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鑫森

子

雨湖邊的桃花梨花已經(jīng)謝了,海棠花也瘦了,只有高大的玉蘭樹正在孕育出一個個的花苞子,等待著時機炸綻開來。匆匆春將歸去,尋常巷陌,籠罩著一種凝重的氣氛。

身懷絕技的鋦盆鋦碗鋦大缸的藝匠伍圣臣,去鄉(xiāng)下老家探親三個月后,又悄然回到了古城湘潭。

伍圣臣四十來歲,生得瘦瘦精精,一雙眼睛出奇地亮。雖是個匠人,卻一身上下干干凈凈,說話斯斯文文,似乎祖上并不是做這個行當(dāng)?shù)?。他無妻室兒女,據(jù)說鄉(xiāng)下只有一個叔叔,他每年必有一兩次去探望這位長輩,陪著住一段時間,然后回到城里做他的營生。

伍圣臣和這個行當(dāng)?shù)钠渌橙瞬煌?他只修理古碗古盆古缸,手藝自然是相當(dāng)精細(xì)的。

城里大戶人家不少,有這樣的活都喜歡讓他來做。不用特意去招呼,他挑著擔(dān)子在這些地方轉(zhuǎn)悠,到了門口,招一招手就行了。

他挑的擔(dān)子很奇特,扁擔(dān)是花梨木的,細(xì)而長,彈性很好,上面刻滿了細(xì)得肉眼都看不清的字,問他是誰刻的,他說是請一個微雕師傅刻的。其實,這些字都是他雕的,他練了不少年頭,只是外人不知道罷了。扁擔(dān)的一頭是一個帶有抽屜的小木柜,小柜子上面放有鋦碗用的竹弓子,并有一個支架,上掛銅制的小圓盤,用鐵鏈懸掛著,銅盤兩邊各拴小銅碗一個,挑起擔(dān)子一走,兩個銅碗撞擊銅盤丁當(dāng)作響,可以代替吆喝。另一頭挑著小木凳,供他干活時所坐,另外還有一些必備的工具,金剛鉆頭、小鐵碗(扣鉆頭用)、小鉗子、小錘子、白灰盒和幾個盛著大小不同的銅鋦子、鐵鋦子的小鐵盒。銅鋦子和鐵鋦子,用黃銅片和鐵片制成,是修理碗、盆、缸時,起固定作用的。

這些珍貴的碗、盆、缸碎成幾片,經(jīng)伍圣臣一修,又變成了原物。怎么算費呢,按鋦子的大小和數(shù)目,再加上手工費。每當(dāng)修理這些東西時,他只要瞟一眼,就能說出它的年代,是唐朝的,還是明代的,然后一口氣說出它的出產(chǎn)地,它的特色。許多人說:“伍爺,您開古玩店得了?！彼恍?“我沒那個閑錢?！?/p>

其實,伍圣臣修這些破物,只是他謀生手段的一個組成部分,他還有一門絕活是一般人不知道的,那就是修配古瓷古陶,以及偽制古瓷古陶。比如說一只三足古瓷甕,缺了一足,他可以重?zé)鲆恢蛔?再嵌上去,可以做到不露痕跡;比如雇主拿來一個古瓷古陶樣品,讓他仿制,他可以仿制得惟妙惟肖,讓你難辨真假。他仿造的工場,在鄉(xiāng)下老家的那個院子里,所謂的“叔叔”其實是他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守院兼帶幫工。

做這種配假造假的活計,城里到底有多少人,誰也說不明白,反正青銅、玉石、陶瓷、字畫、家具……各個行當(dāng)都有能人,他們與古玩店的關(guān)系十分密切。一個行當(dāng)有一個行當(dāng)?shù)囊?guī)矩,來聯(lián)系工匠的只能是古玩店的當(dāng)家人,送貨、取貨皆不伴隨任何人;而工匠必須對此始終保守秘密,不得對任何人談?wù)?。并不得多造自?然后去變賣。

