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文四年(1402)年,方孝孺不肯為朱棣草詔,歷史上最慘烈的“滅十族”的悲劇就此發(fā)生了。文章探討了朱棣為何要對知識分子懲罰的內(nèi)心活動。
關鍵詞:方孝孺;草詔;滅十族;懲罰
建文四年(1402)年,朱棣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發(fā)起了“靖難之役”。成祖兵發(fā)北平,姚廣孝以孝孺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殺之,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背勺骖~之。城破之日方孝孺下獄。
按理說,方孝孺有姚廣孝的說情挽救,朱棣也默許,應該不至于被害,但朱棣“欲使草詔”,為的是借方孝孺在儒林中的威信,使天下文人臣服。另一方面,朱棣不但只是賣給姚廣孝一個面子,更主要的他當時有惜才之心,天下紛擾,塵埃未定,建立一個新政權,必須要有人才來扶助。從其當時的心理分析,朱棣的確不想殺方孝孺,甚至還想利用他。交給方孝孺第一件事,就是為他的登基“草詔”。當方孝孺“召至,悲聲徹殿陛”時,朱棣還降榻勞曰:先生母自苦,予欲法周公輔成王耳”。按理說,當時的朱棣對于他這位“罪臣”是禮儀有加,若沒有堅定的意志,方孝孺肯定是感激涕零,伏首稱臣了。但此時的方孝孺不但絲毫沒有受恩的感覺,堅辭拒絕草詔,并連連逼問,使朱棣十分尷尬,但朱棣還是忍耐著,還想拉攏這老臣,顧左右授筆札,曰:“詔天下非先生不可?!毕氩坏?,朱棣的這種忍讓并不能表現(xiàn)他的寬容,反使孝孺投筆于地,且哭且罵:“死即死也,詔不可草!”這時,朱棣的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打擊,才意識到剛才的一番“好心”是自作多情,為此發(fā)怒道:“滅爾九族!”,總以為用這句人命關天的話來嚇唬孝孺,指望著他“迷途知返”。但使其更想不到的是,方孝孺的回擊是“滅我十族何妨?”直到此時的朱棣才完全失去了耐心,內(nèi)心潛在的陰毒暴戾一下子顯現(xiàn)出來了,命左右“割其舌”,孝孺受刑后,還邊罵邊哭,血濺帝座。結果,朱棣“命磔諸市”。[1]接下來,歷史上最慘烈的“滅方氏十族”的悲劇發(fā)生了。
從表面現(xiàn)象看,方孝孺是卷入了皇室皇權的內(nèi)部之爭,是“腐迂”的儒士,其實不然,方孝孺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實現(xiàn)其一生理想的追求,為了這個理想,他已達到了忘我的境界,沒有絲毫的被動與勉強。但自幼便“恒以明之道,致太平為己任”的方孝孺,他并不是一個腐迂的文人,早就有“兼濟天下”的志向,這從《遜志齋集》中《閑居感懷十七首》選詩中可以反映出來:“我非今世人,空懷今世憂。所憂諒無他,慨想禹九州。高君以為秦,周公以為周。哀哉萬年后,誰為斯民謀”。(其八)。從詩文中,我們可以看到方孝孺尊崇鳳凰般賢豪,蔑視鴟鳥般的小人,不愿做蕭曹般的刀筆俗吏,甚至連商鞅、周公只為一姓一朝服務亦不欣賞。他的理想并不只是為了一姓一朝服務,他追求的是一種“大禹治水的忘我精神”。[2]說實在的,他對建文是忠心不二的,這并不是不辨是非的一味崇拜和服從,是方孝孺在他“寬政并銳意復古”的詔行上,找到了實現(xiàn)自己理想的機遇。
方孝孺的死及其后被滅十族的慘烈后果,不管在當時的政壇和民間都造成“萬馬齊喑”的局面,但潛藏在社會的卻是一種“敬仰硬骨頭”的贊譽,這應該是一股無聲的主流。但方孝孺之死,“也給當時的政治操守帶來毀滅性的打擊。”[3],有一股支流漸漸從主流中分離出來,既而成為一股表面上的主流。楊士奇與楊容、楊溥一起號稱“三楊”,是后人心目中的名匠,他們面對殘暴的朱棣時,只有二條道路可供選擇,“要么結束自己的生命而失去衛(wèi)道的能力,要么主動歸順而放棄了衛(wèi)道的責任?!盵4]但他們卻選擇了后者,與視死如歸的“儒家絕唱”方孝孺相比,顯得那么的懦弱,也是那么的悲哀。在他們的精神世界里,卻“必須經(jīng)受無休止的心靈煎熬?!盵5]
而靠屠刀奪取江山的朱棣,意識到這些投誠的士子們內(nèi)心的矛盾心理,特別是從方孝孺的身上使其清醒了許多。他知道這些建文的遺老遺小們決不是“心悅誠服為自己服務”的士子,要借用他們的才能,并借用他們的影響力,不能一味地遷就,要采用“軟硬兼施”的“馴化手段”。首先要樹立以“儒家理論為治國綱領的思想”,來維護皇權至高無上的權威,并帶頭“祭祀孔子,大興科舉”。除此外,又詔令興辦實事,如組織文人編纂《永樂大典》、《四書大全》等大型類書。另一方面,為探索海外,尋求貿(mào)易,進行“鄭和七下西洋”的大規(guī)??疾旎顒?。
雖然士子們對他的治國方略多有感恩戴德之情,并有眾多的阿諛之詞,但吸取了前朝二皇帝的駕馭士子的教訓,摒棄了朱元璋“摧殘士子”和建文的“空談誤國”的文人之風,他的馴馭之術似乎又高明了許多。特別是從方孝孺身上,使他更懂得“為了維護皇權至高無上的權威,對于那些個性突出士子與有損皇權聲威的行為,他決不會再以慈祥面目待之”[6]。
接下來首批入閣大臣,位列內(nèi)閣七臣之首的解縉因“個性突出”。再加不識時宜卷入到皇室內(nèi)部的權力斗爭中,以至“上大怒,征下獄三載,命獄吏以燒酒,埋雪中死”。與解縉一起入閣的黃淮,楊就曾以相同的原因在大牢中整整度過了十年的痛苦生涯。永樂二年,朱棣又對二十九名新科進士因不能全誦柳宗元的《捕蛇者說》,而發(fā)配邊地充軍,令其充任搬運木頭的苦役。使這批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們痛苦萬分,紛紛托人向朱棣求情表示悔過。這些舉動是朱棣精神上擊垮士子們張狂心態(tài)的絕妙辦法,也是樹立皇權威信的法寶。
所謂“殺了方孝孺,讀書種子絕矣”,李贄后來做了明確的解答:“一殺孝孺,則后來讀書者遂無種也,無種則忠義人材豈復更生乎?”說白了,就是給當時的士子們政治操守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在寧海百姓心目中一般的理解“讀書種子絕矣”句,一種理解為方孝孺就是“讀書種子”,殺了方孝孺,“種子”就絕滅了。一種認為,殺了方孝孺,天下的讀書人都寒了心,再也不敢讀書了。查閱寧海地方史,在建文之后因讀書而出仕并聲名顯赫的確不多,確實印證有士子“寒心”的情況。但真正理解此句,確實是李贄的解答。
參考文獻
[1]光緒.寧??h志·人物[M].十一卷.
[2][3][4][5][6]吳士勇[J].文史天地,2005,(3).
作者簡介:滕延振(1950- ),寧??h文物辦文物文博館員,研究方向:文物考古、社科理論、民俗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