁兒:寫文章,他滿腹錦繡,但對官場上的那一套,好像就差遠了。
王安石變法的時候,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觀點,對新法提出批評,把王安石給得罪了,弄得腦袋差點下來。等到了司馬光執(zhí)政的時候,盡廢新法,他又提出反對意見,結(jié)果,又引起司馬光的不滿。蘇東坡在新舊兩黨之間的這種兩面不討好,原因或許很復(fù)雜,但不管怎么說,弄成這樣的結(jié)果,從自身因素講,多少有些“咎由自取”,這件事他完全可以做得好一些。
這話怎么講呢?
封建社會的官場,宗派、黨羽、山頭等,儼然一種無形的隔離區(qū),把游戲其中的人們分成團團伙伙。這種“團伙”,過去稱之為“朋黨”,用現(xiàn)在時髦的話說就是“圈子”,一個圈子就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你要想置身其外,像堂吉訶德式的單槍匹馬搞單干,其結(jié)果必然被邊緣化,也就是說,上面沒人支持你,下面沒人追隨你,孤家寡人也就注定你干不成大事。如果你左右搖擺,那就更了不得了,你會被所有的人瞧不起,不但這個圈子會拋棄你,其他的圈子也不見得會容你。
很顯然,這種利益共同體的潛規(guī)則,關(guān)鍵的一點是:干什么倒在其次,關(guān)鍵是怎么干、為誰干。王安石和司馬光是兩個圈子的人,稱得上政治上的死對頭,可他們都排斥蘇東坡,是因為蘇東坡提出了甲乙丙丁那么幾條意見嗎?簡單地看,好像是。然而,那只不過是一種表象,王安石和司馬光不是那么膚淺的人。他們排斥蘇東坡,從本質(zhì)上說,在很大程度上實在是源于蘇東坡立場的曖昧,盡管這種曖昧僅僅是蘇東坡給他們的一種感覺。
客觀地講,王安石變法也好,司馬光廢新法也罷,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蘇東坡批評得沒錯,反對得有理。他實事求是的精神、敢于直言的品行可圈可點。不過,他的出發(fā)點雖然很好,但畢竟方法欠妥,給人的印象似乎對誰都是雞蛋里挑骨頭,這就難怪兩面不討好。這樣的處事,別說在官場上混了,就是做一個普通人處鄰居也很容易引起人的反感。
蘇東坡年輕的時候,就有大志,敢說話。他曾這樣表示“言必當世之過”,即便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也一定要“以道對君,不可則止”??歼M士的時候,歐陽修之所以對他另眼相看,就因為他這種敢想敢說的精神氣兒。然而,大志固然美好。實現(xiàn)它卻要有個過程,實現(xiàn)這個過程固然離不開才氣,但重要的還是靠能力。這個能力無疑包含著能辦事、會辦事。中國自古及今,很多文人感嘆自己懷才不遇,究其原因,不是因為他們沒才氣,實在是因為他們?nèi)鄙龠@種能力,不會把自己的“理想”經(jīng)營好,落到位。在處理這件事上,蘇東坡也有文人的這個通病。
不過,要從另一個角度講,也怨不得蘇東坡。文人講究的是“達則兼濟天下”,可有些混出人模人樣后的文人,“達”是“達”了,“兼濟天下”沒看出來,看出來的倒是不知啥時候開始滋長的真的好像人模人樣的做派了。蘇東坡畢竟說了他想說的,盡管沒解決什么實質(zhì)問題,但足以振聾發(fā)聵。他在力量范圍內(nèi)辦了自己認為該辦的事,他努力了、盡力了,這就是他的能力。我們不能期望一個跳一米八的人越過兩米的高度。
編輯:汪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