多年來,與伍圣臣直接打交道的,大珍館的掌柜崔金璽是其中的一個。

大珍館開在古城十五總的洋船碼頭正街上,是一家百年老店,一直由崔家經(jīng)管。店子很闊氣,門臉很大,兩邊掛著用紫檀木雕刻的對聯(lián):漢瓦秦磚,世之所寶;湯盤孔鼎,識者宜珍。廳堂里擺著古雅的家具,墻上掛著名人字畫,黑漆柜臺、雕花博物架,無不顯示出大珍館的財力和氣派。崔金璽從十八歲坐上掌柜的交椅,就別具頭腦,把目光更多地集中在洋人身上,八方聯(lián)絡(luò),手腕靈便,因此城中的洋古董商,洋行的董事、經(jīng)理,都喜歡與他打交道,夸說他貨真價實。他現(xiàn)在快半百年紀(jì)了。這些年來,他確實發(fā)了不少洋財。但也有不少人背后說他“數(shù)典忘祖,見利忘義”,把一些祖宗的好東西都賣給洋人了。

三個月前的一個夜晚,崔金璽獨自一人來到伍圣臣古桑巷的住處。

伍圣臣正在油燈下看一本發(fā)黃的線裝書。

“伍爺,又要麻煩您了?！?/p>

“崔爺,何言麻煩,您是給我送財喜來了?！?/p>

崔金璽哈哈一笑,隨即從包袱里拿出一只唐三彩瓦器,穩(wěn)穩(wěn)地放在桌子上。

伍圣臣的眼睛猛地亮了。

這唐三彩,不是常見的馬,而是一匹駱駝,駱駝上坐著一個藍(lán)眼、絡(luò)腮胡子的比目人(西域人),人與駱駝栩栩如生,而且大小比例適度。

伍圣臣雙手端起來,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一陣,問:“崔爺,從何處得的寶？”

“我去洛陽用庫里的東西換來的,怎么樣？”

“好東西,真得很,是唐代的！”

“伍爺好眼力?！?/p>

“這東西,要不就是我們自己燒的,反映當(dāng)時絲綢之路的盛況;要不就是西域人學(xué)了我們的技藝特意燒制的,進貢給皇上,表示一種敬意?！?/p>

“伍爺高見。”

“崔爺,坐,喝茶。崔爺今晚來,總不是讓我來稱贊這件東西的吧？”

“我想請你依原樣,再仿制一個,工錢五百大洋,如何？”

伍圣臣一笑,說:“崔爺,您是太喜歡這個東西了,將來,拋出仿制的,留下真東西自個兒玩?！?/p>

“見笑,見笑。伍爺,不知要多長時間才出得手？”

“我明日就回老家,三個月！”

“好。不打擾了,告辭?！?/p>

“崔爺,走好！”

伍圣臣在鄉(xiāng)下日以繼夜,忙了三個月。

在沒有動手燒制之前,伍圣臣用放大鏡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把原件看了好幾天,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在駱駝的左后蹄的蹄縫里,崔金璽請一個微雕大師,雕了“崔氏鎮(zhèn)庫之寶”六個字,不過小半粒米大,用肉眼是根本看不見的,在高倍放大鏡下方可看清;若是稍稍粗心的人,也不會用放大鏡看到那個地方去。

伍圣臣憤怒了:他崔金璽不信任他！隨即,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獰笑……

丑

伍圣臣回到古城第二天,就挑起修理擔(dān)子走街串巷,中午在一家小飯店隨便吃了一點東西,然后在午后磨磨蹭蹭來到大珍館的門口。

這時候的大珍館靜極了。

一個叫小八子的年輕伙計伏在柜臺上打盹。崔金璽坐在店堂里的太師椅上,有滋有味地品著一壺茶。

伍圣臣在大珍館的門邊放下?lián)?解下小方凳,準(zhǔn)備歇憩。崔金璽慢慢踱過來。

“哦,是伍爺,生意可好？”

