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昌雄,福建70后詩人,曾在中國《人民文學》、香港《中國文學》、臺灣《秋水詩刊》、美國《新大陸》、澳門《中西詩歌》等二百余種報刊發(fā)表詩歌,并入選《朦朧詩二十五年》《70后詩歌檔案》《中國新詩白皮書》《21世紀詩歌群落》等四十余種詩歌選本?,F(xiàn)居中國福州。
空隙或兩座小區(qū)間的陰影
沒有多余的人,也沒有虛假的
光。小提琴的聲音浮了出來,攏著半個早晨
另外一半留在我身體的空隙里
那是相對陌生的地方,旋轉出笑臉
兩座小區(qū)住著四川綿陽一百一十八個災民
我送食物而來,為那不可測量的親情
沒有什么足以形成陰影。他們
將遺忘,將把世界抬高到胸膛的位置
心跳沒有雜音,血液也不會溶進淚水
一把孤獨的小提琴,奏著并不孤獨的歌
今天,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不再像塵埃里
蠕動的蟲子,他們心手相連,獲救了
我,看著大地,大地捧著這個早晨
那里沒有虛假的光,只有曾經破碎的夢
我的人生
我睡在親人的愛撫里,說他們
想說的話;我接受鼓勵,代替他們解除苦難
我在薄光里轉身,微笑,做甜蜜的夢
我在我自己的陰影里休憩
拉著重疊的人生;我扯出一節(jié)節(jié)五弦樂
不分白晝,亦不分黑夜
我是親人們留存于塵世里的一小枚
骨頭,不甘于融化、消失
只在最深的夜里,化成騰空的火
照亮那些摸黑前進的人
關于大海的十四行詩
大海保留了一滴水的模樣
它從那里出發(fā),拋卻了渺小的智慧
它無語,不需要崇拜,攜著未來的陰影
向被寬恕的饑渴的人走去
大海有備而來。每一朵浪花都承載著
每一顆被俘獲的心,每一次漲落
它都簇擁著閃爍的夢,進入沉睡中的深淵
大海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出任何一件
事情,但它總是一無所有
它是空的,即便藍得神秘,深得徹底
它是無限接近于那顆偉大的心
大海是那片埋葬著美的可怕之地
千千萬萬的水在那兒翻涌,可從不離開
它們死過無數(shù)回,僅為了帶露而歸的人
誘餌
像南方的田園被秋天的白色花朵層層覆蓋
峰巒消失一半,大海露出憂郁的光芒
一個人何時才能看見這樣的景象
山水寂寞。人世更是荒蕪。原諒這坦坦蕩蕩的時
光吧
它在它最迷離不易消解的時候
我還只是一片誘餌,有人輕輕地
把我投放進煙云和浮塵里
等著天鵝和黑螞蟻
誰都很難料到,最終上鉤的
竟是彎月和一湖秋水
純
這是一個永不分心的詞
它只露一半的臉,樣子總顯得孤單
木工以為,它是藏于身體深處某個并不光滑的
棱角;到了石匠那兒,它是尚未睜眼的雕像
魔術師視它為道具,因它而驚醒
釀酒的人有著不說話的味蕾,浸于其中
似醉非醉;心里分析學家卻異常害怕
每一副并不擁擠的身體都要在世界那兒留下
擁擠的影子,每一個不生病的人
卻要接受無端的治療,那些
變得美麗的靈魂從此走向孤單
他們簡單地活著,萬物卻因此變得復雜
懷念深圳
那是花床,偶爾還是懸掛著的月亮
拜金主義者、超越主義者以及前來露宿的自然主
義者
他們動不動就交頭接耳,為了盯住目標
必須不斷地往上爬,到那
改變或毀滅事物的成功的高度
露出他們的臉、臂膀、手指及掌心下的痣
一切都不可預估:昨天,今天,明天
一切同樣刻不容緩:花床上有罪惡
月亮里有陰影,而掙扎其間的人像那浮雕
造型很優(yōu)美,凸起的地方卻冒著危險
夜闖青云山
三五個人壯膽前行。無星,無月
就連簇擁著的腳步也無法確認夜終有多深
中途有人聽到水聲,脆而碎
一滴滴擠出山林,接著復合,輕手輕腳
如同我們渴慕,歸宿只有一步遠
群峰和山澗相互躲開,留下足夠寬松的黑
到頂了才看到一戶人家,挑燈一盞
我們狂奔而去,拖著巨大的黑暗的居所
它們丟失了晨光里的影子
沒有什么東西被覆蓋。一切
都是新的,舊的全是影子。我這么想
天空,白玉蘭樹,展翅的鴿子,亮起來的銅盤河的
波光。它們在很久以前就是這副模樣
彼此相守,不退讓,也不違約
而身處其中的我竊取了它們的靈魂
因此,我活著并不代表我自己
更多的時候,它們離開而后又聚攏
就好比我被丟失,萬物又會在陌生地里
看到我的影子,在晨光中,閃爍
責任編輯 啞 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