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愛兵
摘要:本文以《游仙窟》作參考語料,考察了北方口語中常見的名詞后綴“子”,并對前人的研究進行了補考。既注意到實義詞“子”和名詞后綴“子”的區(qū)分,還注意到了作為名詞后綴“子”的附加色彩等。
關鍵詞:名詞后綴;“子”;《游仙窟》
中圖分類號:I206.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7-0194-01
《游仙窟》是考察唐代北方口語詞匯和語法的極有參考價值的材料。在名詞末尾加后綴“子”是《游仙窟》詞語的一大特色,反映出現代北方口語中的名詞后綴“子”在唐代就已經廣泛存在。
趙金銘(1995)對《游仙窟》中的名詞后加成分“子”(趙的說法)已經作過考察。我們對他的考察基本認同,但同時也覺得趙的考察并未十分全面和精當,有些還值得商榷和補充。
所謂名詞后綴“子”,應該與實義詞“子”區(qū)別開來,“子”作實義理解可謂意義廣泛,本文不能作一一列舉,但是我們覺得趙的考察中就有把二者混淆的現象存在。趙把“鵝子鴨卵”中的“子”也看成名詞的后加成分,我們不敢茍同?!谤Z子”在本文中絕非指的就是“鵝”,“鵝子”實質上是跟“鴨卵”對舉的,“鵝子”就是“鵝卵”,“子”在這里是一個實義名詞,也就是“卵”的意思。我們這樣說也不僅僅就是憑上下文推測,而是有方言的證據。很多方言中就有以“子”代“卵”之說,像宿松方言中就是如此,“吃鴨(雞、鵝)蛋”在此方言中說成“吃鴨(雞、鵝)子”,甚至直接說成“吃子”。所以,如果把“鵝子”中的“子”理解為后綴(或者說后加成分)“子”應該與語言事實不合。另外,還可參考趙元任(1968:121-122),他指出過“子”可以作為一個實義語素進入復合詞,他的舉例中就有“雞子”。
還有,我們覺得《游仙窟》中下面一些“子”也值得注意和商榷:
見一女子向水側浣衣。
欲投娘子,片時停歇。
以上兩“子”,趙金銘并未把他們作為名詞后加成分提出來,理由大概是前面的名詞加上“子”后,詞的意義發(fā)生了改變,即“女子”不是“女”,“娘子”也不是“娘”。但要給以上兩“子”一個實義卻也很難,趙元任(1968)曾指出,加名詞后綴“子”后,有的只是起名詞化的作用,而有的兼有專門意義。例如:“鬼子”不等于是“鬼”,“海子”不等于是“?!?“路子”也不是“路”,“票子”并非就是“票”,“門子”并非就是“門”,“面子”也并非就是“面”。這樣的例子很多。由此可以看出,“女子、娘子”中的“子”是否為名詞后綴值得商榷。
另外,“子”的意義完全虛化而成為名詞詞綴(亦稱詞尾)這種說法應該是沒錯的。而采用“子”這一后綴有沒有附加色彩或其他的作用也應該值得商榷和探討。趙元任認為“子”作為后綴只有名詞化的作用,我們認為在實際語用中未必只是如此。從本文的語料中應該能夠看出一些問題來,從兩方面看:
其一,有協助音節(jié)的作用。這包含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指為了適應漢語詞語雙音化的需要——例如把“李”說成“李子”,“蜂”說成“蜂子”,“帛”說成“帛子”,“燕”說成“燕子”等等;另一層意思是指有些加后綴“子”可能是為了適于韻文的需要——如:“檳榔豆蔻子,蘇合綠沉香”,“帳口銀虺裝,床頭玉獅子”,把雙音節(jié)詞變?yōu)榱巳艄?jié)詞,本來不是漢語詞的發(fā)展趨勢,如此用法的解釋可能是由于韻文對仗所使。
其二,使用后綴“子”較多的名詞詞語無疑多見于口語色彩濃的文章(趙元任的《漢語口語語法》也是一個證據,本書考察的就是北京方言口語),《游仙窟》被公認為口語色彩濃重。而我們還推測后綴“子”的使用也可能與使用者的語氣和情感態(tài)度有關,雖然與“子”的“小”義似乎沒什么關系(趙元任1968,趙金銘1995)。一篇篇幅并不算長的《游仙窟》中使用帶“子”后綴的名詞達三十多處,我們覺得與作者的情真意切的情感態(tài)度不無關聯,雖然帶“子”的后綴的名詞并非都是一種親切可愛的字眼,但本文中采用的卻大都如此。這種看法能不能從其他的語料中找到進一步的證據,還有待考證。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朱德熙先生(1982)也考察過名詞后綴“子”,他指出“子”作名詞和量詞的后綴,永遠讀輕聲。而通過《游仙窟》的考察,我們發(fā)現文中的后綴“子”都為名詞的后綴,而且基本跟在事物名詞的后面。由此也可以推斷一下,“子”作量詞的后綴是否是后起的,這當然也有待語料的進一步證明。
參考文獻:
[1]趙金銘.游仙窟與唐代口語語法[J].語言研究,1995,(1).
[2]趙元任.1968 漢語口語語法[M].呂叔湘,譯.商務印書館,2005.
[3]朱德熙.語法講義[M].商務印書館,1982.
(責任編輯/石銀)