“還過得去?！?/p>

“聽說你回老家探親去了。”

“正是。”

“家里一切可好？”

“好,好,這不,高高興興回來了?！?/p>

“伍爺好瀟灑。何不進店坐坐,喝口茶。我還有只宋碗,碎成了三塊,想請你拿回去修一修哩?！?/p>

“小事一樁?！?/p>

伍圣臣在崔金璽的邀請下,走進了店堂。

小八子醒了,說:“伍爺,好久不來了,我給你沏茶去?！?/p>

崔金璽說:“小八子,上午忙生意,你累了,歇著吧,我來侍候伍爺?！?/p>

小八子一臉驚愕,然后點點頭,伏下又睡了過去。

伍圣臣一邊喝茶,一邊掃視著博物架:都是一般的東西,往常擺著的許多珍品都不見了,都賣了？不可能,肯定是收起來了。時局動蕩,日本人已經(jīng)打到岳陽了,離這里不過兩百里之遙,胸有城府的崔爺早有打算了。

“崔爺,近來生意一定紅火,那些好東西都出手了？”

“借你吉言,進了點小錢罷了?！?/p>

伍圣臣微微一笑,然后說:“不準(zhǔn)備找個安穩(wěn)處？”

“生意人沒這個必要,誰來了我還是做生意。我只是準(zhǔn)備把家眷撤離到鄉(xiāng)下去而已。”

“那倒也是?！?/p>

小八子睡得很香。

崔金璽小聲說:“回老家忙了這樣久,辛苦了,該干的活都干了？”

“是的。”

“那就好。”

又坐了一會,崔金璽到里面去拿了一只破碗出來,說:“伍爺,麻煩您回家修一下,最好今晚就修好,有人要這只碗呢！今晚——好不好？”

伍圣臣說:“沒事,一準(zhǔn)修好。告辭了?！?/p>

他拿起碎成三塊的一只很普通的碗,走出店堂,放進擔(dān)子上的小木柜里,然后挑起擔(dān)子走了。

崔金璽是當(dāng)天夜里快十點鐘的時候,走進伍圣臣家里的。

伍圣臣早已把燒制好的唐三彩仿制品以及原件,放在八仙桌上。

“崔爺,請驗貨?！?/p>

崔金璽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只放大鏡,就著燈光看起來,看造型,看釉色,看每一個細(xì)部。然后,用放大鏡在兩只駱駝的蹄縫里看了又看。

伍圣臣知道他在看那微雕小字,原件有,仿制件自然是沒有的。

崔金璽終于收起放大鏡,說:“伍爺,你好手段！”

伍圣臣一驚,以為崔金璽有什么看法了,但依舊臉色平靜。

崔金璽掏出包袱皮,把兩件唐三彩包起來。但他并不急著走,而是從從容容坐下來,喝著伍圣臣給他沏好的茶。

這使伍圣臣感到意外,往常崔金璽拿了貨,總是匆匆而去。

“伍爺,看樣子,這湘潭城是保不住了?！?/p>

“嗯。不過,日本人來了,崔爺是不必發(fā)愁的,您的洋朋友不少,比如那個東洋古董商小林太一郎?！?/p>

崔金璽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伍爺,不少人背地里戳我的后脊梁,罵我把許多好東西賣給洋人了,我……苦心無人可知。”

伍圣臣不知道怎么勸慰他,他有什么苦衷呢？大把地賺錢,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崔金璽突然把臉一板,用冷冷的眼光逼視著伍圣臣,說:“伍爺,恕我直言,我第一次把唐三彩送到府上時,您的目光告訴我,您太喜歡這件東西了。您辛苦三個月,燒一個也是燒,燒兩個也是燒,難道就沒多燒一個？”

伍圣臣額上沁出了汗珠子,正是暮春時節(jié),天氣還有些涼,怎么出汗了？他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后坦然說:“我是多燒了一個,想留著自己玩?！?/p>

“按這一行的規(guī)矩,您不能留,請給我,我再付五百元！”

伍圣臣只好從大衣柜里拿出另一件仿制品,遞到崔金璽手上。崔金璽接過來,又掏出放大鏡看了一陣,舒了一口長氣,然后手一松,唐三彩落到磚地上,“乒乓！”碎成幾大塊。

“伍爺,我摔了它您別生氣。同一種好東西,不能有第二件仿制品！做唐三彩的事,請您保密?！?/p>

然后急匆匆走了。腳步聲一下子就響遠(yuǎn)了。

伍圣臣說:“您別太得意。”

望著一地的碎片,伍圣臣忽然仰面狂笑,一邊笑一邊說:“夷奴！夷奴！”

寅

其實關(guān)于崔金璽得到一件唐三彩珍品的消息,早在他找伍圣臣仿制之前,就已傳遍了古城。崔金璽還把唐三彩帶到古玩同業(yè)會的聚會上讓各位行家觀賞了一番,凡看過的無不說這是一個罕物。問他是多少錢買的？他說是用一些庫存的珍品交換的。真唐三彩亮過這一次相后,從此就秘而不宣了。

伍圣臣在古玩行里有不少朋友,這些消息他早就聽說了。但在崔金璽來找他仿制后,他才悟出其中奧妙。崔金璽最先拿出來讓行家看到的唐三彩絕對是原件,待到消息傳開了,將來有半懂不懂的洋人上門時,他賣出的絕對的是仿制品。那個原件呢,他會找一個更好的買主,得到一筆可觀的錢。以此推論,他以前賣出的青銅器、字畫、瓷陶器是不是都讓人做了仿制品？

果然,多年來在湘潭出出入入的日本古董商小林太一郎,花兩萬元買走了那個唐三彩的仿制品。

不久,湘潭淪陷了。

有人看見小林太一郎經(jīng)常出入日軍司令部,一反過去的恭謙樣子,甚是趾高氣揚。

伍圣臣心里還是高興的,小林太一郎買走的不過是個仿制品。但更深的憂慮又煎熬著他,原件呢？崔金璽是不是會賣給美國人、法國人、英國人呢？賣古董的沒有幾個不見錢眼開。

接下來,又傳來一個更叫伍圣臣驚愕的消息:崔金璽被日本人抓進了憲兵隊！因為小林太一郎將唐三彩拿到國際市場去兜售時,被一個專門研究唐三彩的行家指出這是一件仿制品。于是,他向憲兵隊告了密,說崔金璽有一件國寶,那是大日本博物館都沒有的。

大珍館被日本兵查抄了,領(lǐng)著去的是小林太一郎。但博物架上和倉庫里的古玩,最早的也只是光緒年間的,沒有什么珍奇的東西。

崔金璽被活活地打死了。

伍圣臣得到這個消息,是在崔金璽死后的當(dāng)天晚上,他正坐在屋里發(fā)呆,小八子突然淚流滿面地闖進屋來,突兀地就是一句:“崔爺被日本人打死了！”

伍圣臣一愣,隨即說:“日本人不是要那個原件嗎？崔爺給他們就是,何必賠上一條命。”

小八子突然厲聲說道:“伍爺,他是為您而死的,您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

伍圣臣鎮(zhèn)定地說:“此話怎講？”

小八子跌坐在椅子上,然后說:“自從崔爺入獄,由我天天去送飯。有一次,身邊沒人,我說:崔爺,你把原件放在什么地方,告訴我,我拿給他們就是,您也就有活路了。”

“崔爺怎么說？”

崔爺說:“小八子,原件不在我手上,我真的沒有原件。”

“崔爺拿原件讓我仿制后,原件和仿制件我都給崔爺了?！?/p>

“不,伍爺,原件您留下了。崔爺告訴我,他那晚把東西拿回大珍館后,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個晚上,他發(fā)現(xiàn)原件左后蹄的蹄縫間的微雕小字,您有一個地方疏忽了,即‘崔氏鎮(zhèn)庫之寶的‘氏字上面那一撇,并不是一筆雕成,而是中間有一個難以察覺的斷口,但您假造的那個原件是流暢的一筆?！?/p>

伍圣臣臉色驀地變了,崔爺技高一籌！他原想留下這件珍品,以免流到他國,然后再找個機會交給有關(guān)部門,并非想私吞。

“崔爺為什么沒有來找我索要原物？”

“他原本是要找您的,但日本人已步步逼近,他尋思放在您那里更保險,待時局平穩(wěn)后,再和您個別論理。但被抓以后,日本人向他索要原件,他改變了主意,只是咬牙說沒有,還說能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他用很多好東西換了這個寶物,他都破產(chǎn)了?！?/p>

“崔爺可以交出那個仿制的原件,也許能蒙混過關(guān)的?！?/p>

“崔爺告訴我,一旦交出仿制的原件,日本人會更加警惕,會再找專家鑒定,若鑒定還是假的,就會千方百計尋找仿造的人,那么伍爺就危險了,他說:我不能害自己的同胞?！?/p>

伍圣臣頭上“轟”地一響,仿佛遭了雷擊,全身癱軟在一把竹靠椅上。他沒有想到崔爺這么義氣,為了他,把一條活脫脫的性命都丟了。

“伍爺,崔爺還告訴了我一些極秘密的事,恕我不能告訴您。我只想說,崔爺是個頂天立地的中國人?！?/p>

伍圣臣驀地站起,大聲說:“我去邀約幾個朋友,要好好地為崔爺辦喪事?！?/p>

卯

日本人投降了。

蔣家王朝倒臺了。

古城湘潭解放了。

打從把崔金璽的喪事辦過后,伍圣臣和小八子在古玩行內(nèi)發(fā)起了募捐,籌集了一筆錢,送到鄉(xiāng)下崔全璽的遺屬手里。伍圣臣將歷年的積蓄,和賣了鄉(xiāng)下宅院的錢,也都給了崔爺?shù)募胰?。他從此只以鋦碗鋦盆鋦缸為業(yè),再不干為古陶瓷配舊仿舊的活計了。每年清明節(jié),他都備上酒菜、香燭,到崔爺?shù)膲炆先ゼ罀摺?/p>

新日子終于到來了。

伍圣臣把那只唐三彩的原件,慎重地交給了政府,并附上了幾頁說明文字。

他沒有想到,“失蹤”了幾年的小八子,突然來到他家里。小伙子臉上紅撲撲的,樣子挺精神。

“小八子,想得我好苦,這幾年哪去了？”

“那一年,和伍爺把錢送給崔爺?shù)募胰撕?我就回老家種田去了?！?/p>

“今天來,準(zhǔn)有什么喜事？”

“當(dāng)然。伍爺,還記得嗎？我曾經(jīng)對您說:崔爺還告訴了我一些秘密,恕我暫時不能告訴您這句話嗎？”

“記得?！?/p>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您了。崔爺這一生經(jīng)營古玩生意,當(dāng)然是為了賺錢。但他有個原則,凡收到珍奇之物,必請人仿制,留下原物,把仿制品賣給洋人。他從不把仿制品賣給同胞,他覺得那樣有違良心。洋人到中國來賺的錢,是來路不正的錢,取之何妨！他把原件藏在一個極秘密的地方,在臨死前才告訴我,讓我碰上清平世界,再交還給國家。我此次來,就是為辦這件事?！?/p>

伍圣臣又是一驚！

他真的是誤解崔爺崔金璽了。

他突然像孩子似的嗚嗚地哭了起來。

責(zé)任編輯 吳 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